第4章
“我讨厌甜食。”她轻掀了下眼皮，冷漠地了觑一眼前方的两人，她不是没发现，顾诚几次通过后视镜审视她的目光，索性她闭上眼假装休息，不给顾诚继续的余地。
*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顶楼贯穿到一层，串串晶莹剔透的水晶缀子折射出斑斓的虹光，朦胧的光线迷离而璀璨，仿佛令人置身于纸醉金迷的幻境之中。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云笑笑跟在顾诚和云千千的身后，刚进入顶层的包房，就看到一群男男女女聚坐在下沉的沙发池中，女的各个漂亮，从头到脚皆是名牌。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气氛，在听到顾诚进来后戛然而止。
“哪有的事，顾教授肯赏脸，就已经是很给我们几个面子了！”
几个男人相继起身迎接，云笑笑只知道顾诚是翡市特聘的医学教授，却不知他在富豪圈里也如此有威望。
维也塞河，作为翡市最为奢靡的娱乐场所，是全市富豪、公子哥消遣议事的首选。
它出名于它独有的保密性，但它更出名的是，这里的荒淫。
在维也塞河办理会员是需要验资的，资产过少，或是拥有过多风险资产的人都是无法入会的。
从一层到顶层，如同阶级的划分，越是有实力的人，所在的包房位置便越高。就算是市长，也只能在二层，而他们现在站在顶层包房里，眼前这几个年轻男人的背景有多强大，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想必这位一定就是云小姐吧，早就听闻顾教授的女朋友是个绝世美女，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比传闻里的更加明艳动人啊。”
面对男人爽朗的夸赞，云千千很是受用，她随即红了脸，娇羞地贴近顾诚，连谦虚的客套话都没有。
不过那男人好像不在意，立马又看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云笑笑，“这位是……”
“哦，这是我妹妹，她听说今天顾教授有聚会，就跟着一起来了，也是想带她来见见世面，放松一下，各位不会介意吧？”云千千抢先一步接过话茬。
见见世面？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个死皮赖脸缠着他们，非要一起来的土包子一样。
“你好。”面对云千千的暗讽，云笑笑毫不在意，她挂着疏离的微笑，向男人礼貌颔首示意。
“你好。”男人望着云笑笑眼底骤然一亮，像是有什么意味不明的东西一闪而过，转瞬恢复神情，引着他们三人往正中间的位置落座。
云笑笑不想和他们二人离的太近，索性就在沙发最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
===第10章
践踏===
来来来，人都到齐了吧？那么咱们今晚的游戏，可就要正式开始了！”
男人从错落杂乱的酒桌上，拿起一盒黑色的扑克牌，他按照数字顺序从A到10，依次挑出十张牌，又抽出一张鬼牌放回到摆满昂贵红酒香槟的桌面上。
“沈泽，贺俊还没到呢。”席上有人出声提醒。
“他哪次不是最后一个到，不用管他。”
“国王游戏，大家都玩过吧？这里每人抽一张，抽到鬼牌的就是国王，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被国王指命的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不管是什么事。”
沈泽边介绍游戏规则，边不停洗着手里那11张牌。
这游戏云笑笑听说过，强制规则下产生的绝对权力，是这个游戏令人着迷的关键。
其实她是不想参与的，但环顾四周，没一人提出异议，大家都在安静的抽取号牌，这种情况下，自己也不好太特立独行。
等到沈泽拿着牌来到面前，她也只好默声抽了一张，加入了游戏。
开始的几轮，国王下达的命令都还算正常要求，例如6号和7号掰手腕，2号和5号拼酒看谁先喝完等等。
但随着夜色渐深，游戏的尺度也逐渐变大，这让云笑笑越来越不适应，值得庆幸的是，往轮被任命的号码，一直没选中她。
“诶！我居然又是国王！哈哈！这样，3号和10号起身，一人脱一件衣服！”
被选中的3号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哎呀，怎么又是我啊？我说叶少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您真要是想看，晚一些我可以单独脱给您看嘛！”
女人嗔怪着，手里的动作也是麻利的很。
上几轮就已经脱了一件衣服的她，此时身上已经没剩什么了，但她好像并不在意，直接把身上的大红礼裙褪下来扔在脚边，只剩下若隐若现的内衣，勉强遮住女人胸前那傲人的圆润。
“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运气这么好呢。不过，我就说董思的身材有料吧，能让咱们左大少爷如此魂牵梦绕的，那定是有‘过人’之处啊。”
手拿鬼牌的叶少肆意调侃，眼神却并没在董思的身上停留。
