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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这点不但顺治清楚,蒋国柱肯定也明白,无论是湖广的援兵还是河南、山东的援兵,这些协剿的官兵走的时候一定会带走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两江妇女,拿走他们见到的每一枚两江钱币。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蒋国柱不会提这种建议,顺治也绝对不会同意。

    反正还有时间,顺治很想把这事先拖一拖,等达素歼灭了郑成功后,集结在福建的清军就可开始向舟山进发,这很可能迫使张煌言回师救援,到时候两江总督衙门或许就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驱逐邓名了。

    君臣迟疑不决的时候,又有一份来自福建的奏报送到。

    顺治展开达素的奏章看起来,良久后一声叹息,把奏章扔给索尼的同时说道:“下旨给武昌,让他即刻给江南派出援兵。今年湖广剩下的赋税,还有明年的赋税,都不用递解入京,以供楚师所用。”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考虑两江赋税的时候了,就是鄂、湘援军把两江掠成白地,也比这上面的人力和财力为明军所用强。

    ……

    转天,周培公和于佑明展开第二轮谈判,在开始前他介绍了一下身边的陆尘音——是与四川明军走私的商行的大股东,得到股东们的一致授权来讨论交易问题。

    “正如两位所言,一百元的欠条现在已经值一两三钱银子,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势头,”陆尘音狡猾地试探道:“那我们就把它定死为一两四钱,如何?”

    朴烦一听就要答应,昨天他和于佑明商量,觉得无论是一两二钱就可以接受了,但于佑明这个浙江人显然比老实的朴烦反应快,他抢在朴烦同意前说道:“不行,这还说不定好会涨的。”

    其实一两四钱就不少了,于佑明和朴烦一样有些喜出望外。

    “确实,”陆尘音点点头,一次试探就让他摸清了对方的底细:“既然如此,那就定一百元兑换二两好了。”

    于佑明和朴烦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慷慨。昨天于佑明就和朴烦计算过,在这里用一百元购买的货物,回到成都大概能卖二百元以上,若是对方这么定兑换比例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一百元购买的货物就能卖四百元以上了?

    这么大的利润让于佑明欣喜不已。

    “你们还是觉得少吗?”对方满脸喜色但没有立刻答应,陆尘音满面愁容地说道:“那一百元兑换二两五钱如何?”

    几个呼吸之间,利润就又疯狂上涨了二成,于佑明和朴烦感到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还是不行吗?”陆尘音声音都开始哆嗦了,咬了咬牙:“那一百元兑换三两如何?”

    于佑明和朴烦彻底惊呆了,见状陆尘音狠狠一拍大腿,就要拿出新的跳楼价。挡在陆尘音开口前,被周培公重重地一声咳嗽打断了,陆尘音转过头,看到周培公皱着眉冲自己微微摇头,暗示他适可而止。

    “就一百元三两吧,再多老朽就要家破人亡了。”

    陆尘音坚持不再涨价,朴烦和于佑明无力地争辩了一两句后,同意了对方的报价。

    在签好契约之前,周培公和陆尘音一直紧张地等待着,等着对方提出要修改补偿欠条的拨给数量,但他们一直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后,陆尘音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还有一事,你们付给我们的都是凭据,而不是真金白银,如果你们不能提供给我们货物,那这些凭条和废纸没有区别。”

    “我们会有源源不断的货物运来的。”于佑明说道。

    “但你们怎么保证发给我们的凭条会少于你们的货物呢?毕竟你们从我们手中拿走的是真东西,而我们只能等着从你们的仓库中提货。”陆尘音质疑道:“如果你们滥发凭据,比如你们只有一百万两的货物,却发给我们三百万两的凭据,那这两个月商行就只能苦等货来,而本来这银子期间是能用来做些别的生意的,这对我们的商行应该不太公平吧?”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因为陆尘音对邓名到底运来多少货心里有数得很,要是明军仓库里没有货物或是超发远远大于他们送货能力的凭据,陆尘音的商行根本不会接受。

    但这个问题确实把于佑明问住了,他和朴烦小声商议了一会儿,也拿不出任何解决办法来。

    “要不这样吧,我们可以先接受欠条凭证,就算一时没货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给你们十天时间去备货,这十天的损失就算我们的了。”陆尘音宽宏大量的说道:“但若是十天后你们还没有货,那我们要求一些赔偿,就每十天给我们五成的利息吧。”

    周培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陆尘音面不改色地修改了一下条款:“考虑到长江上的风雨,要不多给你们五天备货时间好了,改成半个月一结,每次三成利钱。”

    桌下的腿上被重重地踢了一下,见周培公如此激烈地的反对,陆老缙绅只好再次改口:“这样吧,我想你们一定不会故意欺骗我们的货物,所以若是开给我们的凭据一个月还不能兑换成货物的话,那我们就要求一些补偿,每月一成的利息,也就是每一百元欠条凭据要补偿给我们十元,一月一结。若是在一个月内货物就到了,那就不用补偿了,这中间的损失都算是我们商行进的地主之谊了。”

