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捐躯赴国难。这就是“圣”。
很快，众人终于来到新划分出来的区域：平川-围猎行动遇难者区。
“我先过去了。”
陆遥遥小声说道。
“去吧。”
江游捏了捏她的手，给了眼神后点点头。
他继续向前。
身为参战者，江游的位置更加靠前。
和陆遥遥分开，不断前进之中，周围渐渐出现许多非超凡者。
那是遇难者的家属。
每一处陵墓都提前准备好了位置，只待将骨灰盒安葬下去。
负责维持纪律的巡夜人站在道路两侧，一切庄严而肃穆。
江游来到自己位置站好，身旁，是幸存的巡夜人们。
他的位置倒还算靠前。
可能……
因为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人吧。
道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立起一座座屏幕，那里将实时转播苏先生骨灰运送情况。
时间一点一滴推移，众人很快聚齐。
嗡的一下屏幕亮起光泽，镜头正对着巡夜司门口。
一辆漆黑的车辆缓缓驶出。
车辆就是普通的巡夜司制式车，缓慢前进。
在其身后，第二台车辆驶出。
车头处，挂着苏老遗像。
照片中他面色平静，带着几分笑意，仔细看去时，又好像严肃无比，双眸带着不同常人的锐利。
其实正常来说，应当是众人前往特定地方，瞻仰苏老。
只是在苏见阳要求下，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大概，是替众人最后一次巡视北都，既看看这世间繁华，也看看那魑魅魍魉。
“出来了，那是苏司主？”
“听说他制定了许多政策，因为能力特殊，活了一百多年。”
“真正的世纪老人啊……”
人群声音渐渐消下去，所有人行注目礼，看着车辆向远方行驶而去。
陵园内众人同样观看着这一幕。
叶司主，李叔等人全都到场，方哥还在跟神化作斗争，被迫缺席。
他侧望一眼。
那些战死者的亲属有十岁出头的少年；
有二十岁的青年，也有壮年，老年；
四五岁的懵懂孩童攥着大人手掌，看向屏幕，其实没有太多情绪。
更小些的，可能连“死去”的概念都不太了解。
而那些拄着拐杖，站在风中，一头苍苍白发随风吹动的老者在这场葬礼开始之际，便眼眶中噙着热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此界也不过是常事。
车辆按照既定路线行驶。
整个北都似乎都按下了静止键，路过之处，皆可看到暂停的车辆。
围观者，有民众，有超凡者。
更有火种等势力之人。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苏见阳的功绩他们先前不算很了解。
但经这几天信息放开，谁人不知这位老先生。
就这样，一分一秒之中，车辆抵达陵园门口，在相应位置停下。
车门打开，柳清月，也是现今唯一一名女性战将。
她捧着苏老的骨灰，缓步向前。
两旁，是驻足的人们。
苏见阳。
力量过强，污染严重，又遭遇了神息污染，以及最后磕下遥望，过度使用能力。
苏见阳的身躯死后，几乎很快缩成皮包骨。
甚至连完整的魂灵都没能留下，最后仅被亡魂位格吸到了部分碎裂的残魂。
哗——！
随着柳清月前进，众人齐刷刷敬礼示意。
一直到她将骨灰放在墓碑下。
起身，离开。
叶司主也终于在此刻开口。
“平川陷落区，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
“我们战死了很多同胞，我们付出了许多生命为代价。”
“他们是英勇的无畏者，也是大周的骄傲。”
“现在，集体默哀。”
众人合眼，偌大的陵园内，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长达数分钟的静默。
叶松柏再度开口。
“平川陷落区，曾为二级聚集地，于大灾变35年陷落。”
“地处群山之间，地形复杂。”
“此地长达65年未有人烟，内里异种数量庞大，种类复杂无比。”
“经巡夜司探测，平川陷落区存在强大异种活动踪迹，对方将平川陷落区当做大本营，并谋划着进攻大周之事。”
“为将隐患扼杀于摇篮当中，巡夜司决定主动出兵将陷落区内强敌击杀。”
“这场战斗艰难无比，敌人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叶松柏没有使用扩声器，声音却清楚的传入到每一个人耳中。
屏幕前的众人看着这一幕。
聆听着这位老者讲述这场葬礼之前的故事。
“实际上，我们在数年前，就发现了这强大异种的踪迹，并怀疑对方是超出现有超凡体系的生物。”
叶松柏开口道。
“这几年间，我们做了无数准备。”
“参战者有战将，有司主，还有现役巡夜使。”
“在这场充满危机的战斗面前，大周决不可退缩。”
“或许我应该说，在每一场危机面前，超凡者从没有过退缩。”
叶松柏缓缓讲述着平川陷落区的事情，以及超凡者们的事迹。
江游目光移动，扫过一座座坟墓上的名字。
最后在一片墓碑中，看到了“霍勇”二字。
他的名字并不起眼，一如此时墓碑所在的位置。
恍惚中，江游思绪拉长。
字迹在眼前变得清晰可见。
那是霍勇的信。
第405
新的阶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这段话来自于大灾变一百年，八月一日晚，十点所写，恩，你打开信应该距离我死的那天相距不远。”
