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莫虞顺着擒住自己的那只手，抬头看到方舟：“干嘛呢？这么晚还不睡？”方舟换了件T恤，刚刚洗过澡，身上的热气直往她面前扑，头发丝上的水珠掉到衣领口湿了一块。
“刚想睡觉，发现你回来了。”
他语气有挑灯夜读后浓浓的困意，俯身圈住她：“喝酒没？”
“就喝了一口，红的。”
方舟皱了皱鼻子，没在她身上嗅到什么酒气，垂着眼皮“嗯”一声，弯起手掌在她手腕上忽然拍打了下。
莫虞低头，看见自己白皙的腕上多了一块膏药似的贴布。
“这什么，尼古丁贴片？”
“嗯。”
莫虞被他整无语了，嫌弃地撕下来：“我不要这个，我没瘾的。”
方舟困得闭着眼跟她说话，鼻尖蹭过她耳朵，问：“这个月第几次了？”
“我真的没瘾，就是太开心了，开心的时候就想抽，今晚特有意思你懂吗？莫岚那小子现世报来得太快了。”
方舟提醒她：“抽烟黄牙。”
莫虞给他一拳：“……你要不要这么煞风景，不觉得很酷吗？”
“不觉得，开心的话可以跟我做点别的事。”
“呵呵，满脑子黄色，我看你比较需要戒色。”
“加深多巴胺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莫虞白他一眼，方舟当着她的面没收了作案工具，烟盒、火机，统统装进他的口袋里，耳机手机给她自己拿着，接着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现在对自己亲亲抱抱是越来越自然了，莫虞都有点怀疑，在方舟心里到底他是她圈养的犬只，还是她才是他的所有物。
方舟在卫生间里吹头发，莫虞翻了翻他床头的一本串讲手册，大部分章节都跟新的一样，习题部分也只有工整得像印刷的答案，没有什么涂划痕迹。
主角光环使莫虞心里冒酸水：“为什么你都没有怎么学，还能解题解得这么轻松，就光刷题么？”
方舟转过身，把吹风开小了一档，站在门里看她。
“谁说我没学的？”
“你这书上一点笔记都没有，难道平时不需要复习基础知识？”
方舟听出她的懊恼，有点好笑地弯着嘴角：“掌握了的地方不需要笔记。”
他指了指脑子，大概意思是一遍过，都记在脑子里了。
想到自己各种大考前n个刷题到崩溃的深夜，莫虞趴在他床上阴暗扭曲爬行。
难怪这样才能视省一如囊中取物，奥林匹克果然是天才的游戏。
方舟关了吹风，出来合上书，扔到旁边，把在床上做青蛙趴的她搂到自己怀里。
“怎么了。”
莫虞枕在他胸口，偏过脑袋咬了一口：“讨厌死你了。”
方舟笑了下，把她往上提起来，和自己四目相对，眼神交接，灯影昏暗，莫虞莫名就有点脸热。
他扶着她肩膀跟她说：“这条路性价比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你有更好的平台，所以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内卷式竞争当中。”
“虞虞，你在学业之外，我不可触及的那些，才是你最独特的部分。”
莫虞想了想：“比如呢？”
“比如你的生活品味，你的美学感知，你在社交中的自由和进退自如，还有你的敏锐、城府……”
莫虞抬了抬一边眉毛：“等等，怎么感觉在说我的坏话？”
“我有时候的确恼恨你太难信任人，但这恰恰是你的优点。”
莫虞回他：“你比我城府深多了。”
方舟没跟她拌嘴，低笑着把她的嘴唇悄悄含起来亲了亲，不带什么色欲，只是表达喜爱的亲近，掌心捧着她后脑，手指缠着她的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
莫虞和他舌头交缠，明明他没有跟平时一样摸自己，她却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还有呢？接着说。”
“你喜欢在露台吹风喝酒，餐桌上永远只养开得最好的花，顾新忘旧三心二意，征服我是你新的乐趣，有时候不太聪明，有时候又很会耍小心机，所有便宜都想独占……”
莫虞越听越不对劲，气得七窍冒烟眼睛泛红，觉得他嘴巴好毒，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她立即叫停，把头撇到一边：“不准亲。”
“不行，以上这些时候，我看到你就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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ε=（?ο｀*）））唉
希语
隔天清早方舟就去了联赛考点，莫虞原本想让司机送送他，奈何睡得沉，给浑忘了。她忘的不止这一件事，手机在床头尖锐地叫，莫虞迷迷瞪瞪地翻滚到床沿，拿起手机摁下绿色键。
纤瘦文雅的制服女生出现在视频里，冲着她笑：“小虞同学，今天是约好补课的日子，你起床了吗？”
“啊？……补什么课？现在几点了？”
莫虞搓着额头坐起身，伸手把蓬松的卷发捋到背后，露出一张漂亮却倦怠的脸，眉间有没睡醒的戾气。
