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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温舒唯:“你都说自己是见色起意,那你以后再也不见那个老大,不就好了?”

    程菲悲伤地摇头:“我们现在有工作上的接触,没办法不见。”

    “这样啊。”温舒唯不满地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又问程菲,“他对你有意思吗?”

    程菲耳根子猛地一烫,含糊道:“没有吧……”

    温舒唯听后,很快便给好基友指出另一条明路,“那重点就是你的态度。请你对人家冷淡起来,除工作之外,坚决杜绝跟那位老大的一切接触。”

    程菲思索了会儿,下定决心,颔首:“好。”

    晚餐的时候程菲和温舒唯小酌了几杯桂花清酒,晚上九点多,两人各自乘地铁回家。

    错开了早晚高峰,程菲乘坐的线路乘客并不多,她幸运地坐到了一个位子。

    刚才喝过酒,这会儿程菲脑子有点儿晕乎乎,捏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般,打开了微信APP。

    将消息界面往下拉,不多时,视线里映入一个背景黑暗的头像:浩瀚夜空,点点星河,看着幽远而又孤独。

    点进去。

    双方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好几天前。

    当时她即将出发去萧山,想顺便给周清南也求一个平安符,所以特地加了他好友。

    对话的回合数不多,手指往上翻,没两下就到了头。

    程菲张嘴打了个酒嗝,眼皮沉沉的。

    然后,她指尖挪动,戳进了那个黑沉沉的夜色头像,点进了“资料设置”功能区。

    指尖悬停在“删除联系人”这五个字的上方寸许,她轻轻咬了咬唇瓣,陷入纠结――老实说,从两人认识到现在,周清南确实对她不错。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忽然把他的微信删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程菲思来想去纠结不已,大脑越发混乱。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女孩站起身来准备下车,抓扶手时没站稳,一个踉跄,整个人忽然撞向程菲右手臂。

    程菲没留神,在那股力道的撞击下手一抖,哒,删除成功。

    她:“…………”

    “对不起啊美女。”女孩好不容易抓住扶手站稳,回头不住地道歉,尴尬极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程菲又衰又?逵稚ィ?看女孩道歉态度这么诚恳,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句没关系,有点迷蒙的目光重新回到消息界面上。

    这一次,那个夜空头像便再也不见踪影。

    半晌,程菲将手机屏熄灭。

    算了。

    删了就删了吧。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阴差阳错有了缘分,本来就是个错误,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故事。

    把周清南从微信好友里删除,也把他从她心里删除。

    删干净,一切就能真正回归正轨了吧。

    程菲头重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想。

    滨港之后连续下了两天雨,等到雨过天晴,气温骤然飙升。

    程菲本以为,忙完招待梅氏集团一众贵客的饭局,到正式启程去兰贵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都没什么事,她能好好休息个几天。

    然而,变化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周日一大早,还在被窝里的程菲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她睡得正香,手一捞,迷迷糊糊接起来,听筒里立即传出蒋兰女士的声音,语速稍快,听上去有些焦急。

    “菲菲,你还没起床呢?”

    “正准备起呢。”程菲听出一丝不对劲,皱起眉毛,“怎么了妈?”

    “你顾姨进医院了,我都才知道。”蒋兰催促,“你赶紧起床收拾一下,市医院住院部骨科9楼。”

    话音落地,程菲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没影儿,惊慌道:“顾姨出什么事了?骨科?摔倒了吗?”

    “你顾姨昨晚不是在东门口摆摊吗,半夜遇上几个喝多了的想吃霸王餐。”蒋兰也忧心得很,叹气,“你顾姨的暴脾气你也知道,一点就炸,哪儿能忍得了?说是跟那俩小年轻打起来了。”

    程菲:“……”

    没再多问,她火速挂断电话从床上弹射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冲出了家门。

    数分钟后,出租车在市医院住院大楼前停下。

    程菲推开车门一路狂奔,终于在骨科908病房里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顾姨。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顾静媛穿着病号服半靠在病床上,左手臂打着石膏掉胸前,唇色泛白,满脸不耐,一头羊毛卷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整体造型看上去十分狂放不羁。

    病房是双人间,外面的床位空着,顾静媛睡的是里面那张。

    程国礼和蒋兰站在旁边。两人明显也刚到不久,手里拎的一箱牛奶和水果都还来不及搁桌上。

    “顾姨。”程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走进去,蹙紧眉头道,“你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就胳膊有点小骨折,你槐叔大惊小怪,非要拖我来住院做个全身检查。还搞得你们全部都知道了,神经。”顾静媛低咒了句,不爽得很,边说边拿没打石膏的手去摸索床头的柜子,想拿烟来抽。

    “槐叔也是关心你嘛。”程菲见顾姨精神不错还有心情骂人,放下心来,顺手又把柜子上的香烟跟打火机给先一步收走,冲顾静媛促狭地眨眼睛,“住院期间,病房可是无烟地带,这个您老人家就暂时别碰了。”

    顾静媛无语,白程菲一眼,接着又没好气地道:“要不是我现在上了点儿年纪,就那两个小瘪三,能让我折只胳膊?操蛋。”

    蒋兰笑容温柔:“你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纪,那就配合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就当今年的体检提前做了。”

    顾静媛看了眼蒋兰,知道这群老友都是关心自己,也不好再满腔怨气了,闭上嘴巴不发言。

    程菲转动脑袋在屋子里环视一圈,问:“槐叔呢?”

