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人身穿织金绛紫色衣袍,头戴紫金冠,腰佩羊脂玉,身上流光溢彩,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脚步轻快的就踏进了品香楼的大门。他的身边还跟着秀王。
眼前这位身穿紫袍的男人,看起来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像是含着绵绵的情谊,让人看不清年岁。
他在一楼巨大的香炉面前站定,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还在容貌出彩的众人身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
随即他又是双手叉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是满满的享受。
“这就是品香楼主推的镇店之宝?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浓重的熏香重新化成清新瓜果的熏香,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知道此人对熏香了解的不少。
眼前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宁王了。
果然,听见他的话,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对着他和身后的秀王行礼问安。
宁王只是潇洒的笑了笑,露出了森森的白牙:“众人不必拘束,大家尽情作诗,尽情品香,本王没想到一回了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真是大开眼界!”
站在宁王身边的秀王和贺云策,听见这话,都是松了一口气,也隐隐有些得意,觉得这品香楼的镇店之宝,也真是不过如此。
第113章
不过很快便有品香楼的掌柜上前,回答了众人的疑惑:“殿下误会了,真正的镇店之宝,名叫蓬莱仙境,还未上呢。”
“这蓬莱仙境,可是比从前您品鉴过的木踪,来的还要好。”
一听掌柜这话,现场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从前他们品鉴过的“木踪”,已经是人间最佳,可这掌柜却说蓬莱仙境比那木踪还好?
宁王笑了,笑起来的模样有些轻佻,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难怪,本王闻惯了那日的木踪,总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够匹敌的香薰,本王今日前来,其一便是为了作诗,获得那二两的熏香。”
“可既然掌柜这样说,那本王真的无比期待那蓬莱仙境了。”
宋熹之瞧着他的反应,倒觉得他是个妙人,年纪大概没到而立,整个人又是风流又是跳脱,没有什么皇叔的架子。
一听只要作诗,都能得到二两的“木踪”熏香,现场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所有人都能得到二两的东西,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必是粗制滥造的劣质熏香。
东西越少才越是珍贵,就比如说是那草木人间,用料无比珍贵,秀王能得到一两,已经是若安研制出全部了。
看着贺云策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宋熹之却在此刻笑眯眯的开口:“听闻秀王殿下也得了一味举世无双的孤品熏香?”
“或许是秀王手中那位熏香,能把镇店之宝比下去,宁王殿下也能多多期待了。”
贺云策陡然听见宋熹之讨好的话,以为是自己刚刚在店铺门口的警告起了作用。
他感受着宋熹之话语中的崇拜和夸赞,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难得她还在众人面前提起若安研制的熏香,能给若安长脸,也算是挽回了侯府的颜面。
只见秀王点了点头,回忆起那抹熏香,表情还有些沉醉:“没错,此熏香举世无双,用料极其罕见,本王费劲功夫,都只得了一两。”
宁王挑了挑眉,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稀少罕见的熏香:“这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分量这么少,岂不是比品香楼的镇店之宝还要珍贵?”
这位风流倜傥的小皇叔十分擅长研究熏香,素日里走南闯北,也是到各处去研究香料,而如今能靠那草木人间获得他这样的好奇,秀王心里很开心。
他回忆着贺云策的介绍,将此香的珍贵一一道来:
“此香乃是能工巧匠研制的,匠人苦研熏香十余载,这是她最绝妙的作品,世间仅存一两,是因为其原材料实在是罕见。如今全在本王手上。既然如此珍贵,那么就算是品香楼的镇店之宝,大概也是能一较高下的。”
居然有自信和镇店之宝一较高下!
所有人都变得好奇起来,就连唾手可得二两的木踪,都变得不吸引人了!
而秀王又是继续开口:
“世间仅存一两的熏香,若是今日这香能拔得头筹,本王定是要将此香送给父皇!”
秀王得到这样珍贵的熏香,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而却又要悉数送给他的父皇,足以可见他的孝心。
所有人都对此味熏香的期待值拉到了满,望向从前名不见经传的秀王时,也多了几分赞赏和敬佩。
诗会的组织者梁存宁便也在此刻顺势开口:
“既然秀王手中的熏香乃是世间罕见,而品香楼也要推出镇店之宝,那么我们便把这次诗会的主题定作熏香,根据熏香写诗,大家看如何?”
