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妮见妹妹被妈妈抱在手上没有哭,问道:“妹妹的病好了么?”冯二秋点了点头,“嗯!”
“我去给妹妹煮药,晚点去供销社买一袋粉回来。”
医生说二丫肠胃胀气,而且严重缺乏营养,需要换一种喂养方式。
看病三块,还剩下七块,一袋奶粉四块钱,完全够。
春妮高兴道:“妹妹有奶粉喝了,不用总是哭了,太好了!”
话刚说完,刘勇回来了,他将身上的脏衣脱了,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什么奶粉?二丫又怎么了?”
春妮小声道:“妹妹不舒服!”
她很聪明,知道妈妈手上有钱的事,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
“一个女娃子,精贵个什么劲,谁家到了六个月不是开始吃糊糊和粥,就她吃了吐。”刘勇不耐烦的说道。
冯二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解释道:“二丫一直以来营养不够,肠胃不好。”
刘勇凶道:“都是你自己不争气,没奶水,那能怪谁。”
冯二秋的心早就冷透了,二丫的营养跟不上,她的营养就跟得上了?
更何况现在又被迫怀上了。
但凡有条生路,他都不会跟着刘勇这个男人。
见冯二秋不说话,刘勇大声道:“别整天给我摆这副脸,马上去做饭。”
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春妮,“往后没事别再去施工的地方,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没事,瞎折腾,”
他今天没有看二丫,只知道她平时没地方玩偶尔会去那边看看。
春妮点了点头,“知道了。”
见冯二秋不动,起身想从她手上把二丫抱过来,就看了桌上放着一包药。
“这药哪里来的?是给谁喝的?”刘勇瞪着眼睛问道。
二丫喝药的事根本瞒不过刘勇,冯二秋也没打算瞒,女儿生病了本就该看医生,“二丫喝的,她病了。”
刘勇拧了拧眉,“瞎花钱,别没来这儿几天就净学那些城里人,没事往卫生所跑,你要再这样,每个月八块钱的伙食费也别想在我这儿拿了。”
说着把二丫抱过来,“快去做饭,我饿了,干了一天的活,累死了,回到家连顿热饭也吃不上。”
冯二秋没理他,拿着药进厨房煎,直到煎好了药,又从刘勇手里把二丫接过来。
刘勇瞪着眼睛看她,“你没做饭?”
“是!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做。”
刘勇站起来,气得粗黑的脸泛红,“啥意思啊?信不信……我……”
冯二秋抬头骂他,“刘勇,你有本事动手啊,你敢动手我就告到领导那里去,反正这日子我早就不想和你过了。
就你这个抠馊的鬼样子,看谁敢跟你生儿子。”
春妮吓着连把刘勇往后推了推,“你别想欺负妈妈,妹妹买药的钱,是一位姓沈的阿姨给的,她买了妈妈纳的鞋垫。”
刘勇没理会春妮继续对冯二秋说道:“你唬弄鬼呢,就你纳的那鞋垫,咱们村的媳妇人人会纳,值几个钱,能买得起药?”
说着骂骂咧咧的自己去厨房做菜,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说明这个姓沈的女人脑子坏了。
而沈清宜躺在床上,只感觉浑身像是被重物压过之后的疼痛,嗓子仿佛被呛进了灰尘一样又涩又痒。
她试着刚动弹了一下,后背就被一只大掌托住,随后被拢靠在怀里,即便没有睁眼,她也熟悉他身上的气息。
正想开口,就听到他带着克制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赵医生……赵医生……”
等沈清宜睁开眼睛时,赵医生已经坐了她旁边,替她取下氧气罩,问道:“还能说话吗?”
沈清宜试着着发声,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能!”
停顿了一下,又说:“喝水!”
赵医生没动,继续替她听诊一下,就听到陆砚大声道:“她说要喝水,听到了吗?”
赵医生无奈地点了点头,“听到了,渴不死人的!”
沈清宜看了一眼陆砚,只见他抱得小心翼翼的,往日里温隽清郎的眉眼疲惫又紧张。
她突然心中一悸,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陆砚……”
陆砚连忙低头看她,“不舒服,你别说话,我马上给你打水。”
说着就将沈清宜从怀里放躺下来。
赵医生没眼看,“我都说了,先让我检查完。”
要是别人他早就发火了,到底是谁说他是国宝级脑袋的?
