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宁王只是扬了扬手:“既然如此,那便让品香楼提前拿出木踪,分发给现场的众人,然后当场点燃,这样就能比较两者是否相同了。”贺云策的眼眸中燃起了一抹希望的光亮。
宋熹之感受着贺云策又是绝望之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只是淡淡的靠在了软榻上,随后扭头,朝着辛夫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辛夫人此刻也是疑惑极了,不敢自己拿主意。
她心惊肉跳的得到了宋熹之的回答,仿佛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于是便隐蔽的朝着掌柜的方向用眼神示意。
掌柜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木踪,分发给了现场作过诗的文人们,随即又是上前,灭掉了香炉里正在燃烧的熏香,重新点燃上了木踪。
一息,两息,三息。
木踪足足燃烧了半柱香的功夫,现场的人都闭紧了双目,仔细的品鉴着,分别两者其中的不同。
可越是闻,现场越是安静,秀王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贺云策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此熏香与前世若安给他的熏香一模一样,便是秀王手中仅存一两的草木人间。
他不可置信的跌落在榻子上,身后冒出了冷汗,心跳犹如擂鼓。
贺云策的脑子一片空白,又在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的猜想,可到了最后,只化作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
秀王闻着鼻尖的熏香,也深切的明白了,这每个人唾手可得、香楼免费赠送的东西,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孤品。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用试探、好奇、疑惑、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心中又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
到底是多么的丢人!
让他对着一味唾手可得的熏香,这样夸下海口,还说要进贡给父皇!
他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着熏香惊艳全场,留下一个好名声,好印象,可此刻的他仿佛是没见过世面,成了一场笑话。
秀王仿佛大脑都在嗡嗡的疼。
他咬紧了牙关,脸色多了几分苍白,宁王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能够与所有人一起品鉴草木人间,也确实是好事。”
“皇侄找到的熏香,的确是一片孝心,也确实是好,就连本王初见时都是大开眼界,不过称不上孤品罢了。”
“只要心意到了,想必皇兄定是能体念你的孝心。你不过是被所谓的制香匠人蒙蔽,那匠人居心不良,夸下海口,说的天花乱坠,才闹了这样一场误会。”
“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你轻信了他人。”
听见这话,其他人也纷纷圆场,“是!都是那匠人的问题,好端端的骗人!”
“可不知道他那熏香是怎么来的,还只给出了一两!”
自家皇叔的安抚,让秀王的脸色好了许多,可他仿佛琢磨着宁王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愤怒便越发的高涨。
皇叔他说的对啊,这熏香确实是绝妙,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他的审美也并无问题。
千错万错,都是贺云策的错!
他说这是什么孤品,还只给了他一两,让他以为此物无比珍贵,于是细心保存,可谁曾想品香楼内唾手可得,才闹出了这样一场笑话!
第116章
秀王心中波涛汹涌,可面上却是镇定了下来,还微笑着朝着众人自嘲:“都是本王太过心急了,以为能送了好香给父皇。”
“谁知却被奸人哄骗,在皇叔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惭愧啊!”
秀王提到“奸人”两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像是要把那人拆骨入腹!
贺云策坐在原位,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原本狂跳的心脏在瞬间沉了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切都是那奸人蒙蔽,殿下定是要好好处置!此事本就与您无关,您也不必觉得惭愧!”
贺云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白了。
宁王笑了笑,接过秀王的话继续往下说:“本王在品香楼老板的面前,不过也是班门弄斧罢了!”
“说来也巧,让叔侄你我赞不绝口的竟是同一种熏香,而方才掌柜说,那蓬莱仙境是能力压木踪的存在,既然如此,就拿来品鉴一番吧?”
掌柜闻言,朝着众人微微拱手,便吩咐人去端来了品香楼的重磅推出的镇店之宝。
先前有了绝妙的木踪作为铺垫,所有人都见证了这熏香的举世无双,也为品香楼背后老板的财大气粗感到震撼。
此刻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紧紧的盯着掌柜手中的木盒,他的木盒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道清逸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香气中带着几分凉意,就像是遨游在云间,大有扶摇直上的气势,除此之外,隐约的花香也带着春风拂面的气息。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深深的沉醉在其中。
而等掌柜点燃了这抹蓬莱仙境后,烟雾袅袅,所有人仿佛此刻真的处于仙境之中,熏香中的药性,让人的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直到一柱香燃完,霎时间寂静的香楼里,才响起了一阵狂热的掌声。
香味沾染了每个人的发梢、衣襟,似乎久久不能散去,文人墨客大有所感,更是争先恐后的作出了不少出彩的诗句。
宁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十分感叹的开口:“果然是镇店之宝,本王完全沉浸在其中,几乎都忘记分辨这其中的香调。”
“敢问香楼这镇店之宝,如何买得呢?”
