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少蜀王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冯双礼听得有些紧张,毕竟蜀王和闯营的冤仇不算大,但是和他们西营那是仇太深了。“那是自然,不过还是要叫邓先生,在中兴大明前,邓先生是不会恢复本来姓名的,听说是他怕无面目见祖宗。”杨有才很喜欢扮演万事通的角色,接着又把邓名在三峡对袁宗第说过的一番话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遍,那番言论传到成都时也给他和刘耀不小的震动:“……庆阳王你看,邓先生已经在许多人的面前宣布闯营、西营清君侧没错了。”
“其中确实提到了西营吗?”冯双礼还是有点不放心,邓名赦免闯营不奇怪,反正闯营清君侧是冲着崇祯去的。他一边问又是一杯酒敬过去。
“确实提到了西营。”见冯双礼居然怀疑他的消息,万事通立刻急道:“我的亲卫里也有很多人听过了,王爷不信可以去问。”
杨有才以为冯双礼肯定不会当场询问,那也太不给面子了。不料事关西营安危,冯双礼道声得罪,就让人把外面吃酒的成都兵叫来几个,询问有关邓名公开赦免闯营和西营……不,是公开为闯营和西营叛逆罪名平反的言论。
幸好杨有才确非信口胡扯,邓名的确公开发表过这个意见,听到好几个人证明后,冯双礼满脸笑容请他们去继续喝酒,还悄悄吩咐亲卫再给这些成都兵加两道菜。而冯双礼本人则一个劲地恭维杨有才,把后者捧得晕晕乎乎,都不知道自己行老几了。
今天的晚宴冯双礼觉得非常有收获,搞到了大批有关邓名的第一手资料,对杨有才也是另眼看待——不愧是首批拥立的有功之臣。若不是把他请来喝酒,还真没法把邓先生了解得如此清楚。
……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安排酩酊大醉的杨有才歇息后,冯双礼把那些先一步到建昌的西营使者都招来,向他们介绍自己今天的收获:“邓先生是蜀王之后……当然,是皇明的蜀王而不是刘大王之后!弘光二年被一个姓李的卫士救走,化名藏在靖国公(袁宗第)的军中。后来靖国公归顺朝廷才渐渐吐露身世……期间有人化解了邓先生心中的怨恨,说他若是能真心不追究闯营和我们西营的过错,就能中兴大明、认祖归宗。于是邓先生就决心放弃父母之仇,以光复祖业为毕生之志向,他还在大昌当众宣布:西营、闯营当日行的是义举……”
听冯双礼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这些西营的使者一个个也都是满心钦佩:真不愧是庆阳王,消息灵通,观察入微。大家都急忙认真领悟庆阳王的讲话精神,把其中的信息充分消化吸收,他们都觉得这趟建昌果然是没有白来。
……
西营的军队已经进入四川行都司境内,从建昌返回军中的使者们虽然在细节上的表述有所差异,但大体上还算差不离。西营的先锋将领把这些使者聚拢起来,让他们一起对冯双礼的表述进行了一次仔细的回忆,从而完成了对邓名身世的总结。然后这位先锋官就急急忙忙地赶到后军,与众人分享这惊人的内幕消息。
“庆阳王已经打探清楚!”先锋官宣布道:“邓先生是皇明的蜀王之后。”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惊讶之声,不少脑筋快的人立刻想起西营和旧蜀王结下的梁子。
“啊,啊,这是晋王干的啊,和我们无关。”马上就有一个秦系的将领插嘴道。
“怎么和你们无关?当年晋王洗劫蜀王府的时候,孙大王还有你们好像都分了一份吧?”一个刘文秀的前手下提醒道。
“当然不是我们干的,是晋王干的,他派去把蜀王府洗劫一空的是赵裁缝和闻鞋匠!”被提醒的人顿时面红耳赤。
“赵裁缝是谁?”有人不太熟悉晋王的手下。
“就是赵芝泉和闻商铜,他们俩投入晋王军前一个是裁缝一个是鞋匠,赵裁缝不是还有个儿子是锦衣卫千户嘛。”这二人已经去世很多年,大多数人已经印象模糊,不过还是有人记得。
“哦,对,对。”一提赵天霸大家都想起来了,赵千户是晋王手下有名的勇士,在座的都知道他,后来听说出使四川了就没了音讯。
“晋王分给我们的金银也是赵裁缝送来的,我们确实是收了,不过晋王拿的大头。听说赵裁缝和闻鞋匠拿的可不止金银,还有奇珍异宝。”不少秦系将领都跳起来竭力辩白,最后还反唇相讥:“那是晋王送给我们的,不是我们去抢的蜀王府,而你们家的刘大王,连蜀王的名号都盗走了!”
