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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知是否史书刻意隐瞒,这位太后其实并非垂帘听政,而是直接夺权称帝?

    她对前朝秘辛知之甚少,现下倒是想起了李淮,心想他定能分析出个所以然,便嘱咐花鳞道:“你先看好了这僵尸,莫让她伤了人,待我查清楚原委,再来告诉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仓房,往李淮的房中而去。

    谁知她推开房门之时,竟没有在房中见到李淮身影,这天都要亮了他还能去哪儿,又或是一夜未回?

    她又往李淮时常议事的厢房而去,路上逮到个端着汤药的小侍童,便问道:“你这药给谁的?”

    小侍童见她身穿护卫服,便说:“给左郎将的。”

    “他醒了?”元思蓁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问他。

    小侍童点点头,“王爷知道这消息,也过去了。”

    元思蓁微微挑眉,将小侍童手中的盘子端过,对他说:“我正好有事给王爷禀报,我来端过去就好,你回去歇息吧!”

    “这不好吧?”小侍童有些犹豫地说。

    元思蓁推了他一把,端着盘子就朝尉迟善光房间的方向走去,“放心,不会有人罚你。”

    她刚过了转角口,果然见到孟游守在门前,连忙弯腰行了个礼。

    孟游也瞧见了他,眼神一瞬冷了下来,可见她手中端着汤药,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门让他进去。

    屋中满是汤药苦涩的味道,李淮坐在床边与尉迟善光在说些什么,见元思蓁端着药进来,不由挑了挑眉,他原是想问一整日都不见踪影跑去了哪儿,可又意识到现下问这话不妥。

    “左郎将喝药。”元思蓁略过李淮质问的目光,将药递到尉迟善光跟前。

    尉迟善光脸色还有些苍白,手上却还是有力气端起碗喝药,他见这端药的就是李淮的护卫,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听王爷说,你为了救我才被拉下了水,后来又在皇陵里头将我带了出来?”

    元思蓁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属下的职责。”

    “不必说这些话,既然如此,你便是我尉迟善光的救命恩人,这大恩我会铭记在心,以后你若有事相求,尽管开口。”尉迟善光神情郑重地说,还起身朝元思蓁行了个礼。

    “左郎将折煞我了!”元思蓁勾了勾嘴角,心想尉迟善光这人倒是个爽朗的。

    “好了。”李淮将尉迟善光推回床上,见元思蓁丝毫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打的算盘,也没有回避她的意思,继续问尉迟善光道:“你落进江中后,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尉迟善光摇了摇头,“入水挣扎了几下,便晕了过去,像是睡了许久,再醒来便是在这床上了。”

    李淮看了一眼元思蓁,意思是她想问的都替她问过了,确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元思蓁见尉迟善光还一脸懵愣,想必这人也不会隐瞒什么,不由有些失望。那些僵尸将尉迟善光放在小周主的棺椁上朝拜,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思索间,尉迟善光一口将汤药喝完,随手一挥将碗摆回了判中,却见他袖中飞出一个东西,“咚”一声砸到了墙上。

    元思蓁立刻前去帮他拾回,没想到竟个精致的小荷包,不由心生好奇。

    “这是哪家娘子的信物?荷包里怕是塞满了金银,才能砸出这样的响声?”李淮见此微微挑眉,语气揶揄道。

    尉迟善光从元思蓁手中接过荷包,听到李淮这番话竟微微红了脸,“哪里的话!里头不过是护身符罢了!”

    李淮见他没否认前面半句,心中也一清二楚,继续说道:“想不到那位尤三娘子不仅绣功了得,替你求来的护身符也如此灵验。”

    “你...你怎知是...三娘?”尉迟善光大惊,神色闪躲地问。

    李淮一脸‘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又低声道:“不过我听闻你父亲已在为你说亲,此事你当妥善处理。”

    尉迟善光无奈点了点头,瘪瘪嘴道:“他若是有什么说辞,我便把你搬出来说,你当初不也要死要活要娶王妃,还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圣上不也准了吗?大不了我也学着你,跪三天三夜不行,那就四天四夜!”

    若元思蓁不在此,李淮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可当着她的面,只觉面红耳赤,匆匆扭过头,不去看元思蓁的眼睛。

    第79章

    不化之骨

    元思蓁没想到尉迟善光……

    元思蓁没想到尉迟善光还能提到此事,

    不动声色地去看李淮神情,果然见他脸色微僵,不由心中好笑,

    忍不住接着尉迟善光的话道:“是啊,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

    这才打动了圣上,

    这情谊实是惹人艳羡!”