    于佑明和朴烦都同意了,对面慈眉善目的陆尘音他们是越看越顺眼,他们当然不会故意欺骗武昌的货物,而长江运输也难免没有个耽搁,只要他们一个月内把货物填上,对方就愿意承担中间所有的损失。而如果实在填补不上,对方要求的赔偿也很少、只有一成而已,于佑明和朴烦都觉得自己不会大量赊账购货,这点利息基本不值得一提。

    这个协议签署完毕后,慈祥的陆缙绅指出,他们作为先付货的一方,顾虑依旧不能完全打消,因为四川方面完全可能赊账购买大宗货物,然后果断跑路,这样无论利钱多高也无法挽回武昌这边的损失。

    于佑明和朴烦表示他们都不是这种人,陆缙绅表示他相信他们不是,所以打算象征性地收一点抵押,比如四川在武昌商行这边存十万两银子(可以用那些非欠条购买的货物的货款支付),然后每月就可以发行十五万两的欠条凭证,这多出来的五万完全是陆缙绅处于信任和好意而额外提供给他们的。

    在朴烦同意前,周培公把话题岔开了。陆尘音随即修改了条件,改为存十万就能发行二十万两的凭条,整整一倍的信用额度啊。但话题又一次被周培公岔开。

    陆尘音第三次想于佑明和朴烦表示,他要一点保证银子完全是象征意义上的,所以他将拿出跳楼价,那就是四川人在他的钱庄李每存一万两银子,就能开具十万两用来购买陆尘音商行货物的、以邓名那些货物为抵押的欠条凭据。

    这个条件让于佑明和朴烦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时周培公突然站了起来,对两人说道:“两位贵客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送走了四川的谈判代表后,周培公恶狠狠地看着陆尘音:“陆老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

    “知府大人您也看到了,这是他们同意的,我没有强迫,他们还很高兴、很满意呐。”陆尘音一脸无辜地说道。

    “这不是没有后台的雏儿,他们是邓提督的人!”周培公叫道:“不错,邓提督棋品很好,但棋品再好的人,有时也会掀棋盘的!适可而止吧,我们没有更多条件了!”

    说完之后,周培公又是一阵摇头,不能置信地说道:“邓提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想起派这么两个酒囊饭袋来武昌的?

    第54节官衔

    达素的奏章抵达北京的第二天,顺治再次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南方的战局。在给顺治的奏章中,达素称水师损失不小,但披甲兵都加在一起也不过损失了万余。从达素的这份报告看,福建清军不过是受到小挫,顶多是伤筋动骨但绝对称不上元气大伤。战前集中在福建的二十余万清军,拥有披甲六万,还有近万水手也能在关键时刻当作披甲使用,一万的损失对士气或许印象较大,但并非不能恢复。

    问题就是顺治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份奏章上的内容,根据他的经验,汉人官员很喜欢夸大战果、缩小损失,顺治从小就从听很多臣子用讥讽的口吻谈起明朝文武的这种习惯,他也总是听得哈哈大笑。

    不过顺治一直把这当成汉人独有的坏习惯,彪悍的满洲兵将不会欺君媚上,不过这次顺治越看达素的奏章,心里就越是不安。派去福建的禁旅八旗损失极为惨重。满洲部队损失如此惨重,失陷在厦门的接近两千人,但北方绿营却都好好的,连同水兵才不过损失了一万人不到?顺治感到有些迷惑。

    “什么损失了一万披甲,至少也得有三万,只不过禁旅八旗没法隐瞒,绿营的损失能少说就少说了。”索尼心中如此这般地猜测着,不过所有南征的八旗军官都一口咬定厦门一仗损失不过万,索尼不会跳出来揭破这么多满洲军官的谎言,反正不管绿营是死了七、八千,还是死了三、四万,那都是汉人,索尼没有替他们讨要抚恤的必要。

    但皇帝询问的目光扫到自己脸上时,索尼就表示他认同达素等南征部队的报告,泉州的水师顶多是奏章上形容的那般小挫,而绿营的损失更容易解释,那就是满洲大兵过于勇猛,导致他们承担了郑成功的主要打击力,也因此付出巨大的伤亡。

    在达素南下之前,顺治曾经明令不许让满洲八旗打头阵,只许当作督战队使用,索尼指出达素最大的罪过就是没有服从顺治的命令。不过索尼认为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满洲勇士人人满怀战斗的热情,南下以来一直没有打过硬仗,偶尔抑制不住建功立业的热情也不稀奇。