“你已经来了吗？要是还没上地铁就别上车了，我今天不补课了。”
“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宋希语愣愣地眨眼，脸上浮现出无措：“我打扰你睡觉了吗？那我现在回去。”
莫虞看见她身后的林荫道，又看她梳得整齐的丸子头，精致的淡妆，手机放下去的瞬间，还看见她手指勾着自己最喜欢吃的灌汤包的打包盒。
她记得宋希语家离这挺远的……她刚刚还凶她了？
油然而生一种自己有罪的感觉。
莫虞一掌拍到额头：“不，你别回去了，等我下来接你。”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顾不上找鞋地蹦下地。
宋希语刚刚的无措化去，重新扬起浅浅的笑：“好。”
领了宋希语回家。
莫虞进门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想起早上方舟临走前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他给她煮了锅白粥，要她起来记得喝。
走到厨房，莫虞揭高压锅的锅盖、揭不开，试着捏起来排气阀，烧红的金属烫了下她的手。
红通通的指腹捏上耳朵，伶俐的少女面对厨房有点不知所措。
正好宋希语来了，越过她看了看那只老化的锅。
丸子头松松半落的发丝擦过她脸侧，有点痒，莫虞眼神偏过去。
宋希语微微弯腰，给过热的锅体撒上点凉水，熟练地拔掉排气阀，盛出一碗粥。
“刚刚好。”
莫虞点头：“谢谢你。”
出了厨房，脚底在地毯上蜷起来，莫虞又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起床气，电话里凶你了。”
宋希语仍是浅笑：“没事，你午休睡觉起来也经常这样。”
莫虞讪讪坐下，她脾气任性实在是全校知名的，别人叫她大小姐，起初是有点反讽的意思，不过她把黑称权当美誉用，叫久了也就习惯了。
莫虞拿勺子抄底一只包子，咬开口吸干汤汁，抬眼问她：
“对了，咱们班大半人今天都去联赛了吧，你不参加吗？”
“嗯……觉得我应付不来，我又没那个天赋，怕耽误高考，高一就退出集训了。”
“外语保送你也不参加吗？”
“文老师给我透过底，说这一届的名额都在前二十五名内。”宋希语说着低下了眼。
“嗯？你的累积排名应该在二十五名内啊。”
莫虞一下没反应过来。
过会看着宋希语水汪汪的眼，领悟过来，她说的不是保送生会在年级前二十五名内挑，而是提前预定了名额的学生成绩都在二十五名内。
她没有机会。
峯池一中的学生背景都太复杂，学校能有自主决定权的地方，一定是各种敏锐的利益爪牙所延伸之处。
好吧，如果不是主动放弃，自己也在这个名单里。
莫虞默默把包子塞进嘴里，鼓满了口腔，不作声地缓慢咀嚼。
上辈子的宋希语也是他们那届公认的学霸，后来怎么就悄无声息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了呢？
似乎听谁提起过，说她独自来峯池读中学，半失能的父母一直都是寄钱托亲戚照顾，亲戚怕她上大学后远走高飞，不愿继续给她帮忙。
中间也少不了父母不明事理的威胁挽留就是了，总之为了方便照顾贫弱的父母，宋希语最后不得已留在了家乡。
七姑八婆的游说她的话术也消磨锐气，宋希语无法违抗父母，从那以后就逐渐黯淡下去。
莫虞吃了两个包子，金属勺伸进粥碗里搅，眼神垂着，余光瞟到旁边那文静女孩儿身上。
“所以，一心一意高考？想考哪？”
“大概就，留在峯池周边吧。”宋希语撑着腮，语气微虚。
“峯池还是峯池周边，这可不一样。”
“隔壁翊水市那间，重点院校，而且离我家很近。”
莫虞咽了口粥，心中轻叹，看来是已经和父母谈过了。
这姑娘性子软，又在十里八乡聪明孝顺出了名，升学这事上怎么可能不听父母的意见。
虽说同样是十几岁出头独自到外地求学，寄人篱下，宋希语和方舟那种蛰伏向上的性格对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莫虞把勺子一放，敲在碗边清脆一声。
“我不太明白，如果能考进TOP2，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吗？为什么非得留在父母身边才是孝顺呢？”
香水百合
宋希语有些怔怔，手指合到一起轻轻捏着，今天新换的香水百合在她的身旁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半晌她才似自谦似无奈地道：“好像不太可能……”
莫虞腿盘起来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她：“这有什么不可能，按每年的录取名次情况，只要你能稳定排名到高三，这是完全做得到的。”
宋希语的嘴唇嗫喏了下：“我的联考名次没有那么理想，和方舟，汪宏他们是有差距的。”
她的手指在桌上微微动，发丝也很细微地在光中颤，叹息声彷徨。
