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房间里怎么供着这个？”“每个房间供的都不一样，床神品级低，房间相应小，那时候没人想住这里。”
莫虞笑他：“可怜蛋，怎么到哪都受人欺负。”
方舟也跟着笑，眉眼挤出点可怜相：“是啊，我受人欺负得厉害，大小姐，你多疼我行不行？”
“不行，我就爱欺负你。”
莫虞笑嘻嘻地在被子里扭，方舟拿她昨晚的衣服，放在炕上烘干了，刚好穿上。他再探她额头，阴阳合修一回，莫虞似乎没那么虚着了。
他道：“怕你晚上还烧，今天得送你回家。”
莫虞不置可否：“回家之前我还得干正事。你把我骗都骗来了，我哥那边，方舟，你刚刚说你会配合我吧？”
方舟盯着她，没说话，仿佛是很强烈的暗示意味。
莫虞福至心灵，忽然懂了。
她歪起脑袋，笑得要多甜有多甜：“舟舟哥哥？”
方舟蜷了蜷指头，轻轻“嗯”一声：“会配合你的。”
配合双打
莫启看到莫虞就跟见了鬼似的有意避开她，待在房间闭门不出，到了晚间才让莫虞逮到他在食堂吃斋饭的机会。
“我和你确实本来也无冤无仇，如果不是父亲的意思……哥，我是真心诚意跟你谈的。真跟莫岚那小子处不来，他太毒了。”
“怎么说？”莫启夹起青菜。
道观里的斋菜都是道士们平日自己种的蔬菜，水分充足，口感新鲜，他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莫虞看不出他有几分在认真听，怏怏地耸着眉。
“他小子本事不大，净会钻研怎么窝里横吃独食，现在在公司里位置还没爬上去，已经满心眼是怎么把我踹沟里了。”
“听起来你是着了他的道。”莫启点评。
“差点。”
莫虞说完安静了会，目光落在莫启后面。
门扉打开又被手肘扣合上，方舟替她打了吃食，提着一只竹篮食盒过来。
他摆上来一碗白粥，几样小碟子菜放在莫虞面前。
莫启盯着方舟那几碟子花花菜色，边嚼边问：“哪儿来的酱菜，还有浸萝卜？这么香。”
方舟笑笑，答道：“以前藏在后厨房水缸底下的一坛子。”
莫启面色古怪了下，想起什么：“不是你那年除夕埋下去那罐吧？在房间里酿得满院子香气，你还天天守着怕别人揭。”
“就是那罐，腐乳酱菜，浸了点辣萝卜的。”
莫启听得舌头底下直流口水，忍不住骂：“你小子，藏这么久还记得，我当年想尝个味你都不给，吝啬得很。”
“当年刚放下去，现在挖出来才是好吃的时候。”
方舟抬手，把莫启试图伸到莫虞碟子里的筷子挡回去，眼神含笑而拒绝。
莫启搁了筷子到碗上，啧声：“她吃得，我吃不得？”
“当然，她是我雇主。”
莫虞咬着勺子看方舟一眼。
那人没看她，眉目清清冷冷的，话说得漂亮。
她又看看馋得快流口水的莫启，故意当着他的面挖一勺子到粥里，果然酸味纯正，鲜辣开胃。
莫启不服气：“我也给你小子当过雇主呢。”
“我只认现在的。”
方舟意有所指：“现在要从我这里拿好处，什么旧情都不好使，一概得听她同不同意。”
这话意思就多了。莫启没作声，眼珠子来回地在他们脸上转。
莫虞也听明白了，悄悄拍了下方舟的手背，他在她左边坐下来，两人手肘靠着，他反握住她一只手。
安静地吃了会，莫启欲言又止：“我被赶走，组里原来那些项目……”
“黄了不少了，剩下的也保不住。”莫虞回答他。
莫启怔然一下，摇头：“阿岚真是年轻气盛。”
莫虞咬青菜，清甜润口，又脆，她咽干净了道：
“你要想揽回来，现在也还有机会。哥，你比阿岚年长这么多，可不是吃白饭来的啊。建起来一个成熟的组不容易，你就这样放弃啦？”
窗外天光渐暗，方舟起身去帮他们关了窗户。
莫启捏了捏眉心，很头疼的样子，但毕竟是松了口。
“我要跟你资源整合了，那杨家怎么办？”
“峯池这边政局上章家大局已定，但你媳妇儿家里根基还在，东山再起就不难。将来有机会打配合，也未可知啊？”
莫启不言，定定看了会方舟，半晌，好歹把他的目光从莫虞身上终于引到自己脸上。
方舟恭请他下文。
莫启抬了抬下巴：“怎么着，现在我可以尝一口你的独家配方了么？”
莫虞愣了愣，反应过来，舒出一口气。
方舟亦然微笑颔首，拿起一边的食盒，端出底下一碟子秘制酱菜。
“师兄慢用。”
莫启挑了下一边眉毛：“现在记得我是你师兄了，平时没见叫这么利索。”
方舟淡定回敬：“不然，叫哥哥也可以。”
莫虞还在旁边埋头喝粥呢，闻言立即一肘击过去，不让他胡喊，方舟侧眸，很有点无辜地抿了抿唇。
莫启手臂搭在桌子上看着这两人，觉出来有点意思。
他这个一向高傲、只对赚钱动脑筋的师弟，谁跟他谈判都要被雁过拔毛的角色，就这么给自家妹妹拿捏住了。
亲子鉴定
从道观回来后，莫虞把拿到的样本送到了自家的检验机构。
烟蒂是那天去泳池趴见莫岚捡来的，牙刷是薛琴雁寄来的，她最近跟莫高卓的夫妻关系有回暖迹象，搞到这东西不难。
鉴定机构隶属于集团的生物板块，这块蛋糕原本伯父打算给莫启，所以目前机构仍挂在莫启名下，优先给她第一时间做了检测。
结果八小时后就送到了她手上。
莫虞手心一层层地冒汗，心跳很沉地拆开报告。
好几页的报告，实际结论也就两行字而已。
亲权关系≥99.99%
?
