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在的湖广总督胡全才,当时是洪承畴委任的郧阳巡抚,他得知郝摇旗偷袭襄阳后并没有发兵攻打,而是出兵沿着汉水设防,威胁郝摇旗的运粮队和分散的部队,迫使明军不得不全师退回房县。“那就好。”贺珍也知道今非昔比,两年前明清主力在湖广对峙,洪承畴专门在郧阳设立巡抚、驻扎重兵,牢牢地控制着汉水流域。而现在清军主力前去西南,湖广清军兵力薄弱,又被明军夺取了郧阳和谷城,控制了汉水上游,进退自如。这次出兵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在郧阳和谷城缴获众多,贺珍心中对襄阳充满了期待:“一定能分到不少东西。”
刘体纯并没有加入邓名、郝摇旗他们的闲聊,而是在舱内接见手下的爆破分队,襄阳的城墙厚达十米,不是郧阳和谷城能比的,而且襄阳三面都有宽阔的护城河,爆破的可选择地点相对比较少。
“一棺材不够我们就上两棺材,两棺材不够就上三棺材,再厚的城墙,也总有被爆破掉的那一天。”刘体纯豪迈地说道,襄阳的城墙无疑会是一个对他爆破技巧的艰苦的考验,但刘体纯会满怀信心地去迎接这新的挑战。
……
三天后,襄阳。
城头飘扬着明军的红旗。
攻破襄阳远比明军众将想像得要轻松得多,李定国的军队被从湖广驱逐出去以后,清军认定變东明军不具有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能力和物资,湖广总督胡全才判断他们连拿下郧阳和谷城的力量都没有。既然如此,位于后方的襄阳当然会十分地安全,因此在城中驻扎的兵力比前两城还要少。
得知明军转眼就攻破谷城和郧阳,全歼前方的近万清军后,襄阳顿时一片大乱,知府断定明军兵力雄厚——显然湖广总督出现了严重的判断失误,明军不仅拥有支持十万大军出动的物资,而且还拥有搬运这些物资的牲口和人力。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凭借襄阳城中的几千军队,知府知道他绝对无法抵抗夔东大军,而且就算他想抵抗,这襄阳的城墙也完全没有修复,军队的士气也低迷不堪。看到明军先锋的船只从上游开来时,一部分辅兵就溜走了,知府在点燃了仓库后上吊自杀。
知府点的火很快被没有逃走的清兵扑灭,这些清军之所以留在城中就是打算向明军投降,尽管如此明军的缴获也相当的可怜。眼下郧阳巡抚衙门已经撤除,前方不再有需要大量补给的主力部队,而湖广今年的粮食早都给贵州运去,襄阳城的仓库里都快能跑老鼠了。
多年的拉锯更让襄阳城里没有几个百姓了,尤其是上次郝摇旗轻军偷袭襄阳之后,洪承畴觉得把工匠和人口放在这个缺乏防备而又过于靠近前线的地方并不安全,就统统搬去了武昌。
“没能分到什么东西,”府衙里,贺珍惆怅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早知道襄阳这么穷,还不如不来了。”
而刘体纯则抱怨郝摇旗:“都是你,居然把城墙破坏的这么厉害。”
襄阳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大豁口,根本没有任何爆破的必要,虽然刘体纯现在也可以爆破,但看到那厚厚的城墙,袁宗第和邓名都认为一、两棺材火药未必够用,竭力劝说刘体纯不要把物资浪费在这地方。
面对刘体纯的责备,郝摇旗则是满脸的委屈:“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根本不修城墙?再说若是换了你,你会留着襄阳的城墙吗?”
两年前郝摇旗分粮给百姓的时候,就让领粮食的人顺便把襄阳的城墙给扒了,城楼也烧了。洪承畴看到襄阳破坏得这么厉害,估计要修复城市需要花费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如果修复了那还要驻扎相当的兵力保卫城墙免得郝摇旗再来扒城。反正洪承畴已经决定把人口、工匠都搬运走,那干脆就不修复了,两年前郝摇旗走的时候襄阳什么样,这次来基本还是原样。
邓名已经听闯营众将说过湖广一带清军没有什么精锐部队,这次出征也证明众将所言非虚,不过清军地方守官的抵抗意志还是让邓名很惊讶,明知无法抵抗的时候,三城的满清官吏选择的都是自尽而不是逃跑,足以说明清廷对地方官的震慑力和控制力。
还有一个问题是,这些官员宁可自杀也不向明军投降,这更是一个不祥之兆,说明各地的地方官都不认为南明还有什么希望,至少是希望渺茫,所以他们宁可用一死来为他们的家族换取好处。
“我们已经连破三城,其中两座是府城,想必现在已经全省震动,”这些清廷官员的顽固让邓名感到棘手,除此之外他还对地方上士绅的表现感到失望:“但是并没有看到有豪杰来投效帮助我们,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闯贼。”袁宗第没好气地说道,三年前洪承畴抵达长沙后,非常注意争取湖广士绅的支持。本来地方上的士绅大都是倾向明廷的,对打着明廷旗号的闯营、西营也提供帮助。但洪承畴几年来一直不懈地分化瓦解,不遗余力地宣传西营和闯营都是贼,让士人相信清廷才是他们的同类。
三年来洪承畴的宣传相当有效果,大批原本倾向明廷的缙绅都现在都变成了中立态度,本来积极给李定国和夔东众将提供情报和物质的湖广士人,现在都作出一副避世的姿态:既不支持鞑子,也不支持反贼,而他们的子侄则开始参加清廷的科举。
“是吗?”邓名轻声说道,听袁宗第介绍过情况后,他觉得除了对闯营、西营这些农民起义军的成见外,南明的形势岌岌可危也是士绅不再愿意帮助明军的原因之一,之前天子弃国恐怕也伤到不少人的心。
“你们说湖广一带没有鞑子的精锐部队了,那么,我们可以继续沿着汉水而下吗,”邓名觉得攻占郧阳、襄阳两府影响可能还是不够大,毕竟这里不是清廷在湖广统治的中心,十几年来一直反复拉锯,他询问四位将领的意见:“我们现在总兵力超过三万,战兵大约七、八千,湖广有没有一支清军能够对我们造成重大威胁?”
