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斯不答话，盯着她看了半晌，盯到静姝恼羞成怒，拿水泼他。徐斯上半身往后仰，笑哈哈说：“我们买台风扇回家吹好不好。”
“你有钱？”
他认真点头，“有钱。”
“……”
静姝忍了又忍：“有钱了不起。”
第11章
女同学
隔天，徐斯搬回一台上海产的可摇式风扇。
风扇算这个年代的大物件，贾婶张婶跑来看热闹，两位女士头碰头凑一起感受迎面吹拂的凉面，嘴里不停发出稀奇的叹声。
面对众人询问价格，徐斯打哈哈，没敢直说。
反正为了搞这台东西，他耗费不少心力，钱财和人情。
有风扇后，静姝再也不会半夜热的睡不着，导致第二天精神萎靡，挂着黑眼圈干活。
自从大学开始放暑假，徐斯便整日神龙不见尾，早出晚归。
傍晚散摊回家，孩子们举着纸做的飞机在院里院外穿梭，静姝将小三轮停放好，招来豆豆。
她半蹲下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粒熟板栗，“豆豆，姐姐问你啊，你知道最近小徐哥哥在干嘛么？”
说起来，静姝的性子实在别扭。想知道什么，自己直接问本人就是，偏生她张不开嘴，抹不开面。
左思右想，竟把主意打在一个七岁小孩身上。
不过真让她问对人了。
虽然豆豆平时挺调皮，招猫逗狗，但着实可爱，脑瓜子又机灵，最爱跟在徐斯后面当小尾巴。
他哥小虎，对比之下就很老实了。
所以，静姝才锁定老幺。
豆豆毫不客气从静姝白嫩的手心抓起板栗往自己裤兜放。
然后歪着头回答问题：“小徐哥哥说，他在搞事业。”
“搞事业？”静姝微微偏开脑袋，重复道。
至于具体搞什么事业，徐斯当然不会跟小屁孩豆豆说。
“姜姜姐，你还有板栗么～”
小虎冷不丁出现在她身旁，静姝回神，“呃，有。”总共三颗板栗，还是学校看门大爷分享给她的。
神神秘秘的徐斯突然在晚饭前回到小院，静姝倍感意外。
因为他已经连续好些天没有跟她一起吃过晚饭了。
“没准备我的份啊。”徐斯看着桌上的碗筷。
静姝默默起身，去厨房给他添筷子添碗。
“谢谢。”
两人沉默吃着饭菜，静姝几度想开口，又怕唐突，走神中竟把两颗超辣的朝天椒塞进了嘴巴。
辣意瞬间爬满全脸。
眼泪鼻涕隐隐要冒出头，徐斯赶紧拿手帕帮她擦眼泪擤鼻涕。
静姝尴尬的要命。
徐斯还在那儿摁她后脑勺，一手把着帕子擤第二下清水鼻涕。
“喝口水。”
静姝就着杯口咕嘟咕嘟，一杯见底。
缓过辣，方觉两人姿势太亲密。静姝红着脸嘟囔：“你怎么像带小孩一样。”
徐斯退到安全距离，“抱歉，带豆豆带习惯了。”
“哦。”
晚餐草草吃完，徐斯主动洗碗。
饭后活动匮乏，静姝从徐斯那摞高高的书籍中随意抽取一本，翻开。
徐斯让她坐过来，“那边暗，对眼睛不好。”
兀自琢磨，改天有时间要打张书桌放窗前，再弄盏小台灯，这样晚上看书就不怕视力疲劳了。
两人各坐一边，捧着书籍，风扇呼呼吹着，伴着天边月光，感受时间沉淀的美好。
徐斯单手撑着脑袋翻过纸张，一页看完，察觉对面安静的过分。
视线扫去，刚巧撞上静姝欲言又止的双眸。
“？”
“这个字不认识。”
徐斯凑过去，“哪里。”
“念ren，原意是二心，用来批评人的不专一。”
静姝受教，乖顺道：“明白了。”
“还有哪里不懂？”夜晚，徐斯的嗓音十分温柔。
静姝摇头：“暂时没有。”她用干燥的枫叶作为书签，夹在未读完的书本中间。将厚厚的书放回原地，准备睡觉。
“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猝不及防的邀约，让静姝愣在原地。
徐斯温柔地笑着，看着她眼睛说：“明天电影院有新电影上映，我想去看。”
静姝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回望他明亮双眸，想说，你想看就去看呗，干嘛叫我一起。
