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警车里下来十来名公安和法院的人员,排成一队走向主席台。公安人员将主席台附近的人驱散开,留出一大块空地。
陈亮几人面对着人群。
时间一到九点,公审正式开始。
每宣判一个人的罪行,就有公安将嫌疑犯拉到一个木架做的台子上面对观众。
大喇叭里传来审判员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着在整个广场上,听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已经有愤怒的群众向陈亮等人扔石头和垃圾。
如果不是有公安人员在场,这几个人得被撕成碎片。
整个公审大会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审完几个人被重新押上车,还要游街示众。
大解放要载着几个人在江城的几条主路上开过,再押往刑场。
解放车上还连着喇叭,循环播放几个人的罪行。
毛晨等四个人骑上摩托,刘长喜问,“咱们还要跟去刑场?”
毛晨点头,“对,骞哥说要看到陈亮被枪毙。”
他现在也有点头皮发麻,公审大会之前他们没少看,但是行刑时还真没去凑热闹。
也不知道骞哥这次抽啥疯,非要他们亲眼看着陈亮被枪决才行。
几个人没跟着大卡车,直接骑摩托车赶去西郊刑场。
那一处现在已经不是秘密所在了,公开执行都在那里。
已经有好事的人骑着自行车往那狂奔了。
行刑时间是十点整。
这一处现在也是人山人海,还真有不怕晚上做噩梦的。
连军队都出动维护秩序。
快十点的时候大解放开来了,几个人一下车就有被吓尿的。
是真尿,走路都不会了,两名公安架着走。
特别是张春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软脚虾一样站都站不稳。
她不被执行枪决,但是先跟着到刑场了,要看着这些人被行刑再押去监狱。
四个人排成一排,枪声一响,应声倒地。
毛晨和杨奎看得腿肚子转筋。
他们和陈亮也是认识的,之前也干过架。
现在人就死在他们面前,这冲击力可想而知。
刘家哥俩已经跑到一边去吐了。
刘长贵快把胆汁吐出来了,毕竟年龄还小,吐完摆着手,“以后谁都别让我喝西红柿鸡蛋汤……呕……”
毛晨拍拍他,“你行不行?咋也算混过社会的,看个枪决就吐成这样?”
刘长贵摆着手已经说不出话了。
毛晨也想吐,被他硬生生憋回去了。
现在怀疑骞哥是不是故意让他们来的,让他们以后注意点,不然下场就是吃花生米。
谭云骞中午没回去吃饭,在外面请人吃的饭。
请的是机车厂的副厂长田志勇。
老爸去世的时候正是徐茂远升厂长的时候。
在老爸的葬礼上,有人议论关秀娥现在嫁的人升厂长了。
那人还讲了一些竞选厂长时的内幕,但是不知道真假。
当时他忙着老爸的葬礼,对这些话也只是一听。
他恨关秀娥,但是对徐茂远不了解也没有过多关注。
毕竟人家只是娶了他妈,和他也没有接触。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结仇了。
他不信田志勇被徐茂远压了整整十年心里没有怨气。
他今天就是想试探一下田志勇的态度,能不能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田志勇在厂子里是主抓生产的副厂长。
机车厂生产的都是蒸汽火车、大型起重设备等的大小配件。
今年价格双轨制一出来,官倒盛行,手里有点权力的都利用计划内外价格的巨大差异倒卖厂子里的产品。
谭云骞就是用要买零配件的理由约他出来的。
第70章
不怕事情闹大
田志勇一进到包间里,谭云骞就站起身和他握握手,“您好,田副厂长!我姓谭,谭云骞。”
“你好,小谭同志,你是想买什么配件?”田志勇说话慢条斯理的还带着点官腔。
谭云骞先递给他一根烟,再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找田副厂长谈的买卖和贵厂的产品无关……”
田志勇一挑眉毛,“哦?”
“和您的官运有关系。”
田志勇笑了,“这话怎么说?”
