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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恐怕一生争强好胜的宋若安,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熹之正想着,却听吴嬷嬷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吴嬷嬷站在宋熹之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又微微弯腰,朝着面前的铜镜望去。

    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黑发如云,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似春水潋滟,顾盼流连。

    略施粉黛,便又是叫人眼前一亮。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的这副模样,越看便越觉得欣喜:“老奴觉得,姑娘与从前不同了些许。”

    重生了一回,皮囊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与从前不同。

    宋熹之想着,轻叹一口气,她敛了眸子,从圆凳前站了起来:“嬷嬷,咱们也要快一点。若是去的迟了,怕是也要落人话柄。”

    无论是什么原因,容她看看再说。

    吴嬷嬷听见这话,也深觉有理,急急扶着宋熹之的手,便出了洗墨轩。

    可她赶到贺老夫人的晚香堂时,里头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她一脚迈入门槛,耳畔便听见了宋若安抽抽搭搭的声音,似乎带着滔天的委屈:

    “祖母、父亲、母亲……昨夜若安没注意,便被姐姐偷偷换了亲!夫君知晓了此事,十分生气,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都是若安没注意,求长辈们原谅若安、也原谅姐姐!”

    宋熹之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便瞧见宋若安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脆弱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

    原来是昨夜她惹得贺云策生气,见换亲的事情无法轻拿轻放,便恶人先告状了!

    瞧见这熟悉的伎俩,宋熹之简直想笑。

    安定侯深深的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盯着宋熹之。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宋熹之的身上,宋若安得逞的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

    可宋熹之只是福了福身子,礼数叫人挑不出错处:“儿媳宋熹之,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她微微抬头,懵懂的表情带上了三分疑惑和三分纯真:“什么换亲?男女大防,我没有见过贺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可成亲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流程繁琐,谁也不敢出差错,妹妹凭什么说是我换亲?”

    听见这话,堂内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贺老夫人的眉头皱的也越发紧了:“是了,宋熹之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换亲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说完,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除非是你嫌弃了景砚,是你换得亲!”

    宋若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她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可宋熹之又说话了。

    “只怕如今是换不回来了……”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把话说完,小脸却红扑扑的。

    吴嬷嬷见状,便极力上前,向贺老夫人展示了一个木盒子。

    贺老夫人一打开木盒子,瞧见里头的元帕,眼神在瞬间变得惊喜极了,她一向偏爱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孙子。

    不管是不是换亲,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宋熹之就是她认定的孙媳!

    “好孩子!好孩子!”

    “景砚能有后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亲手扶起了宋熹之,又将自己手上的传家玉镯戴到了她的手上:“日后你跟祖母学着管家!”

    只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这玉镯!

    从前是先夫人云氏戴的,也就是贺景砚的生母,在她死后,贺老夫人便将手镯收了回来。

    就连侯府的继室黄氏,生下了贺云策,都没有戴过这手镯!

    黄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在一瞬间收紧。

    可当她转头望向宋若安的时候,心中的嫉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对宋若安的厌恶。

    若不是宋若安换亲,惹得云策生气离去,府中风言风语,传家手镯也不至于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黄氏想着,又回忆起自己听见的风言风语,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策素来温和,可如今却连奉茶都不愿意陪同……”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疾声厉色的质问:“云策没见过你,不可能因为换亲的事情生气,宋若安,你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

    第4章

    宋若安听见这话,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她仓皇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含笑的眼眸,就像在看戏似的。

    瞧见宋熹之的眼神,宋若安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起了抖。

    没有想到宋熹之竟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仅换亲的事情没有甩到她的身上,甚至她用了三言两语,便让黄氏怀疑了她的清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若安的眼眶滚下,她啜泣的出声:“夫君只是因为换亲生气,再无其他了!”

    “我承认,换亲的事情是我干的,可女子的清白不能被怀疑,母亲可以直接去问夫君啊!”

    黄氏冷哼:“我自然是会去问。”

    她直接转头,叫来了自己身边的钱嬷嬷:“你去把云策叫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仍旧是脊背笔直的跪在原地,尽管她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仍旧是要装得清高孤傲。

    尽管下人奚落和嘲讽的视线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扫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贺云策亲口说出了换亲,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等贺云策赶到了,就一定能说清真相!

    她心里有底,就算贺云策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污蔑她失去了清白。

    可谁知宋若安跪了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紧张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钱嬷嬷的身后望去,却没瞧见贺云策的身影。

    只听钱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二公子不愿意前来。”

    “他说他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女子为妻,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妇!”

    “他还说……让夫人不必派人去叫他了,他不愿看见那张脸!”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贺二公子贺云策是一个极其温和的性子,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懦弱。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更是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从前侯府内的一个丫鬟玩忽职守,给他送了好几日的馊饭,他都能忍气吞声,最后还是黄氏发现惩治了丫头。

    可如今,软弱的贺云策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

    品行低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她直直的跌倒了地上,彻底的慌了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了身:“丫鬟呢?昨夜喜房里的丫鬟呢?”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奴问了,喜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二少夫人支走了!”

    那是宋若安为了换亲,故意支走宋熹之的陪嫁!

    黄氏咬牙,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喜婆呢?昨夜的喜婆呢?”

    钱嬷嬷的声音更小了:“老奴也问了!侯府的人瞧见那喜婆,今早便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新婚夜,连喜婆都被吓跑了!