“全湖广不好说,但湖北绿营我们威胁不大,而如果从湖南调兵过来要很久了,他们肯为了我们三万人就把其他防区都抽调一空吗?”刘体纯对湖广清军的战斗力不屑一顾,多年来夔东明军一直能压着清廷的楚军打,鄂兵、湘兵远没有北方绿营对清廷那么死心塌地。
明军连夜审问了一些俘虏的清军军官,又从投降清兵的口中问到了一些东西,最后邓名判断汉水下游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清军驻守,目前湖北较有战斗力的清军都部署在夷陵一带防备夔东明军沿江而下,这和刘体纯他们所知的情报也是一致的。
“那我们就继续南下,攻打宜城,然后进入承天府,一直杀到钟祥。如果鞑子兵力雄厚,我们就退回襄阳,如果鞑子后方空虚,我们就继续沿着汉江向下,进军武昌。”郧阳府本来半数就在明军手中,襄阳也是几次被明军攻破,但承天府不同,长久以来始终是为湖广清军所控制,邓名觉得如果能够攻破府城钟祥,一定能够引起湖广人心的极大震动,让缙绅们怀疑清军是不是还能稳固控制湖北;若是有机会继续前进的话,哪怕只要打着明军旗号的战舰出现在武昌城前,恐怕都会引起轰动,对那些暗中仍怀念明朝的人也会是一个很大的鼓励:“反正我们后顾无忧,汉水上游在我们手中,我们想走就走,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邓名的话引起了一番讨论,第一个出来支持的贺珍,他指出承天府已经多年没有遭遇战火,洪承畴在那里开辟了不少军屯,钟祥里有大量的商户和工匠,若是能够攻破应该能分不少东西。就算不去钟祥,哪怕再稍微多走一段路,把近在眼前的宜城爆破了也好啊,来襄阳这里消耗不少、得不偿失,哪怕是为了弥补这一路上的损失也要再往前打一段。
郝摇旗也赞同这个意见,出征以来他兵力丝毫未损,反倒还有所增加:“这次我们迅速突破郧阳防线一定出乎鞑子意料,现在汉水空虚,我们不乘胜多打几座城下来,下次再来的时候大概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刘体纯当然不会反对继续进攻,固然炸不炸襄阳城墙他有绝对的自由,但他当然也愿意这火药消耗得更有意义,而且如果只是拿襄阳城墙做实验,可想而知袁宗第他们是不会把火药借给自己的,但若是攻打宜城、钟祥的话,那他们就没有不分摊成本的理由了,尤其是那个贺珍,刘体纯觉得只要自己说一句:“不拿火药出来就不分给你东西。”,贺珍就会乖乖地把他军中的火药双手奉上。
袁宗第始终没有表示赞成或者反对,他倒是觉得走得有点太远了,从大昌出兵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打钟祥,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多带一些战兵出来。
“袁将军有什么意见?”邓名并不打算强迫袁宗第同行,如果对方不愿意继续进攻,那么留守后方,搬运物资也是好的。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派快马回大昌,再去奉节向文督师讨些援兵来。”袁宗第觉得战事正在急速地扩大,或许可以要求文安之发檄夔东各地,要求其他几家也参与到行动中来。
“也好,也应该向奉节报捷了。”邓名笑道,出兵前夔东众将觉得这场行动大概要持续到六月底,范围最大也就是扩展到襄阳近郊,但现在才六月上旬,明军就已经把进攻承天府提上了日程,是有必要让奉节和后方知道这巨大的变化了。
“那么,就这么定了。”看大家都赞同继续前进,邓名就提出另外一件事:“刚才还说到洪承畴在湖广搅乱人心的事,我们此番出兵钟祥也有鼓舞人心的目的,不过恐怕三年的疑惑不能一朝清楚,我觉得我们需要让湖广的父老知道我们不是乱贼,而是大明官兵。”
其余四个人一起望着邓名,都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若是文督师跟我们一起来就好了,或者东安王跟着郝将军来也好啊。”邓名叹了口气,郝摇旗那里还有一个东安王,那个可是货真价实的宗室而不是邓名这种冒牌货,对怀念大明的人有相当的号召力,不过也和其他大部分宗室有一样的问题,就是只肯躲在安全的后方从不随军出征鼓舞军心士气。
四个人还是沉默不语,郝摇旗腹谤道:“三太子你叹什么气啊?把你的牌子一亮,不比东安王和文督师管用多了?”