掌柜回想着辛夫人的嘱咐,于是俯身作揖,朝着众人告歉:“抱歉殿下,此镇店之宝,香楼并不对外出售。”
“哦?”宁王微微眯了眯眼眸,语调略微有些遗憾。
就连原本经历了一场闹剧,不过是硬着头皮、强撑着坐在这里的秀王,此刻都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心情舒畅,沉浸在其中。
他不禁开口询问:“制香的匠人,能否请出来让众人一见呢?”
“香楼里的每一款香,都是传奇啊!”
谁知那中年的掌柜还是微笑着,不卑不亢的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品香楼内的各种熏香,都是香楼老板研制出的,独一无二,外面是再也见不到了。”
宁王闻言,眼眸一亮:“这些熏香居然是香楼老板自己制成的。”
“而香也与人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留白。老板虽不愿意露面,可她想说的一切,都在香里了。”
掌柜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也是滴水不漏:“品香楼可以品香,可以饮茶,可以去厢房用膳,也能直接来买香。”
“此外还有十余款熏香等着各位研究,那么在下便将这个舞台重新让给各位了!”
掌柜说完这话,便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他的那一番话,让众人对这位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是更加的好奇不已,而关于熏香的名句更是辈出。
秀王思索着掌柜方才的话,只觉得蓬莱仙境的香气还萦绕在自己的鼻尖。
他知道,此香一出,这个品香楼怕是要一炮而红,而其中最关键的,不是木踪,而是掌柜这个人,还有其不对外出售的镇店之宝。
若是他能够获得此香,结识此人……并献给父皇,那岂不是更能彰显自己的孝心?
一想到这里,秀王便默默的站起身,他神情不虞的看了贺云策一眼,随即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了。
贺云策原本恍惚、茫然又紧张的情绪,随着那蓬莱仙境被点燃后,逐渐消失了,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轻松了起来。
他觉得此熏香他虽然没有闻过,可其中却给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前世,他与若安绵绵的情谊。
贺云策完全的沉醉其中,可突然,秀王憎恶的目光扫射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如芒在背。
他一下子从熏香编织出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轻松、舒缓的情绪一瞬间被惶恐,茫然和无措取代。
贺云策浑身一个激灵,又看见秀王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贺云策便也一下子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他最近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些,其中全都是因为秀王对他暗中的帮助,可若是秀王也记恨了他,给他使绊子,那么他便再无前途可言!
他已经得罪了这样多的人,可千万不能再得罪秀王了。
贺云策觉得眼前的事情一定是有误会。
毕竟前世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做的,而品香楼背后的神秘掌柜疑点重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抹蓬莱仙境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贺云策的内心深处,还隐隐藏着几分期待,以及几分恐惧。
他不愿深挖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
……
等贺云策找到秀王时,发现他正在二楼的厢房里,与品香楼的掌柜说些什么。
可那掌柜脸上却还是挂着恭敬的笑容,又朝着秀王摇了摇头,随后便推门离开了。
秀王望着品香楼掌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贺云策瞧见机会,便急急的进了厢房内,郑重的朝着秀王道歉:“殿下!下官终于找到了您!”
“从前的一切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也不知情,其中是有着许多的误会,您一定要听下官的解释啊!”
秀王猛地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便猛地朝着贺云策的方向扔过去。
“贺云策!你还敢来见本王?你是来本王门前自刎谢罪的吗?”
秀王这一辈子装的温良无害,还未动过这样的大怒!
第117章
眼睁睁的瞧着那个茶杯,朝着自己的门面袭来,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
贺云策其实能躲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开,只能看着那个茶杯眼睁睁的朝着自己的鼻梁砸过来。
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头,鼻梁骨就像是要断裂了一般,那是痛彻心扉的疼痛。
贺云策忍住了面上的剧痛,只是悲怆的看着他,低低的道:“殿下息怒,下官实在是冤枉……”
秀王看着他落汤鸡似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息怒?你叫本王如何息怒?”
“你欺骗本王,让本王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甚至连随处可见的熏香,都不肯多给本王些许!本王彻底颜面扫地,这就是你所谓的一鸣惊人!”
秀王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是了,很惊人!本王已经被所有人记住了,全都是拜你所赐,谈何冤枉?!”
秀王怒火滔天,惹得贺云策心惊肉跳,他急急的解释:“这熏香是下官妻子做的,这点不会有任何问题。若是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品香楼的熏香,也是由贱内提供的。”
“……只是微臣并不知情,所以造成了误会。”
贺云策这副真挚的眼神,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有假,秀王也狐疑的望着他:“若是你妻子卖的?那为何你对本王说只有一两?”
贺云策揉捏着胀痛的太阳穴,也觉得实在是解释不通:“下官回去一问便知,不过您想想,若此木踪只有怀嘉学派的学者见识过,下官又是如何得到?”