也对，就凭这几个男人的背后家世，外面有的是女人挤破头都想要进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像董思这种身材好，玩得开的，他们肯定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云笑笑不禁看向对面，几乎赤身的女人坐下后，顺势倒在身旁男人的怀里，那两团浑圆有意无意的贴蹭着男人的手臂，“左少，你看他们呀！”
虽是抱怨，但她脸上含笑，语气娇嗔，完全没有因此生气，甚至还流露出一些暗自得意的神情。
而她身旁的那位左少，正神态淡然的品尝着杯中的红酒，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带来的女伴被调戏看光，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有个10号呢，是谁啊？自己站出来吧。”叶少痞里痞气地斜坐着，一只胳膊搭在身旁女伴的肩上，手指不断摆弄缠绕着女人柔顺的头发。
“是我。”云千千眼看拖不下去了，才缓缓开口。
云笑笑知道，虽然云千千也属于社交广泛，男性朋友很多的那类人，但她只是单纯的享受被男人宠爱，捧在手心的感觉。
像当下这种充满不尊重又色情的要求，她是很抗拒的，就如同当年在高中一般。
高中时期，云千千青春正盛，自认不凡的她，每日都打扮的花枝招展。
云千千凭借出众的外表，俘获了不少男生的心，也包括那些校外的不良少年们。
那时的云千千在学校里可谓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体育课上，只要她说一句太热了，就会有小男生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给她买冰镇的饮料回来。
可从小的溺爱娇宠，让云千千过度自信，以至于后面招惹了校外不该招惹的混混。
她以为能像玩弄学校里那些乖乖男一样，轻松玩弄那些男人的感情，但事实上，那后果是她一个刚成年的女生所无法承受的。
起初那些混混只是来学校找她出去吃吃喝喝，顶多就是一起唱唱歌什么的，并没有什么越举行为。
云千千也是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不断让男人们给她花钱，那段时间的云千千在学校里出手很大方，几百的化妆品随手就可以送人。
可后面好像变了，那些混混带她出去，开始对云千千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约会地点也从游戏厅、KTV变成浴池、酒店、私人影院这些暧昧不清的地方。
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云笑笑并不知道，只是后来云千千便非常抗拒混混们的约会邀请。
但那些人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每日放学都会在云千千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堵她。
整整一个学期，云千千一直东躲西藏，像只担惊受怕的小鹿，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坐立难安。
这些事，云千千从没和她这个姐姐说起，直到那些混混误把自己误认作云千千。
云笑笑记得十分清楚，被几个混混掳走的那天，是在一个红色晚霞的黄昏里，五六个男人拖拽着她来到一幢废弃的烂尾楼中。
无论自己如何哭喊解释，他们就是不相信她的话，那些男人对她拳脚相向，在百般凌辱中，她才从混混们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事。
混混头目在极度愤怒下，甚至用钢筋管砸晕了满身是血的她。
夜里，他们用冷水泼醒昏死的自己，想把她卖到红灯区里做妓女，他们说成年高中生初夜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在自己够机灵，找准时机，趁他们叫车，联系买家的空档，从烂尾楼的二楼窗户跳了下去，隐匿在夜色中，逃了出来。
没人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那些男人一脚一脚踩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在踩一块儿破烂不堪的抹布！
可当她逃出生天，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努力支撑着回到家里，想在父母那寻求慰藉和庇护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母亲狠狠的一巴掌。
“云笑笑，你长本事了啊，我们花钱送你去读书，你瞒着我们在校外谈恋爱是吧？！瞧瞧你这幅鬼样子，还学会打架了是吧？！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真活该啊你！你可真是会给我们长脸啊！”