“什么叫盗走了?明明是皇上赐给的。”蜀系的人不甘示弱。
“都住嘴!别吵吵了。”那些急着想听下文的将领们喊起来。
“邓先生被一个姓李的王府太监藏在一个药篮子里救走。”先锋官继续介绍下去。
“还是太监忠心啊。”一个人感慨着。
“好像我听过类似的事。”另外一个西营的将领苦苦思索着,不过始终没有回忆起评书《赵氏孤儿》有近似的一段故事。
“这个太监带着邓先生一直逃进峨眉山深处,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水喝,周围还都是狼嚎,这个忠心耿耿的太监就跪在地上大哭,说他死不足惜,但小王爷若是有个差错,那蜀王家就绝嗣了。正在他痛哭的时候,突然眼前出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拂尘一摆就带着太监和邓先生去了他的道观。老仙长称赞这个太监的忠心,给他们饮食,还把邓先生养大,但一直没有吐露过自己的道号,只知道老仙长的这座道观匾额上,有‘南华’两个大字。”先锋官继续说着邓名的身世。
“是南华老仙!”听到这里,一个西营将领一拍大腿,叫出声来,但凡听过评书《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人,都会对南华两个字不陌生。
“这个就不知道了。”先锋官一脸严肃地说道:“听说老仙长没有吐露过身份。”
“就是,错不了,刚才我一听说这老仙长突然出现,就知道他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率先看破南华老仙身份的那个将领自信满满地说道。
“……邓先生长大后,就想下山恢复祖业。老仙长对邓先生说,要想中兴大明,需要注意两件事,第一就是不得向西营寻仇……”
“哎呀,这慈悲的老菩萨。”一个满心感激的西营将领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连忙低头忏悔道:“老仙家赎罪,将来小人一定去峨眉山给您好好上几炷香。”
“第二就是要继续隐姓埋名,不要急于表露身份,炫耀家世,只有等到驱逐鞑虏、大明中兴后,邓先生才能认祖归宗,之前都要自称邓名。”先锋官把自己所知的统统告诉了同僚们,尤其不忘强调邓名曾经在大昌宣布西营为义师。
不少西营的将领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将来一定要去峨眉山给南华老仙多贡供些香火。不过也有人觉得仙鬼之事难以为凭,身为蜀王之后的邓名到底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西营将领,还是要等见到本人才能有所了解。
……
邓名一行遇到狄三喜的时候,后者正根据袁象和刘晋戈的指导搜捕那些藏在山里的清军辅兵。
袁象和刘晋戈看到他们先是高兴地欢呼,等到仔细打量了他们的装束、器械后,无法掩饰地露出羡慕之色:“周千总,李千总,你们这趟去昆明可是发大财了!”
“全凭先生神武。”周开荒、李星汉开怀大笑。
见到狄三喜的表现后,邓名心中大定,这说明建昌已经稳定,四川行都司境内的明军重新获得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和决心。既然遇到了邓名,狄三喜也就不再继续搜捕清军辅兵了,而是马上掉头,护送邓名前去建昌。
在前往建昌的路上,狄三喜派出使者把这个消息早早报告给冯双礼,当邓名等人抵达建昌时,冯双礼、杨有才还有很多西营将领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邓先生带着两个马夫和十七个铁卫——这就是西营众将看到邓名、刘晋戈、袁象,以及另外十七个身披灿烂盔甲的卫士后的第一印象。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见过邓名的这幅行头,不过终究还是不如白天看起来这么威风。
既然众将都对南华老仙对邓名的嘱咐心知肚明,大家自然也不会说错话,一个个都尊敬地称邓名为先生。
“这位是袁小将军,这位是刘小将军。”见到欢迎的众人后,邓名首先把两位紧随其后的马夫介绍给他们认识。
“久仰,久仰。”大家连忙和这两个绝对是邓名一行中穿着最寒酸的家伙见礼。
西营的人在邓名面前显得十分拘束,其中有几个邓名还有印象,虽然在昆明城南遇到他们的时候天色很暗,但作为一个美术学生,邓名很善于记忆一个人的面貌特征,观察他们的细微神情,这已经成为他下意识的行为。
“昆明城下,我也是迫不得已,当夜对诸位谎言相欺的事,我很抱歉,还请诸位见谅。”邓名郑重其事地向这些被他骗过的人道歉。
众人自然连称不敢。这些西营将领对于邓名的胆色都很佩服,而且听说了之前他闯建昌解救冯双礼,二十骑扫荡东川府的事迹。
看到西营将领带着紧张的神态,邓名猜到他们在担心什么,多半也和冯双礼一样怀疑自己是明朝的宗室,想知道邓名对西营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为自己曾经投降吴三桂而不安,担心会被秋后算账。
现在明军需要每一个肯于抵抗满清的将领和士兵,如何才能安抚一群不久前还是敌人的将士呢?如何才能表明既往不咎的态度呢?
