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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温妤点头:“先回府吧。”

    流春道:“感觉公主特别担心越公子呢,好像没见公主如此担心过陆将军?”

    温妤坐上马车,抿了口茶,刚才一顿干嚎还是废嗓子的。

    “越凌风此时应当是安全的,我唯一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至于陆忍,以他的武功,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我担心的不应该是他,而是幕后黑手,担心他们死的太快,我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呢,更别说拍手叫好了。”

    流春:倒也是……

    “当然,我也担心陆忍,担心他给我带回来一朵小白花。”

    流春:……

    马车在回公主府的路上,经过了一家客栈,而客栈后院的马棚内,越凌风总算退了烧,悠悠转醒。

    程恩文守了越凌风一夜,此刻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发现他醒了之后,立马精神了起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一共喊了九百八十二次小姐,不要质疑,我亲自数的。”

    越凌风还有些昏沉,但听到程恩文的话,眸光清醒了一些。

    他支起身体,面带歉意:“辛苦程兄照顾我一晚上。”

    “不辛苦,数小姐也挺有意思的。”

    程恩文苦中作乐地调侃着。

    “越兄,昨晚你发烧时,有官兵搜查过来了,还好我们没暴露。”

    越凌风皱眉:“这么快……”

    他记得昏迷中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熟悉的话,但是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像做梦时记得梦,但醒过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越凌风垂下眸子,一言不发,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片刻后他语气沉沉道:“程兄,我要去告御状。”

    程恩文闻言猛地瞪大眼睛:“告、告御状?你疯了?!”

    “他们要杀掉我们是肯定的,我们不能这样一直东躲西藏,坐以待毙,必须反击。”越凌风无比镇定,“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告御状这一条路,不走也得走。”

    程恩文道:“但是御状是什么人都能告的吗?你知不知道告御状会有什么代价?走十米火盆,滚百米钉板,方可见到圣上,普通人都得丢半条命,你这身子骨怎么可能受得住!绝对会一命呜呼!”

    越凌风握紧拳心:“我自然知道,反正都是死,我宁愿死在告御状的路上,我愿意用我的命将科举舞弊一事告知天下,换圣上彻查,还科举一片朗朗乾坤。”

    “那你的小姐呢?你死了,你的小姐怎么办?”

    第196章

    大义之举“那你的小姐呢?你死了,你的小姐怎么办?”

    程恩文皱着眉心,虽然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但是他也是打心里不希望越凌风去冒这个险。

    甚至不是冒险,这是必死的局面,因为越凌风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火盆和钉板。

    所以虽然他也为越凌风方才的一番话感到震动,却还是下意识地搬出了温妤,希望能让他打消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而“小姐”二字也的确让越凌风陷入了沉默中。

    程恩文觉得有戏,又道:“我知道你想拿回榜首,考取状元,因为这样你才能去向你的小姐提亲。但是如果你死在了告御状的途中,就算最后圣上查清了真相,你和你的小姐也是天人两隔了。”

    “你错了。”越凌风淡淡地轻笑一声,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凛冽。

    “告御状不仅是为了状元之位向小姐提亲,也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未来,科举舞弊一日不肃清,便有阴云无一日不笼罩在读书人的头上。”

    程恩文看着越凌风坚定的面容,张了张口,不再相劝。

    而是忽然站起身,低声道:“越兄舍身肃清科举不正之风,实乃天下大义之举。”

    他说着忽然双膝跪下,深深拜倒在地。

    “程恩文代天下科举学子拜谢于越兄。”

    一时间,马棚内安静了下来。

    越凌风没有看他,而是静静地仰望着天边的晨光,眉间涌上了一丝寂寞。

    谁会没有私心呢,告御状十死无生,他怎么会舍得永远见不到小姐呢?

    但是他现在这样,又如何能连累小姐?

    没有他,还会有别人真心待小姐,他虽然乖,却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他一直都知道的。

    越凌风垂眸撕下亵衣一角,然后忍痛咬破手指,缓缓写下了由血液组成的状书。

    天光大亮。

    而三从胡同中,朴素男人见房子烧的只剩倾倒的房梁,满意一笑,就算骨头再硬也该烧成灰了。

    他飞身回院中复命。

    “大人,事已办妥。小的亲眼盯着房子烧了个干净。”

    这时屏风后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一身官服穿戴整齐,是刚刚从宫中下早朝回来。

    他蓄着胡须,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眉目祥和慈善,只看着便给人亲近之感。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做得不错,辛苦了,去领赏吧。”

    男人跪谢道:“多谢大人!”

    说着便转身离开,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住,死死瞪着从胸口处穿透而来的刀尖。

    他转身看向大人,眸中都是不可置信,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这位大人依然慈善地笑着,只凭表情丝毫看不出他刚才手起刀落地杀了一个人。

    他随手将短刀丢在地上:“来人,拖下去喂狗,不要留一点渣滓。”

    “是,大人。”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匆忙而来,是一身短打装扮的小厮。

    他附耳道:“陈大人,那越凌风没死……”

    话音未落,陈大人眸光一厉:“什么?!”

    “他不仅没死,还出现在了正旋门的官道上,五步一拜,手上举着……血状。”

    “呵呵。”陈大人突然抚须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泛着极度的冷色,“好一个越凌风,竟敢不怕死地告御状!”

    “大人,已经有很多百姓在围观了,还吸引了许多考生。”

    陈大人脸上的慈眉善目已然不见,“律法有云,凡告御状者,不可扰其行,本官如果此时动手杀他,就等于昭告天下,科举有猫腻,坐实了他状告一事。”

    “他这会试榜首也不是白得的,竟然用告御状来反制本官。”

    “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大人沉吟片刻道:“本官不能动手,不代表百姓不能动手,你找几个人,这样……”

    他轻轻附耳一番,又道:“再派人将消息传到翰林院那位大人手上。”

    小厮听完满脸佩服:“小的这就去。”

    陈大人安排好一切,又恢复到和善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下一秒,茶杯便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勾起唇角,笑着说:“越凌风,你不死,我难安啊!”