    李淮轻咳一声,

    连忙错开话头道:“明明在说你之事,

    怎么绕到我身上了?”

    “这不是你先提的吗?”尉迟善光也看出李淮局促,将荷包捏在手中摸了摸,不知为何心里头生一丝攀比之意,

    瞟了一眼他又问:“王妃可有给你绣过荷包?”

    李淮微微颔首,眼角挑起,薄唇紧闭,

    一句‘关你何事?’已经写在脸上。

    “嘿!”尉迟善光反倒来了兴致,

    继续打趣道:“回京后日日就听人说你那些情情爱爱的轶事,怎么别人都能知道,

    对我你却要藏着掖着!还当不当人是兄弟?难不成只是你一头热,王妃却连个荷包都懒得给你绣?”

    “自然不是。”李淮语气不善地说,

    他方才下意识就想看元思蓁,却又及时忍住。

    元思蓁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李淮会如何回绝。

    “那便拿出来瞧瞧!”尉迟善光把手伸向他,“我的你也看了,

    我可不能吃亏。”

    李淮眼神微微闪烁,

    犹豫了许久,才出乎元思蓁意料地从贴身的衣襟中掏出一个小荷包。

    这荷包针脚粗糙,面上的绣纹更是一塌糊涂,

    与尉迟善光手中的那个想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元思蓁真没想到李淮会将她绣的‘肥鸭互啄’贴身带着,眼见这不能见人的手艺要跟人家心灵手巧的美物放在一块儿比,她不光是替自己尴尬,更是替李淮尴尬,心想这尉迟善光可别没眼力见还嘲笑李淮,不然李淮在心里头记恨她可就麻烦了。

    那尉迟善光果然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刚瞧了一眼,嘴边的笑容是藏也藏不住,“这...王妃这女工还真是别致的很!绣的这是何物啊?老鼠?成双成对的,总不能是鸳鸯吧?”

    他话音刚落,就觉两道凌厉的视线射向自己,连忙止住了嘴上的话,神情却露着得意,心里头还有些奇怪,怎么边上的小护卫也瞪自己。他又摸了摸自己荷包上的花纹,说道:“三娘这春花确是绣得极好。”

    “尤家三娘极擅绣功,绣这春花易如反掌,可王妃她不懂此道,能绣这复杂的鸳鸯交颈,足以见得一番心意。”李淮看不过他得意的神色,维护元思蓁道:“我若要个精致的荷包,随意去御绣坊拿一个便可,可再精致的荷包,哪儿比得上其中蕴含的真情?”

    尉迟善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三娘没用心,立刻反驳道:“我这荷包自然也蕴含真情,里头还有三娘给我特意求来的平安符,现下想来,在皇陵之中能死里逃生,都是因着我一直将它牢牢握在手中!”

    李淮不是爱争这口舌之胜的人,可今日元思蓁在一旁,他心里头不愿被尉迟善光压了去,刚想开口又说,却听身旁的元思蓁语气好奇地问:“这护身符如此灵验,左郎将可能再给属下也看上一眼?”

    “有何不可?”尉迟善光见救命恩人开口,也不好拒绝,便将手中的荷包递出。

    元思蓁恭敬地接过,捧在手心轻轻摸了摸,里头的东西有些凹凸不平,似是刻着字。

    她端详了一会儿,便又还给尉迟善光问:“左郎将真一直握在手中?”

    “我醒来时还在我手里呢!”尉迟善光有些感慨地摇摇头,继续说:“还真邪门,我是最不信这些东西的,可这回倒是有些动摇。”

    李淮方才便觉元思蓁并非真的好奇要看,现下听这话,立刻想起在皇陵之时,他们两人在尉迟善光身上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异样之处会让僵尸朝拜。

    他不由心下一凛,元思蓁难不成是怀疑这荷包?

