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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理发师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极度诡异的微笑,嘴角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往上翘起。他拿着剪刀,站在储物室门口,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那副死气沉沉地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正常人,甚至都不像活人。”

    万达越说声音变得越低沉,但是在重要的节奏点上陡然间声调向上扬起:“他拉开了门!储物室里是一排排货架,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的头颅!”

    贺朝的手往下移了几寸,直接抓上谢俞的手。

    谢俞甩了几下没有甩开。

    “连着头皮,乌黑的长发垂在脸旁,她们的表情叙述了她们死亡那刻的有多痛苦,狰狞的、害怕的、扭曲的。”

    “放手,”谢俞说,“你放不放?”

    贺朝:“不放。”

    “……你真的怕这个?”

    “谁说我怕了?”

    “那你放手。”

    “不放。”

    就在万达呕心沥血描述那些被割下来的人头有多可怕的时候,教室窗户上也浮现出一张脸。

    那张脸一半被窗帘遮住,只露出来另一半,隐隐绰绰。

    看不清五官,模模糊糊只剩下轮廓。

    但看得出是个男人。

    半响,男人张口问:“——你们在干什么?”

    万达讲故事讲到一半,一回头窗户上一张脸,自己也吓了一跳:“妈啊。”

    女生集体尖叫起来:“啊!”

    “鬼叫什么,”姜主任推开门走进来,摸到开关把灯打开,“晚自习,你们都在干什么?作业都写完了?啊?聚在这里开茶话会?”

    他被这群人吵得头疼,拿着书拍拍讲台:“隔着走廊就听到你们班动静了,嫌作业太少还是怎么的,说出来我跟你们班老师反馈一下。”

    万达:“不不不不用,姜主任,我们作业够了,真的够了,再多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姜主任下班前习惯在各个班转悠几圈再走,可能是马上下班心情比较不错,他没继续追究下去,只是叮嘱两句:“安静一点,遵守秩序,再让我发现……”

    “是是是是。”

    等姜主任走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拖着椅子回自己座位,有个女生突然又叫了一声。

    “秩序,安静,”万达说,“许晴晴,我讲的故事有那么吓人吗?”

    许晴晴表示老娘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胆小,然后她不停使眼色,最后成功引导大家把目光转到两位大佬紧紧交握的手上。

    万达以及其余同学:“……!”

    谢俞被握久了,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贺朝还在回味故事情节:“她最后逃出去了?”

    “不是死就是疯,”谢俞冷静道,“不然怎么叫恐怖故事。”

    贺朝跟谢俞两个人,除了“问题少年”这个名号加持着,两个人的外形也相当惹眼。

    刚入校的时候学校贴吧里评选校草,这两位名列前茅,虽然本校的同学都不太敢跟他们接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臭远香这个道理,总有外校的过来发帖问“你们学校那个XX,求联系方式,真的好帅啊(*ω\*)”。

    虽然传闻很多,但这两人感情史成谜。

    万达自从分到三班,以前那些联系的、不联系的女同学一窝蜂过来问他,他琢磨着,回去总算可以给那群人一个答复:别想了,我们班可能要内部自销。

    八点半晚自习下课。

    万达收拾好东西跟他们一起走,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觉得大家相亲相爱一家人,尤其是经过换老师的事之后,四舍五入那就是战友。

    “偷偷告诉你们个一手消息,”万达走在前面,“下周月考,我在唐老师办公室听见的,年级组老师自己出题,题目难度会向四中看齐,反正会比我们平时做的题目难。”

    谢俞:“这个一手消息,你跟我说?”

    贺朝也觉得匪夷所思,他跟谢俞常年承包全校倒数第一第二,考试对他们两个来说压根不算什么:“这消息的价值在哪?”

    万达:“提醒你们早点为作弊做准备啊,这次抓作弊抓得很严的,听说一个考场三个老师。”

    学校里只剩下路灯还亮着,还有微弱的蝉鸣。盛夏即将过去,铺面而来的风都捎带上一丝凉意。

    贺朝:“啊。”

    谢俞:“真是谢谢你了。”

    谢俞回去洗漱完翻开《模拟测试卷——月考篇》,A市所有高校历年的月考试卷全收录,找到去年四中的月考卷看了几眼。

    简单的题目就看看,遇到有意思的难题才停下来做做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熄灯的时间,谢俞估摸着这个台灯大概还能撑个一小时,正刷着题,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

    一条企鹅消息。

    贺朝:睡了?

    谢俞:?

    贺朝:寂寞的夜晚,来聊聊天。

    谢俞:没空,不聊,滚蛋。

    贺朝显然已经习惯同桌这种没有感情的说话方式,丝毫没觉得这种聊天体验真是奇差,又回过来一句:忙什么呢?