邓名决定再仿效一下成功的先例。
“皇上南狩缅甸,既然皇上都不在,那么大明律自然也随之不复存在。在皇上回来之前,不存在任何叛逆、犯上、投敌的罪名。”既然连罪名都没有了,那么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十恶不赦之说;至于永历什么时候回来,邓名记得自己的历史上他就没回来过——邓名还没有意识到历史的改变之大已经让这个判断变得不可靠。
但大明律失效不等于不需要法律:
“今天我与诸君、将士以及四川的父老约定,天子回国前律法只有三章:杀人者死,伤人、盗窃抵罪。”
……
第二卷
春风又绿江南岸
第001章
交换
安抚了西营将领后,邓名第二天开始在建昌周围巡视,刘体纯和他说过的话邓名一直记在心上,知道如果想让四川明军有所作为就必须设法筹措到大量的军粮。成都平原现在人烟稀少,粮食产量有限,看起来短期内不太可能提供大量的物资,因此邓名对四川行都司抱有很大的希望。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邓名都感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奇怪,似乎正在成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离开奉节的时候邓名已经感到这种变化,对文安之说过“中兴大明,收益最大的就是我”这样的话,虽然事后他清醒过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宗室,大明若是真能中兴自己的身份肯定还是大问题。但在说话的那一刻邓名心中确实就是那么想的,也就脱口而出。
离开奉节以后,无论是成都还是建昌,地方将领都视他为宗室,邓名对此虽然不承认,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拼命辩白,总的说来他现在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更类似于默认;在旅途中,邓名感到自己也越来越适应部下对自己的仰视。
“就好像被一个宗室的鬼魂附体了似的。”邓名心里这样想着,带着卫队巡视建昌的时候,他发自内心地为大明的前途担忧,急切地想知道屯田的人手和产量,对接待的士兵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也习以为常:“我明明是个冒牌货,但现在只要不特意提醒自己,就会自然而然地从宗室角度去思考,去看问题。嗯,不知道这是不是要得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啊?”
这个时候没有心理医生,没有人能给邓名诊断,确认或开释他的担忧。
视察了几天后,邓名对建昌周围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今天回到营地后,他对部下们说道:“你们看见没有,四川行都司的百姓,还有辅兵脸上,基本都没有什么兴奋之色,我们在昆明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不错的谈资,但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有多么高兴。”
不等部下们回答,邓名就叹了口气:“或许有不少人内心深处会觉得我们败了更好,因为战争还在继续,如果我们一败涂地,庆阳军投降了,他们就能过上和平的日子了。”
没有人知道吴三桂曾计划把建昌附近的活人都搬走或杀光,邓名不知道,普通的辅兵和百姓更不知道。
“先生何出此言?”袁象感到邓名的情绪有些消沉,就宽慰道:“绝对不会有人想投鞑子的,就算有,也是极少的一两个数典忘祖的败类。”
但邓名摇摇头,否认道:“我看未必,对很多辅兵和百姓来说,这场战争根本看不到头,平时要辛苦的种地,产出统统上缴军队,不种地的时候还要被拉去修筑城墙,一年到头不得闲,吃不好、穿不暖,没有积蓄无法娶妻生子。很多人可能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了,对他们来说投降了鞑子,也就是剃头罢了。我们固然知道鞑子凶残,觉得投降有违华夏大义,但这些从未离开过家乡多远的百姓知道什么?当他们觉得眼前的日子已经苦不堪言了,难免会幻想或许换个主子会好些。”
虽然卫士们七嘴八舌地表示邓名说的不对,但他们的底气也不是很足,邓名沉思了一会儿:“我们需要给百姓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保住他们的头发。”
现在邓名并没有地盘,也没有强大的嫡系武装,就是身边这些卫士吃的食物,日常的花销也需要靠地方将领提供。邓名也很清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封建君臣关系,这些将领满足邓名的需求,向他表示忠诚,而邓名则需要承认他们的封建利益,并在未来保证他们富贵。
眼下因为昆明的胜利,这些将领暂时还不需要担心满清的进攻,而邓名此前赢得的声望也能给他们带来一线希望。不过以后呢,已经拥有几乎整个中国的满清恢复速度是邓名不能相比的。如果满清重振旗鼓再次大举来犯,当这些将领看到以邓名为首的这个同盟不但没有前途而且无法保证他们的人身平安时——当形势绝望而满清又许诺赦免他们的时候,邓名对这些将领的忠诚也不是非常有信心。
