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醒过来......得立刻醒过来才行......
江瓷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深海,一切时间和空间的感知被无限缩小,甚至抹去。
他好像看见了很多很多人的脸。
先是坐在病床上的贺准。
[教皇留着塞西莉亚,一定有什么更大的用处。]
[对教皇威胁最大的,第一是霍闲风,第二就是裴长云,你觉得他会先攻击哪一个?]
再是霍闲风,他的面容晦暗不明,就像是即将隐没于黑暗而消失。
[阿瓷,裴长云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霍朝死了,我能够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
最后,是父亲。
是江瓷记忆里已经面容模糊的父亲。
其实家里有江烬生的很多照片,甚至就连很多杂志,伟人传记,甚至历史书上,都有江烬生的照片。
但江瓷无论如何,都记不住那个人的脸。但就在这一刻,父亲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他眉宇清俊,绯红的眼眸里漾动着一种特别的温柔,就像是破碎灰烬中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点火星。
父亲摸着小孩的头,对他说,
[阿瓷,如果不能跟贺准哥哥成为好朋友的话,那这个代码游戏就只能自己解开了哦。]
然后,执拗的江瓷把自己关起来解开了代码游戏,也错过了那个人的逝去。
嗡――
银色的睫毛急促颤动,江瓷猛然睁开了眼。他挣扎着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额前冷汗淋淋,就像是终于从什么可怕噩梦中挣脱了出来。
“你......”
江瓷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骤然回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锋利,但目光触及到熟悉的人脸后,又忽然怔忪。
――是温医生。愚吸??堆。
“你醒了......阿瓷?”
江瓷没回答,他定定地看着对方,没有错过温医生脸上的惊诧和紧张。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时,诺拉发现他醒了,立刻凑过来亲昵蹭了蹭江瓷的掌心,这个动作让江瓷稍稍安心了一些。他抬头看向温叙白,嗓音里带着噩梦过后的沙哑,
“这是哪?”
这不是皇宫。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醒过来,温医生正迅速组织着语言,想要安抚,
“你太累了阿瓷,现在好好休息吧。”
“.......”
江瓷沉默几秒,忽然开口,
“诺拉,帮我把窗户和窗帘打开。”
几秒后,跟随着一声“唰――”的声响,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让江瓷条件反射用手遮挡,闭上眼。
微风裹挟着海水潮湿的气息,从外面幽幽飘了进来。
江瓷怔了几秒,立刻意识到这里是科学院,而且天已经亮了,这说明他睡了一夜,而霍闲风也应该在皇宫呆了一夜,现在都没回来。
江瓷立刻摸出白泽,
“联系禁渊。”
几秒后,白泽语气凝重,
“阿瓷,长梦开启了信号屏蔽,无法联络。”
“.......”
江瓷闭了闭眼,转头问诺拉,
“能联系上霍闲风吗?”
“.......”
诺拉摇头。
江瓷抿了抿唇,细问,
“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的?”
“昨晚。”
“他说什么?”
“要保护花花。”
“......”
得到这个回复,江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再问,当即从床上起身,大步朝外走。
情况很明显了,从昨晚赵鹤带一群人来找他们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商量事情,或者协助破译芯片,根本目的是需要让霍闲风进入皇宫,而江瓷就必须呆在科学院。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皇帝非要把他们俩分开?
什么事情非要让塞西莉亚在场,他们三个人谈?
什么事情能让霍闲风呆在皇宫一晚上,这么长时间不来找他不说,连虫族精神网络的联络都要被切断?
当初霍闲风说裴长云有事瞒着他们的时候,江瓷就有了一个不能深想的最坏预测,那就是教会可能会离间。但按照江瓷对裴长云这么多年的了解,皇帝陛下不是一个容易受人挑唆的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非常非常不安。
至少这种欺瞒行径和霍闲风的失联,就已经让江瓷无法冷静。
“等等!等等阿瓷!”
温医生努力拦住他,
“这是陛下的命令,皇宫不安全,你现在需要呆在这里......”
“让开――!”
这是江瓷头一次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跟温医生说话。
“.......”
温叙白被震住。
咔哒!
门开了,进来的是周九鸦。
“冷静点,江瓷。”
alpha威严的嗓音让江瓷回头,但他并不感到畏惧或者因为对方的出现就有所退让,而是抬头冷冷望过去,
“我要回宫,去见他。”
“不行。”
周九鸦高大的身形当在门口,
“现在不是时间,得再等等,我保证,你会见到他的。”
“......”
江瓷定定看了他几秒,轻声道,
“如果我说不呢?”
江瓷已经被他父亲骗过一次了,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要再经历第二次,哪怕是作为一个被保护者。
周九鸦面无表情,但是隐隐鼓起的腮帮却显示他咬紧了后槽牙。几秒后,军团长眼神冷郁,嗓音威严呵斥道,
“江瓷,这是命令!”
“......命令?”
江瓷往后退了一步。
他去皇宫的时候刻意换了军装制服,现在也还穿在身上。下一秒,他当着周九鸦的面扯下了代表少将的胸章,随手丢到周九鸦脚下。
他冷冷道,
“那你现在可以开除我的军籍了。”
“江瓷,你......!”
周九鸦愠怒至极,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瓷拽出了白泽吊坠,化形为长.枪一击捅碎了窗户。
啪――!
玻璃碎裂惊响瞬间响彻房间。周九鸦脸色一变,立刻上前去抓他,就在这时江瓷翻身跳窗,纵身一跃――
“诺拉,按住他!”
“什......”
男人瞳孔放大,倒映出迎面一拳。
砰!