    这想法虽有些荒唐,可也不无可能,那时他虽仔细搜寻过尉迟善光身上,却真是忽略他轻握着的手掌。

    元思蓁又看了那被尉迟善光握在手中的荷包一眼,转身对李淮说:“王爷,天就要亮了,属下还有事禀报。”

    李淮轻“嗯”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袖,低声道:“尉迟你先好生休养。”

    尉迟善光这才躺下还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担忧,顺手又将荷包塞到了枕头底下。

    “啊呀!”元思蓁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往他枕边一拍,低声道:“蚊子。”

    尉迟善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觉眼皮极重,昏昏沉沉就坠入梦乡。

    “王爷我们回去吧,让左郎将先休息。”元思蓁手指一转,将方才摸出来的荷包塞进袖中,朝李淮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又施法术又摸荷包的花招全被李淮看在眼中,他却只微微挑眉,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房门。

    孟游一路跟在两人身后,待进门之时,见元思蓁若无其事地紧贴着李淮而入,李淮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只得沉重地停下脚步,心中默念身为影卫的职责,替两人合上了门。

    “拿出来看看吧。”李淮语气淡淡,看着元思蓁说道。

    元思蓁邀功般地微微一笑,将袖中的荷包掏出,坐在李淮身边拆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荷包极是精巧,里头的护身符竟是被缝进了暗层里,她只好抄起了桌上的剪刀,打算剪开封口之处。

    谁知却被李淮一把将剪刀夺过,轻声说:“我来吧。”

    他想起元思蓁不怎么好的女红

    ,觉得这剪刀在她手中定使不利索,不说剪坏了荷包难以跟尉迟善光交待,若是弄伤了手可还得了?

    元思蓁这回倒是不争,从善如流地将荷包也递了过去,看着李淮修长的手指握起剪刀,一点儿一点儿地挑开线头。

    她心里头忽然觉得,若李淮是个女子,说不定女红做得比那尤三娘还要好。

    李淮自然不知她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待暗层开了一个口子,他便将里头的护身符拨了拨,让它从荷包中滑出,掉落在桌上。

    “咚”一声,两人看着眼前的“护身符”皆是一愣,半晌,元思蓁才伸手摸着上面的不寻常的纹路,轻声说道:“可是我眼神不好,上面这几个字是......”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李淮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几字他再是熟悉不过,正是刻在九五至尊的传国玉玺之上的八个大字。

    这字刻在一块正正方方的小玉片上,而玉片背面的凿痕却极其粗糙,像是生生从什么东西上敲下来一样。

    元思蓁将玉片举到烛火前,借着火光鉴了鉴这玉的质地,语气惊讶道:“难不成,是从玉玺上直接切下来的?”

    李淮心中惊疑不定,他不知这玉玺残片究竟与尉迟善光是何关系,若他真是什么前朝余孽,又该如何处置是好。

    “难怪有两条龙。”元思蓁想通这其中联系,拍着李淮的肩膀将她在皇陵中瞧见两条真龙紫气之事又说了一遍,“一个是你,天潢贵胄真龙血脉,一个就是小周主残留在玉片上的龙气。”

    李淮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地说:“为何龙气不是尉迟?”

    “啊!我还来不及给王爷说!”元思蓁连忙解释:“那小周主,是位女皇帝。”又细细将心中的推测一一道出。

    这话有如滔天巨浪,却撞开了李淮心中的重重疑惑,如此一来,皇陵中的一切都说的通了,他眼神暗了暗,思忖片刻,又问道:“尤三娘可就是小周主?”

    元思蓁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有些犹豫道:“或许只是有所关联。”

    “不对。你可还记得,尤三娘说过,她的店之所以叫淮南记,是因为她是淮南人士。”李淮回忆自己读过的史料,沉声道:“史书中虽未详细记载过这位摄政太后的生平,可我却曾听史官有过推测,那太后确有可能夺了自己儿子的皇位,还差点改了国号废了皇帝,在那之后,辉朝皇帝继位之时,未防再效,便会赐死母妃,也再没有淮南女子被纳入后宫。”

    元思蓁想起尤三娘那张出水芙蓉般的清秀脸庞,实是不能将她与这位雄才大略的前朝女帝联系在一起。

    “可这太后是百年前之人,又怎会......”思及此,李淮只能想到有什么灵丹妙法,便向元思蓁投去询问的眼神。

    “不化骨。”元思蓁沉声道,“死前一丝执念未散,在身体中氤氲百年,成了僵尸却不会腐烂,还如活人一般。”

    “那她也是......僵尸?”李淮眼中闪过一瞬惊愕,想起尤三娘平日里如常人一般,照看店面的生动模样,不由心生寒意。

    元思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丝执念定是她一生最是求不得之事,才能成为不化骨,又在机缘巧合下诈尸重生。”

    一生最是求不得,于一位立业未半的女皇帝而言,极有可能就是再登宝殿,可尤三娘却只开了家馆子,一心都扑在经营上,怎么也瞧不出有何野心,难不成是在暗中谋划?