但一想到他非常冷静地用最科学的方法把人在十分钟之内救出来的本事,又暂且相信他了,先忍忍吧。
他快速的检查了一遍,就看到陆砚端着一杯茶过来了。
陆砚将沈清宜重新扶靠在自己的怀里,看了一眼赵医生,将水杯递到了沈清宜唇边。
沈清宜就着他手上的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要说不能喝怎么办?”赵医生突然开口。
他一向都不是个听医嘱的性子,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拿他媳妇的身子开玩笑。
陆砚将茶杯放下,“要是不能喝,你刚刚就该制止了。”
沈清宜感觉嗓子好受了许多,环顾了一下四周,“安安呢?”
第112章
陆砚抿了抿唇,“我让苏洋带回去罚跪了。”
沈清宜连忙从陆砚的怀里挣扎着起来,“他刚刚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这样……这样……”
她明白陆砚的意思,当时她也吓得魂都没了,根本没办法顾及自身的安危,可把安安带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处罚过儿子。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处罚,让他长长记性。”陆砚在沈清宜面前说这句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
毕竟安安是她一手带大的,也是她用命护下来的。
沈清宜没再说话,感情上不忍,理智上也认同陆砚的做法。
陆砚看妻子不说话了,轻柔的开口,“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酸痛,不是很严重。”沈清宜回答完后又问,“是你救我上来的?”
她虽然晕迷,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陆砚点了点头,“嗯。”
随后伸手将她扶躺,“如果不舒服就先躺着,我等会回去看安安。”
赵医生开口道:“沈清宜同志再休息一下,就能回去了。”
“好,谢谢赵医生。”沈清宜礼貌的道谢。
赵医生笑道:“你该谢谢你丈夫,多亏他胆子大,脑子好使,不然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沈清宜看向陆砚,目光绻缱又复杂,可就在那一刹陆砚也看向她,四目相对,沈清宜的身子忍不住缩了一下,一动才意识到一只手被他紧紧的攥在大掌中。
她轻轻的想要抽回,却发现陆砚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再次迎上他的目光,就听到他问医生,“晚饭她能吃点什么?”
赵医生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细心的,“喝点粥吧。”
沈清宜抬头看了一下四周,“陆砚你看到我的包了吗?”
陆砚这才松开沈清宜的手,转身从身后取了包包,递到沈清宜的手上,沈清宜接过包包,发现上面有用水擦拭过的痕迹,这才意识到,掉到那种坑里,身上哪还有干净的地方。
而她现在手脚都干干净净的,衣服虽然还有灰尘的味道,但却没有明显的泥迹。
陆砚待她竟是这么细心。
沈清宜打开包包,里面钱和那双鞋垫都在,心里终于踏实了。
又坐了一会儿,陆砚看了看手表,在沈清宜的床边蹲下,背对着她,“时间到了,我背你回去。”
沈清宜休息了一会,体力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也累了,我自己应该可以走,你扶着点就行。”
陆砚没有动,“上来!”
语气是虽然温柔,却毋庸置疑。
沈清宜迟疑了一下,坐起来,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陆砚起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稳稳的背在背上。
男人的肩膀宽阔结实,沈清宜竟忍不住将脸颊贴在他的肩头,心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安全感。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可沈清宜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淡得若有若无的味道。
是那种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味道,唯他独有。
她想起从前他坐在父亲旁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衣,冷白的肤色,清隽的眉眼,长睫低垂专注的分析着父亲给的数据,仰月唇微翘,一举一动皆如画,似雨后新山,平湖秋月。
那时她突然明白为那些女同学为什么明知道他有对象,还是忍不住碰一鼻子灰。
他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有一次父亲忙,拿着她的数学试卷交到陆砚面前,“这里有两道题给她讲讲,我先去学校开个会。”
那是沈清宜数学考得最好的一次,得了九十分,
父亲有个习惯,不管她考得怎么样,都不会批评或是表扬,只会把错题挑出来给她讲一遍,这次也不例外。
陆砚接过她的试卷,看了一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惊讶让沈清宜忍不住的问道:“怎么了?”