开口却是：“好，几点。”
连生意都没在乎的，果断决定停休一天。
早晨七点，静姝随着生物钟醒来。院子里，胡大叔站在井边的凹槽旁刷牙，张婶在厨房忙活，贾婶握着细条的竹叶扫帚扫落叶灰尘。
徐斯先她一步起床，人已经出去买早餐了。
难得休息，他不让静姝再下厨房干活。
吃了早点，离影片开场还早，徐斯提议去外边散散步。
路过供销社，徐斯插着兜走进去。静姝慢悠悠跟在后面，听他向柜台里面的姑娘询问雪花膏，便立刻反应过来，小手扯扯他后背衣衫，声音如蚊子般细弱：“我不要，你别买。”
徐斯充耳不闻。
一下买了两盒，并让柜员打包。
“最近天气干燥，涂点雪花膏滋润下皮肤，防止缺水皲裂。”
人来人往的供销社，静姝不好意思跟他当众拉扯，嘴唇微张，嗫嚅：“你比女生还懂。”
徐斯摸摸耳朵，咧嘴笑道：“专门向人请教过，略懂一二。”
“徐斯——”
一道刻意放软的女声从右侧冲破半空气流而来。
徐斯和静姝不约而同循着声音望去。
梳着齐脖颈短发，戴白色发箍的清秀女孩儿朝二人走来。
大领子绣细珍珠的连衣长裙，白袜子小皮鞋，从穿衣打扮便不难看出，这女孩儿家境很好。
女孩笑意吟吟对着徐斯：“放假这么长时间，难得在街上碰到你。这是谁，你妹妹么？”说着将目光放在静姝脸上。
同性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有着难言默契，一眼就能分辨出对方喜恶情绪。
静姝确定，眼前的姑娘对自己存有隐晦敌意。
徐斯抬手为静姝介绍：“我同学，曾玉莹。”
“我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如此模糊的定位。
曾玉莹压下心中不喜，脸上神情却愈发温和，“明天我生日，你有没有空，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怕他不来，曾玉莹赶紧补一句：“很简单的生日饭，我还请了其他同学。徐同学，你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徐斯淡淡的，礼貌婉拒：“抱歉，我明天有事，大概去不了。不过还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又抬手看了看时间，“我们先走一步，你慢慢逛。”
颔首，带静姝离开。
第12章
坦白
曾玉莹眼冒寒光，紧盯他俩越走越远的背影。
电影院十点开场，一共七十分钟。
影片讲述一位侨居异国的某党将军的女儿，即女主人公回到祖国庐山游览观光，与出身高干家庭的男主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并坠入爱河的故事。
看完出来，静姝走在人行道靠墙里侧，头顶烈日将她影子斜斜照映在白墙上，身后是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的繁茂树叶。
徐斯长得高大，默默为她遮挡暴晒的阳光。
“你……”两人齐齐开口。
藏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摩挲，徐斯轻扯唇角：“你先说。”
静姝收着下巴，光滑白皙的脖颈弯出柔美弧度。
“电影真好看。”她声音小小的，像枝头青涩饱满的水蜜桃。
“你喜欢看，以后我带你常来。”
反正在北京看电影很方便。
静姝樱红唇瓣一张一合，回他：“我要做生意。”
“一个月看一次，当做休息，赚钱也要注重劳逸结合。”
“刚刚那女孩……”静姝背着手慢悠悠走着，犹豫要不要讲这个话。
“嗯？怎么了。”
静姝盯着脚尖，轻声道：“她喜欢你。”
很冒昧的话题，静姝说完就后悔，正要找补，哪想身旁青年的态度非常之坦然：