    第80章

    官家医馆

    两人在桌边坐了没一会……

    两人在桌边坐了没一会儿,

    窗外便传来沉重的晨鼓声,将武昌城从诡谲的夜色中唤醒。

    而近乎一夜未眠的李淮,还不停摆弄着那块玉片,

    没有一丝倦意。

    他不仅忧心这位百年不腐的女皇帝是否还觊觎着皇位,还忧心一颗心牵挂在她身上的尉迟善光。

    若尉迟善光是个寻常男子也就罢了,

    他还能以为尤三娘是想过过简单的日子,

    可偏偏尉迟善光是龙武军左郎将,

    在皇宫禁军中的权利极大,

    他父亲、祖父又都是朝中重臣,李淮难免疑心,尤三娘是否在利用尉迟善光?

    元思蓁将玉片从他手中拿起,

    塞回了荷包之中,打算待会去寻花鳞帮忙缝上再还回去,她看了眼李淮忧愁的神情,

    也猜得到他在担心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尤三娘能将传国玉玺如此重要的物件削成片塞进荷包赠人,足以见得这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极重,

    或许她对尉迟善光还真是情谊深厚。

    再者,尤三娘自是知道玉玺龙气能压制皇陵僵尸,

    她若真有利用僵尸作乱的心思,又怎会让尉迟善光将其带到武昌。

    元思蓁没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李淮,毕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女儿心态,

    竟用情爱来揣度复杂的人心。

    未过多久,

    李淮又要再去议事厅中,元思蓁只在房中眯了一会儿,便去仓房中寻花鳞。

    白日里她倒不像晚上那般警惕,

    光明正大地就走了进去,只见花鳞已将那僵尸扒得精光,连头发都拽了下来,就差开膛破腹了。

    “你这般能寻到什么?”元思蓁看着眼前倒胃口的画面,皱眉说道。

    花鳞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目光还停留在僵尸身上。

    元思蓁一跃坐到桌上,拉过花鳞的身子说:“还是你我读的书不多,李淮竟然还真知道前朝有过女皇帝之事。”

    她将方才在房中与李淮的那番猜测悉数道出,花鳞听完后难得一见地皱起了眉,良久也不答话。

    “你想什么呢?”元思蓁失了耐心,忍不住问道。

    花鳞若有所思地扭过头,像是想通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轻声道:“难怪百翎宫中的僵尸是男子。”

    元思蓁一时不解,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又听花鳞说:“是她的面首。”

    “这......倒也不无可能。”元思蓁微愣,没想到花鳞想的竟是这些东西。

    “那僵尸每夜去寻才人,并非对其有意,倒有几番抢回寝宫的意思。”花鳞说着说着,嘴角还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微笑。

    元思蓁想了想,又道:“可高贵妃误认为是鬼的僵尸,是女子模样。”

    “既然小周主是先做了摄政太后再夺位,总会有一两个关系紧密的后妃相助啊,又或是,小周主男女通吃?”花鳞歪着脑袋说。

    眼见她的思维越来越跳脱,元思蓁连忙打住,“无论如何,这小周主倒是个难以琢磨的人物,她皇陵中陪葬的妃嫔棺椁都是空的,我原以为因着她是女子,所以没有妃嫔,可若她有面首,难道是不舍得他们陪葬?”

    花鳞摇了摇头,将桌上僵尸的衣物盖好,轻声道:“我看不像,小周主既然有不输男子的帝王之心,又怎会没有帝王的铁石心肠,你看古往今来的雄才霸主,晚年之时无一例外,都求仙问药,以得长生。”

    元思蓁面色一沉,立刻听出花鳞话中暗示,想起皇陵中的种种,她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墓室顶上的阵法,是她求长生之法?”

    “还有皇陵中的尸山,弄不好都是她的手笔。”花鳞面上沉静,眼中却闪过一丝波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位小周主心生佩服,甚至起了要去会一会尤三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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