    鳌拜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知道索尼这是在给自己一个人情。

    如果是其他的人,说不定鳌拜就会出于对主子的忠诚而跳出来责备索尼撒谎了,但今天的情况不同,达素和鳌拜曾经一起在皇太极的帐篷站岗,从年轻时期起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后来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因此鳌拜也只能附和索尼的看法,坚称这次虽然失利,但清军主力仍在,但达素确实严重违反了顺治事先的命令。如果达素能够压制住满洲八旗的出战热情,那就不会导致督战能力下降,而满洲八旗的失利更导致大批绿营士兵心惊胆战、落荒而逃,这就是进攻厦门失利的全过程。登陆的数万清军大部分都得以撤退回出发阵地,这足以证明达素所言非虚,清军水师确实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仍能控制厦门海域一部分的制海权。

    既然索尼和鳌拜看法一致,顺治也就打消了心中刚刚升出的那一点疑虑,和臣子们认真讨论起下一步行动来。

    本来顺治还指望达素能够在剿灭郑成功后回师舟山,帮助蒋国柱清除袭扰两江的邓名、张煌言部,现在看起来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至少在短期内福建兵马无法回师两江。幸好顺治也有弥补的办法,他昨天已经下旨武昌,让张长庚火速出动楚兵进入两江协剿。直到现在为止,镇江据称一直还在知府的控制下,而蒋国柱早就报告过镇江府极度空虚,连这么一个两江总督衙门近乎弃守的府城都拿不下,可见邓名实力也是有限,顺治觉得集中两江、两湖的兵力,赶走他应该不是大问题。

    既然达素的损失不是很大,那顺治还是希望他能再次发起进攻,将郑成功一举消灭。只要消灭了郑成功,满清东南沿海的大批海防军费就能节省下来了,不需要每年花费几百万两银子去修缮炮塔、船舟、训练水兵。消灭郑成功就意味着一年能省几百万两银子,而且这次为了在福建集中二十万大军,顺治已经仍进去很多钱了,如果达素回师那就是前功尽弃。

    和索尼、鳌拜认真商议了一番后,满洲八旗损失当然不能不闻不问,顺治下令将随行的镶白旗固山额真索洪解职问罪——有旗主级别的人物顶罪,也算是能交代得过去了,再说这是镶白旗的人,顺治收拾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至于镶黄旗的达素,则戴罪立功,安南大将军一职交给贝子洛讬负责,顺治希望他们二人再接再厉,把郑成功一举拿下。

    大的战略商议妥当后,顺治就退朝回后宫休息,索尼、鳌拜二人并肩离开皇宫,走到门外后鳌拜急忙上前称谢道:“刚才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此乃小事。”索尼摆摆手,示意鳌拜不必把刚才他替达素说话一事放在心上,笑话,洛讬、达素都有众多亲友,别说他们二人打了一个大败仗,就是再打几个索尼也不会落井下石。

    “不过福建那里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要给我讲个清楚,不然也没法替皇上分忧。”索尼知道达素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向鳌拜报告事情,说不定达素的使者还是先给鳌拜家送的信,然后才去交奏章。索尼估计眼下整个北京中,鳌拜是对福建的情况了解得最清楚的一个。

    “遵命。”鳌拜恭恭敬敬地答道,他的轿子跟着索尼一起回到后者的的府邸,然后跟着索尼走到他的书房中。

    南京一战,江宁驻防八旗损失惨重,这次厦门之战清廷高度重视,意欲一雪前耻,达素、索洪带去的满洲部队合计近万,对于人丁只有五万多的顺治朝来说,这当然是豪华阵容。正因为阵容强大,清廷也就更加输不起,因为若是八旗一再受挫,那就会动摇满洲大兵天下无敌的名声。

    等待鳌拜开口的时候,索尼心里也非常紧张,生怕对方一张口就吐出个半数覆灭的结果来。

    “损失就是那近两千子弟,”鳌拜脸色沉痛的说道:“达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事情蒙蔽皇上。”

    索尼轻轻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达素隐瞒满洲八旗的损失,要是真捅了这样的篓子,那就算是索尼、鳌拜以及其他的心腹大臣联手,也无法瞒住顺治。

    “绿营损失超过三万,达素确实是按照皇上的嘱托办的,没有让我们的人率先出海,带出来的四千人也都是准备在阵后督战的。等三万多绿营都登陆后,达素才让我们的人上去,却没有想到汉人水师的转眼就被打垮,损失的两千人都是因为来不及撤退才失陷的。”鳌拜把达素的报告详细地转述给索尼听,对绿营的水师也是大骂不止:“不过多亏了同安施琅,这个人统军有方,很是干练。在发现水师抵挡不住的时候,当机立断组织撤退,北路登上厦门的两千子弟没有落下一人一马,尽数被施琅带了回来。回程时郑逆的船只就追在身后,形势万分危急,但施琅指挥得力,让所有的海船都及时冲案,他还亲自断后,直到最后一个子弟脱险后才离船,达素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哼,总算是将功补过,我记得就是他力主强攻的吧?”索尼冷冷地说道,又问道:“水师损失如何?”