“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家人。想来想去，如果就这么死了，总感觉好多话来不及说，所以就一人写一封信吧。”
“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云海。那次短暂日坠，祂从北都出逃奔向云海，我表面负责记录战斗信息，实则带着任务而来。”
“若是祂保留强大实力，我则当场将之击杀，若是祂已死，我则负责与你接触，并交待北都学府助教之事。”
“说来也奇怪，还没到云海呢，不知怎的，我就有种事情已经解决的预感，尽管这预感莫名其妙。”
“事实也的确如此，等我到时，已经无需我出手。”
“后来，你还有遥遥跟随我前往北都学府学习，你的天赋的确如苏先生所说，惊艳到让人怀疑人生。”
“恩……毕竟是影系位格能力者嘛，倒也勉强能接受。”
“你那时候告诉我没有通过井坠，意外之余，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你总是表现的很阳光，很开朗，但我却觉得你在担忧着什么。”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你似乎……怀疑自己的天赋？你是担心自己的力量来源于位格，一旦失去位格就一无所有了吗？这是我的猜测，如果猜错了，你就一笑而过吧。”
“我觉得，你无需怀疑自己，哪怕抛开位格而言，你在超凡技方面的天赋也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你没日没夜的练习，试图令超凡技更加完善，威能更加强大。其实你应该知道，哪怕强如战将，他们也少有在本科毕业前就正式掌握了一门完整超凡技。”
“我从未对你怀疑过，我甚至非常愿意相信，五年内，战将之位有你一席之地。”
“说完这些，再说说这场围猎行动。”
字迹工整无比。
江游仿佛看到了一个肥胖身影，在灯光照耀下，匍匐在桌边，手握笔杆，一笔一划的认真模样。
“你总笑话我胖。怎么样，参加了围猎行动，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不胖了吧。”
“你还总说我性子太软，被别人欺负不知道还手，哈哈哈，这下子你能看到我还手了。”
他确实不胖，也确实做到反击。
大量污染从体内迸发逸散，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高瘦身影，用那纤细无比的胳膊，爆发出恐怖力道与神眷正面抗争！
这就是霍勇。
“十年前，苏先生找到我，希望凭借我的天赋，尝试真正击杀祂们。”
“我知晓我的结局，其实，前几年挺怕的，怕自己爆发后死去。”
“现在的话，也怕。只不过怕的是祂们不来，我都快要压制不住这澎湃的力量。”
“谋划长达十年的行动，我本以为还要继续坚持下去，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突然。”
“我现在只希望多年准备真的有用，不要辜负大家心血。”
“结束后，我肯定是活不下来。如果失败，大周会更加岌岌可危。但我觉得苏先生留下的后手，最差也是惨胜而不至于失败。”
“我已经同叶司主商量过，事情结束后，关于我的事迹不向大周公布。”
“我做了许多错事，害了许多无辜的人。如果我这样的人都能够大肆赞扬的话，那些受到牵连的人的家人，又该多么难受。”
“我生的普普通通，走时也普普通通的走就好，这是我所想要的。”
“你也无需愧疚，没什么可愧疚的，毕竟你也是被蒙在鼓里嘛。”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真正要做的事，便不可告知他人。”
“鸡蛋碰石头，自然要付出百分之三百的力量。”
“这一战还未开始，希望一切顺利。”
“哦对了，遥遥她真的很在乎你，这姑娘身世命运多舛，你有点花心，但愿能对她好些。”
“还有好多话想要说，拿起笔来，又感到词穷。”
“还有许多美食想要吃，还有许多风景想要看。”
“江游啊，继续前进吧，可惜我看不到你成为战将的那天了。”
“说实话，我不太想葬在陵园区，这里人太多。我喜欢海，我喜欢高山。”
“要是有机会，你把我骨灰掏出来，洒向海里，埋在山脚或者山顶，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我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你将来路还很长，有时间给我烧几封信，就讲讲你的故事，讲讲大周之后的故事。”
“万一有阴曹地府，我或许
能在下边读读信。”
到这里，基本也就行至尾声。
没有刻意煽情，也没有太多的悲伤。
有的。
大概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不舍与留恋。
如同一位老友，娓娓道来。
而信笺末端，那是一行霸气到不像是霍勇说出来的话：
“最后，我好歹也算是巡夜人。”
“就用一句话来作为结尾吧。”
“魏战将为大周续命五十年。”
“今日我霍勇，亦为大周续命，哪怕五年。”
墓碑上，除了他的生平战绩外，额外刻着一行小字：
“他有一颗温暖的心。”
也确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