这种封建君臣关系让邓名感到危机重重,不过他也无力改变,不要说那些刚认识的西营的将领,就是成都的刘耀、建昌的冯双礼,邓名都无法从他们手中夺取权力,甚至就连曾经主降的狄三喜,邓名都不好拿走他的士兵——自打回到建昌后,狄三喜就急急忙忙地寻找土地,准备开垦更多的土地。这次狄三喜抓到了不少清军的辅兵,一部分进贡给了冯双礼,剩下的就是他的私人财产,狄三喜的战兵也扩充了不少,他需要生产更多的物资来养活这些手下。
邓名的卫士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的忙,因为邓名虽然感到这种封建关系很不好,很有必要加以改变,但是他的手下并没有见过其他的社会模式,他们不可能帮邓名出任何有用的主意。袁象、刘晋戈和两个千总是邓名手下最有见识的人,他们看到邓名着急后,想出来的办法也就是要求四川行都司的将领纳税进贡,让邓名分享他们的产出。
建昌周围都是军屯。邓名觉得这种模式也不是很好,现在是战争状态,所以各地的将领都觉得采用军屯模式是理所应当的,在邓名看来这种军屯中的屯丁和农奴没有什么区别,干多干少一个样,军队拿走全部的产出,只给他们维持生命的口粮。前两天邓名还跟着狄三喜去看过他的军屯,后者抱怨说屯丁都是懒骨头,比如负责砍柴的,如果不紧盯着每天就上山一次,随便带回来一点交差,宁可躺在山里偷懒也不肯干活;再比如负责灌溉的,有人在边上监视的时候干活,不监视的时候一样躺在田埂上偷懒。
这在邓名看来是很正常的现象,而将领们处理的办法也都差不多,就是派出大批亲信四下巡查,然后用异常严酷的刑罚来折磨那些被抓到的偷懒的人,以此杀鸡儆猴。这种做法虽然能够吓住大部分的屯丁,保证军屯的产出,不过邓名觉得这些农奴兵恐怕也不会为了将领们去和满清拼命。
思索再三,邓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好在西营的人都才来建昌,还没有获得大量的封建权力,邓名还有机会趁着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实施一点小改革,要是他们已经盘踞此地多年,一个个枝繁叶茂那邓名就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不然恐怕清军没来四川行都司就叛乱了。
“各营将官的辅兵自然还归将领统领。”邓名不敢动将领手下的农奴,那些西营从云南带来的人口邓名不打算去挖出来:“但四川行都司的百姓不可以被各营拉进营中,更不能残害,我约法三章的对象也有四川的百姓,大明律对他们来说暂时也不存在了,不能以任何理由把他们强征为兵。”
邓名决定先把这个命令通报给众将和四川行都司各地,军屯暂时保留也有保留的好处,除了避免引起将领们激烈反对外,邓名也不知道自己改革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尽管军屯对屯丁是种苦难,但至少能保证供应相当数量的军粮。
此外还需要鼓励百姓开荒,邓名想了想,就提笔又发布了一道命令:“任何百姓开垦一块荒地后都可以到建昌衙门登记造册,只要连续种植十年,每年保证每亩都有一石以上的产量,这块土地就归他所有。”
“怎么保证一石的产量。”看到邓名的命令后,袁象马上问道:“如果我是个奸猾之徒,看到先生这道命令后,就会一口气登记个百八十亩,先把地占下来再说。”
“这个好办,因为开荒是在我军的保护下,所以我要收十分之一的产量当作保护费,就是每开荒十亩,每年要给我一石的粮食。连续交满十年,这十亩地就是他的;如果每年交十石的粮食,那么十年后登记的一百亩地就是他的。”邓名虽然不打算收税,因为现在他手中没有任何行政体系,要是交给地方将领去做又无法监督,搞不好百姓开荒后,将领以收税为由,把人和地一并都拿到他们的军屯中去了。
“这个保护费……”这次是李星汉出来表示反对意见了,他觉得邓名这个保护费其实就是税,但保护费听上去好像是土匪的说法。
“就叫保护费。”邓名不为所动,在他看来其实封建王朝就是规模特别巨大的土匪团伙,任何方面都很像,比如军队中将领和士兵的关系就很类似头目和喽啰,叫保护费至少还说明了征收这粮食的应付出的代价:“如果某家被土匪抢了,四川行都司没有把贼人拿获,没有追回财物,总之就是没有尽到保护百姓之职的话,那这十分之一的粮食就不用交。”
既然邓名坚持,那大家也无话可说,不过很多人都认为税额太低,亩产应该不止一石,而且就算只有一石,十分之一也太少——大家都认定这就是税。军屯不用说是军队全拿,就是自耕农的地,杂七杂八的都算上,上交的也得占到收成的一半左右,更不用说崇祯朝以后,要是真能剩下东西也不至于那么多人活不下去造反了。
“这不是税,是保护费,还有登记造册的费用。”邓名再次更正,并且强调道:“多给百姓留一些,他们就能养活妻儿,吃饱穿暖,而且愿意多多开荒。”
敲定了命令后,邓名想想还是要建个属于自己的衙门,收到粮食后,这笔收入就可以用来招募士兵,进行地方行政建设。
邓名扫了一眼周围的卫士,最后确定了人选,就是袁象和刘晋戈,这两个人不用肯定不行,但是带在身边拼命又提心吊胆,生怕有个闪失没法和他们的长辈交代。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文化素质还相对比较高,都跟着师爷学过,虽然不多但起码认识几个字。
“天子南狩,事急从权,袁小将军任四川行都司的提刑官;刘小将军任都府提刑官,给两地百姓造册登记。”邓名借用文安之的督师名义,授予两人职务,让他们先去招募一两个帮手,吃穿先用冯双礼和刘耀的,这点面子他们还不至于不给。