“我决定传檄湖广,就以……”
听邓名说到此处,四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人也都在椅子上坐直了。
“湖广巡抚的名义,怎么样?”邓名说道,他环顾众人:“我就自称是文督师任命的湖广巡抚,督军讨伐钟祥、武昌的逆贼,怎么样?”
刚刚坐直的四个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姿态,三太子最终还是要继续隐瞒身份,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固执。
“不好,巡抚都是文官,”袁宗第咳嗽了一声,反对道:“先生没有功名啊。”
“嗯。”邓名低头想想,觉得袁宗第反对的有道理,这样一来说不定缙绅会认为这支明军更加是流寇无疑,他们的首领连功名都没有就敢自称文臣。
“那我就是文督师任命的提督长江军务总兵官,怎么样?长江周围的军务都归我管。”邓名琢磨了一下,补充道:“提督长江、汉水军务总兵官,如何?”
“听着好像水营。”袁宗第又反对了一次,这次他的声音比上次还低。
“是吗?”邓名倒是从善如流:“那叫提督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南京军务总兵官,可以了吧?”
之所以邓名要给自己加上带有江西、南京的头衔,是他打算一次把事情做完,反正等攻打完钟祥后他还要去南京,事先都加上了到了郑成功那里还可以用。
“好像有点太长了。”袁宗第已经反对两次了,他不会再出声了,这次是刘体纯试探着说道。
“那……提督湖广、江西、江南……”邓名看看大家的脸色:“还是长吗?这样吧,提督江南军务总兵官,总可以了吧,就说文督师把长江以南的军务都交给我便宜行事了。”
“那江北呢?”贺珍本来打定主意不说反对意见,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虽然这头衔听着不像是水营了,可现在大伙明明还在江北嘛,就是从汉水乘船到武昌也没踏上江南啊。
“江北若是有鞑子,本提督当然也顺便管一下了。”邓名如此解释道。
很快,大明江南提督邓的檄文就从襄阳发出,自称奉四川督师文安之之命,统帅大兵五十七万出夔东,征讨江南,先拿湖广开刀,已经打下郧阳、谷城、襄阳,号召湖广各地的义士踊跃参军,报效朝廷。
第14节应对
明军发出征讨檄文,其中提到大兵五十七万出夔东,这个数字是袁宗第提出的,并且得到刘体纯和郝摇旗的一致赞成。
“会不会太多了?”离开襄阳南下的时候,邓名有些不放心,他感觉把军队的人数夸张两倍就差不多了,四倍已经过分,可袁宗第一张口就是十五、二十倍地往上长,真有点撒豆成兵的气概啊。
“不多,一点儿也不多,刚刚好。”郝摇旗答道。
和前些天一样,袁宗第留在后队负责善后工作,刘体纯召集爆破小组举行讨论会,贺珍第一百遍地清点他此番出征所得,只有喜欢聊天的郝摇旗和邓名闲侃。
“一般说来,大部分都是两、三倍于实际兵力吧?”邓名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时代的军队有十万人自称二十万,有二十万人自称五十万,而有四十多万人自称百万也许属于正常的现象。
“所以我们要多说一点。”很显然,郝摇旗认为这只是多说了一点而已。他有成功的例子,随口就说出来了,是永昌元年李自成东征的故事:“刘将军(刘宗敏)带着一万五千人的前军,便自称统领先锋五十万;闯王亲领百万于后,其实闯王当时手里只有四万人出头。”
“一万五加四万多,算六万好了,号称一百五十万,二十五倍!嗯。”邓名点点头,怪不得袁宗第会提出这么一个大倍数,而且能够得到刘体纯和郝摇旗的赞成,原来他们是有成功经验啊:“结果沿途的山西守军怎么看呢,他们都认为闯王至少有七、八十万人吗?”
“东征一路上,山西、直隶两省的数十万守军闻风而降。”
“人心啊。”邓名叹了口气。
虽说李自成当时是虚张声势,但归根结底还是当时的军队、百姓对明朝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若不是满清入关,恐怕不会有人还会打着明朝的旗帜战斗到现在。现在邓名遇到的情况是,湖广的缙绅还不像北方士人那样甘心情愿地服从满清的统治,湖广的绿营也远没有北方绿营那样肯为了满清和明军血战到底,或许稍微虚张声势一番,对邓名的进军也有好处。
邓名还有一个担忧,这篇檄文固然主要是写给缙绅们看的,不过肯定也会落入清廷官员之手。之前邓名等人敢于沿着汉水南下,除了闯营对湖广一带的绿营有心理上的优势外,也判断湖广总督胡全才不会冒着整个江防崩溃的危险,从夔东前线抽调大批军队来围堵他们的道路,起码不会在第一时间这么干。这样,明军就会有一段时间扫荡空虚的湖北中部,招降纳叛,扩充实力,甚至可以考虑耀武扬威于武昌城前。
但若是湖广总督衙门认为这路明军的实力雄厚,乃是夔东明军的主力的话,他就有可能迅速集中兵力来进行抵抗,甚至可能发生抽空各地驻防,倾巢而来同明军决战的情况。如果胡全才相信夔东明军有二十多万的话,那肯定会认为这是夔州军队、军属齐出,要离开夔州转战它方了,他会不会把夷陵、江陵等地的兵马都抽调回来?
