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当谨慎无比的赵庆舒意识到有人刺杀后,便会将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到了自己和吐蕃王子的身边,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急,危机当前,定不会有人注意到茅房的动静。
侍卫都在往赵庆舒的身边赶,而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贺景砚安排好的人手,便潜伏进了赵氏内宅的茅厕里。
宋熹之和贺景砚到了茅房,与安排好的人手交换了身份,便能在赵氏内宅中畅通无阻了。
现实与计划唯一的不同就是,计划中吐蕃王子是装腹痛,而现在的他则是真腹痛。
回想起方才的有惊无险,宋熹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抱紧了树干。
她又是望向了身边的贺景砚:“现在已经找到机会脱身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宋熹之此刻其实有些发愁:“赵庆舒是一个这样谨慎的人,将酒楼和内府分开,也只单单邀请了吐蕃王子一人。那狡兔三窟,他暗中进行权|色交易的场所,或许也根本不在这内府里。”
贺景砚仍旧是气定神闲,墨色的眸光里带着几分笃定:“下一步,就是等。”
“等?”宋熹之扭头看他。
贺景砚点了点头:“等赵庆舒真的确认是有人刺杀后,不仅是会担心吐蕃王子与自己的安危,还会担心自己的秘密是否会被暴露。”
“当然,如果他的酒楼里真的存在权|色交易,也定是会派大量的人手,去守候那一处地方,毕竟能与他达成交易的人,非富即贵。”
“若是那些人不慎受伤,又或是暴露身份,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宋熹之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贺景砚为什么会带着自己守候在了树梢上:
“所以我们只要在高处等待,看看赵庆舒的手底下的人,把哪里守得最严实,就可以判断到底哪里有问题?”
贺景砚微微抬了抬眉骨,对着她笑:“没错,赵庆舒处处谨慎,小心翼翼,就连一个赵氏内宅,都被他守得固若金汤,那我们便反过来,利用他的谨慎,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男人的声线低低,在静谧的夜色中带着无边的神秘和无法隐藏的理智。
宋熹之抬头望着贺景砚的侧脸,抱紧枝干的双手微微使劲。
不知道是不是这枝头太高,她此刻的心脏竟砰砰砰跳的很大声。
果不其然,等赵庆舒有气无力的被两个侍卫架着咯吱窝从茅房里抬出来的时候,他的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234章
其余的侍卫纷纷围在了茅房的前头:“主子,可有危险?”
赵庆舒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气若游丝的摇了摇头:“没有异动,就是拉的我浑身都没力气了。”
他说完这话,理智才缓缓回笼:“吐蕃王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侍卫拱了拱手:“没有遇到危险,不过情况与您相同,大概是拉得去了半条性命。”
“而厅堂那边,确实是在酒壶里查询到了莫名的成分,用银针查不出来,但摄入过量同样会产生性命的危险,也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
“属下做出了几种推断,第一是有人要刺杀吐蕃王子,只是正好在咱们府中动手,第二就是,有人想要挑拨您与王子的关系,故意下手,目标是在您。”
赵庆舒听见这话,满是阴霾的眸子翻涌了一下:“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是吐蕃王子故意做的?”
他继续询问:“吐蕃王子进了茅房之后,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侍卫们对赵庆舒的猜测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子的疑心病是这样重,居然这事情还可能是吐蕃王子自己干的。
方才引吐蕃王子去茅房的小厮很快就跪了下来:“回禀主子,没有异样。”
“吐蕃王子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而他进入茅房的时候,咱们的人一直在外面守着,而他身边的侍从也极为紧张,纷纷跟了进去。”
赵庆舒思索了片刻,眼眸都锐利了几分:“他身边的侍从都进去了?”
小厮点头:“进来几个出来就是几个,人数没差。”
赵庆舒身边的侍从也点了点头:“如今王子正带着侍从坐在了花厅里,等着您的答复,那副生气至极的模样不像是假的。而属下也调派了大量的人手,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赵庆舒听到这里,心中的疑虑终于是打消了不少,不过他还是道:“暗中请来大夫,为吐蕃王子看诊,看看他的腹泻是否是装的。”
“为求保险,再派人去看看王子用过的茅房,看看他排出的秽物。”
侍从们早已经习惯了赵庆舒谨慎的做法,此刻也没有说什么,纷纷领命便去做事了。
直到大夫诊断了吐蕃王子的身体,确定是服用了特殊的药物,此物若是过量,是会造成生命危险。
而侍卫也在赵庆舒的耳边轻声禀报,确认了吐蕃王子是排出了秽物。
赵庆舒知道像他们这种上层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吐蕃王子也没有理由这么多,于是他的疑心才彻底打消了,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刻下令让人去彻查此事。
赵庆舒不确定此事到底是针对自己还是吐蕃王子,但是他不允许他的大计出现一点的闪失。
于是他暗中调派了大量的侍卫,去守住了他最为重要的暗房,保护了所有出入暗房的大人们。
当躲在树梢上的宋熹之看见许多身着黑衣的侍卫,正急匆匆的往同一个方向赶去,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趋势和他们计划中的一模一样。
一想到步步为营的赵庆舒,以为自己无比智慧,却被他们玩弄与股掌之中,宋熹之的嘴角就忍不住轻轻翘起。
她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贺景砚,心中安全感十足,眸子也亮亮的,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然后呢?然后我们要干什么?”