    “吴六奇根本没来,达素说早就发了檄文给他,但是本人迟迟不至,所以本部毫毛都没有伤了一根。至于被吴六奇打发来的那些两广兵船,也都被郑逆消灭了,现在山东、两江、浙江和厦门的水师都没了。”

    “都没了?”索尼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肯定没有了,大人想必不知道那个黄梧提出了什么建议。”不等索尼询问,鳌拜就立刻告诉对方:“他向达素建议,第一,从山东到两广,撤离所有靠海十五里内的活人,烧毁所有的房屋;第二,包括吴六奇剩下的水师在内,烧毁所有的战船,弃船上岸;第三,抄没所有从事海贸的商家,一个不留!”

    “哦。”听到这样的建议后,索尼心中也是极为震动,明初朱元璋为了对付方国珍的余党,也进行过类似的禁海举动,不过主要是在浙江周围,对象也是海外难以控制的小岛——也就是说,朱元璋认为这些海外小岛难以控制在手,所以与其花费精力去争夺、保卫,还不如撤回上面的所有局面。但黄梧提出的建议却是从山东到广东,不但海外岛屿要放弃,连海岸线也要放弃,这无疑说明在黄梧心中,现在清廷已经无力保卫所有沿海地区;而烧毁残余水师上岸这一建议,更说明黄梧判断清军根本无力短期内重建水师与郑成功抗衡,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统统自己毁掉,免得浪费军费、或是被郑军缴获。

    最后一条更加关键,清廷已经入关十几年了,索尼对海贸的利润也有所了解,更知道从山东到广东,有无数商人靠从事海贸谋生,清廷也从他们的商行中抽取税金。而黄梧的建议的潜台词就是:这万里海域已经注定被郑成功说控制,任何海贸都不再安全,而是会成为郑成功的助力。

    “达素同意这个建议吗?”索尼问道。

    鳌拜点点头:“达素希望朝廷召黄梧进京,由他详细讲解禁海政策。”

    “看来五省水师已经不复存在了,”索尼长叹一声,如果达素、黄梧他们还对剿灭郑成功保抱有丝毫希望的话,绝不会提出这样大规模的禁绝建议。如果水师确实已经完全覆灭,那索尼估计自己也会赞成禁海令,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五省水师到底是不是被损害到完全没有希望在短期内重建,是不是完全不具有保卫海防的能力:“让黄梧来吧。”

    自行毁灭水师,撤退沿海居民,虽然会给清廷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不过至少能够节省几百万在海防军费上——如果水师完全不存在,万里海防全都要靠修筑堡垒、驻军防守的话,恐怕几百万两军费都不够——而且这虽然对清廷有害,对郑成功同样致命,没有海贸对清廷来说只是少了一笔税源,但对郑成功来说却是生机断绝。

    “断绝海贸、重金诱降。”索尼略一沉吟,就拿出了补充了一条:“我们彻底禁绝海贸,郑逆坐吃山空,十几万党羽孤悬海外能撑的了几天?等他手下都吃不上饭了,再看到我们悬赏招安,迟早会投降的。

    不过即使水师的状况不像索尼现在想像的这么惨,一、两年内也不用指望达素再去强攻厦门了,鳌拜有焦急地说起顺治的命令:“那皇上下令再征厦门一事,又该如何是好?”

    “让洛讬和达素现在福建呆个一年半载吧,等皇上气头过去了,就上奏说打了场大捷。”索尼很快就拿出对策:“就说大败郑成功,然后再班师好了。”

    “要是皇上一高兴让他们乘胜进攻厦门又该怎么办?”鳌拜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无妨,到时候就报一个听说把郑逆打死了好了。”索尼胸有成竹:“既然郑逆可能死了,那剩下的事情福建绿营就能办妥了,我们的子弟们也就没有必要留在炎热的福建了;就算过些日子发现郑成功没死,那也是他诈死逃回的厦门,那时我们的子弟也早返回京师了。”

    接下来厦门打不打的下来就和满洲八旗无关,也不会有损满洲八旗天下无敌的名声,毕竟他们是在大捷后才班师回朝的。这样皇上的面子保住了,满八旗也能欢天喜地的离开前线,洛讬、达素等大批军官还会有赏赐,不会有人和这个方案过不去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就此定下了大体的计划方案。

    在邓名的前世,洛讬执掌安南大将军印后,就和达素一直呆在泉州直到厦门之战的风头过去,然后宣布清军大捷、寻闻郑成功已死,从福建凯旋。在邓名前世的《清史稿》中,仍称洛讬大败郑成功,从征的满洲八旗军官人人有功、受赏,在取得了这些没有时间、地点的功勋后,福建清军乘胜班师,那时郑成功正在出征台湾。