“我当初就说不该送她去念什么高中，早早去打工，也好补贴一些家用，家里有千千一个大学生就够了。”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那日被掳走时，云千千是知道的，但她因为害怕祸及自身，而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回家后还和父母撒谎说，她在校外不检点，没回家估计是和哪个小男朋友出去约会了。
她记得那晚父亲的应和，母亲的谩骂，云千千躲在房间门后的幸灾乐祸。
她记得那些听信流言后，背地说她脏，骂她不要脸的同学。
她记得那黏稠的鲜血，缓慢从额头流进眼眶的温热。
她记得那肉体的疼痛，令她没有任何反抗力气的无望。
她记得那冰冷的水泥地面混杂着甜腥血液的味道。
她记得那眼前无边的血色，最后随着如焦火一般的夕阳渐渐落进黑暗。而随之一同落入深渊的，还有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人生。
===第11章
惹火===
不是姐们儿，不就是脱了件衬衫，你里面还穿着一件吊带呢，至于哭吗？你看我们几个，哪个人不比你脱的多？又不会少块肉，怎么这么矫情啊？”
女人尖锐的抱怨声，拉回了沉浸在记忆中的云笑笑。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而手中那张崭新的扑克牌，也已经被自己揉烂，变得皱皱巴巴。
另一边，云千千身上的白色衬衫堆在一旁的沙发上，而她此刻身上裹着顾诚的灰色条纹西装，低头靠在顾诚的胸前不停啜泣。
此番举动，不知为何会被在场的几个女人指控，或许她们是羡慕云千千有男伴在意的样子吧，谁知道呢。
可顾诚明明可以出声阻拦，他却什么都没做，任由云千千当着众人脱掉那件‘自尊’。
云笑笑冷眼旁观着窝在顾诚怀中的‘自己’心中不由自嘲一下。
果然像他们这类男人永远不会付出真心的，就算挂着正牌女友的名头又怎样呢？
还不是和在场的女人一样，被当作取悦他们的乐子？
云笑笑敛眸看着云千千，她的神情带着一丝玩味，似是很满意现在的画面，殷红的唇畔绽放出充满攻击性的弧度。
可云笑笑没注意到，此刻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被坐在对面的沈泽尽收眼底，男人双手交叉挡在嘴前，拇指托着下巴，正饶有兴致的紧盯着她。
“好了董思，顾教授可是我们几个费了好大劲才请来的，你别那么多事。再说人家女朋友第一次来参加咱们的聚会，放不开很正常。”
董思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左少，此刻出声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虽说男人的语气并没有怒气，但董思被他一说，明显还是有些害怕了，只好把梗在喉咙的话语又讪讪地咽了下去。
云笑笑默不作声，她眼神不断游走在他们之间，将这局上的暗潮看了个透彻。
以前云笑笑虽然和顾诚处于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她从来不会插足他的私人生活，顾诚也从没要求她陪同出席过这种场合，这是第一次。
虽然是已一个这样戏剧的身份方式。
“好了笑笑，在哭下去，你的眼妆可就要花了。”顾诚淡淡一笑，似是低声轻哄，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不耐烦。
“嗯。”听到顾诚出声，云千千顺势而为轻嗯了一声，她吸了吸泛红的鼻子，眼中还含着泪水，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分乖巧听话的小绵好歹云千千也是经常混迹夜场，游走在各色人等之中的女人，自然是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原本她也只是想装出一副纯洁无暇的模样，以此博得顾诚更多的怜惜和喜爱而已。
只不过，云千千只听到了顾诚浅层的声音，没意识到男人透露出的情绪。
一个在装清纯白花，一个在装斯文绅士。
一旁看戏的云笑笑在心中都不禁要为这对影帝影后鼓鼓掌。
正当大家调整情绪，准备开启下一轮游戏的时候，包房的大门被人重重推开。
“你们几个可真不够意思，现在都不等我来，就开始玩了是吧？”男人声音轻透高亢很好听，带着调侃的语调假意埋怨着。
意外的是，与这声音匹配的却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外表，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胖男人落座后，拥着身旁妖艳的女伴一同玩了两轮游戏，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云笑笑也知道了这位的身份，正是他们刚刚提到的贺俊。
声音和外貌的强烈反差，使云笑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后来的男人。
万万没想到，这胖男人却误以为云笑笑是在给他暗送秋波，暗自打起了云笑笑的主意。