    谢俞面对厚厚一摞数学试卷以及刚解出一半的函数题,面不改色敲下三个字:打游戏。

    贺朝:什么游戏?

    这四个字透露出浓浓地‘拉我啊双排啊一起玩’的气息,谢俞沉着冷静,立志要把天彻底聊死:单机游戏。

    贺朝:……

    谢俞放下手机,突然想到这人晚自习时候的种种言行,又发过去一句:你是害怕得不敢睡觉?

    这回贺朝没有再继续没话找话。

    贺朝:[微笑]。

    贺朝:开什么玩笑,我怕过谁。

    贺朝:[挥手]。

    谢俞本来没把万事通说的那个灵异宿舍楼的事当真,只当是在听故事,跟那个恐怖理发店一样,听着图个新鲜。

    他高一的时候也住校,一年下来屁事没有。

    还诡异的敲门声,想象力真的丰富。

    躺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谢俞躺在床上翻朋友圈,看到周大雷上传了梅姨把一个贼眉鼠眼年轻人摁在地上的照片,配文是:徒手抓贼,牛皮牛皮。

    梅姨在评论里嫌弃大雷的拍照技术。

    雷妈疯狂护儿子:主要还是看人,跟技术没有关系!我儿子拍得多好!

    谢俞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评论,只是点了个赞。他刚放下手机,就听到原本安静的走廊上隐隐传来一阵什么声音。

    ——似乎是很慢很慢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

    然后不知道在哪个寝室门前停了下来。

    谢俞清清楚楚地听到两声敲门声。

    “咚。”

    “咚。”

    第二十章

    沈捷接到贺朝电话的时候,接近凌晨一点。

    他神志不清地伸手摸手机,摸半天没摸着,只摸到嘴边一滩口水,这才迷迷糊糊坐起身,心情不太舒爽:“……大半夜的,谁啊。”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吵醒,搁了谁都会有点烦躁,但是沈捷看到手机屏幕上“朝哥”两个大字,立马变了态度。

    “朝哥,有什么吩咐?”沈捷打开台灯,坐起身,“夜深人静的夜晚,您是想来一份十三香小龙虾还是杨圆路那家有名的生煎包?又或者是陪聊服务?”

    “……”

    沈捷已经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但是他朝哥只说:“问你个问题。”

    “问!你问!”

    “你觉得,谢俞……就是你认识的那个谢俞,”贺朝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抓抓头发,纠结两秒,问出一句让沈捷失眠一整夜的话来,“他会不会同意让我抱着他睡觉?”

    沈捷觉得整个人受到了冲击:“哈?”

    他最近只是不经常去三班串班而已,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为什么事情会往这么奇怪的地方发展。

    是不是在做梦,可能没睡醒?

    “朝哥,我觉得,不管是我认识的那个谢俞,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谢俞,都不会同意的。”沈捷恍恍惚惚地回答说,“我甚至都想象不到你会有多少种死法。”

    贺朝说:“这件事情这么绝对的吗?”

    沈捷:“绝对,比绝对还要绝对。”

    沈捷说完,感受到他朝哥特别失望地撂了电话,那种失望还不是普通的失望,参杂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着实看不透。

    谢俞第二天没有等到贺朝过来敲门喊他一起去吃早饭。

    他出去之前,特意看了眼对面寝室,门关得严严实实,没什么动静。犹豫两下,还是没有过去敲门直接去了教室。

    “说起我们学校宿舍楼,真的诡异,”一进教室,就听到万达又在传播乱七八糟的消息,“前几天我不是说在二楼听到敲门声吗?昨晚就没有了,真的奇怪,好多人都听到了,绝对不是幻听。”

    刘存浩不住校,对这些怪谈不为所动:“你们别在这自己吓自己了,没有的事,相信科学好不好?跟着我念,相信科学。”

    许晴晴:“万事通,说一遍两遍就得了,说个没完了还。我们女寝怎么没发生这种事情,真要来敲我门,老娘直接开门,头都给它打爆。”

    就在这时,底下有个男生慢慢悠悠地举起手:“我……我也听到了,是真的。昨天晚上,三楼有敲门声。”

    贺朝没来,沈捷倒是往三班跑得很勤快。

    沈捷在贺朝的位子上坐下:“朝哥呢?还没来?”

    谢俞给了他一个的眼神,让他自己品。

    沈捷品出来了,这是在骂他废话,但他实在是好奇贺朝昨晚到底有没有实施某个奇怪又危险的想法,又问:“昨天晚上,您睡得还好吗?”

    三楼敲门声这个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谢俞直接把他归类成八卦份子,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或许……你遭受了一些……嗯……骚扰?”