    安定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

    这下连贺老夫人都不笑了,她盯着宋若安的脸,满是失望:“换亲、污蔑长姐也就罢了,你竟连身子都不清白。”

    “品行低劣,撒谎成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真是冤孽!”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的话,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胡乱的黏在额头,她原本厚厚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了昨夜哭肿的眼睛和青紫的眼袋,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喉头都有些发紧。

    她原本只是想甩锅宋熹之,毕竟贺云策已经发现了换亲的事情。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

    可宋若安根本别无选择,她只能含泪道:“祖母、母亲,儿媳愿意让嬷嬷验身,自证清白。”

    黄氏听见这话,直接笑了:“我儿既然发现你不清不白,那便已经成事!你如今请嬷嬷过来,是想要验什么?”

    “难道是想要倒打一耙,说我侯府欺辱于你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心绞的厉害,就算是她的儿子懦弱不堪,从小就被他的兄长比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旁人这样轻视了他!

    一个活死人、残废人都能圆房,她健全的儿子却被逼得在书房枯坐一夜!

    如今新娘都要给他带绿帽子了!

    黄氏气的眼前发黑,脚下天旋地转。

    还是宋熹之将她扶到了椅子上休息,又急忙给她掐虎口、扇风,她才勉强能喘一口气。

    黄氏能喘气了,便直接道:“宋氏,你这样的不清不白,欺辱我儿,我势必要去宋府讨一个公道!必须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退亲?

    若是她被退了,不仅她宋若安名声尽毁,就连宋府的整个女眷,她的爹娘,都要招人唾弃!

    安定侯也猛地从座椅前起了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本侯要亲自去宋府,问问宋大人是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摇头,心中含着无尽的怨恨。

    她不明白贺云策为何要这样羞辱于她,让她在整个侯府面前颜面尽失。

    可宋若安没有选择,她急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贺老夫人的裙摆,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祖母,祖母,您信我!若安的清白天地可鉴,我与夫君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夫君话里绝不是那个意思,您让我去问问夫君,您让我与夫君见一面吧!”

    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安抚了一下安定侯:“稍安勿躁,云策虽生气,可我们还是得等问清了云策,再上宋府退亲,也不迟。”

    于是宋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带去了侯府的祠堂,路过的所有小厮丫鬟,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满是嫌弃。

    而黄氏则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去了贺云策的书房。

    她到书房时,瞧见贺云策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品香茗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听黄氏火急火燎的开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马上就能为你去宋府退亲!”

    第5章

    贺云策听见这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退亲?父亲要去宋府为我退亲?”

    他说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宋熹之前世的脸。

    那时的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宋熹之明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蛇蝎心肠。

    可他心底恨她,可听见这话,又是有些空落落的:“退亲也好,从头再来,我不记仇,就算是我放过她了。”

    黄氏听见这话,更确定宋若安是没了清白,才惹了贺云策生气。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放过?我可不会放过,她失了清白,还嫁进侯府,我势必要叫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失了清白?”贺云策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了黄氏盛怒的脸:“不不,她仍是清白之身。我不过是因为她换亲,所以才厌恶她罢了。”

    宋熹之嫁进侯府时是否清白,贺云策自然清楚。

    只不过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宋熹之便水性杨花,在外头和不同的男人苟且。

    甚至在疫病时期都耐不住寂寞,得了病被人抬了回来,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黄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他:“你是说,你只是因为她换亲生气,再无其他?那还退什么亲!”

    贺云策又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退亲也好,母亲,就用换亲的由头退亲吧。”

    “我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黄氏瞧着贺云策脸上逐渐浮起的甜蜜笑容,还是没有回过神,却听贺云策继续道:“我退亲了,不会影响到大哥……和大嫂吧?”

    黄氏听到这里,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你大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都已经圆房了。你祖母很喜欢你大嫂,给了她传家的玉镯和管家的权力,是万万舍不得让她走的。”

    贺云策听见“圆房”两字,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圆房,他们竟已经圆房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的重生,让宋若安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可她骨子里就还和前世一样,是个好女孩啊!

    他嗓音微微有些发抖:“母亲,你不用担心,大哥的东西,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对黄氏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黄氏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有些被贺云策的话吓到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大哥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娘害的!”

    贺云策笑了笑,抬起头,仔细的望着母亲年轻的脸:“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从前我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压抑无比,以后就轮到我光耀门楣了。”

    黄氏与贺云策对视,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许多,仿佛没了从前的怯懦和自卑。

    她沉甸甸的心情才好了不少:“好,那娘现在就与你爹去了宋府,为你退亲。等你平步青云,娘再给你娶一门好亲事。”

    贺云策起身,满意的送黄氏到门口:“娶妻还早,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厮惶恐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在侯府的祠堂里自尽了!”

    黄氏闻言脸色一白,六神无主的望向贺云策:“这可不好!她怎么能死在我们的祠堂!”

    贺云策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娘,你放心,我最了解宋熹之,她根本舍不得死。”

    “若是大夫去的晚些,怕是伤口都要愈合了!”

    听见这话,黄氏和来禀报的小厮都是一愣。

    黄氏伸手摸了摸贺云策的额头:“也不烫啊!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你大嫂宋熹之如今正好好的呢,是你的新娘宋若安畏罪自裁!还想死在我侯府的祠堂里,脏了我家的地!”

    黄氏的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贺云策却是眼眸猛地一缩,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却了:“娘!你说什么?自尽的人是若安?是若安?”

    黄氏被他的手掐的生疼,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贺云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说的,她品行低劣,清白存疑,主仆俩谎话连篇!既然她舍不得死,我便要亲自去质问宋府!”

    黄氏每说一句,贺云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他轰地一下跑了出去。

    第6章

    贺云策跑得极快,就像是后头有狼在追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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