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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他按照分工铺好柴浇好油,冲击公爵卧室要信号,却看见a胸口插着一把刀,秦究架着他的手肘抱着他。

    那一秒,高齐的心脏差点儿停跳!

    好在姜原说的那些及时应验。

    巫医心甘情愿让公爵刺了自己一刀,所有巫术一点点开始回溯。

    他眼睁睁看着秦究和游惑身上的血迹逐渐缩小,破皮烂肉慢慢弥合,脸侧的青筋一点点褪去。

    游惑皱了皱眉,在秦究肩膀上重新睁开眼。

    所有考生陆陆续续撤离城堡,让到了外围,大火在几分钟内烧得冲天。

    广场前的荒草地上,蜷缩着的血团依稀有了人的模样。他们慢慢撑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和身体,茫然许久,又抬起头。

    光照透黑云,被拉成一道道斜直的线,投落下来。

    那些不人不鬼的亡灵在逼仄的教堂里蜷缩久了,都快忘记天光是什么样了。

    而这一次,他们不用躲藏,可以笔直地站在光的下面,久违地……拥抱它。

    又过了很久,火光里突然钻出来几个人,跳着扑打着身上的烟。

    眼尖的人惊叫一声,喊道:“张鹏翼???”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

    几乎所有考生都围聚过去的时候,有两个人远远呆在人群之外。

    荒草尽头有一排高高的铁栅栏,像庄园古典的门。栅栏之后是一片浓重的雾气,穿过雾气,可以看到卡尔顿山顶的监考小屋。

    但游惑并没有穿过去,他只是靠着铁栅栏远远看着古堡下亢奋的人们。

    灵魂抽身之后,人会觉得疲惫困倦。

    他不喜欢吵闹,这种时候更不想听惊呼和尖叫。

    他不太想动,况且身边还有一个人在释放低气压。

    秦究从古堡出来就一直绷着脸。

    就像濒临爆发边缘,又被强行收拢回去,闷闷地压着。

    事实上游惑也一样。

    他记得秦究的冒险,秦究记得他的,半斤八两,谁都憋着一口气,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途径。

    游惑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

    心跳得依然很快,像冒险的后遗症。而困倦和疲惫又一阵一阵地往头顶涌,但大脑又极度清醒。

    他身上的绸质衬衫和马裤长靴没来得及换,残留的血迹还散发着一丝铁锈味。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硌人,游惑反应了一下,摸出来一看。

    居然是高齐最初塞给他的烟和打火机。

    他平时不抽烟,但这个瞬间,却突然想要提提神。

    秦究突然说:“借我一根。”

    游惑递了一根给他,又拨动打火机,自顾自点上了。

    薄薄的烟迷蒙一片,几乎和身后的雾气相连,微微有一点辣。

    游惑在烟雾中闭了一下眼睛,并没有吸进去。

    本打算摘了看烟慢慢烧,身边的人突然靠了过来。

    秦究伸手笼了一下烟雾,狭长的眼睛在雾气中眯了一下。

    他唇间含着烟,低头抵上游惑的那支。

    红色的火星明灭。

    面前的影子覆过来又撤开,秦究站直了身体。

    片刻之后,他摘了烟,低头重新靠过去。

    游惑背抵着铁质的栅栏,雾气穿过缝隙,带着暧昧的潮湿气。

    之前的担心和怒气、心口间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诅咒的效力在消散,秦究手腕的最后一块皮肉完全愈合。

    安静多日的红色警告灯在此时疯狂闪烁,滴滴的提示穿插着呼吸声,响个不停。

    遥远的前方,是人群和大火。

    后方隔着雾的山上是监考小屋。

    他们在警告声中接吻。

    第93章

    刻骨┃所以说爱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秦究微微让开,

    目光从眼眸里投下来,

    落在游惑的嘴唇上。

    他们鼻息很重,彼此交错。

    ===第142节===

    警告声从没响过这么久,

    像坏了一样。

    但谁都没去管它。

    “大考官,

    你喘得有点急。”秦究低声说。

    都说浅色的眼珠天生透着薄情感。

    但当这双漂亮的眼睛映着缭绕的烟雾,

    在急促的呼吸中半睁半闭,又比雾气还要潮湿迷蒙。

    游惑偏开头平复,

    却收效甚微。

    过了片刻,

    他才转回脸来回答秦究:“……缺氧的正常反应。”

    “正常反应……”秦究重复了这个词,在粗重的呼吸中笑了一下:“光天化日之下和另一个男人吻在一起,

    也是我们大考官的正常反应?”

    “……”

    游惑嘴唇动了动,

    片刻后说:“之前古堡里的事就算揭过了。”

    “古堡里的事?古堡里发生的事很多。”

    秦究说:“你是指你前脚答应不冒险,

    后脚就趁我被围攻偷偷跟巫医做交换这件事?还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强行抓着我的手捅你自己一刀的事?又或者……捅刀的同时用拥抱骗人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呼吸停止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重新睁眼这件事?”

    游惑:“……”

    “三件,你挑一个揭过。”秦究说。

    游惑:“你呢,你想一换二自己捅自己,

    以为我猜不到?”

