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陈述句中夹杂着犹豫，不确定性。“想知道他有没有骗人，问问就知道了。”
此时，他们正巧走到距离研究所仅剩三步之遥的位置。
徐斯指尖捏着旷大爷的身份证，不紧不慢地走到研究所大门旁的保卫科。
他曲起手指敲在门页上，响声引起里头人的注意，对方抬起头看过来，没有开口，只用眼神询问。
“您好，请问您认识一位叫旷盛国的老爷子吗？”
“认识啊。”保安看上去有四十几岁的样子，国字脸，全身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
“是我们所儿退下来的老干部，旷主任。你找他啊？”
没等徐斯回话，又问，“难不成是旷主任的学生？”
徐斯笑笑，既不否定，也没承认，“他是住研究所家属院408单元么？”
“对，你再往前走十几米，左拐绕进去，研究所后头有一排房屋，里面就是员工家属院。”
“好的，感谢您。”
证实老爷子的身份无误，静姝心中放下一颗大石。
“得挑个黄道吉日搬家，搬家前最好先把卫生搞干净，像那些墙角窗台啊，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丝。”
她絮絮叨叨安排搬家事宜，徐斯则抱着孩子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卫生请人做吧。”
他下午要返校，后面几天的时间更是紧张，根本抽不出一点空闲回家帮忙。
而妻子要带女儿，同样分身乏术。
“请谁好呢？最近涵涵生病住院，张婶天天往医院跑，想来也没精力做别的事。”
“贾婶呢？”小院拢共就两家邻居，平时请人帮忙，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名字，不是张婶就是贾婶。
静姝瘪嘴摇头：“贾婶腰椎不好，不能长久弯腰做重活。”
新房子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里外外要弄干净的话，其实挺费功夫的，尤其那些置物柜和门窗。
地板也要拖，总之，俩邻居都不适合。
最后通过贾婶介绍，找了相邻院子的隔壁邻居。
来的是位年轻媳妇，二十七八岁左右，体格看上去挺健壮，寥寥数语沟通，发现对方性子也很爽利，便定下了这人。
“你们要搬走，院子就冷清了。”年轻媳妇离开后，贾婶拉着她唠嗑。如此感叹。
静姝拍拍婶子手背，“有张婶几个孙儿在，您还怕冷清呀。再说，等下个租户搬进来，又是满满当当一院子人。”
“下个租户可不见得比你们好。我是真舍不得你和小徐，还有绾绾。”她倾身对上坐在妈妈膝盖上的小宝贝做了个搞怪笑脸，逗得孩子咯吱咯吱乐呵。
“这边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一月底。”
“那住满再走嘛，别浪费租金了。”
静姝抿唇笑笑，“月底我怕有大暴雪，趁这段时间天气好，赶紧搬过去，过去之后新房子那边还要布置，够忙。”
贾婶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是这个理。夸赞静姝想得周到。
“我瞧着，你们东西挺多，定个周末时间叫上昌民春和俩兄弟帮忙，一趟给你搬过去了。”
“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新家卫生弄好后，静姝抱着孩子过去检验，果真一尘不染，角角落落擦拭的特别干净。
她很满意。
结账时多付了两块小费给年轻媳妇，喜的对方满脸感激，连连向静姝承诺，如果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叫她。
“好的，辛苦了，慢走。”
静姝站在院子里，侧头望着窗明几净的新家，当下无比憧憬未来将在这里度过的时光。
搬家前一天，静姝打电话给神秘的小院房东。
以往交租金都是徐斯在管，半年一次，所以静姝从未和房东碰过面，心里不由好奇。
电话里响起一道冷肃低沉的男中音，静姝怔愣数秒反应过来，连忙抱歉，然后说明情况。
那边没甚情绪地说：“好，知道了。走的时候麻烦把房间整理好，钥匙放你对门就行。”
嘟—挂断。
静姝歪头蹙眉，耸了耸肩膀，挂上话筒。