    ……

    瓜州,两万明军已经完成了渡江,邓名的本部已经做好了向扬州进攻的准备。至于张煌言和马逢知的部队,除了少量留守外,也会陆续前来江北,跟在邓名身后沿着运河北上。

    “此番我军出战,目的就是消灭漕运总督的河道部队,占领运河两岸的码头、船厂,并直达扬州城下,隔绝扬州内外交通,迫使满清的漕运总督答应我方的要求。”邓名向军官们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对于缴获的漕船、占领的码头、船厂,我军都要尽力保持起完好,妥善地保存这些东西可以向满清的漕运总督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他更早地低头。如无绝对必要,我们不会攻打扬州,但如果我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军队也要做好攻城的准备。”

    在这场动员会上,邓名还向他的上尉军官们宣布道:“我方的要求除了之前的那些条以外,还要添加上至少一百万两白银的军费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顽固地坚持对抗我军的立场,这场军事行动是完全可以避免。为了这次进攻我军动用了全部力量,张尚书和马提督的友军也被迫参加了行动,因此林起龙当然要承担我军的所有军事花费,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这一百万军费赔偿中,刨去我们出征的粮草消耗、医药花费外,多余的是惩罚性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蓄意挑起事端,我军本来可以学习、训练,或者用来休息,现在不得不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进军扬州,因此惩罚性赔偿也是合乎情理的正当要求。”

    邓名手下的军官大多是在川军中识字的,之前从来没有除了忠君爱国外并没有接触到过什么其他的价值观。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总是比较容易的,听到邓名的演说后,台下的军官们纷纷点头,一个个都严肃地点头赞同。

    “务必把以上通报全军,让我军官兵充分了解我军要求的合理性和正义性。”邓名大声说道,亲手培养一批帝**官和一支帝**队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强盗!”任堂一脸肃穆地站在邓名背后,无声地评价了一句。

    “接下来是我军的檄文。”在檄文问题上,邓名曾经和任堂有过一番争论,如同那场关于“事急从权”和“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交锋一样,任堂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任堂希望用朝廷大义、驱逐鞑虏来做这次进攻扬州的檄文主题,而邓名认为人无信不立,既然明军有很大的可能不强攻扬州,也不太可能在扬州附近长期驻守,那就不要对缙绅们宣扬什么光复失地,免得让那些心存明廷的士人无意义地暴露,也免得将来真要光复江南时不能取信于人。

    因此邓名把檄文的调子定在“吊民伐罪”上,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对附近的百姓并不友好,每次漕运都会强征运河附近的百姓拉纤,不给报酬不说,也不允许他们回家。每天夜里都会有大量的纤夫逃亡,然后河道官兵就会突袭周围的村庄,捕捉百姓填充空缺。

    “……本提督闻之,切齿痛恨,遂大兴义兵,亲赴扬州为民伸冤,誓为父老讨还工钱,为死难者求得抚恤……”邓名大声朗诵着手中的檄文,在他计划中,这次漕运总督衙门和扬州知府还得出一笔银子用来补偿那些被强征过的民夫,具体分配邓名不会插手,他会把这笔银子分给扬州本地的乡镇士绅、长老,由他们负责去寻找苦主:“……林起龙一日不退赔工银、抚恤,一日不具结承诺绝无再犯,本提督一日誓不回师!”

    任堂曾经激烈地反对过着檄文,认为这简直就是**裸地宣称自己是来敲诈勒索的土匪,把这种檄文拿出来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大明官兵吗?而邓名反问:“我们这次去扬州干什么?难道不是去要银子的吗?出来混江湖,就要说话算数,说光复府县就要光复府县,说要银子就要把银子拿到手,这样天下的父老才知道我们言而有信。”

    “……还有徽商宵小,依仗权势,欺压扬州父老……”邓名一直坚定地执行打击淮盐的政策,所以这次他在檄文中也把盐商给带上了,称他们狗仗人势,和河道官兵勾结,同样强迫百姓给他们的盐船拉纤——其实邓名也没有冤枉他们,仗着同清廷的关系,徽商在运河两旁也干过不少拉壮丁的事情,而且漕运总督衙门、盐商同漕工的工头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漕工都是被征来的苦力,平时被欺凌压迫,甚至横死运河两旁也无人过问。

    “……贩良民为奴,视人命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邓名在檄文中宣布,他认为盐商除了需要和漕运总督衙门一样赔偿运河两边的百姓外,还需要付给运河沿途几十万漕工每人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只要还有一个漕运工人没有拿到应得的赔偿,那徽州盐商的盐船就一条也别想通过运河。