提刑官这个名义对邓名来说也很重要,法律是建立权威的最重要手段,邓名暂时不能去和将领们争夺行政权,就打算先把司法权拿到手。邓名再三对袁象交代,他想安抚民心,尽可能地让百姓过得好一些,保护他们不被军队欺压、强征:“如果哪个将军要杀人,也要你点头才行,而只有犯了杀人罪才是死罪,其他什么诸如大不敬、犯上之类的,不要让人用这种罪名和百姓为难。”
在没有军队的情况下,袁象的这个提刑衙门要想顺利运作只能靠将领们给面子,这些人初来乍到,和邓名的关系目前还处在蜜月期,估计不会和袁象为难,但日久天长后会有什么变化就不知道了。
袁象倒是很有信心,跟着邓名没有多久就被委以这样的重任让这个年轻人很激动,他觉得也就是最初比较难,等到粮食收上来几次,提刑衙门有了经费能够招募人手,也就能和各路将领分庭抗礼了,他向邓名保证:“最多三年,末将就能有小成。”
“三年,唉。”邓名闻言又是一阵摇头:“不知道鞑子会不会给我三年的时间啊。”
刘晋戈的工作性质和袁象差不多,都是邓名用来插手地方的工具,不过成都现在已经没有老百姓了,就算有也都躲在山上,没有经费就没有办法去把百姓找出来,而没有百姓衙门当然就不可能有经费。
“建昌不是有四万辅兵吗?”邓名不打算让冯双礼独吞这批人力,虽然庆阳王是最早来建昌的,但根基同样不稳,他一开始是准备迎接永历天子的车驾,当时认为朝廷和晋王随后就到,自然不会有把辅兵尽数收为己有的企图;后来建昌军则在忙着投降,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控制这些人。
“庆阳王公忠体国,功勋卓著,实乃国家栋梁……”邓名继续用“天子南狩、事急从权”的借口,大笔一挥仍用文督师的名义任命冯双礼提督四川行都司军务,节制西营各部。当然四万辅兵邓名不能都要走,回到建昌的晚上邓名就去和公忠体国的冯提督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二一添作五,这四万辅兵冯双礼和邓名各拿两万。
瓜分了刘文秀的遗产后,冯双礼还要邓名写了命令,正式赐给他对这两万辅兵的所有权。冯双礼把邓名的手书小心收好,有了这个凭据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两万辅兵名正言顺的主人了,其他西营将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法逼他再吐出来。
现在邓名在西营这些将领的眼里,地位就和监国差不多,以前这些辅兵和军屯都是国家所有,当然是监国的合法财产,现在有了邓名亲笔书写的财产转让证明,那么冯双礼头上自然不会再顶个“贼”名。只是冯双礼不知道,邓名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理论上他的这纸证明一文不值。心中高兴的冯双礼对邓名的其他要求满口答应,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尽力配合袁象的衙门工作,要是有哪个将领敢不给提刑衙门面子,他这个军务提督也绝不会坐视。
尝到了甜头后,邓名依葫芦画瓢,开始拿军屯的所有权去收买其他西营将领。那四万辅兵本来负责的军屯给了冯双礼三成,剩下的由邓名分给了那些初来乍到的将领,由他们自己带来的辅兵去耕作,和冯双礼一样,这些将领都满心欢喜地把邓名写的财产转让证明信细心收藏起来——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是邓名在非法盗窃永历天子的财产。
而到手的两万辅兵,邓名把他们统统恢复为百姓身份,开荒令对他们同样有效,邓名打算动员一部分人去成都开荒,如果他们觉得危险那到乐山一带也可以。不过这个倒是不用着急,就算他们都呆在四川行都司不走,只要袁象的衙门有了收入,邓名就可以调拨一些给刘晋戈,同时安排更多的人去川西平原恢复生产。
“至少要有三年吧,怎么也要两年才能看到成效。”邓名需要大量的经费,来收拢藏在山里的百姓,来恢复生产,来建立、训练自己的部队,只是满清会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实在没有把握。
赶鸭子上架一般,让袁象和刘晋戈两个年轻人坐上提刑官的位置后,邓名准备返回奉节去向文安之进行汇报,以取得他对自己各项任命和安排的赞同。
第002章
赏罚
北京,坐在皇位上的清帝是顺治,今年是满清的顺治十六年。
顺治低头看着一份有关云南的报告,最近他的御案上堆满了关于昆明大火的奏章,大部分都是弹劾吴三桂、赵良栋无能的,官员们纷纷要求朝廷对他们予以严惩。本来洪承畴也被骂得很厉害,但是后来听说洪经略没能逃出火场,被烧死在昆明了,官员们就不再继续攻击洪承畴,毕竟他都为朝廷死了,生前有多大的罪也应该抹平了。
随着更多的损失报告传到北京,顺治对吴三桂和赵良栋的愤怒变得快要无法遏制。这次进攻西南虽然有孙可望这个大内应,但物资可都是从东南地区竭力搜刮来的。为了准备这次进攻,顺治不但冒着让东南几省出现乱事的危险重重加税,而且还力排众议暂时减少了对旗人的供应。结果这些辛苦搜刮而来、运到云南的物资,连同在西南的缴获,一起被人家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火药、粮食、布匹、棉花、银两、帐篷、军服、盔甲……”顺治冷笑了一声,掰着指头数着吴三桂紧急求援信上的要求:“他还有什么不要的么?”