按照房东要求，把屋子整理妥当，该扔的东西扔掉，拖干净地板，恢复成当初徐斯刚搬进来的样子后，静姝将钥匙留在张婶家。
“张婶，房东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感觉他好神秘，轻易不现身。”
张婶闷笑，“他啊，宅的很，非重要事一般不出门。每年收两次房租都是托我给他送过去，懒死了。”
“原来如此。”静姝的好奇点到为止，话题一转，开始关心涵涵的病情。
“好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小徐？明天搬家他不回来？”
“他老师那儿有活干，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很晚才回。不过也快到收尾工作了，明早他负责叫车，还得麻烦我昌民哥，春和帮忙搬货卸货。”
张婶摆摆手，“小事一桩。反正周末他俩也没事干，搭把手的事嘛。”
提起春和，静姝忽然联想到几个月前张婶说他相看了一个姑娘……
于是，两个女人转而聊起春和的人生大事来，张婶很满意未来准儿媳妇，家境相当，本人工作体面，最重要的是长得好，性子温和，跟她特别投缘。
“那就提前恭喜您了，什么时候办酒？”
“快啦，明年三月份。”
“到时我一定回来吃酒，给春和准备份子钱。”
第二日搬完家，行李全堆在堂屋，静姝抱着孩子站在屋外没有着急整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声道：“大家辛苦了，马上到饭点，咱们去外面下馆子，先把肚子填饱。”
昌民抬高手臂，用衣服擦掉满头汗珠，粗声粗气说：“不用铺张浪费，我们回去吃就行了。”
下馆子多贵啊。
徐斯压了几下水井，洗净手走过来，揽住他昌民哥的肩膀，“我和静姝在你眼里是这么不会办事的人吗，帮忙干一上午活，还让你们自己回家吃，我怕邻居们唾沫星子淹死我。”
他开着玩笑，推着胡昌民往井边走，一边喊春和，“过来洗手，洗完吃饭去，我饿死了。”
第68章
新生活
去私营小饭馆吃东西，好处是不用票，缺点是价格比国营饭店要贵些。
四个人，静姝比对老板娘递来的餐单，问清楚各自口味后，点了五道菜，两荤两素，一个汤。
昌民：“其实点三道菜足够了。”
节省已成习惯，昌民总是控制不住以自身情况去衡量旁人。
“诶呀哥，难得在外面吃一次，你不要扫兴。”
春和大大咧咧惯了，对亲哥直言不讳，好在昌民向来疼爱底下的弟弟们，小事上通常不与他们计较。
饭菜上桌，静姝看了看，又招手让老板娘再来一壶酒。
有酒，三个大男人瞬间眼眸发亮，脸上绽放高兴的光彩。
喝到尽兴处，昌民举杯问徐斯毕业后的打算，去哪里上班。
春和比他大哥消息灵通，拍了一下他哥的肩膀，笑说：“小徐哥哪需要打算，人家是栋梁之材，早被好单位预定了。”
“哦？哪个单位？”
徐斯谦虚地笑笑，两指夹着杯托，一一跟他们相碰。
听到实习单位名称，昌民惊愕地身体后仰，眉毛高高挑起，没想到小院儿能出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研究所，顾名思义非等闲之辈能进去的地方，必须得有真材实料，在里面工作，可不就是栋梁之材？
几杯米酒下肚，精神一下变松弛起来，昌民神神秘秘地倾过身子，隔着餐桌靠近徐斯，声音低沉：“一个月工资有这个数吧？”
他比着手势，生怕旁人看见，比完迅速放下手。
徐斯一本正经摇头，学昌民压低声线说：“实习阶段没那么多。”
昌民：“正式工就有？”
八卦的样子像极了张婶。
静姝在旁边看着好笑，没想到素日老实规矩的昌民哥，私底下竟也如此……好奇探究别人的隐私。
春和没他大哥晕乎厉害，脑瓜子蛮清醒，闻言，只说：“研究所主要研究什么东西，哥你进去工作，要发明那些……例如拖拉机，耕地机之类的农作机械吗？”
“不是，我工作以后会主攻研究工业设备制造。更具体的暂时不能说，保密。”
春和一脸我懂的神情，“明白明白，我不问。”
午餐结束，静姝见胡昌民脚步虚浮，有些担心道：“在我家先休息会再走吧。”
酒还没醒，她真怕这两人在路上出事。
春和赶紧上前搀扶他哥，“不用，前面就是公交站，没事的，有我在保证他人身安全。”
“你……”静姝怀疑脸，刚刚饭桌上，他也喝的不少！不过仔细瞅瞅，春和的眼睛确实比他哥清明，“那你走两步给我看看。”