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情,那岂不是会有些危险?虽然夔东明军可以趁此机会向东发展,但邓名这一路的形势就会变得严峻起来。
“先生过虑了,这个檄文只会让各个州县的伪官坐卧不宁,但绝对吓不倒胡全才那贼的。”郝摇旗对邓名的担忧完全不放在心上:“胡全才连末将打造了多少木排、竹筏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不会不清楚从郧阳到底能出来多少人,更不会为了区区两、三万明军就把江防抽调一空,给我们夔东军杀出牢笼的机会的。”
胡全才虽然是个文官出身,但清军入关后一直在洪承畴左右效劳,两年前还曾被委任为郧阳巡抚,曾独当一面地执掌过两万军队,绝对不是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书生。最关键的是,胡全才对竹山、房县一代的地理非常熟悉。
……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
湖北、湖南两省并称湖广,湖广总督这个职务是清廷专为镇压湖北、湖南的抗清势力而设置的。首任湖广总督胡全才是崇祯二年的进士,山西人。
当年李自成在一片石与清兵激战,李自成战败后,急令襄阳袁宗第率本部精锐北上,准备防守山西。但是此时山西的前明官吏已经看清了李自成的实力,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百万大军,在一片石失败后所余部众不过三万,紧急来援的袁宗第所部也不过一万出头而已。反观李自成的对手多尔衮,倒有十几万军队,加上吴三桂倒戈投降清军,清军的实力是顺军的四、五倍之强。
山西的前明晋军在李自成势大的时候曾经投降顺军,此时又纷纷仿效吴三桂,一窝蜂地向满清投降,共计有五万多晋军摇身一变,从顺军变成了清军——后来清军进攻陕西时,又有差不多数目的前明秦军从顺军变成了陕西绿营。
当晋军纷纷向多尔衮投降时,胡全才也在家乡组织父老迎接“王师”,并积极给清廷出谋划策,协助镇压山西的反清运动——不管抵抗者打着的是“明”还是“顺”的旗号。
后来,原大同总兵姜镶再次宣布起义,这是他继投降李自成从明军变顺军,投降多尔衮从顺军变清军之后的第三次易帜,姜镶又带着手下几万儿郎从清军变回了明军。本来姜镶是清廷镇压山西反抗势力的定海神针,他的易帜自然导致山西局面一夜大变;而且姜镶的易帜成功率很高,他第一次易帜导致崇祯西北防线的总崩溃,第二次易帜导致顺军山西保卫战惨败,通过这两次成功的易帜,姜镶不但已经掌握了山西的主要军队,而且还积累起巨大的声望。一时间全省响应,都认为姜大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成功。
可是胡全才坚定不移地站在清廷这边,全心全意地与各路反清力量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在多尔衮消灭了姜镶后,胡全才也在清廷的功劳簿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往后,胡全才就跟着洪承畴四下镇压反清起义,洪承畴在长沙成立幕府一年后,认为胡全才的才能不仅限于在统帅身边拾遗补缺,就向清廷保举他为郧阳巡抚,将两万大军和保卫汉水上游的重任交到他手中。
这两年里,胡全才向洪承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尤其是郝摇旗偷袭襄阳一战,郧阳巡抚并没有急于出兵夺回襄阳,没有张皇失措地给明军以冲破牢笼的机会,而是在稳固防区的同时,陈兵威胁明军的粮道和退路,迫使郝摇旗不得不自行放弃襄阳返回夔东。在洪承畴离开长沙征讨云贵时,胡全才就被清廷任命为湖广总督,负责严密监视夔东一带的明军。
刚刚接到郧阳、谷城等地的报告时,胡全才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根据他的经验,郧阳一路明军的能力也就是出动一、两万人,只要严格遵守洪承畴过去制定的规章制度,把周围的百姓都搬迁到城内,汉水上的船只都收集保护起来,让明军在野外找不到物资,在江面上找不到舟船,用不了两个月就得原路退回去。
现在朝廷的战略重心并不在湖广,胡全才只要防守就可以了。即使是湖广,战略重心也不在郧阳,而是在夷陵,所以对于郧阳的报告胡全才随便看了看就抛在一边,根本没有派出援兵的打算。大概郧阳对此也心知肚明,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随后的报告就让胡全才感到有些吃惊,几天后郧阳又送来一封报告,笔迹潦草、口气紧急,信中声称,明军采取穴攻方式已经挖塌城墙数处,城池危在旦夕。
郧阳的城墙有很多处都是胡全才监督修补的,对城防的坚固程度他很清楚。他虽然没有遇到过穴攻,但也知道这种挖地道的方式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奏效,明军一口气挖塌数处需要极其可观的兵力……但若是明军真有这样的兵力,郧阳还能有机会把信送出来?无法彻底隔绝城内外的通讯,明明说明敌军的兵力单薄嘛。
胡全才没有等到郧阳送来更多消息,随后送来紧急报告的是谷城,声称有大批明军乘坐江船源源而来。守将担心明军势大,会隔绝谷城内外的通讯,所以派这个使者提前送信去襄阳。信中声称直到现在为止,明军的攻城行动还相当无力,守军有信心坚守城池三个月以上,城内的存粮也没有任何问题。