“吴三桂无能误国,赵良栋误信奸人,奴才以为都应重重治罪。”说话的是索尼,他是少数几个能够陪在顺治书房里的亲信臣子。这次为了远征西南,给旗人的配额一下子减少了那么多,八旗中怨声载道,索尼因为支持顺治的这个决定都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是奸臣。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而吴三桂却捅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索尼气得恨不得能踩他两脚。
顺治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冷冷地扫了索尼一眼。他感觉最近几年这个老臣变得越来越像个油滑的汉人降臣了,心眼越来越小、受不得委屈、担不起责任,连平时说话的语气都在改变。不过,这是把索尼和依旧锐气十足的鳌拜相比,如果比起其他的奴才,索尼的能力和责任心还是相当出色的。
“不能罚!”不出顺治所料,站在另外一边的鳌拜马上嚷嚷起来。虽然屡屡受到关与礼仪的教导,但鳌拜一着急声音就变得很大,“君前失仪”这个罪他是屡教不改,不过顺治从来没和他计较过。
“难道还像磨盘山那般处理?”索尼有些不满地问道。
磨盘山一战,吴三桂把大军带进了李定国的伏击圈,如果不是卢桂生及时投诚报告李定国的计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事后,清廷对那些有过失的将领都予以严厉惩罚,包括旗将、旗兵在内,很多人被定了“侦查不利”、“畏敌不前”、“杀贼不力”等罪名,撤职的撤职、罚银的罚银,但只有大军统帅吴三桂什么责罚都没有,身为把全军带进险地的最大责任人,清廷甚至对他没有一句重话。
“你能把他怎么样?能问斩么?能撤职么?”鳌拜高声叫道。吴三桂这次弃守昆明、失陷经略、损失兵马数万、还丢光了大军的蓄藏,真追究的话脑袋是肯定保不住的。不过鳌拜和索尼都很清楚,不要说处死,能不能稍夺吴三桂的权利都需要再三斟酌,可行的处罚顶多是降爵、罚银、说几句狠话这种程度。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根本不罚,连戴罪立功都不提。”鳌拜见索尼哑口无言,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信赏必罚那是吓唬小鱼小虾的,对吴三桂这种重量级的降将完全是另外一种游戏规则,清廷会摆出一副什么都不计较的态度,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只要立功立到吴三桂这种地步,那无论犯了什么过错都无法和他的功劳相提并论。
索尼依旧在反对,他明白鳌拜说得对,但是现在北京不知道有多少八旗子弟等着看吴三桂的笑话。不仅仅是吴三桂的西征让他们的口粮下降,更是因为不久前磨盘山一战的赏罚不公:旗人都被治罪了,有一个旗人因为部下被李定国击溃,甚至被锁拿回京下狱了。军队溃败被治以重罪谁都没话说,但凭什么事先毫无察觉的罪魁祸首吴三桂什么事都没有?这次昆明的消息传来,旗人中竟然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声音,要是索尼不出声反对的话,估计大家对吴三桂的怨恨就又会转移到他头上。
对这个奴才的心理顺治心知肚明,磨盘山一战的善后问题索尼的态度就有些暧昧,昆明的后果更严重,他自然要表明应予惩治的态度。顺治对旗人的不满情绪也很了解,所以需要一个替罪羊,幸好不是每个奴才都像索尼这样不肯为主子分忧:“就依鳌拜所言吧。”
顺治给案件处理定下了调子,觉得这件事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不料鳌拜还有下文。
“皇上,奴才记得当初出征前,皇上曾经答应把云贵交给吴三桂打理的。”
“是啊。”顺治一愣,接着他也愤怒起来:“难道你还要朕赏吴三桂不成?”