“哎呀，不好意思各位，这次的鬼牌被我抽到了！”云千千轻声细语的惊叹，明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却又装得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想了好半天才开口：“那就6号和2号喝三杯交杯酒吧！”
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红桃2，云笑笑没有片刻犹豫，她起身，给面前的空酒杯里倒上红酒。
她懂这种场合的调性，与其磨磨蹭蹭被别人起哄灌酒，还不如干脆点，这样她还可以有的选。
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被他人所支配左右。
无论是惩罚还是人生。
比起洋酒的辛辣，她更能接受提取于葡萄皮籽中，来自单宁侵染的味道。
云笑笑平日里是从不喝酒的，一是自身胃病的原因，二是她不喜那酒中的苦涩。
这人生已经够苦了，何必还要自讨苦饮呢？
她与另一名女人挽臂，利落的完成了任务。
三杯酒下肚，云笑笑已经隐约感觉到来自胃中的灼痛，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微微皱眉后又很快恢复往常的模样，她怕顾诚在这个时候察觉出什么端倪。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顾教授带来的美女，爽快！我贺俊阅女无数，倒是还没遇到过像你这种话不多，又玩得起的高冷型美女！”
说罢，贺俊拍了拍他身边女伴雪白的大腿，示意今晚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女人陪伴后，起身来到云笑笑身边。
男人问也不问一句，很没礼貌的一屁股挤坐在她与另一个女人中间，肥硕的身体瞬间填满原本就不富裕的空隙。
被贺俊带来的女人恶狠狠的瞪着云笑笑，她虽不愿，但终是什么都没说。
女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愤愤地离开了包房。
“美人，你看我的女伴被你气走了，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也算是对我的补偿啊？”
男人的手十分不老实，说着就攀上了云笑笑裸露在外的后背。
原本干爽的后背，因接触到了男人手心的汗液，而变得黏热。
这油腻的触感令云笑笑反胃，她眼底生出鄙弃，本能躲开，“贺先生，请自重。”
没想到，坐在另一旁的云千千倒先替她说起了媒：“妹妹，真是好福气。下午才说想找个男朋友，晚上这缘分就来了。贺总手里握着好几个房地产公司，可是个妥妥的富家公子，别人想巴结都来不及呢。”
“贺总别生气，我这妹妹没上过大学，平时在家又我行我素惯了，我和爸妈都不敢说她的，您可千万别在意才是。”
===第12章
强迫===
最后一句说完，云千千还不忘故作姿态的温婉一笑，看上去端庄知性。
云笑笑面无表情，一双幽暗的杏眸就那么看着云千千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难道不觉她此刻说的话虽听上去得体大方，但实际上很掉价吗？
按照自己的性格，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云笑笑这么想着，目光随即看向云千千的身旁。
坐在云千千左侧的顾诚，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似乎是在欣赏一场表演，神情中带着一丝玩味，看起来并没有起疑。
无所谓，只要没被顾诚发现端倪就好。
“原来如此，妹妹，你早说你是来这找男朋友的，我不就早过来你身边了吗，哈哈。瞧这小身材，多么的凹凸有致啊。”说着，男人那肥肿的大手再次向她的大腿摸了过来。
此刻，偌大的包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这个小透明身上。
这些目光不禁让云笑笑又想起了，在学校被孤立时期那些同学和老师看她的眼神。
或看戏，或嘲讽，或鄙夷，就是没有信任和尊重。
“贺先生，我很不喜欢这样。所以，请把你的手从我大腿上拿开好吗？”
云笑笑垂眸，冷眼盯着那只咸猪手。
她语气十分平和柔缓，情绪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现在被吃豆腐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一样。
身旁的胖男人被云笑笑毫无波澜的强硬冷的抽了一下，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那只手。
“妹妹，你就别装清高了吧，今天晚上大家聚到一起，本就是图乐的，你这么扫咱们贺总的兴，可就装过头了哈。”
开口的女人打扮成熟，乍一看雍容富贵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嘴里吐出来的话倒是和云千千一般没品。
“就是啊，云小姐如此玩不起，干嘛要来这？又当又立可就没意思了。”一旁的另一个女人，掐着嗓子忙附和道。
原本有说有笑，酒气弥漫的场面再度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