    邓名希望通过这个檄文来表明自己只是针对盐商,而不是针对富商,好让其他营运商人安心,不至于统统投奔自己的对立面——清廷那边。

    “……布告江淮,咸使闻之。”至于檄文的落款,也费了邓名一番斟酌,之前他的头衔是四川提督,虽然两江的缙绅不少都清楚邓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恐怕一些地方上的长老会感到奇怪,不明白四川提督怎么会跑到扬州来。为了有更好的宣传效果,邓名毫不犹豫地修改了自己头衔,在派人通报还在南岸的张煌言、马逢知的同时,也派人去通知虁东、奉节。

    “长江提督邓!”邓名铿锵有力地结束了自己的朗诵,之前有人反对过这个头衔,说听着想水师将领,不过邓名还是觉得这个头衔不错,对自己的形容也很贴切。

    第55节敌意

    明军开始渡江的时候,扬州城内就已经乱作一团,漕运总督直辖的河道官兵多年来欺负百姓和漕工在行,但与敌军对阵实非所长。上次郑成功发起镇江、瓜州之战时,前任漕运总督也把那些较有战斗力的部队派去助战了,结果就是被明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漕运总督既然指望不上河道官兵,就只好寄希望于梁化凤的两江部队,可梁化凤身为堂堂大帅,连画像都送去过北京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鸽派,和扬州知府一起苦苦劝说林起龙不要武力抵抗,还是赶紧和邓名谈判为好。

    但梁化凤的劝说起到了反作用,之前林起龙不顾梁化凤的反对,坚持武力抵抗,现在要是不打上一仗就妥协觉得太下不来台。而且梁化凤和扬州知府的一些说辞也刺激到了林起龙,他们连“识时务者为俊杰”都用上了,漕运总督闻言大怒,怒斥他们:“你们干脆劝我投降好了,何必劝我谈判?”

    河道官兵没有战斗力,两江部队指望不上,林起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幸好扬州城内除了梁化凤一伙儿外,还有不少忠义之士,比如扬州的盐商就积极支持林起龙武力对抗明军。林起龙的面孔和上次大不相同,他紧急召见了扬州城内的盐商,满脸笑容地称赞了他们的忠君爱国的热情,要求他们不要在这个危机时刻逃离扬州。

    本来有些盐商在听到明军渡江的风声后动了逃去淮安的念头,但现在漕运总督发话,扬州城内的这些盐商除了少量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外,都不太敢立刻走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拿的都是江南的盐引,只能在江南销售货物,对运河的依赖相当重,若是触怒了漕运总督,那以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切身利益相关,再加上漕运总督温暖人心的话语,不少盐商再次拿出钱财报效朝廷,在短短的两天里,林起龙就收到了三百万两银子的报效——对不少盐商来说,这差不多是他们口袋中所有的富裕资金,只剩下用来购买食盐的必要储蓄了——如果不能击败邓名,让运河、乃至长江恢复畅通,就是有盐也无法销出去。

    除了银子外,盐商还向漕运总督中。

    这时郑尧君接到命令,从船的左侧转到右侧,在岸的这一边,大批漕工毫无阻碍地冲到岸边,向河面上的明军投掷石块。

    虽然没有看到弓箭,船边的明军仍竖起盾牌,一丝不苟地保护着船只。

    石头如冰雹一般地飞过来,举盾的明军藏在掩护后,把手中的盾牌竖得笔直。

    郑尧君走到一个盾牌手背后,从空隙间瞄准了岸上的一个大汉……射击,然后退后给弓弦上弦,再次走到盾牌后。

    看到一个人正在点燃手中的火把,即使是这种简陋的火攻装备,在漕工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因此这个敌人也很显眼。郑尧君马上瞄准了这个敌人,不过在他射击前,另外一支明军的羽箭已经击中了他——若是对方是正规军,那这个敌人不会受到多大关注,因为普通的火把威胁很低,就算能命中船只也未必能引火,就算能引火会被一脚踩灭,正常情况下明军射手肯定会优先攻击对方的军官、火铳兵、弓箭手、投油手、甚至是投枪兵,但在今天的交战中,这个漕工才挤到岸边就被好几个明军射手盯上了。

    西岸的明军已经向前挺进了十几步,进攻者扔下了遍地的扁担和棍棒,四散逃回他们的进攻出发地。

    而东岸的漕工也开始逃跑,运河岸边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但发现敌军开始撤退后,姜楠立刻下令停止射击:“弓箭很贵的。”

    解除了障碍物后,明军的船只继续前进,前方的惨败让后面漕头惊恐不已,明军没有遇到继续从隐蔽处冲出来决战的敌人,但偶尔会有石头从不远的民房后飞出。

    有些纤夫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这些石块对顶盔贯甲的明军倒是没有什么威胁,不过有一个明军被狠狠地掷中头盔,砸得头破血流。