再看到郧阳和谷城这两个地名就是在襄阳的告急奏章上了,几乎紧跟在襄阳转呈的谷城军情后面,襄阳就送来急报,说郧阳、谷城有守兵逃回,两城均告失守无疑。在信里,襄阳知府自称手中无兵、无粮,唯有一根绳子而已,还望湖广总督能够把他为国家不惜一死的决心转告朝廷。
“简直是荒唐!”看到襄阳知府的遗书时,胡全才忍不住拍案大骂。
郧阳一线的防守早有成法,只要规规矩矩地照办,就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虽然郧阳一带的兵力不如胡全才出任巡抚时那般雄厚,但三座城池加起来也有一万多清军,其中战兵在三千左右。就是对方真有十万大军,只要老老实实地守城,也不可能一转眼就把前沿阵地丢失个干干净净。
“一定是中了贼人的奸计。”胡全才在总督府里冥思苦想,最后确定只有一种情况能够解释眼前的危局:那就是明军出动了很小一股部队作为诱饵,引诱城内的清军出击。而守将也确实如明军盼望的那样贪功,不惜空城而出,去攻击明军的诱饵部队,最后被明军的伏兵杀了个干干净净,城池也随即宣告失守。
胡全才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道理,郧阳发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显然是推卸责任,在城池定然不保的情况下,知府为了避免朝廷追究他贪功的罪责,所以把城池失陷说成是明军穴攻——明军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就把城墙挖塌了好几处?郧阳知府以为堂堂的湖广总督是傻子吗,不知道胡总督在郧阳呆过么?
而谷城应该也是中了类似的计谋,胡全才虽然不知道明军拿出了什么样的诱饵,但相信一定非常吸引人,谷城的守将明明看到敌军势大还主动出城迎战,这足以说明明军诱饵的吸引力;而且胡全才还判断谷城守军出击的时候,一定也和郧阳一样是空城而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防守兵力,才会被明军如此迅速地拿下。
襄阳城墙残破的情况胡全才是清楚的,被明军轻易取得并不奇怪,看到襄阳知府的遗书时,胡全才就已经把他视为一个死人了。
胡全才觉得郧阳一路无法支持夔东明军大举出动,他此时深信明军的人数最多三万——不知不觉中,胡总督已经把明军出动的兵力上限抬高了一万。
至于邓名的那封檄文,根本就对胡全才无效:“五十七万,哼!你们一路从山里吃土出来的吗?”
对于邓名这个人,胡全才也有所耳闻。昆明之役轰动半壁天下,胡全才知道有些谣传说邓名是个隐姓埋名的宗室,不过胡全才和朝廷一样,对这种传闻嗤之以鼻——若真是宗室,还不赶快打起大旗来么?
听说这个谣传的发源地之一竟然是川陕总督衙门,胡全才看到邓名的檄文后就发出一声冷笑,嘲笑那个已经成为官场笑柄的李国英:“李总督,您的宗室到我的湖南来了啊。”
笑归笑,虽然胡全才不相信邓名是宗室,但是不意味着他会小看此人,能够在昆明瞒过吴三桂、赵良栋耳目,烧死洪承畴的人当然值得重视。
“马上派使者去宜城!”虽然胡全才觉得这么少量的明军没有继续南下攻城掠地的能力,但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胡总督命令一个使者火速赶去宜城,给守军送去自己的手令。
胡总督命令宜城守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出战,否则就算取胜也是有罪。胡全才经过再三思考,认为明军既然能靠诱敌之计连下两城,那么他们就可能故伎重施去宜城行骗,这也是他们攻下宜城的唯一手段。在手令里,胡全才明明白白地告诉宜城守将,郧阳、谷城就是因为中了诱敌之计才迅速陷落的,他再三强调,若是有人还敢出城迎敌,那么一定会军法从事。
使者在明军抵达前赶到了宜城,并且迅速返回武昌,给胡全才带来了宜城守将的回信。在回信里守将向胡全才总督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把他从城内骗出去,无论是金山、银山还是倾国美女都没有用,正因为知道胡总督的将令如山,守将告诉胡全才他已经下令把宜城四门都用大石头堵上了,保证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使者也证明了宜城守将的话,离开宜城的时候,他是从篮子里被吊下城池的。
“邓名此人就是好行诈、行骗,只要自己的心立得正,不被他的诡计迷惑,那他就无能为力了。”听到使者的报告后,胡全才心里微微放心了一些。宜城虽然不大,驻军不多,守将也不如郧阳、谷城那里的守将那么有经验,但资历浅也有资历浅的好处,没有战阵经验就会胆小,胆小就会老老实实地听从自己的嘱咐,也不会出城冒险。
胡全才又看了看地图,决定此番还是不要张皇失措,在宜城挡住明军的去路就可以了,等明军自己退回夔州去。若是明军不肯老老实实地回去,胡全才就会派少量部队去威胁他们的退路,必要时也可以要求河南绿营南下,进入湖北会剿这一支明军。
两天后,安陆府(明朝因为是嘉靖皇帝的出生地所以称为承天府,清朝则改称为安陆府)的告急信件飞进了武昌,给胡总督带来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堵住四门的宜城据说已经被明军攻破了。
“只有短短的两天!”胡全才看到报告后大发雷霆。根据时间推算,大概是他的使者刚走,明军就到了城下,第二天就攻下了宜城,最迟也没有拖过第三天:“我的手下都是一群什么样的蠢货啊?交代不许出城,他们就是要出城!两天!就是让一头猪去镇守,只要那头猪不自己拱开城门,起码也能守个十天、八天吧?”