    贺朝来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过去一半。

    “朝哥,唐老师叫你中午去一趟他办公室,”刘存浩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就看到贺朝慢慢悠悠往班级里走,他说完,又顿了顿,“——你这黑眼圈,有点重啊。”

    贺朝起床起得急,没顾得上怎么整理,正低着头把红绳项链往校服领口里塞:“知道了。”

    唐森上午就接到老师投诉,说你们班怎么总是缺人头,以为学校是家啊想来上课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他态度良好地先替那颗缺席的人头道了歉,平息一下任课老师们的怒火:“是,我一定好好说说他,太不像话了。”

    等那颗缺席的人头来的时候,唐森已经准备好长长的措辞,想跟这位同学好好聊一聊。

    “贺朝同学,你坐。”

    贺朝还是第一次遇到会邀请他坐下的老师,将信将疑地坐下之后,又听唐森说了后半句:“……因为我们这次的聊天内容可能会稍微地有那么一点多。”

    半小时之后,贺朝体会到“可能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多”到底是多少了。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爱学习也很正常,”唐森说着说着,停下来喝了几口水,继续道,“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对一门科目不感兴趣,逃避并不是很好的解决途径,一个男人,要有斗志,勇于挑战,勇攀高峰。”

    贺朝打断道:“……您还要讲多久?”

    唐森看了眼自己的谈话大纲,照实说:“目前只进行到五分之三,后面还有几大块内容。”

    “……”

    最后还是上课铃响,唐森才停嘴:“那么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

    话音未落,贺朝起身就想走人,但唐森话锋一转,又道:“你这黑眼圈……”

    贺朝手撑着门,第一次觉得被老师叫过去谈话是一件多麻烦的事情:“我们年轻人,夜生活比较丰富。”

    贺朝回来之后,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他衣领纽扣没扣上,领口大开,脖子里挂的红绳滑出来一截,谢俞不小心看到几眼,觉得真是很伤风化。

    走廊上站了好几个女生,指着他们这里,捂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激动。

    从开学开始,这群女生就经常结伴在一起,人手一个水杯,每节课下课都过来打热水,然后拿着水杯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干什么。班里有人打赌她们是来看谁的,万达押了五十块钱进去,最后等不及,大着胆子来找贺朝希望他帮忙检测一下。

    当时贺朝嘴里说着“那肯定是来看我啊”,走到窗边,手撑在窗沿边上,还没说话,那群女生捂着脸跑了。

    万达立马跳起来喊:“我赢了!耶!”

    贺朝还没整明白:“你赢什么了?她们到底是来看谁的啊?没说话就跑……很没有礼貌啊。”

    万达从欣喜之中回味过来,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朝哥,你……你对女孩子的心思……这个理解能力……”

    “喂。”

    谢俞叫了一声。

    贺朝没反应。

    谢俞往后靠了靠,抬手拿起英语书,卷在手里,直接往贺朝头上敲。

    “……”贺朝睁开一只眼,“干什么啊。”

    谢俞指指他胸口:“衣服,穿好。”

    贺朝还没反应过来:“啊?”

    谢俞说:“辣眼睛。”

    贺朝一边说着“你眼瞎吧哥身材特别好”一边把纽扣扣上,就听谢俞又说:“你昨晚没睡?”

    贺朝抬头:“同桌那么多天总算没白当,你在关心我?”

    “是啊,”谢俞毫不避讳地嘲讽道,“关心你是不是被昨天晚上的敲门声吓得睡不着。”

    “……”

    贺朝心说简直快吓疯了。

    他这个人还真没怕过什么,怕鬼是个例外。

    有位拿恐怖故事当格林童话讲的妈,没因此修炼出什么免疫功能,童年阴影倒是深得不能再深。几乎已经形成一种条件反射。

    但他这个人要面子。

    “怎么可能。”

    贺朝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的。”

    “你们在聊什么?”万达走过来,挑了附近的空位坐下,“那个,实不相瞒有个事情请教请教你们。”

    刘存浩也慢慢悠悠晃过来,说:“能不能让我们瞻仰瞻仰你们的小抄?”

    下节课英语默写。

    他们班英语老师抓词汇抓得很严,如果默写不合格,到时候还要抽时间再去她办公室里重新默。

    班里同学早就已经在桌上做好了“笔记”,他们基本上都动了点小手脚,区别只是记多记少,万达跟刘存浩争论半天谁的小抄更牛逼:“我这个,你看看,绝对不会被发现,你那个算什么啊,早就过时了……”

    刘存浩用书把写在桌上的小抄遮住,自觉满意:“你懂什么,我这个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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