鳌拜立刻跪地叩首:“皇上,吴三桂出死力与李定国相争,绝不是因为他对朝廷有多么忠心耿耿,而是贪图两省的藩土。现在突然遭到大败,吴三桂退回贵州,奏章里又一个劲地叫苦说需要补充兵力粮草,他肯定是担心皇上震怒,毁言不给他云贵了,只要这丝疑虑不去,那吴三桂又怎么肯继续拼命呢?皇上,像奴才这种旗人,有功了皇上赏点银子就可以,不赏的话,勉励几句,奴才们也都是开心的;要是奴才犯了错,皇上就是拿鞭子狠狠地抽也没事。但吴三桂、耿继茂、尚可喜可不行,他们都是汉军,赏得薄了,他们会觉得皇上刻薄是因为他们是汉军;罚得重了,他们会觉得皇上严厉是因为他们是汉军。而全天下的汉军都觉得他们是劳苦功高的功臣,皇上对他们不够好,就是打心眼里要和汉军过不去。”
“昆明搞成这样,朕都不罚,难道对他们还不够好么?”顺治明白鳌拜说得在理,不过吴三桂闯了这么大的祸,再赏他的话,顺治觉得自己都会没面子。
“皇上,三思啊。”鳌拜道理已经讲完了,他也明白现在顺治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就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
顺治看着面前的鳌拜。这是他父亲皇太极的老臣,十六岁就成为皇太极的亲卫白甲,不知道立下过多少战功。皇太极去世的时候顺治尚且年幼,当时多尔衮实力雄厚,很多人趋炎附势打算拥立多尔衮,连代善等元老也含含糊糊。当时鳌拜在议事的大帐中直接抽出了腰刀,拿着明晃晃的钢刀走到多尔衮面前,说如果不立皇太极之子,他就不要这条命了。鳌拜此举极大地振奋了正黄旗的士气,纷纷学着鳌拜的模样,表示要和窃取皇太极遗产的人拼命,迫使多尔衮当场表示立庄妃之子福临,也就是顺治帝本人。
“那么依你之见呢?”顺治问鳌拜道。他知道此举一出,肯定又是一片哗然,所以需要一个人来扮演这个奸佞角色。
“奴才觉得,应该褒奖吴三桂平定贵州之功。虽然王师受到挫折,但是湖广、广西、贵州的贼寇都被吴三桂扫清,这是大功啊。皇上可以告诉吴三桂,本来是想等他彻底平定云贵,将伪帝永历和李定国献俘京师后把云贵一起交给他的。现在既然不能速战速决,那就不能拖着赏赐不发让功臣寒心,皇上先把贵州赏给吴三桂,等他什么时候平定云南,什么时候就正式交给他。皇上还会给他从东南再运去粮草,让他能够速奏凯歌。”
鳌拜认为,要尽快地彻底消灭汉人抵抗势力。永历朝廷虽然局促一隅,但夜长梦多。鳌拜记得当初努尔哈赤在辽沈起兵,只有几万人丁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形势?而他们还是异族,这永历可是比当初的努尔哈赤更有号召力:“洪承畴识人不明,结交匪类,以致有昆明之败,死有余辜。男属当斩,女眷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就依你所言。”顺治命令按照鳌拜的意思拟旨。如果不按照吴三桂和赵良栋的报告把洪承畴治罪,那这桩案子就悬而未决,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让手握兵权的大将心中不安。至于会不会有人觉得这样做是苛待了洪承畴……反正这也是鳌拜的主意对不对?
又看了看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顺治在心里对他说道:“就这样继续为我出力吧,不要担心别人的怨恨,朕会保住你的。”
定下“吴三桂封藩,赵良栋罚银,洪承畴满门抄斩”的处理大原则后,顺治又谈起昆明大火的主角:“那个邓名到底是什么人?十八个人就把云南搅得天翻地覆,倒是个良才,不知道能不能招安?”
“李国英说他可能是朱明宗室。”鳌拜答道。这是今天送来的川陕总督的奏章,还没有来得及送交顺治过目。鳌拜觉得李国英的判断很可笑,他是当作笑话讲给主子和同僚索尼听的。
正如鳌拜所料,听到这句话后顺治和索尼都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
“李国英说什么?”顺治笑骂道:“他怎敢酒后写奏章?”