“若下官真的有意欺瞒您,为何又要让您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个脸?这对下官并没有好处!”
“还有一件事情,下官也觉得古怪,就是那蓬莱仙境,微臣闻着也觉得有几分熟悉。”
秀王一听这话,眉毛一挑:“有几分熟悉?”
“……你的意思是,这蓬莱仙境也可能是你妻子做的?否则你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秀王说着,又是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又或是,你的妻子就是这品香楼的老板?”
贺云策心里也一头雾水,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不这样解释,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他对那蓬莱仙境会有熟悉的感觉。
更何况,根据前世的记忆,他能确保这草木人间就是若安研制的没错。
想到这里,于是乎贺云策点了点头:“想来想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没错了。下官能够断定的是,下官以及夫人与这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一定有几分关联!”
秀王听见这话,又回忆着方才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的蓬莱仙境,心中的怒火勉强消散了几分。
“既然你与那品香楼背后的老板有关系,那么无论是哪种可能,你都能为本王把这位老板请来,向本王解释其中关窍。”
“然后,还能将那蓬莱仙境交给本王,让本王献给父皇,没错吧?”
贺云策抿了抿唇,他想要答应,但是心下还不能完全笃定。
以上的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想。
可贺云策又听秀王在继续道:“若是你办成了,从前的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本王便相信这是一场无心的误会。”
秀王话说一半,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眸中也多出了几分深意:“可若是完不成,那便是你们蓄意欺瞒本王!甚至那一两熏香都是她偷来的!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贺云策听着秀王陡然变大的嗓音,感觉瞬间口干舌燥了起来。
眼前浮现出若安那张含情脉脉的脸,贺云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您放心,若安不会骗我,也不会骗您,若安不会骗人的!”
“下官现在便能回去,将事情明明白白问个清楚。”
秀王闻言,点了点头,缓缓从椅子前站起身,墨黑的眼眸里满是审视:“既然如此,本王就等着这蓬莱仙境的熏香,还有她的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完这话,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贺云策望着秀王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在那蓬莱仙境中闻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今日这坎怕是过不去了。
贺云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他的猜想没错,若安和家大业大的品香楼合作,也是好事,日后怕是吃穿不愁,银子要赚到盆满钵满了。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若安与品香楼有合作,那分明是好事,可若安为什么要这样瞒着他呢?
贺云策带着这个疑问,心里的是七上八下的,他火急火燎的回了侯府。
他回到侯府的时候,发现宋若安正和黄氏在一起研究熏香,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着许多夫人,都是黄氏的手帕交。
所有人都对着宋若安研制出的熏香啧啧称奇,对着黄氏又是阿谀奉承,又是讨好羡慕的。
黄氏高高仰着头,明显对她们的话非常的享受,连带着对宋若安都有了几分好脸色。
瞧见这一幕,贺云策原本还有几分彷徨的内心,才终于平定了下去。
毕竟如果若安只有一种熏香,可能是从品香楼获得的,可若她有这么多,总不可能还是从品香楼拿的了吧?
想到对秀王的保证能有着落,贺云策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一边为微笑着朝各位夫人告罪,一边又是急急的把宋若安带了出去。
宋若安原本在屋内品着茶呢,就这样被贺云策拉了出去,还未等她站稳,便听见贺云策火急火燎的询问。
“若安,你是否背地里与品香楼做了生意?否则品香楼主推的熏香,怎么与你给我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草木人间只有一两,可品香楼随处可见,你可知秀王对我发了多大的火?”
“你快带着品香楼背后的老板,与我一起去秀王面前解释吧!”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喋喋不休的话,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无比期待的眼神。
第118章
“什么品香楼?什么老板合作?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原本激动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在霎时凝住。
他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宋若安的手,伸长了脖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带着急切和希望:“你不就是品香楼的老板吗?”
“品香楼的熏香不是你卖的吗?”
宋若安急急的摆脱了贺云策的手:“我不知道什么品香楼,也不认识品香楼的老板,至于熏香,那草木人间仅有的全部,我都已经给你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认识品香楼背后的老板,那你的草木人间为什么和品香楼的木踪一模一样,并且宁王和怀嘉学派的人早就获得,我害得秀王丢了很大的脸。”
“秀王气得几乎是要杀人!”
宋若安听到这里,又看着贺云策鼻梁上的青紫,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浑身一颤,脸在瞬间白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贺云策看着宋若安突然泛白的脸,眼眸里满是张皇的模样,就与那日赏花宴上的一样,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变得一片空白。
“若安!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宋若安的手腕,就像是铁钳一样用力:“熏香是你自己做的吗?从来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他说着,惊恐的嗓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不会和上次的医术一样,在香楼买了熏香,谎称是自己做的吧!”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尖锐的嗓音,慌张的缩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