“可以任何熏香有关的东西写诗,作完诗后便能去领二两木踪,这也算是一举两得。”
在场的人都对他的话没有异议,于是现场众人在依次在软榻上落座。
宋熹之含着淡淡的笑意,坐在软榻上,余光便看见贺云策也十分斗志昂扬的坐在了距离秀王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整个人也十分容光焕发。
因为他觉得,能够让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若安研制的熏香与品香楼的镇店之宝比较。
无论是输是赢,都会成为一段佳话,而若安和他的名声也能在此刻逆转。
当然,他相信若安,赢得可能性会更大。
众人在席上坐定,楼内香炉里原本点燃的熏香就被人取出,楼内剩余的香气都通过通风口在顷刻间散去。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到了秀王的身上,就连宁王也依靠在软榻上,看样子十分兴致勃勃。
秀王扭头看了贺云策一眼,贺云策朝他自信的点了点头,他便神情自若的挥了挥手。
他的一声令下,便有小厮带上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箱,镶金的木箱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木匣大概有成人小臂那样长。
众人屏气凝神,见秀王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箱上的锁,却从中取出了一个中等的木匣。
等秀王打开木匣,原以为要拿出熏香了,可没想到他又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众人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就要憋不住了。
秀王对着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熏香实在是珍贵又稀少,不得已这样保存。”
“不过打开这个木盒,大家便能闻见其淡淡的香味了。”
众人瞧着秀王如此珍重的模样,全都屏气凝神,目光在秀王手中的木盒上锁定。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只见秀王打开了木盒,世间只得一两的熏香便在其中。
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逐渐钻入众人的鼻尖,令人仿佛在一瞬间便神清气爽,仿佛置身于森林原野。
现场所有文人墨客的眼眸都猛地一亮,有的更是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努力的吸了吸鼻子。
其中便有书生克制不住作诗的冲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千言万语。
只有宁王,闻着鼻尖这抹珍贵的熏香,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而其他怀嘉学派的学子,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惑。
第114章
不过是取出了“草木人间”,还未点燃,却已经让全场的文人墨客沸腾了起来。
许多人诗兴大发,站起来,便吟诵出了内心的所思所感,无比的流畅,也表达出内心无比的震惊。
感受着众人的反应,贺云策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猛地握紧了。
席上有人询问:“殿下,这熏香是否有舒缓安神的功效?怎么闻了一口,便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无比呢?”
秀王也是很开心的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此熏香是有安神功效,也能舒缓情绪,对身体有益。这是它万中无一、无比珍贵的原因,也是本王想要送给父皇的原因。”
听见秀王的解释,在场众人更是叹为观止,他们使劲的吸着鼻子,恨不得把此等稀罕的玩意充斥到自己的鼻腔里。
难怪这样艰难,秀王也要将万中无一的熏香找到,原来都是他对陛下的赤子之心!
从前的什么安神香,安息香,不过是名字好听,可香味浓重不说,根本没有这样迅速又神奇的功效!
秀王感受着众人的吹捧和夸赞,于是他将期待的视线挪到了一言不发的宁王身上。
他期盼的等待着宁王的回答:“小皇叔,您精通香道,觉得此熏香是否万中无一?”
他说着,又是有些疑惑的望向了梁存宁的方向:“这诗会是怀嘉学派举办,怎么往日里诗兴大发的学者们,今日是这样沉默?”
“难道此香入不了你们的眼睛吗?”
梁存宁闻着鼻尖隐隐有些熟悉的熏香,那个味道和他从前品过的“木踪”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木踪”是品香楼研制的熏香,每个人甚至都能分到二两,而这个“草木人间”秀王说世间只有一两,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那怎么可能一样呢?
梁存宁对于熏香只是外行,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鼻子出错了,整个人也有些一头雾水。
他正打算起身回话,宁王却摸了摸鼻子,对着秀王开口:“本王觉得此香绝妙,可其中的奥妙却让本王有些许疑惑,本王未尝能解,不如你先点燃此香,让本王细细品尝?”
秀王一听这话,笑了笑:“天下竟还有皇叔难解的熏香,看来此香真是名副其实。”
“来人,那便将草木人间取出微末,放置于香炉内,供众人品鉴欣赏!”
“其实没有点燃此香,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的精妙之处,只有点燃过后,才能发现,此熏香分了前、中、后三种气味,对应着置身森林的三种景色……”
“当然,本王不能说的太多,详细的要让你们自己来品鉴。”
听见秀王的话,梁存宁和学派里的其他文人,表情就变得更加迷糊了。
怎么连三景和药性,都和从前那木踪如此相似呢?
可若这木踪真的就是草木人间,想必秀王是断断不会在众人面前说,要把此独一无二的熏香,进贡一两给陛下吧?
毕竟普通的文人,就算随意做了一首酸诗,也能获得二两的木踪呢!
想到这里,梁存宁觉得可能是闻着相似,等点燃之后,便会彰显出不同。
而宁王始终是眼眸深深,支在扶手上的手抵着下巴,表情有几分兴致盎然。
眼见着品香楼的掌柜,亲自上前,双手接过了秀王木盒中的熏香,又是无比郑重的放在了香炉中。
一举一动倒是十分优雅。
阳光透过形状各异的雕花窗户,照射进来,只见香炉内袅袅的烟雾逐渐升起。
而随着烟雾升起,贺云策澎湃的心潮也在此刻到达了最高点。
等此熏香获得了众人的称赞,又由秀王送给皇帝后,秀王便会说出若安的名号,此后所有人对若安的误解便能一扫而空。
果然,等闻见了熏香,所有人都毫无例外的陶醉其中,作诗的文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世间罕见,简直是世间罕见,此匠人是如何将厚重的熏香做的如此轻盈!?”