来到峯池一中的学生，大多都体验过光环剥落、从鸡头到凤尾的感受。
莫虞当然也有，但她没那么在乎。这点方舟能明白，她的圈层和平台为她培养了广泛的涉猎领域，她在别的领域能够找到足以平衡这种落差的成就感。
而这种落差，压在一个以成绩为支柱的同龄高中生身上，就是一场经久难愈的慢性炎症，在往后的余生中都会持久感受高烧的余温。
“抱歉，我没有想过你也会有这种自卑感的困扰，毕竟你在我看来……实在是已经很优秀了。”
莫虞给她递了杯酸奶，打起精神给她分析：“但你真的觉得你和前几名之间是天赋差距吗？你的中考数学是多少分？我记得你当年是全市第一被录取的。”
少见地被提及往日的荣誉，宋希语带着点羞涩地低头笑了笑。
莫虞接着说：“在这里没有谁是不可超越的，就算是方舟，也许也只是他在某一阶段建立了优势而已。”
宋希语听完静了静，还是摇头道：“我已经考虑过了，就算我可以调整回之前的学习状态，我现在要顾虑的也不只是怎么把成绩考好这一件事了。”
“其他的事情，我来替你考虑呢？我来投资你，希语。”
或许是自己独来独往的高中生活终于有一个可以对坐谈心的朋友，或许是两人在不同环境中殊途同归的命运，莫虞不想让宋希语留下和前世一样的遗憾。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道路，这可能对你的亲人来说是一种痛苦，你也会陷入一些麻烦的纠缠当中，但此时的选择至少应该尊重自己真实的想法。”
说话间，莫虞的身体往前靠了靠，脸贴的很近，眼神交汇中，奇异的温度脉脉流淌到心房。
莫虞给人的感觉是外表娇纵而本性冷漠，宋希语从很多地方听说过她的故事，自己也感受过她确实是个有距离感的人。
但这一刻，低垂到餐桌上方的复古玻璃灯映在她瞳中，居然把她的眼眸照成了暖黄色调，宋希语还能从她眼中看出一层浅淡的哀伤。
很朦胧，像跨越漫长的河流，从彼世而来。
映照她，也像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希语，你真正的想法呢？”
宋希语指尖微微地颤：“我……”
门框处出现一道身影，莫虞的视线抬过去。
方舟站在门口，微微挑眉看着她们。
而莫虞也终于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居然和宋希语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怎么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莫虞松开宋希语，轻轻干咳了下。
“你回来啦？希语来给我补课。”
“嗯，你们聊。”
有外人在，方舟只垂着睫毛扇了下，轻快地跟她们点点头，打完了照面就又晃出了餐厅。
莫虞看了眼悬挂的时钟。
按考场到这里的车程，转地铁回来的话，他是不是到的有点太早了？
宋希语捧着酸奶盒子小口地喝，抬眼看她：“小虞，你是不是和方舟同学他……在……”
“没有没有。”
莫虞下意识矢口否认，想到原著里这两人的关系，支着下巴轻声地问：“因为一些原因方舟就住我家了，接触比较频繁，你会介意吗？”
“啊……”宋希语在她近距离的眼神下慌乱了下，“不会啊，怎么会。”
怕她追问，宋希语推了下莫虞手臂：“我们去上课吧。”
实际补课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莫虞自学得七七八八，宋希语做的都是一些答疑和矫正思路的事情。
其实这课方舟也能上，但莫启点名要他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工作，他最近会很忙，莫虞在有意识地不打扰他，给他留出时间。
虽然已经定了主意要想办法把方舟弄走，但在料理莫岚的这段时间，还得让他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莫虞手指敲了下书角，不能让他发现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宋希语临走时，莫虞留了她吃饭，但宋希语说后面还有私活，莫虞就把她送到楼下，在玄关拉住她，解锁手机。
“还有个事，之前觉得你会合适，但现在反而不知道你是否学有余力了……”
“你放心，我会调整好的。”宋希语俯身穿好鞋，手上提起电脑包，再认真看她：“什么事啊？”
“我爸爸同事家的孩子明年中考，想请个懂行的学生做一对一陪学，价格给的很高，就是听说性格有些刁，不太好相处，很挑人，你可以先去试一试。”
莫虞说着拇指在屏幕上滑动，把出云集团王总的联系方式推给宋希语。
“这叔叔我见过，新闻上也经常能见他，是个靠谱人，要是能成……可能对你未来也是有帮助的。”
宋希语看着手机里弹出的联系人推荐愣了愣，第一个问题居然是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