    受伤的明军马上抽出武器,和两个同伴向那间茅屋冲过去,但披甲的明军士兵冲到时,他们只看到一个人影飞也似地从屋后逃走了。

    但明军士兵踢开房门冲进屋后,只看到跪在地上的漕工一家,这个漕工把老婆、孩子掩护在背后,跪在地上朝明军痛哭流涕,他只是一个贫苦的漕工,好几代都在运河旁被漕头压榨。所有的财产就是这一件祖传的茅棚,因为靠运河近还能向过往的客商做点小买卖,得以讨老婆、安顿家人。

    据这个漕工声称,刚才向明军投掷石头的是附近一个漕头的打手,他根本不敢拒绝那个凶恶的家伙的要求。

    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淌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怒不可遏的明军士兵一脚踹倒了漕工,因为无处发泄,他临走前砸了茅棚里的两个瓦罐。

    又前进了里许,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那些纤夫俘虏也就罢了,看到几个手下被砸得鼻青脸肿,姜楠也感到怒火中烧。

    “这些漕工当真不识好歹,竟然对抗官兵。”如果姜楠手中有大量的士兵,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他手中只有五百士兵,而且还奉命向北扫荡清廷的河道官兵,显然无法报复这些讨厌的漕头。

    运河两岸有不少这种靠近河面的房屋,兵力有限的姜楠肯定无法一一控制,而且他也不愿意让手下逐个检查这些房屋,万一对方又在某个地区埋伏了大批打手的话,那就会给搜索小分队造成严重威胁。

    运河两岸上是给明军拉纤的俘虏,为了防备他们逃跑或是被突然冲出的敌军驱散,更外侧也一定要部署少量的甲兵掩护,因此明军好像必须要忍受这种骚扰。

    “现在只是石块而已,要是有清军的河道兵,在这些房屋里藏了火铳和羽箭,那又该如何是好?”事先邓名交代过,一定不要骚扰运河两岸的百姓,不过现在这些漕工的行为和邓名猜测的不同,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姜楠认为似乎不应该继续把他们看成无害的百姓了。

    看到前方又有一片距离运河河面不远的民居,姜楠望了望那些在岸上的掩护部队,觉得自己的首要义务是保证同袍的安全。

    “点火,”姜楠决心已定,给出了新的命令:“把所有距离运河不足五十步的房子都烧掉。”

    第56节蛊惑

    虽然和邓名事先的交代有出入,但姜楠认为自己的命令并没有违反统帅的一贯做法,他被文安之从奉节军中挑出来跟随邓名后,就发现长官虽然不无缘无故地扰民,但若是关系军队安危的话,也不会手软。比如邓名一贯不攻打无法固守的城市,以免给清军报复的借口,但在九江听说有江西水师驻守时,就毫不犹豫地进行打击。

    “无论是漕工还是漕头,他们的家人都不能受到伤害,抢x劫和杀人都要抵罪。”姜楠只是想保证明军安全,担心这个命令会导致士兵失控,所以特别嘱咐道:“若敢伤及人命,莫怪军法无情。”

    在命令手下清除那些敌人可能予以利用的隐蔽所时,姜楠也将自己的命令和考虑向后传递。紧随其后的是武保平的部队,见到前面突然火起时武保平大吃一惊,以为前方发生激烈战斗,催促船只加快速度追上前军,但很快就有前方的使者赶到,向武保平汇报了姜楠的行动。

    “原来如此。”听说不是遭遇敌军有生力量后,武保平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放下了,和姜楠一样,武保平也受到了一些骚扰,损失和前军差不多,大概有十个左右甲兵被砸起了包。武保平身边有几个常备军的军官,他们大多是张煌言的浙军出身,若是放在从前,姜楠的命令或许会让他们非常不满,因为和张煌言的教诲有很大不同。

    不过这一年来他们跟着邓名南征北战,经历过的战争比以前在舟山的几年军旅生活加起来还多,这些军官就算没杀过人,也见过战场的残酷。

    “上尉,我们也应该采用同样的对策。”武辰明对他的本家长官建议道,在别的军队中,被俘是一件很耻辱的事,但在邓名军中却完全不同,与李国英的那一战后,武辰明因为他在被俘前后的英勇表现得到邓名亲口嘉奖,在裁军时也被挽留在常备军中。上次的死里逃生让武辰明认为战争就是你死我活,仁慈只能是对自己人讲,就像邓名对待他一样。上次为了全军的安全,武辰明连自己的性命都打算牺牲,现在他觉得为了部队的安全,摧毁这些可能被清军利用的民居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尤其其中的住户还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如果鞑子在这些房屋里藏一门大炮,就可能杀害我军众多官兵,现在没有未必以后不会拖来一门,而且后军看我们顺利通过后,也会放松警惕。”