谭云骞坐下淡定地看着他,“十年前机车厂提厂长的候选名单里应该有田副厂长吧?按照资历来说厂长的位置应该是您的,但是后来却因为没学历没背景输给了徐厂长,是这样吧?”
田志勇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但也只是一瞬,他摸不准谭云骞的来路,哪能轻易暴露心思。
他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徐厂长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一分到厂子里就委以重任,他能当上厂长也是他的本事。”
谭云骞也笑了,“田副厂长可是十六岁就进厂做学徒,干了二十多年才做到副厂长的职位,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徐茂远和你同岁,只因为是大学生,又有个在机械局工作的父亲,进厂就是科员,没多久就是副科长,而后又是科长,一直到副厂长他仅用了你一半的时间。”
“最近他应该要离开机车厂调到机械局了吧?他走了田副厂长倒是可以继任厂长一职了,但是徐茂远去了局里还是压你一头……”
谭云骞说到这故意停下来看着田志勇。
田志勇的脸色已经快黑成锅底了。
他和徐茂远的年龄差不多,就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他现在止步于副厂长。
当年老厂长快退休时是很看好他的,想扶持他上位。
当时他的希望也最大。
但是后来他听说在审批候选人的时候他的名字被拿掉了。
要是公平竞争他选不上是他能力不够,但是因为后台他是真心不服气。
这些年他和徐茂远也是面和心不和。
他也听说最近徐茂远在父亲的牵线下,和机械局那些领导经常一起吃饭,要调到局里去。
他走了自已倒是能当厂长了,但是等于捡人家不要的,这滋味很憋屈!
他深吸一口烟,挑了挑眉毛,“小谭同志有什么直说吧。”
谭云骞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他眼前。
田志勇拿在手里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检验单子和病历。
“关秀娥、谭建军……这都是谁啊?”
“不对,关秀娥不是徐茂远的爱人吗?”
他抬起眼看着谭云骞,“你到底是谁?”
“谭建军是我爸,关秀娥……是我妈……”
田志勇愣了半天,“你妈?你要整你继父?”
谭云骞冷声回答,“他不是我继父。”
他坐的离田志勇近了些,从那堆检验单子里抽出两张,“关秀娥的血型是Ab型,我爸的血型是o型,我的是A型,我是他们夫妻亲生的,但是徐重阳—也就是徐茂远的继子是Ab型血,他不是我爸的儿子,但他是在关秀娥和我爸婚姻存续期间出生的。”
他要感谢老爸有留单据底子的习惯。昨晚他从小屋翻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留着各种收据、票据,其中就有关秀娥当年生孩子的病历和单据。
“等会儿等会儿,我理理……”田志勇有点听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你妈……关秀娥在没离婚的时候就出轨了?徐重阳不是Ab型血吗?随你妈妈也没错啊?”
谭云骞看他一眼,又是一个和他一样没文化的。
他拿出一本书,七十年代出版的《血型与血库》,他翻开找到关于血型遗传那一页递给田志勇。
这是他今天上午特意跑到市图书馆借的。
为了这本书还特意办了个借书证,不白办,以后可以经常借书看。
田志勇看完表情有些微妙。
“你的意思徐重阳就是徐茂远的亲儿子?”
谭云骞点头,“基本可以确定是。关秀娥和徐茂远年轻时处过对象,徐家不同意,关秀娥才嫁给我爸。”
田志勇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徐茂远再婚以后把继子当亲生的,也没再要孩子,当时在厂里可是圈了一波好人缘。”
“不过我听说他那个难产死的媳妇生产前可是来厂里闹了,两个人在办公室吵了一架,具体吵什么不知道。但是她前妻因为生气动了胎气早产才大出血没救回来。”
“这些我是听当时跟着徐茂远一起送媳妇去医院的工人说的。”
他又看向谭云骞,“但是怎么证明徐重阳是徐茂远和关秀娥的孩子呢?”