“嗯，她是喜欢我。”
嗯？静姝讶然侧目。
徐斯转头，停下对视：“我又不是木头，相反，感知能力挺强。曾同学家境不错，但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儿。”
“她什么样女孩儿？”
“不够善良，太过目中无人。”
静姝继续往前走，似懂非懂地“哦”，然后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徐斯微微偏头，视线短暂从女孩发旋瞟过，声音低醇清润：“喜欢～”话说一半留一半。
静姝被他吊足胃口，催促：“什么呀。”语调很像撒娇。
徐斯哼笑了声，直说：“我喜欢性格跟她相反的姑娘，善良，含蓄，自强自立，偶尔有点小脾气，但无伤大雅。”
静姝很认真在听，同时感觉心里怪怪的，她转转脑袋，快走到胡同口了。
徐斯还在说：“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静姝：“？”
“你不是找豆豆想了解我最近动态么，我告诉你。”
静姝神色慌乱，结结巴巴解释：“我只是…好奇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吃晚饭，没想打听你行踪。”声音越说越低。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理由不可信，辩无可辩，干脆闭嘴等待审判。
正午时分，胡同巷口除他俩以及趴在台阶上打瞌睡的老黄狗外，长长的黄泥砖道空无一人。
徐斯拉她站到遮阳阴地，“静姝，我的行踪任你打听，怎么我都不会生气。之所以刚开始忍着没讲，主要是想等事做成，真的赚到钱再跟你分享。”
女孩有一双世界上最为干净清澈的瞳孔，深望进去，那里面有他。
“我最近在和朋友合伙做生意，他负责门路销售，我负责技术产出，一笔单子，到手有三十。”
静姝睁大眼睛，乖乖，什么生意有这么大赚头。
徐斯不等她问，如实告知：“做的收音机。”
“哪来的零件。”
徐斯眨眼，“朋友的门路，他能搞到。”
静姝倒吸凉气，立刻观察四周，确认没人，捏住他衣袖往自己身边拉近，低语：“犯法吗？”
她担忧不已，一颗心高高悬起，生怕徐斯稍有不慎被人发现，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你别再做了，这事不好，有风险。”
就在此时，巷子深处透来一阵凉风，卷起女孩鬓发。徐斯抬手，指尖绕过青丝，将它别至女孩耳后。
俯看静姝绯红的脸颊，耳朵尖尖，徐斯笑了下，捻了捻指腹残余的温度，垂下手臂说：“好，听你的，不做了。”
静姝抬起水汪汪的眼眸：“真的？”
“真的，已经赚到钱了，见好就收。”他耸肩。
“走，回家吃饭。今天我下厨，你想吃什么？”
静姝勾唇：“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炒三丝？煎豆腐？”
“都行。”
年轻男女的声音渐渐模糊，老黄狗仰起脑袋嗷嗷叫了两嗓子，大概是没人回应它，倍感无聊，慢慢又低下狗头，继续趴着晒太阳打瞌睡。
第二天，徐斯大清早背着篓子出门，说要去河边捕鱼。
好些日子不沾荤腥，感觉身体亏虚的很。
静姝如往常般骑着小三轮去附近工厂摆摊。
自放暑假起，静姝就换了地方营生。
工厂的人比学生消费高，凉面和冰棍更好售空。
卖到十点多，工人们都在里头上班，偶有附近孩子跑来买雪糕冰棍吃。
“最后两根了哟。”有三个孩子，静姝为难地建议：“要不，买份凉面，凉面也很好吃。”
大点的那个男孩很有当哥哥的自觉，“行，你把雪糕给他俩，我吃凉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