刚听到有关邓名宗室身份的传闻时,李国英也是不信的,所以没把这件事上报。不过这个传闻愈传愈广,李国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这次昆明大火后,北京和贵阳都再次催促他尽快将邓名的身世经历报上,可李国英寻来觅去就是找不到邓名的过往记录,被逼急了,李国英不管不顾地报了上去,包括关于邓名的传闻、邓名与谭弘、谭诣的交战经过。
鳌拜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李国英奏章的内容。本来这么荒谬的奏章索尼是不用再花精力看一遍,直接驳回便是,但听鳌拜讲得可笑,他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又一次笑起来:“连邓名自己都没有承认是朱明的某个宗室,他李国英倒急不可待地指认对方是。就算李国英想捞一个擒俘宗室的功劳,他也得先抓到人再宣扬好不好。再说这是他说了算的吗?难道不需要献俘京师,交给朝廷询问吗?”
“李国英也够无能的了。”顺治在宝座上听得分明,两个心腹奴才的判断一致而且很有道理,他没有必要再关注这封荒诞不经的报告了,直接下令将其驳回,同时斥责李国英无事生非。李国英这么久还始终查不明邓名的身份,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北京对此相当不满。
不过李国英同时还提供了谭诣的报告、谭弘部将的报告,已及王明德的一些旁证,看完这些战况报告后,顺治君臣对邓名更加重视了。
“能书会写,还懂得作画,肯定是士人子弟,看起来见过世面,这样的人肯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会查不出来历?”顺治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对李国英的无能更加不满,摇头道:“从未听说永历手下有这样的能人,其他各个朱明伪王手下也没有。”
“四川之贼应当速速歼灭,趁着他们现在惊魂未定的时候急发大军痛剿。”鳌拜说。
目前西南军费耗资巨大,鳌拜本来不主张大举进攻四川战场,还建议李国英以招抚为主,军事进攻为辅。但看到邓名一连串的表现后,鳌拜认为这有可能发展成一个麻烦,虽然现在此人还没有形成太大的威胁,和李定国远远不能比,但假以时日,难说此人不会占领地盘、获得更高的声望。
顺治和索尼当然赞成消灭四川的抵抗力量,不过军费和粮草从何而来?
鳌拜主张出动一支旗军入川:“兵不用多,三千人足矣。现在成都、建昌都是胆战心惊的反复降将,奴才愿意亲自前去四川,听说奴才带着皇上的三千亲军杀到,这些人多半自己就吓破胆子了。而且有奴才和皇上的旗兵充当先锋,李国英的川陕兵肯定也不敢偷懒。不但不会偷懒,而且他们认为在奴才面前露脸就是在皇上面前露脸,就会拼命效力,这样,就算少给点银子和粮草,他们心里有了盼头也不会叫苦。”
……
云南。
戴罪立功的马宝从前方送回报告,他已经杀散了为数不多的清军留守士兵,重新望见了昆明城墙。
自从马宝反正以来,白文选也趁机对在边境地区陷入困境的清军发起猛攻,从滇缅边境一路杀回怒江江畔,遇到的清军非死即降。云南的清军此时正不断向东后退,大部分已经退出云南境内返回贵州,在昆明周围只剩下很少的留守。这些军队被马宝消灭后,永历官兵的眼前已经看不到更多的敌人。
“速速报捷给腾冲,报告给晋王得知。”已经越过怒江的白文选急忙让手下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返回腾冲的李定国本部。
很快李定国就收到了白文选的报告。昆明光复,明军重新进入了物产丰富的滇中地区。虽然遭此大难,云南的生产肯定受到了严重破坏,但见到昆明就是见到了希望,只有要土地,就有可能聚集百姓恢复生产,可以招募士兵补充军队。现在李定国军中一片喜气洋洋,自打从边境山区走出来,踏上返乡路后,本来士气低迷、心思各异的众将都重新焕发出神采,纷纷嚷着要和吴三桂再决雌雄。
“赶快上奏朝廷,请天子摆驾回銮。”李定国一刻也不耽搁,立刻提笔写就光复云南的奏章,交给一个亲信,让他快马加鞭带去缅甸。
之前随着明军的形势越来越差,缅甸对明军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已经公然阻止李定国和永历通信。但昆明大火的消息得到确认后,缅甸的态度在一夜之间就发生松动,很快就送来两个永历天子身边的太监,让他们带给李定国朝廷平安的消息。而当马宝反正,明军展开反攻并且突破怒江后,缅甸原本强硬的立场就彻底软化下来,朝廷和李定国之间的使者往来不断,缅甸方面再也不从中作梗。
虽然重新进入滇中地区让李定国很高兴,但他仍时刻不忘北上四川的大计,不忘川西的平原和刘文秀的遗产,还有三峡一带的十万闯营旧部。这些都是李定国继续把战争打下去的资本。不过要想整合四川的明军实力,让奉节的文安之以及變东众将俯首听命,李定国就得奉天子车驾到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