“走几步都没问题啊。”说着，春和松开他哥，大摇大摆往外走，一会儿直线，一会儿小跑，来回折腾后，他喘着气撑住膝盖道：“怎么样，我说我很清醒吧。”
“行吧。”
静姝扭头望向身后的丈夫，嘴巴刚张开，徐斯就说：“我喝的不多。”
行走间，步履平稳。
“哦，那送送昌民哥他们吧。”
将人送到公交站台，目送两兄弟坐上车，静姝环住女儿，一手挽着徐斯慢慢往新家方向前行。
回去休息了半小时，两人再次投身于家务海洋中，静姝负责卧室客厅，徐斯掌管厨房杂物间东西摆放。
分工合作，直至日落西山才彻底完成这项“庞大”工程。
新家安装的是玻璃门窗，绿漆间隔成四块小玻璃合成一大扇门窗，外观上十足惹眼，就是有两三块从侧沿位置裂开了几条缝隙，使得它美中不足了。
静姝撑着下巴，跪趴在沙发上，视线聚焦于那点不完美，左思右想，应该怎么把它补好。
“你要想完美，那就全拆下来，重新买玻璃安装。”
静姝撑起身子，坐回去，眼睛一眨一眨，“你知道去哪买？”
那裂缝其实不影响使用，顶多有些透风，不过拉上窗帘就行。
只是……她总忍不住把视线放那儿。
徐斯比她果断。
隔天跑到零售玻璃的店，根据尺寸，花纹，搬回来四块整齐划一的玻璃厚片。
静姝刚睡醒，思绪尚未归位，整个人处在懵圈状态，“师傅没来？”
声音还带着嘶哑。
徐斯洗净手过来，帮她将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感冒了？”
静姝吸吸鼻子，“好像是，嗓子也不舒服。”她囧着脸，话音未落，咳嗽一声接一声。
“喝杯温水，等会去医院看看。”
静姝摇头，一边捧着杯子仰头喝光温水，“家里有药。”
“你还没回答我安装师傅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们说四块不给装，除非另外付钱。”
“啊…怎么这样呀。”
徐斯哼笑，“像他们这样做生意，迟早被市场淘汰。”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静姝坐在八仙桌面前，双手托腮，氲声氲气的，满腹苦恼。
徐斯给她泡好感冒冲剂，走到院子外，戴上手套抱起一块玻璃竖着放墙角边。
静姝瞪大眼睛，三两口喝完感冒冲剂，“你，你能行嘛。别割到手……”玻璃边缘十分锋利，稍不留神就容易割伤。
第一次弄，徐斯没急着动作，他插着腰站姿散漫，盯着裂开的玻璃沉思了几分钟。
在脑子里过完一遍逻辑，演示完所有流程后，他才开始着手拆窗户。
拎起锤子敲了两下，徐斯忽然顿住，侧头与静姝对视一眼，后者紧忙跑进房间。
果不其然，女儿被噪声吵醒，习惯性张嘴大哭。
静姝抱起女儿轻哄，给她穿上衣服泡奶粉。
“你大概多久能弄完？”
“一个小时吧，我尽快。”
“好，我抱绾绾去外面走走。”
出了院门往右走几米有三户人家，跟他们家一样都是平房，不过踮脚越过矮墙看进去，院落面积要比她家大。
就在此时，这户人家的院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四目相对，静姝尴尬地脚趾抓地。
“你……”
两人异口同声，却不知说什么。
“哦，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戴发箍的年轻女孩闻言，先面露惊讶，随后唇角绽放出一抹和善笑意，点头回应：“你好。”
“欢迎搬来长青路。”
第69章
新邻居
“谢谢。我姓姜，你可以叫我静姝，或者全名都行。往后多有打扰，还望不要嫌弃。”
“怎么会。”女孩肤色偏黄，五官却长得极为标致，端正，弯起的唇角扬起好看弧度，余光往左瞥道：“你租的白爷爷家？”
“呃……是我买下了白老先生的房子。”
“抱歉。”女孩自知失言，尴尬地咬住下唇，又想起什么，忙说：“哦，对了，我姓夏，单名一个颖字。”
静姝瞧她眼眉娇憨，动不动害羞脸红的模样，顿觉一阵恍惚，透过女孩子的面容，她好像看到刚来北京时的自己。
特讲礼貌，嘴上时常挂着抱歉，而且同样喜欢脸红。
好感来的莫名其妙。
“夏颖…”两个字的名字含在舌尖呢喃，婉转且动听，“你看着年龄应该比我小，我能叫你小颖吗？”
夏颖噗嗤一笑，食指抵在上唇，“叫小颖没问题，不过，你确定比我小吗？”
抱着孩子的姑娘杏眼浅瞳，皮肤细腻无瑕如白玉，笑吟吟站在门口，当真像凭空出现的画中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