    “你顾姨想吃鸡蛋羹。”程国礼笑答,“你槐叔回家给她做去了。”

    程菲点点头,又问:“那昨天打伤顾姨的两个混混呢?”

    程国礼:“楼下。”

    程菲:?

    “你顾姨抡着搬砖给给人打得头破血流,警察一会儿还得过来做笔录,鉴定你顾姨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故意伤人。”程国礼说着,眯了眯眼睛,冲病床上的顾静媛竖起大拇指,“大姐大就是大姐大,风采不减当年。”

    顾静媛一笑,扬手摆了下,豪情万千,“低调。”

    程菲:“……”

    别人家里的长辈团,德高望重慈祥和蔼,她的长辈团,过肩龙糙汉与抡板砖女侠,比年轻人还癫。

    程菲不知道说什么了,陪着顾姨和她爸妈在病房里又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被蒋兰使唤着下楼,去给顾姨买住院期间的一些生活用品。

    上午的住院部全是人,电梯里也跟下饺子似的。

    程菲等了会儿电梯,连续两次都没挤上去之后,无奈放弃,默默去安全通道走楼梯。

    下到8楼时,跟一道高个儿身影迎面相遇。

    程菲正低着头想事情,见头顶多出一道黑色阴影,也没多想,侧身就想从人影旁边绕开。

    然而,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又往右,那人也往右。

    步子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就是不给她让路。

    “……”程菲有点不高兴了,微皱眉头,正准备问候一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料眼帘一抬,整个人当场石化。

    她站定了,错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头顶上方那张英俊又冷沉的脸,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须臾。

    “怎么。”周清南轻嗤,“不认识了?”

    此言一出,程菲立刻回魂。面对他,她只感到莫名的尴尬与窘迫,同时又十分心虚,很快便重新低下头,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说完,她迟钝地反应过来什么,瞄他一眼,难掩担忧:“……你怎么会在这里,哪里不舒服来看医生吗?”

    “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儿。”

    周清南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瞧着她,眉峰一抬,道,“请程小姐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程菲没反应过来,很茫然:“解释什么?”

    “为什么删我好友。”

    “……”呃。

    第36章

    医院里大部分人都在几个电梯厅堵着,楼梯间这边倒是难得的清净。

    程菲和周清南就这么僵持上了,你不言来我不语,半晌都没人出声。

    这片空间鸦默雀静。

    周清南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见她耷拉着脑袋眼神闪烁,一副根本都没勇气抬头看他的模样,不由轻微拧了下眉。

    他是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昨晚一宿没睡好,今天早上不到六点钟他就醒了。腹部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对肢体活动的影响已经不大,他拿出干净纱布给自己换了药,然后就躺回床上抽烟。

    抽进肺里的是尼古丁,吐出来的每口烟雾,素白又婀娜,却都描摹成一个女孩的轮廓。

    干净,洁白,纯美无暇。

    连抽两根之后,一口吸得有些急,他被呛得轻咳出声。咳嗽牵扯到伤处,痛感便在大脑里蔓延开,尖椎般刺入他的神经。

    可是咳嗽完,周清南还是继续点了第三根烟。

    烟雾在黑暗中升腾飘散的样子,太像姑娘白皙的皮肤,也太像她温软的浅笑,甚至连那种转瞬即逝、虚无缥缈的梦幻感,都和她相似。

    在他眼中,她给予的所有都像是一种恩赐。

    即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也让人迷恋。

    第三根烟抽完之后,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周清南起身去了浴室,翻出一张大号防水贴,撕开背面包装纸。然后抬头,看向大理石台面上方的镜子。

    天色到亮不亮,浴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依稀可见镜中映出一副敞露的男性躯体,肌肉紧硕,线条分明,每块肌理都像有生命,在暗光中结实地贲张呼吸,上头刀疤横错,一点不精致,只让人觉得狰狞骇人,野性难驯。