    “嗯。”武保平思索了一番,见周围的几个浙江军官也没有反对意见,就下令采用和前军相同的策略:“传令下去,给居民一点时间让他们带走最值钱的物什。”

    “绝对不许伤害人命!”在传令兵离去前,武保平再次强调道。

    下达完命令后,武保平命令使者继续向后赶,把这些情况向中军报告。

    ……

    邓名得到报告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此时他正指挥着主力从南面逼近扬州。

    在挺进的时候,邓名率领的主力同样遭到了一些漕工的抵抗,面对人数众多,还拥有骑兵部队的邓名直属,这些漕工的抵抗显得更加不堪一击。

    并不是每个漕头都像董笑野那样倾其所有组织抵抗的,再说上万两银子也不是每个漕头都拿的出来的,有些漕头甚至克扣了一部分总督衙门给的军费,带着更多的乌合之众来与明军对垒。

    数千漕工组成的部队虽然看着不少,但战斗力与河道官兵也差不多,明军小部队的一次冲锋就能把他们打散,在向扬州前进的路上,除了一大批漕工外,邓名还俘虏了三个漕头。

    这些俘虏邓名下令就地遣散,不给他们任何遣散费:“他们没有穿清军的号衣,不能算俘虏,我不能给遣散费。”

    若是战斗力相同,当然是不穿军服的敌人比穿军服的敌人更危险,穿己方军服的敌人比不穿军服的敌人更危险。这个道理浅显易懂,而且有邓名火烧昆明这个现成的例子,他的部下理解起来都没有丝毫困难。

    因此对于邓名曾经给军官们下过很明确的命令,若是敌人被俘时穿着清廷的号衣,那就给予人道主义对待;而如果对方不穿军服那显然是存着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心思,明军也不必对这些敌人客气;若是发现穿着明军军服的敌人,更是一定要处死。

    当时任堂还笑称,善于乔装打扮的邓名定下这种政策,简直就是在责备自己以往的行为,而邓名答道:“若是我在昆明被识破,你以为吴三桂会放我一条活路吗?”

    这次与明军对垒的漕工武装,正是邓名口中更危险的敌人,不过他并没有严厉处置这些俘虏的打算,因为对方对明军没有形成什么威胁;而且通过对漕头的审问,邓名觉得他们被清廷利用的成份居大,所以就宽大为怀一概释放了。

    听到武保平、姜楠等人的报告后,邓名只是摇头:“漕工持械对抗我军,自然是敌军无疑,但河岸两侧的百姓并不一定都是敌人,因为十几个士兵被石头丢中,就放火烧了上千民居,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可是,”拍回来的使者替右翼的几位上尉争辩道:“提督明鉴,说不定这是清军的试探,若是我们掉以轻心他们就会把战兵、弓箭手、甚至大炮派到这些民房中,对我军发动袭击。”

    邓名也知道右翼的部队兵力稀少,若是侧翼和后路上有成片阻挡他们视野、可供大量清军隐蔽的民居的话,他们会心中不安。若是明军兵力充足,可以派出足够的哨探组成警戒线,或许姜楠他们还不会如此行事,但现在他们兵力不足所以只有把房子都一烧了之才能安心。

    “所以我没有说他们做的不对,不过他们或许能有更好的办法。”

    在这个时代,大概只有张煌言的军队称得上是仁义之师,在军队和百姓的利益冲突中,张煌言坚定不移地站在百姓而不是他的军队一边,上次邓名听说过的因为几分银子就杀军士一事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即使舟山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张煌言也从来不允许手下掠夺沿海百姓,不强买强卖——即使是军纪较好的虁东军,拉丁征粮也是难以避免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张煌言的实力一直相当有限,追随张煌言的也大都是真正的志士。不过就算是志士,也希望获得更好一些的对待,邓名在池州赦免那个士兵一事就让浙兵很满意;尽管邓名军中大半是以前的浙兵,但对他优先保护军队利益一事也毫无抵触情绪——就连任堂,在军队中呆久了之后,也变得和在舟山时完全不同,自然而然地开始从军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郑成功和张煌言有很大的不同,在上次的南京之战中,郑成功的闽军就有大量的掳掠行为,比虁东军的军纪还要差不少。部下掠夺民财的行为,郑成功从来没有给予过严厉处分,在他看来这些士兵都是提着脑袋来帮他实现中兴大明的事业的好汉,和他们相比,这些满清统治区的百姓对郑成功的价值要小很多。邓名甚至听说过郑军有谋财害命的行为,张煌言也曾当着邓名的面指责过郑成功,称丧失民心是导致南京战败的原因之一。但郑成功矢口否认,说闽军杀的人都是同情清廷的富户和缙绅,绝非是因为他们的家产,对于张煌言的指责,郑成功也愤怒地反驳说,军心涣散才是南京失利的唯一原因,民心当年不能阻挡满清南下,现在也不会导致闽军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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