形势变得愈发紧急,安陆府比襄阳府还要空虚得多,那里不要说缺少有战斗经验的兵将,就是没有战斗经验的军队都没有多少。胡全才知道必须立刻发兵去安陆府的府城钟祥,如果明军侵入安陆府,那就会让整个湖北震动,朝廷上说不定也会问罪于他。
胡全才命令黄州、德安两府的兵马立刻向武昌集中,同时越级下令安陆府各地的驻军不必再呆在原来防区,全体要以最快速度赶赴府城汇合。安陆府虽然空虚,但是每个县最少也都有一、二百有战斗力的士兵,在府内行军也不需要辅兵支援,他们可以全速赶到钟祥集中。这些战斗兵一般也都有盔甲和武器,这么短的路程应该不会有几个士兵丢失装备,这样即便钟祥储备的军器不多但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把各县、各镇甚至各个驿站的战兵集中到府城后,胡全才估计也能凑出两、三千有装备的战兵,他同时下令府城紧急动员,准备大量木石、火油,征发百姓协助防守,不要想着出城反击,立刻把城门统统堵住。
送信的使者刚刚离开,胡全才就再次追加命令,让各县出兵的同时,把库存的银两也都派人押送到府城。
这有两个目的:第一,反正各县都已经失去了防御能力,明军随便派一小队兵就能拿下,这些东西还不如运去府城安全;第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胡全才传令安陆府,不要悭吝,马上贴出布告定下赏格:若是明军真的来攻大城池,城内百姓丁壮,只要勤奋地给城上搬运土石就每天赏给一两白银,若是守兵敢探出身向攻城的明军投资木石,每次赏格白银二两(若是探身出城,命中率会比躲在城垛后瞎扔高很多),杀死一个登城的明军士兵,立刻赏给白银十两。
“把白银搬一些到城头上,有人立功立刻就赏。”在信中胡全才不厌其烦地教导安陆府知府应该如何守城,一直位于后方的钟祥等地的官员都没有什么战争经验,这实在让胡全才放心不下。按说这样的准备就是有十万明军来攻,一时半刻也无法拿下,足够赢得时间等待武昌发兵增援。不过有了宜城的教训后,胡全才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了点怀疑。
“罢了,罢了。”胡全才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等各地的军队集中武昌后再一起出发,而是派出一部分镇守汉阳、武昌的绿营先赶赴安陆府府城协助防守。
汉阳总兵闻命赶来武昌湖广总督府时,同时被招来的还有一个名叫周培公的年轻举子。
善待湖广士人是洪承畴当年定下的策略。对湖广缙绅私下勾通明军的行为洪承畴全装作看不见,他还曾在长沙等地举办大量的诗会,地方官也积极到场参加,力求让湖广的缙绅形成一种感觉,似乎明军那边都是草寇,是穷泥腿子,而无论北京朝廷的名称是“明”还是“清”,朝廷的官员才是缙绅的同类,是读书人、是士大夫。
作为洪承畴的手下,胡全才亲眼看着这些举措是如何一点一滴地把湖广缙绅的忠心争取到清廷这边来的。年轻一代的士人逐渐开始参加清廷的科举,而老一代的缙绅虽然心怀前明,但一个个都是闭门不出,而不是以前那样出钱出力组织义军,甚至亲自参与筹款筹粮,输送到明军那边去。
这个周培公就是参加清廷科举的士人,年纪轻轻就在湖广总督府中充任幕客。他父母双亡,不用顾忌长辈对清廷的态度。
对于这些年轻的士人,洪承畴定下的方针是从宽计功。若是有某个年轻士人旁观了某场战斗,那么给朝廷的功劳簿上就必定写上此人的赞画之功。这份功劳虽然可以推辞,但下次若有什么机会,经略府还会再来一份,一次接着一次。洪承畴认为这样的优待,可以让士人渐渐在战争中站到清军的一边。而且年轻人多半都喜欢吹嘘两句,洪承畴很愿意送给他们一些可以用来自吹自擂的功劳,这样他们说着说着,也就把明军看成贼寇了。
虽然洪承畴不在了,但他的政策仍被他的老部下们延续执行。