    周清南用防水贴覆住腹部的新伤,随手拧开水龙头,冲澡。

    水声哗啦而下,在紧实的肌肉上肆意冲刷。

    他闭上眼。

    一息光景,脑海中忽然闪过双怯生生又隐含怒色的眸,接着,一滴晶莹汗珠,顺着姑娘柔美的脸颊耳际滑落,滑过小巧的下颔,修长的脖颈,绵延没入一道奶白色的深深沟壑……

    周清南暗暗咬了下牙,全身燥热起来,血液完全失控,万马奔腾般朝一处汇聚,顶得他下一秒就快爆炸。

    他没有睁开眼,眉心的结越皱越紧,在黑暗中扣住花洒开关,往反方向一掰,灼热的水流温度急转直下,瞬间冰凉浸骨。

    身体变得很冷,但心里的火越越烧越旺,他整个人像被烈焰焚灼,奔涌的血浪难以平息。

    冲了大概五分钟冷水澡,周清南薄唇紧抿,关了水,顺手扯过一张干净浴巾围腰上,走出浴室。

    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

    他走过去,一把扯掉充电线,点亮手机屏幕,手指翻找滑动两下,进入微信APP。

    周清南其实很少用微信。他很忙,鲜少有能浪费在社交软件上的空闲时间,因此这个微信号上添加的好友也不多,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聊天消息这一界面也很干净。

    周清南一眼就看见了页面最上端的金元宝美少女头像,他没加备注,昵称就是对方的网名,叫“美少女壮士小程同学”。

    加上这姑娘微信之后,他和她就只有第一天聊过几句,她说自己要去萧山太公顶,主动提出可以顺便帮他也求一个平安符。

    后面的这段时间,周清南一直没再用微信找过她。

    捏住手机的修长五指,慢条斯理摩挲过纯黑色的金属边,这种触感,让他回想起女孩滑腻纤软的手腕。

    明明告诫了自己很多次,不能再靠近。

    如今所有,不过饮鸩止渴。

    然而,眼是情苗,心做欲根,他中了毒发了疯,心里的鬼太多,魔魅作祟,言行思绪便逐渐脱缰,难以再受理智这个枷锁的掌控。

    沉吟两秒后,周清南点击屏幕,在输入框里敲下了一行字文字。

    输入完,周清南点了下“发送键”。

    紧接着就跳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附加一句系统提示语:抱歉,您和美少女壮士小程同学还不是好友,无法发送消息,请先进行好友验证。

    周清南:“……”

    不是好友无法发消息?什么意思?

    看着屏幕上的这行文字,周清南轻微眯了下眼睛,思索半秒,回过味来――

    所以。

    自己这他妈是被那小东西给删了?

    好友是她莫名其妙主动加的,现在一声不吭地说删就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耍他玩儿是吧。

    周清南站在原地,冷不丁嗤出一声,都他妈让这条系统提示给气笑了。片刻,他左手用力地拧了下眉心,右手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两声,接通,听筒对面的人毕恭毕敬地招呼了声:“老板。”

    “人在哪儿。”周清南缓慢掐着太阳穴,语气不善。

    对面便恭谨地汇报,不敢有丝毫遗漏,“昨天晚上程小姐和朋友去新环广场吃的晚饭,回家之后一直到一个钟头前才出门,这会儿在市医院住院部。”

    听见“市医院”这个字眼,周清南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却没有变化:“她去医院干什么。”

    底下人回答:“应该是哪个亲戚住院了,过来探视。”

    下一秒,周清南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随便抓起一件衬衣往身上一套,径直大步朝外。

    心里确实很窝火。

    这个说法还委婉了点,事实上周清南简直都要气死了。他开着车一路狂飙,从尹华道直接横跨两个区杀向市医院,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她,找她问清楚。

    镜头回到市医院住院部8楼的楼梯间转角。

    此刻,看着跟前这只几乎要把整颗脑袋埋胸口里的小鸵鸟,周清南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吭声,只能再次开口,道:“你说话。”

    程菲被这三个字的命令给吓了吓,本来就对他有愧疚心虚得很,这会儿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说话,说什么?

    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她是因为发现喜欢上了他,为了强行斩断情丝才发神经删掉他好友。

    ……早知道就不删了。

    把他留在好友列表里能怎么样?搞成现在这个局面,被人质问了还得现编理由,郁闷。

    程菲心里思索着,愁眉不展,越想越忧伤。

    对面,周清南见她还是没说话,终于彻底没辙了。

    怎么能不无奈?大清早起床了,好不容易想出个理由给她发消息,结果就发现自己被删了。

    他满肚子鬼火没地儿撒,出门那会儿还想着见了面得好好教训让她长点儿记性,可当这姑娘真的水灵灵出现在面前,他就所有脾气都没了。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压下所有愠恼,心平气和地问一个原因。

    哪成想,这小祖宗反而委屈上了,脸蛋皱巴成一团,跟只软乎乎的小包子似的,低着头闷不做声,就跟她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似的。

    周清南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程菲,静等半晌后,终于侧过头,沉沉吐出口气。

    周清南第三次开口,语气里多出几分无可奈何:“为什么删我,你给个理由。”

    都说事不过三,显然,这位大佬耐着性子连问三次,已经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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