。
支持双方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手心刚刚拿到文件袋起就冰凉，现在冷得更加彻底，纸张拿不稳地飘落到地上。
莫虞半天回不过神。
薛琴雁的消息不适时弹出来，通知她记得去今晚的家宴。
她一个电话拨过去，被挂断。
薛琴雁输入：“在陪你爸爸开会。”
莫虞只得用手敲字，缩在扶手椅里，手肘抵着膝盖，手指抖得厉害。
“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
“亲生的。”
薛琴雁就没再回话，过一会才发来一句。
“今晚的家宴，莫岚也会去。”
莫虞捏着手机坚硬的机身。
薛琴雁这会在想什么呢？
这个女人开会的时候还能保持得住得体的微笑吗？还是她早就知道了，一点也不意外？
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莫高卓一直想要个儿子，怎么会忠于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长桌那头，方舟笔尖写字的沙沙声连续不断，浓醇的咖啡香飘过来，莫虞心跳加倍焦虑，过快的跳动速度给她的身体形成了负担，天旋地转的恶心眩晕。
亲生的。
又来一个亲生的。
一个两个都是要她命的角色。
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荒唐的事情。
纸张被刺啦几下发狠地撕成碎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的声响引起了方舟的注意。
他看过来。
莫虞深吸口气，强装镇定地斥他：“看什么，忙你自己的事情。”
明天就是联赛一试，章谦和都在朋友圈里吐槽压力大，方舟倒是胸有成竹，毫无压力地刷完成摞题集，拿了几套卷子做最后的练手，看上去做得十分流畅，都不带卡壳的。
想想前世他在联赛的表现，一试对他的确就像闹着玩的。
莫虞现在没工夫关心他考试顺不顺利，她想自己脸色一定很白，只能用力咬着牙关平复心跳，不然根本无法思考。
纸屑没全部扔进桶里，方舟走过来拾掇干净。
撕得不算太碎，大概还能看出来封面页是什么，看不到内容也猜得到是谁的鉴定报告，结果又是什么。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低声道了句“别慌”。
莫虞机械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飘忽，乱糟糟的脑子只抓住一根线。
眼前这个人，方舟，知道的比她想象得多。
泳池里，他也在她中招的第一时间想到了嫌疑人是莫岚。
随后他故意把她带去道观，因为知道莫启即将出国，这是拦住他的最后机会。
方舟对莫家的局势洞察入微，甚至比她这个当局者想的更周全。
他是在为她筛选盟友，还是为自己筛选盟友呢？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莫虞猛地抓住他衣角，声线很轻微地抖：“你知道是不是？”
方舟扶住被她绊倒的书本，沉默了下，道：“之前不知道，但莫岚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你，总要有个理由，是什么理由都不奇怪。”
莫虞稍微镇定了些，想起莫岚之前跟她说过，如何报复亲人的话。
那时那个少年隐含怨毒的眼神仿佛就透露了什么讯息。
原来他想报复的，是自己吗？
莫虞环住自己的身体，下巴靠在膝盖上。
这么重要的事情，前世的她竟然完全不知情。
除了前世的薛琴雁拿她当个无知的花瓶，对她从来闭口不提家族斗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莫岚死得太早了。
前世的莫岚在高考后的暑假坠楼而亡，死得十分突然，说不清是失足还是自杀。
那时莫启稳居董事会，方舟刚刚认祖归宗，两房各有优秀的继承人，这件事甚至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莫高卓那时候是什么表现？
莫岚的死，他似乎也没有很在乎。
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亲生儿子。
名正言顺，亲生儿子。
莫虞瞳孔微微缩起，望向方舟，一股不寒而栗从皮肤深处蔓延上来。
他白皙的脸上神情剔透，看上去如此镇定，又如此与世无争。
但他离真相也只差一张亲子鉴定，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是场上握住筹码最多的人。
莫虞缩在椅子里的肢体僵住，冷汗从背后不停冒出来，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莫岚是莫高卓亲生儿子的事情，莫高卓知，莫岚知，薛琴雁知。
那前世的方舟……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没杀过，以后会杀人么
或者说，前世莫岚的死，和方舟有没有关系？
莫虞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这几个问题，前世的阴影如影随形，她保持着胳膊环在膝头的姿势僵硬住。
她知道方舟的可怕之处，但这种直面阴暗的恐怖感还是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莫虞？”
方舟皱眉，蹲下身看她低着的脑袋。
莫虞感觉到他的接近，脚趾抓紧了身下的沙发。
想尖叫，想痛哭。
崩溃的情绪差点把她击垮。
可偏偏对着眼前这个还什么都没做过的方舟，她不能表现出来这些属于前世的恐惧。
“我……我好怕啊。”
莫虞轻轻的一声哽咽，眼泪掉在了他手背上。
方舟以为她是被莫岚的事情吓到，紧了紧心神，随后压低肩，松散开眉头放松眼肌。
那是一种让人不会让人感到压力的无害表情。
他低下脸附到她腿边，放低姿态看她。
“不怕，虞虞，你有我呢。”
他把她落下来的发丝从耳后绾上去，手掌盖着她湿润的半边脸。
“不怕，我答应过你，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莫虞仰头吸了吸鼻子，抽泣不止，嗓音里全是困惑无助：“莫岚也是，你也是，为什么你们都能做到这么狠毒，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