“此木制香真的仿佛让人置身在森林中,我甚至能闻见初阳照耀晨露蒸发出的水汽的芬芳。”
所有人都在为此熏香啧啧称赞,贺云策置身其中,观察着秀王喜悦的表情,他觉得心脏缓缓浮了起来,仿佛前世的一切荣耀,都在向他招手。
没有人留意到宁王的眼眸越来越墨黑,而怀嘉学派的所有学者,也都是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疑惑又茫然的目光相继投向了宁王,就连梁存宁都望着主座上的宁王欲言又止。
众人便听宁王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香楼内响起,打破了一切嘈杂的声响:“这草木人间的前调沉香、雪松和广藿香?”
“中调是麝香,琥珀和珈蓝花?”
“尾调是艾草、白尾鼠草和龙脑?”
“由此对应林间的三景夏、秋、冬,也意味着视角的变动,从俯视广袤的树梢,到身临林间的草木,最后仰视人间大地的一切,将人与自然融合为一,起到安神,舒缓情绪的效果?”
宁王此话一出,全场在瞬间寂静无比,一阵鸦雀无声后,又是突然出现了一阵喧闹。
许多文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宁王:“是了,是了,我此刻闻着是有沉香和雪松的感觉,所以像是闻见了露珠一般的气味。”
“只是这后面……宁王殿下是怎么知道这后面的两个香调?”
秀王听见下头的议论纷纷,他心头大震,猛地扭头,便对上了宁王那桃花一样的含情眼。
是的,宁王说的没错,甚至将后续的香调,预言的是清清楚楚!
秀王不可置信的问道:“皇叔您是怎么知道此熏香的香调的?这根本不可能啊!此香独一无二,您是不可能闻过的!”
贺云策也瞪大了眼睛,十分讶异的望着宁王的方向,看着宁王脸上玩味的笑容,简直是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了。
“难道是您是根据前面的香味推断出来的?”
所有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此香世间仅存一两,此刻已经全在秀王的手上了,宁王是不可能见识过的。
若真是如此,那宁王的调香能力还真是神通广大。
可怀嘉学派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抿了抿唇,望向了秀王的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又见宁王再次开口:“你们可别把我想的神乎其神,我知晓并不是因为推测,而是因为闻过。”
第115章
此话一出,秀王一瞬间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细长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
贺云策也僵直了身体,只觉得宁王的话像是一阵五雷轰顶,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不可能啊,此香是若安研制的,若安根本没有对他说过,她曾经把这个香送到了宁王的手上!
宁王根本不可能闻过啊!
可宁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全场哗然:“而且不仅是本王闻过,所有怀嘉学派的学者也都与本王一同品鉴过。”
“甚至于方才所有做过诗的文人,每人都能得二两。因为此所谓的草木人间,与品香楼前几日送来的木踪,根本没有半分不同。”
香炉里的熏香还在不断燃烧,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不断锅中不断蒸腾的水汽,烟雾袅袅,让人置于幻境一般。
而宁王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沸腾的水中,让全场在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惊骇异常,带着疑惑和不解,其实连宁王自己也不例外,而贺云策和秀王甚至浑身都僵直了起来。
沸腾的人群之中,只有宋熹之静静的坐在软榻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白烟,望向了贺云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张脸。
宋熹之是全场唯一一个毫不意外的人,她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惬意的眯了眯眼眸。
秀王不可置信的扭头,随即又是道:“不可能啊,皇叔,您是不是闻错了?”
“世间仅仅得一两的草木人间,悉数在我的手上,怎么可能这香楼能人人给二两呢?”
这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原本他无比珍重、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可在外头却比比皆是,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宁王摇了摇头:“本王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皇侄,本王的鼻子是不会出错的。如今看来,是你被人骗了。”
秀王眼眸一缩,猛地看了贺云策的方向一眼,眼神里带着无穷的怒火和指责。
感受着秀王的那个眼神,贺云策心跳都加速了起来,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不可能!他不相信!
他急急道:“这其中是否是有误会?或许这品香楼要发给众人的木踪,与草木人间有不同,也与宁王殿下闻见的不同?”
若草木人间真的就是木踪,那早就在京城中传遍了,甚至是已经过时了!
因为品香楼想推出了镇店之宝蓬莱仙境,甚至可以把木踪免费发放!
而秀王居然还拿着过时的、不要钱的熏香,说万中无一,说的是绝无仅有,沾沾自喜,甚至还要送给陛下!
这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吗?
贺云策觉得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京城都传遍了呢?
若安研制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品香楼,免费发放呢?
其他文人也觉得品香楼免费发放的木踪,不可能就是秀王推出的草木人间。
毕竟这草木人间如此迷人,秀王煞费苦心都只得到了一两,那是要送给陛下的东西,品相楼怎么可能这样财大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