    秦究垂眼看着他,

    突然说:“我现在的心跳创了新高,

    有点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食指关节抵着游惑的下颔骨,拇指摸着他的下唇。

    游惑心跳同样很快。

    他瞥了一眼秦究的手指,声音沙哑:“……有种心理叫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秦究哼笑了一声,他拇指轻拨了一下,在游惑嘴唇微张的时候又偏头吻了过去,

    “吊桥效应包括被吻到脖子发红么?”

    秦究低头过来那一瞬,也许是气息太强烈的缘故,某个久远之前的场景涌进游惑脑海。

    模糊又熟悉……

    似乎是某个梦境的翻版。

    ***

    那天和这场考试一样在仲夏。

    也许这个季节炽烈潮热,很容易迸溅出冲动和情感。

    那时候的游惑依然是考官a,秦究到了考生期的末端。

    那是他的第11次违规,花了一天清理考场,又在考官a的禁闭室里关了两天。

    这是第二天的黄昏。

    秦究端着一杯水,撑坐在桌沿,短发湿漉漉的,干净衬衫敞着领口的钮扣,肩背胸口的肌肉线条精悍有力。

    他喝了一口水,偏头对游惑说:“感谢亲爱的大考官据理力争,在禁闭室的卫生间里加了浴室,不然这几场禁闭下来,你恐怕要跟我断绝来往。”

    游惑站在一旁,等他喝完水把杯子带走。

    “系统就没怀疑点什么?”秦究问。

    “这些设施很早以前的禁闭室都有,后来才省掉,现在只是改回去。”游惑说,“它能保证以后不会有跟你情况相似的考生?那些考生一样要用到这里。”

    他说话的模样冷静得一如平常,秦究欣赏了一会儿,说:“它一定是被你这种表情给骗了。”

    “……你究竟渴不渴,五分钟喝两口?”游惑说。

    “又岔话题。”秦究老老实实喝了第三口说,“每到不那么正经的事上,你就岔话题。你急着走?”

    游惑说:“热。”

    禁闭室里其实不闷,通风装置还不错,洗澡的潮气很快就散掉了。

    但依然有热意残留。

    秦究说:“二十分钟前这里明明更热,你也没急着走。”

    游惑:“……”

    他绷着一张天生冷感的俊脸,从秦究手里拿过杯子说:“之前说的事你记住就行,我走了。”

    “什么事?”

    “……”

    刚说完就忘。

    考官a想打人。

    秦究从桌上跳下来,这才道:“你是说让我考完赶紧滚,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当监考官这件事?”

    游惑:“……”

    他明明是希望秦究顺利通过考试,离开系统,别再往这片火坑里跳。

    但……非要这么解释也没错。

    “我带着目的来的,你忘了?就算系统让我滚我也得想尽办法回来。”秦究说。

    “你的目的跟我的一样。我比你了解这里,比你更熟悉系统,更容易让系统放松警惕,也更容易达到那个目的。”游惑皱着眉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非要被绑在这里。”

    担心作祟,他罕见地感到急躁。

    “理由?”秦究说:“我面前就有一个,正头也不回地跟我放狠话。”

    游惑在门前停住脚步。

    “我突然有点好奇,在你眼里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秦究说。

    游惑站了一会,片刻后说:“监考官和考生的关系。”

    他说完,屋里沉默持续了很久,身后那个一贯嚣张肆意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游惑神情冷静,抓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却泛白。

    又过了很久,在他打算去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接着,秦究的气息落下来。

    他低下头,在游惑耳边说:“其他监考官和考生不上床,大考官。”

    游惑眼睫颤了一下。

    那几乎是一个从背后抱上来的姿势,但又带着他们之间特有的对峙意味。

    “你的嘴硬我早就习惯了,越担心谁就越要刺谁。我没见你这么刺过别的人,冲着这点我说什么也会回来的。”秦究说。

    “就算系统把我扔出去,清掉记忆什么都没留,我也会回来的。”

    ……

    ***

    古堡的大火烧了很久,丝毫没有要熄的架势,似乎有太多东西该被灼烧干净。

    公爵和巫医的灵魂早已消散,留下的残肢尸骸因为巫术回溯的缘故,纷纷复归为人。

    他们经历了一回涅槃重生,大叫着从火中逃窜出去,重见天日。

    一切生死在大火中回到起点。

    城堡某个角落,一个红木箱子突然震动几下,有什么人在里面惊慌尖叫,想要离开。

    自从公爵复生后,红木箱子就一直放在他的床底。

    他每隔几天就会呼唤着“我的艾丽莎”,会寻找和她相似的姑娘,砍掉她们的头颅四肢,为了让艾丽莎回来。

    可长久以来,他从没有打开过那个木箱子。

    他把它藏在床下,从放进去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打开过它。

    那个巫术,要求被复活的人和牺牲品一起被蜡烛包围。

    公爵给自己做过无数次,细节再清楚不过。

    但他每一次……每一次去找那些年轻姑娘,都没有带上艾丽莎。

    不是因为害怕残肢。

    残肢他见得多了,亲手砍的数也数不清,他只是不想看到箱子里的那张脸,不想看到箱子里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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