虫族的力量迅速获得了单方面的优势,周九鸦只能勉强用万将险之又险地抵挡。他的余光扫过窗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
周九鸦没想到江瓷会提前醒来,否则他就该把白泽拿走才对。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只能补救。
“万将,命令立刻对科学院上空进行紧急管制,抓捕江瓷,但所有人不允许使用任何杀伤性的热武器。”
“是。”
另一边,江瓷翻身跳下窗,长.枪插入墙壁,一路滑下。正当他准备展开机甲强行突破出去的时候,小X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阿瓷,我收到了ASX信号!”
江瓷骤然一怔。
――那是贺准。
当初绑架案后的一个月,贺准回来,江瓷抱着那个人嚎啕大哭,并发誓以后要好好保护对方,所以在把小X做成机甲之前,他先给贺准做了一个超级信号发射器。
[贺准,你下次再有危险,只要按这个,不管你在哪,我都来找你。]
这么多年,贺准头一次用。就连当初对方在破碎的救生舱里从万米高空坠.落的时候,都没用过。这说明现在的情况,比当时更糟。
江瓷咬牙,问,
“在哪?!”
小X迅速导出线路图。
“很近,前面左拐一百米,往下。”
江瓷没有犹豫,当即扭头,他迅速脱掉了军装的制服外套,往反方向丢掉。然后翻身潜入一间屋子,然后换上白大褂,又套上最严实的防护服遮住脸。现在是寄生物疫病的爆发时刻,这样的打扮反而不显眼。
大概是跟着霍闲风潜入过一次白孤城,这种事情上江瓷做得很熟练。
周九鸦以为江瓷会立刻就前往皇宫,所以搜寻的警卫也都是往出口的方向去。然而这时候,江瓷已经反向朝着贺准的位置去了。
而这时候,青年正一边看着光脑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一边用撕下来的布裹好手肘上的伤口。他把江瓷给的信号发射器缝在了手肘内侧的肉里面,并做了生物掩盖处理,这样不论是在幻神教内,还是被第一军团俘虏后,任何机器扫描都不会发现异常。
滴――
是开门的声音,这时候不是送餐时间,贺准条件反射关掉光脑,但是回头却跟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两人对视三秒,谁也没说话。然后贺准迅速上前,帮着江瓷把门口的两个晕倒的守卫一起拖进来。
咚――
大门关上。
贺准没等江瓷问,也没问江瓷为什么这副打扮,又为什么如此迅速就出现在这里,他直接拿出光脑,打开,把里面重新排列整理好的东西给他看,
“长话短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信息。时间太紧,我只弄出了前半部分,但来不及了,只能立刻跟你说。”
编撰书稿里面的所有错误,是重新排列的提示。
而贺准根据提示,剔除掉大片冗杂的内容,将关键信息重新排列之后,得到了贺启初留下的一部分关键情报。
贺准跳过中间专业知识的东西,直接给江瓷讲结论。
“霍闲风被抽离的神经液被注入到了霍朝的体内,这个注射跟其他教徒喂养圣痕的方式不一样,不是喂养圣痕,是直接注射到霍朝的大脑里。所以这就是霍朝的外貌和力量逐步趋近于霍闲风的原因。换句话来讲,他在吸食着霍闲风的生命。”
“教皇的计划不是用霍朝造神,也不是把霍朝当做什么心爱的孩子,霍朝只是他的工具,那个人的目的是通过霍朝取代王虫,从而达到掠夺整个虫族的目的。”
贺准的语速非常快,但字字清晰,
“之所以通过霍朝,是因为教皇能够操控的圣痕无法入侵虫族的身体,只能操控人类。而别的人类无法接受王虫的神经液,只有霍朝可以。所以霍朝才是所谓的神子。至于你母亲白悯,只是因为优越的基因而被选择成为培育下一个霍朝的母体而已。”
贺准抓住江瓷的手,眼神凝重,
“江瓷,霍闲风有没有给你讲过虫族的堕化?”
“.......”
江瓷嘴唇细微颤抖着,但还是点点头。
“那好,这段我就不用跟你解释,总之,霍朝元帅拜托我父亲想办法逆转这个过程。然后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寻找办法。”
贺准指着光脑里面标红的片段,
“具体的逆转原理你应该听不懂,我就打个比方,原本霍朝和霍闲风的关系,是寄生。他吸取了霍闲风的力量,所以后者会死。如果要扭转这个过程,就得反过来,你懂吗?”
“......反过来?”
“对!反过来。但是过程远远比这复杂得多,而且光凭霍朝一个人不够。”
贺准轻轻摇头
“阿瓷,你知道为什么你见到的高等虫族只有霍闲风和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为王献祭了。”
“......”
江瓷骤然顿住。但是贺准没有停,他看起来很紧张,但又拼命镇定,
“霍闲风之所以开始是人类的形态,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掉霍朝的部分,所以等到霍闲风完全拿回自己的力量,霍朝的部分就会完全被排除掉。”
“但是这个过程现在还没有完成,所以理论上,霍朝还在寄生于他的身上。这就是现在霍闲风唯一的弱点。阿瓷,他们此消彼长。霍朝死了,霍闲风才能活。”
贺准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根据这些信息,我推测幻神教做克隆体有可能是障眼法,或者政治打击,他们真正的杀手锏是让霍朝重新取代王虫。你知道的,霍朝也是裴长云的死穴。这样就既可以离间,又可以一石二......”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江瓷猛地起身,踉跄退后了一步,
“贺......贺准,谢谢你,不,对......对不起,我得走了。”
“阿瓷?”
贺准怔住。说着他猛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