    越凌风跪在正旋门的官道上,高举着血状,五步一叩首:“春闱考生越凌风冒死上告御状,有官员以权职之便互相勾结,串通舞弊,偷换试卷,扰乱科举。恳请圣上明察,严惩舞弊之徒,维护科举公正,以正国法!”

    程恩文陪在一旁,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不远处便是正旋门了,等待越凌风的是炽热的火盆与闪着冷光的钉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告御状的!

    一传十十传百,全都跑来凑热闹了。

    有人远远的看见那火盆与钉板,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我的娘诶,还是头一次见告御状的,真是个狠人啊!”

    “这滚一遭还能有命?为什么告个御状还要这样啊?这谁敢告?”

    “你以为圣上是谁想见就能见,御状是想告就能告的?不设个让人脱层皮的门槛,是个人都来告御状,那还要盛京府和大理寺做什么用?都找圣上呗!”

    “就是啊,如果面对火盆和钉板都能熬下去的,那么必定是有极大的冤屈,圣上自然会彻查!”

    第197章

    千岁千岁千千岁“那如果没熬下去呢?”

    “叫你平时多看看律例,如若死在了钉板上,圣上也会彻查。”

    众人唏嘘:“所以根本就是拿命搏……”

    有考生道:“科举舞弊,多么大的事啊,如果是真的,这盛京怕是要变天了……”

    阿斤叔春花虎子几人也听到消息,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来。

    他们看着越凌风跪行的身影,皆是不忍去看。

    春花已经眼泪汪汪了:“越老师……”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人啊这是,你说科举舞弊就是科举舞弊?”

    立马有人接话道:“我也觉得,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怎会有科举舞弊一事出现,这简直是对圣上不敬!”

    “我看你就是在这里哗众取宠,是落榜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榜首?自己学问不到家,竟然还质疑起了圣上!”

    “你们说是不是?这种对圣上大不敬的人就应该给他赶出盛京!”

    突然有七八人同时大声应道:“是!就应该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叫喊声从一开始的寥寥,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许多百姓情绪被调动起来,高举着拳头,大喊道:“赶出去!赶出去!”

    似乎这已经是众望所归。

    不少考生觉得不对劲,想要发声,但在这高呼的浪潮下却被压制的死死的。

    程恩文已经快被气死了,直接与这些人对骂起来,丝毫不顾及读书人的斯文了。

    “我骂你个爷头!”

    “你个鸟人说什么屁话呢!”

    “你这竖子,你爷爷我撕烂你的嘴!”

    越凌风自然听到身后的动静,但他全然不为所动。

    钉板近在眼前,只要能让圣上彻查,不论生死。

    只是想到温妤,他的心中还是有着无尽的不舍。

    “赶出去!赶出去!我们一起上!”

    程恩文被推的一个踉跄,几人带头冲向越凌风。

    正旋门的守卫自然不是吃干饭的,手一挥,一队人小跑上前将人押了回去。

    “律例有云,凡告御状者,旁人不可扰其行!”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又大喊一声:“法不责众!赶出去!赶出去!”

    守卫皱起眉头。

    突然间,一道清亮又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赶出去?我看谁敢!全部拖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官道上霎时间静了。

    全部拖出去斩了这话可不是谁都能说的。

    如果有人敢说,那么说明那人一定能做到!

    而越凌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

    这是……是小姐的声音。

    不,不对,小姐从来不会有这种语气,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语带笑意,打趣他,逗弄他。

    全部拖出去斩了这话怎么会是小姐说的。

    但他依然忍不住回头望过去。

    不远处马车缓缓停下,正旋门守卫们对温妤的声音和马车自然是无比熟悉。

    于是立马垂头跪下,行礼道:“参见长公主!”

    然后喝道:“长公主驾到,尔等还不跪下行礼!”

    官道旁的所有人先是愣住,然后哗啦啦跪倒一片。

    程恩文也不例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长公主啊,圣上的亲姐姐!

    只有越凌风,与旁人截然不同,反而站起了身。

    他有些恍惚,这辆马车,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曾经无数次停在胡同口,他甚至坐过。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马车,就连车夫的模样都毫无差别,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方才何人在煽动情绪?给本公主抓起来。”

    马车里,温妤的声音再次响起,“指认者,赏五两银子。”

    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人大声道:“是他!我刚听到他说话了!”

    “还有他!还有他!”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平民来说诱惑巨大,指认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那几人面色大变,却知自己跑不掉了,口中辩道:“你听错了吧!我没有!”

    “就是你!我听的很清楚!”

    守卫见状将被指认之人全部押了出来,跪在地上,足足有十五人之数。

    “启禀长公主,人已尽数押下。”

    这时,一只细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撩开车帘,温妤被流春扶着缓步而下,目光落在了越凌风的身上。

    看到他略显狼狈却依然挺如青竹一般的身姿,温妤心中松了口气。

    收到消息紧赶慢赶,还好来得及!

    她可不舍得越凌风走火盆,滚钉板。

    见到温妤,官道旁的所有人都呆呆地噤了声,这、这是长公主?

    程恩文则是满面愕然,这不是越兄的雷小姐吗……

    不是,应该说,雷小姐居然是长公主?!

    他震撼之余,不忘将目光投向越凌风。

    而越凌风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温妤的身上,心头不由得一震,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但却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长公主……”他下意识地喃喃。

    小姐竟然是长公主……

    他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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