他修长指节夹起旁边一支笔,从另外一个角度,做了五个步骤的分析,而分析的根本不是试卷上做错的题,而是他出的一道题。
“你把这道母题的逻辑方式弄清楚,再把剩下的错题改正就可以了。”
他的字刚劲磅礴,一笔一画透着力量,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和他这个人的外形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沈清宜看着那道题,傻傻的摇了摇头。
陆砚不耐的叹了一口气,“不明白?”
“嗯!”
他眉头微蹙,重新用了一种方式,一边讲解一边分成多个步骤当场验算。
哪知沈清宜还是不明白,还提了自己的要求,“你还是讲试卷上的题吧,像我爸爸一样。”
她看到陆砚的脸唰的黑了。
陆砚终于知道教授明明可以教得更好,为什么……
想到陆砚一副要吐血的样子,沈清宜一时竟忍不住笑了。
陆砚感觉背上的妻子,很轻很软,想起初次抱她在怀里的感觉,不知觉红了耳根,听到妻子的笑声,以为被发现了小心思,连忙问道:“怎么了?”
沈清宜突然有点好奇,那时候的陆砚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我想一起事来,觉得有点好笑。”
陆砚舒了一口气,“什么事?”
沈清宜说起了那次他让陆砚教题目的事,“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陆砚抿了抿唇,“没有,只是觉得教授不容易,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安安。”
说完之后,背后完全没了声音。
陆砚有些不安,他明明换了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在描述事实,她不会听出来了吧?
再说他真的很庆幸妻子给他生了安安,要不就得像教授那样讲题。
沈清宜当然听出来了。
“你……你生气了?”陆砚又问。
沈清宜将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没有!”
她没那么矫情。
陆砚既不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说谎,又不想让她难过。
“你要惩罚安安多久?”沈清宜换了个话题。
陆砚见妻子重新将脸颊靠在了他肩膀上,走得很慢,“看他的态度。”
安安的个性他清楚,许多事只需稍一提点就会明白,这次加重处罚,只需一次便会牢牢的记在心里,但他不会说一回去就解除惩罚的,否则妻子一定会让他快点走。
沈清宜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陆砚走得又轻又稳,落日渐渐西斜,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第113章
沈清宜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挡在额头,远处的青山染成了金红色,映红了半边天,不得不说这块地方还真美。
远离繁闹的居住区,机器声一停,格外宁静。
陆砚能想到选个这么美的地方,骨子里应该是浪漫的,她忍不住又问,“陆砚,你是怎么想到选这个地方的?”
“根据地理环境和建造成本推算出来的!”陆砚如实回答道。
沈清宜:!!!
是她想多了。
两人到家后,陆砚将沈清宜放在沙发上,直接去了房间,安安老实地跪在墙角边。
苏洋坐在椅子上给安安讲着故事,见到陆砚松了一口气,“处罚到现在可以了吧,再跪下去膝盖都要肿了。”
陆砚没有说话,走到安安面前,安安很紧张,紧闭着唇,一言不发,没有求饶,也没有哭。
陆砚将他一把抱起,眼神温柔坚定,“这种事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安安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妈妈回来了吗?”
陆砚把安安抱到大厅后将他放下来,“去跟妈妈道歉。”
安安跑到沈清宜面前,扑到她怀里,哭道:“妈妈,对不起!”
沈清宜将儿子抱住,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长记性了?”
“嗯!”安安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清宜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声道:“好了,妈妈没有怪你了,往后再好奇也要注意安全。”
“嗯!”
陆砚抬腕看表,“我去让人做饭过来。”
说完返回房间问苏洋,“你要吃什么?”
“红烧鱼、清蒸排骨,如果有鸡更好,没有的话就鸡蛋吧。”苏洋毫不客气。
明明他可以随意点菜,每次就一个菜打发。
他虽然在窗口也有特殊照顾,但没有随意点菜的待遇。
“好!”陆砚出门。
苏洋从房间里走出来,问候了沈清宜两句,又回房间了。
沈清宜见安安终于平静下来,从包里拿出鞋垫。
这双鞋垫在冯二秋拿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就有一股熟悉之感,每条竖线上都纳了一个小小的四叶花做点缀。
纳完后再继续走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