谭云骞问,“知道徐茂远的血型吗?”
“能查到,厂里前两年做过一次体检,每个人都验了血型,有记录。就怕出事故需要输血的时候医院血不够。”
田志勇说完后捏捏下巴,叹口气,“但是同血型的人那么多,也没法证明徐茂远就是徐重阳的生父啊?”
谭云骞笑了,“我会让他亲口承认的!”
田志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亲口承认?”
谭云骞点头,“我办成了再联系你,后续的事怎么做就看田副厂长的了,一个能在婚内出轨别人妻子的男人手脚也不会太干净,如果田副厂长有办法让他进去我会有重谢!”
田志勇打量着他,突然笑起来,“你这个年轻人心够狠的啊,徐茂远可是你妈妈的现任丈夫,难道你就一点不考虑你妈妈的下场吗?”
“还有,被人知道了,你爸爸的脸面怎么办?”
谭云骞的眼神变冷,“我爸已经不在了,出轨是关秀娥做的,我爸有什么错?她都不要脸了,我们怕什么?事情不怕闹大,田副厂长有什么本事尽管使。”
田志勇仰头大笑,“够狠,有魄力!行,等着我回去查到徐茂远的血型给你消息。”
谭云骞拿笔写下自已的住址和毛晨家小卖部的电话号码。
服务员已经把菜上来了,田志勇没喝酒,下午还要开会怕影响不好。
正合谭云骞的意,不然他喝了酒还要把摩托车放在这。
喝酒骑摩托让时欣然看到该不高兴了。
想到时欣然他不禁又轻轻摸了摸腕上的手链,眼神都变得温柔。
第71章
老爸,你被戴绿帽子了
谭云骞吃完饭就骑着摩托回家,路过毛晨家就被叫住。
“哥,刚才有个姓田的打电话让你给他回一个。”
谭云骞下车支好摩托。
速度还挺快的呢。
他拿出写着田志勇办公室电话的字条回过去。
田志勇去医务室查了徐茂远的血型,是b型血。
放下电话,谭云骞将毛晨叫到门外,询问了下今天陈亮的事,又提到晚上的事。
“我记得大奎是不是给他妹妹买过一个单卡的收录机?”
毛晨点头,“对啊,之前刘家哥俩去花城的时候带回来的。”
“你让他管杨月借一下,今晚带上。”
“带收录机,还要带麻袋?”
谭云骞点头,“对!”
毛晨有些懵逼,这都是什么操作?
谭云骞回家将摩托停在院子里,徒步走去库房。
库房的门开着,时欣然穿着果绿色的连衣裙坐在木制的秋千上,秋千的支架缠着花花草草。
她低头看着什么,一只手扶着秋千,一只手拿着本子,嘴边带着浅笑,两条细白的腿随着秋千的飘荡来回晃悠着。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粉,闪着璀璨又妩媚的光芒。
如同一个下凡的仙女,不惹尘埃。
谭云骞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心被充斥的满满的。
是不是自已所有的不幸只为遇见这么美好的她?
时欣然感觉到门口的阴影,抬起头看过去,看着倚靠在门边逆光站着的男人,眼睛顿时笑成两弯新月,“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谭云骞重重的应着,大步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时欣然扬了扬手里的本子,“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算顺利。”谭云骞站在后面,轻轻推着她的背。
秋千荡得更高了,时欣然的笑容也更大了,她踢着小腿叫着,“推的再高点!”
谭云骞看她高兴推的更用力一些,库房里回荡着时欣然欢快的笑声。
谭云骞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的笑声可以这么治愈。
秋千停下来,时欣然拍拍旁边,“你也过来坐!”
谭云骞坐到她旁边,挨得很近,两个人一起悠荡着。
他上一次坐秋千还是弟弟没有出生的时候,在职工幼儿园里。
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爸爸在推他,那天他开心的要飞起。
嗯,今天也开心的要飞起。
哪怕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心里也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