周培公是湖广年轻士人中的标杆,属于最积极靠拢满清朝廷的湖广士人中的一员。胡全才有意栽培他,让大家都看到和清廷合作的好处,这次就让他和汉阳总兵一起前去安陆府。
“本总督在郧阳多年,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贼人既然从那里而来,那他们的兵力……”胡全才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在周培公面前晃了一下:“绝不可能超过四万,而且其中的三万多都是搬运粮草的辅兵,不然贼人走不了那么远的山路。”
明军出兵后,沿途人数会有所增加,不过胡全才依旧认为明军兵力有限,绝对不可能达到檄文上的十分之一。只要汉阳总兵带着援兵及时赶到,安陆府坚守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夔东明军如此迅速地前进,胡全才认为他们不可能把大炮、塔楼等重型攻城设备都随军携带。
“郧阳府送来的最后一封信里说,贼人四处穴攻,已经把城墙挖塌了好几处。”得知宜城失守后,胡全才把以前扔在一边的战报重新翻出来看了一遍。除了郧阳这封信以外,还有几封信也提到过一些逃出来的败兵的言论,其中也提到明军采用穴攻。
“怎么可能?”汉阳总兵奉命带领三千精兵星夜赶去增援安陆府,他不以为然地笑道:“怎么可能干得这么快?”
“当然不可能。但本总督想到,很可能这就是贼人的诱敌之计。他们四处挖掘,给守军制造恐慌,守将不察,就急忙出城袭击他们的土丘,反倒中了贼人的奸计。”之前胡全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和宜城守将说得那么明白,对方还是会出城迎战;后来突然恍然大悟,明军一定不是用利诱,而是营造了一种紧张气氛,让守将以为出城反击是必须的措施。
胡全才叮嘱道:“此番前去安陆,不管贼人有什么伎俩,哪怕是贴着墙边,连棚子都不搭就刨城,哪怕是那个邓名赤膊躺在吊桥边上,你们都绝对不许出城。只要黄州府等地的兵马一到,本总督就亲自赶去安陆,与你们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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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攻防
听到湖广总督胡全才的一番吩咐,汉阳总兵俯首听命。他心里觉得郧阳、谷城等城池的守将也够愚蠢的,对穴攻需要多长时间居然毫无概念,而且不懂得如何观察攻方的工程进度,竟然被这种不值一提的伎俩诱惑出城。
“学生明白。”周培公也向胡全才鞠躬行礼。此番给他的任务是帮着守军赞画军务,不过周培公也清楚他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边上看着就好,事后的功劳薄上肯定会有他浓墨重笔的一记。
武昌的援兵抵达钟祥时,守兵只留下一座朝南的城门还能通行,其余的城门都已经堵上,就等他们进城了。见到汉阳总兵领着援军赶到,安陆府知府胸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忙催促他们进城,准备按照总督大人的指示,把最后一座城门也牢牢地堵严实。
“如果贼人抵达郧阳时只有四万的话,那眼下他们大概总数不会超过六万,其中披甲兵大约只有一万五,我军没必要都进到钟祥城里面去。”总兵踩踏了一下城四周的地形,感觉或许在每座城门外立一座营寨,放上几百士兵更好。在城墙的掩护下,城外的士兵进可攻、退可守,明军在把清军赶进城之前无法放手攻击城墙。不过总兵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与胡总督死守城池的命令相违背:“钟祥距离武昌又不远,很快援兵就会源源而至,我何必和总督大人对着干呢?”
想到这里,总兵就不再考虑军事上的问题,而是带领全军进城,看到大批援军从城门鱼贯而入时,钟祥守军的欢呼声响彻全城,欢天喜地的知府马上下令,让辅兵动手把最后一座城门封起来。
在清军抵达的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军的前军抵达钟祥城下。
“已经六月二十三了,文督师说大概七月初或者七月中旬郑成功就会进入长江。”邓名带着卫队跟着明军的前军一起抵达钟祥。他心里默默算着时间,觉得能停留在湖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攻下钟祥后再去武昌那里转一圈,然后明军该回家的回家,自己就要和卫队一起去南京了。
统领明军前军的是刘体纯,邓名一路上随时向他请教城池攻防的要领。
之前对宜城的进攻是出征以来最轻松的一次。刘体纯在到达宜城后,很快就发现城内把四座城门都封住了,不用担心清军出城逆袭,明军放心大胆地展开穴攻,一天不到就宣告破城。
在来钟祥的路上,明军在汉江上没有发现清军的远程探马,直到距离钟祥很近的时候依旧没有发现大量的清兵哨探,于是刘体纯怀疑钟祥也和宜城一样把城门都自行堵死了,否则距离府城这么近,就算天没大亮,侦探明军虚实的清军探马也早该像一群苍蝇般地嗡嗡叫着围上来了。
如果钟祥确实封死了城门,进出要靠从城墙上缒下来的吊篮,那么顶多只能派出零星几个探子。零星的清军探子无法把明军的情况侦查清楚,而且这种探子的侦查能力非常有限,也无法及时把重要情报传递回城——如果他们能发现的话。
在刘体纯和邓名下船前,派去钟祥的探马已经返回了一批,报告刘体纯钟祥四门紧闭,没有人员进出。探马发现南面的城楼上缒下过一个篮子,从里面走出来的清兵解开一匹系在城墙下的马,朝东南方向去了。
听闻此事后,刘体纯更加深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不过他还需要最后的确认。眼下清军已经把城门堵死的可能性很大、出城追击的可能性很小,刘体纯就挑选几个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斥候,让他们披着重甲、举着大盾进入钟祥的弓箭范围内,设法近距离侦查城门。
等待侦查结果的时候,明军就在钟祥附近安营扎寨,派出搜索分队寻找守军藏在城外的马匹。虽然不一定都能找出来,但反复搜索几次后也不会遗漏太多,以后城内再想缒人出城去武昌报信的话,这些使者就要凭双腿走去湖广总督府了。
“城门是最危险的地方,两军都会倾力争夺,一旦城门失守城池也就失守了。正因为此,堵城门是文官最喜欢干的事,他觉得既然城门这么危险,我把它堵死不就完了?”等待侦查结果的时候,刘体纯对邓名大发感慨:“完全没打过仗的文官不会这么干,因为他们不知道城门这么危险;会打仗的不会这么干,因为他们知道堵住城门就输了大半;反倒是那些半桶水最喜欢这么干,他们知道城门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不知道城门的用处。”
不久侦查兵先后返回营中,向刘体纯报告钟祥的城门都彻底堵死了,刘体纯发出一声冷笑:“城里的狗官根本不会守城。”
正常情况下,进攻方监视各城门的留守部队要防备守军蜂拥而出,所以需要有很强的实力。如果兵力达不到城内兵力的数倍,攻方就无法完全包围城市。如果城门非常多,那么攻击方就是有十倍的兵力都难以彻底断绝城内外的联系。
比如南京那样多达十三座城门的巨城,不但城门多,而且城墙的周长又非常长,要想彻底包围城市,断绝内外交通,就会把兵力摊得非常分散。处处留兵就会导致处处薄弱,城内可以居高临下把城外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任何薄弱环节都可能遭到城内守军的集中打击。包围这种拥有大量的城门的巨城,难度非常大,而且风险很高。在邓名原本的历史上,杨秀清带领几十万太平军攻打南京,守军只有五千,但杨秀清始终无法彻底包围南京。
但现在钟祥的城门一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城门前的监视部队只要留很少就够了,若是发现守军热火朝天地想把堵死的城门打通,就向主力发出预警;如果城外有援军赶到,守军无法出城策应;如果城外敌兵撤退或是想围城打援,城内守军也无法追击或是进行干扰。
“城中的兵力估计也是太少了,可能也就一千多披甲兵。”之前经过对俘虏的审问,刘体纯得知钟祥城内守军虽然数千,但有盔甲的并不多,比谷城的自卫能力还差。刘体纯顺便给邓名普及一下防守知识:“对于守军来说,城门是肯定不能堵的,若是兵力有富裕,和外面敌兵相比不是太悬殊的话,应该出兵在每座城门外扎营。在门外扎营可以很好地保护城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而且扎下这个营后,敌兵就很难把你堵在城内。在拔掉这些营寨前,也不知道守军有没有偷运大批兵马出城,攻方根本无法安心攻城。若是攻打这些营寨,守兵背靠城门进退自如,而且有城头帮助瞭望进攻的路线,还有城头、城墙上的弓箭、土石支援,进攻会变得非常艰苦。”
“城门前的寨子一般要留多少人防守?”邓名兴致勃勃地问道,和郝摇旗、刘体纯这些老将同行的好处就是能够学习到很多军事知识,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先生一定猜不到,这种城门营寨的兵力多少都适合。兵力雄厚自然威胁更大,但兵力少也有兵力少的好处。”见邓名脸上有不解之色,刘体纯笑道:“哪怕营寨里只有一、两百个士兵,作用也很大,兵少那么营寨就小,能够进攻的兵力也少。好比城门营寨里有一万人吧,那么营地就会很大,需要用三万人围攻,那样背后城门上的几百个弓箭手的作用也就没什么了;假如城门营寨里只有一百人,那么营地小,只能派五百人去攻,那时营地背后城门上的几百个弓箭手可就了不得了。”
刘体纯还指出,即使这个城门营寨再小,只要它遮蔽着进攻者的视野,让进攻者无法洞悉这座城门的进出情况,那对进攻者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威胁,无论是穴攻还是登城,必须要先拔除营寨,才敢在附近展开对城墙的进攻。而五百人攻打这种小营地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这期间背后的几万攻城部队就在白吃饭不干活。不管最后是否被赶回城里,这个小小的城门营寨都为防守者争取了很长的时间。
“钟祥城里的人根本就不懂该如何守城。”刘体纯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