一片夜色,男人突然伸出了长臂,宽厚的臂膀就笼罩了她:“接下来,就要抱紧我。”
男人话音刚落,宋熹之感受到了一阵阴影,紧接着熟悉的气息飘散进鼻尖,贺景砚温热的胸膛便将她包裹起来。
他宽大的胸膛给人无尽的安全感和无比心安的感觉,就算是在冬日的夜空中飞行,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等贺景砚隐匿了气息,跟随着被赵庆舒派出去的士兵来到那处隐蔽的地点时,看见的就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赵庆舒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将自己的酒楼与招待贵客的餐厅分了开,又是将隐秘的暗房和招待贵客的餐厅也分了开。
那神秘的暗房就隐匿在赵氏内府隔壁的一处民宅里。
此处民宅不过是被一个普通的人商户买下,看起来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代同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素日里甚至能瞧见一个小媳妇带着孩子出门唠嗑的场景。
邻里夜晚还能偶尔还能传出孩子的啼哭声,又怎么能看出这平静而美好的人家下面,居然藏匿了这样不能见人的秘密。
这是何等的讽刺。
只见那些侍卫轻手轻脚到了赵宅后面的假山上,不知道在哪里扭了一下,便从假山底下鱼贯而出秘密的前往了那处胜利的宅子里。
宋熹之从贺景砚的怀里探出头,又是蹙着眉瞧着眼前的情况:“赵庆舒这只老狐狸,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贺景砚垂眸,瞧着自己的怀里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的脸上忍不住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那现在要怎么办?”
宋熹之垂眸思索了片刻,眼眸中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放把火把赵庆舒的所在的厅堂烧了。”
方才听着赵庆舒一口一个烧了她,她心里早就不爽了。
既然他那么喜欢火,姑奶奶今日便大发慈悲,请他看一场视觉盛宴吧。
正好赵庆舒所在的厅堂,在整个府邸处于东北的方位,与方才侍卫们进入的宅子,相隔不过是一段巷子的距离。
宋熹之在方才进入会客厅堂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赵庆舒很喜欢这个别院,并为其付出了特别多的心血。
为了将整个厅堂装饰的更加高雅,在厅堂里挂了各式各样、色彩艳丽的画作,还请工匠设计了很多的木雕绘画,铺满了整面墙。
木材建筑和绘画作品,表面会覆盖着大量的桐油,以起到防蛀防虫、柔和色彩的作用,以延长这些作品的作用。
可桐油作为植物油,又是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燃烧时会产生滚滚的黑烟。
今夜正好吹得是西南风,只要在厅堂放火,浓烟便会滚滚涌入那处神秘的宅子里……
第235章
如此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不仅让赵庆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他们的真实意图,只会加强自己身边的戒备,给他们可乘之机。
而那处神秘的宅子便会被滚滚的浓烟覆盖,侍卫们也会跑出来灭火。
虽然这场火灾不会对赵庆舒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能给他们足够的是时间,趁乱混进去。
到时候,一切妖魔鬼怪,便将无所遁形。
宋熹之虽然只说了那么一句,没有多余的解释,但是贺景砚很快便心领神会,他低下头,正巧撞进了宋熹之的眼眸里。
两个人相视一笑。
贺景砚武功是没话说的,他躲过了赵庆舒重重的看守,丢下了一个火折子,大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厅堂里的赵庆舒正咬牙切齿调查方才的毒酒,以给吐蕃王子一个交代。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便看见漫天的黑烟浮了出来,又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
赵庆舒脸色一白,看着浓烟滚滚的厅堂,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坏了,今日的刺杀果真是冲着本官来的!”
四周的侍卫们瞧见动静,急急一拥而上,可赵庆舒的脑子此刻很混乱,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人要来刺杀他。
可是他知道,吐蕃王子不能出事!更是不能死在他的地盘!
火势又快又凶猛,寒冷的西南风席卷着浓烟,火苗一下子就蹿起来了。
他狼狈又虚弱的拖着微微发颤的大腿,刚想要逃。
可当他抬起眸,撞见吐蕃王子同样惊慌的眼眸时,赵庆舒只能咬着牙,灰头土脸的对着侍从大喊:
“先救王子!先把王子护送出去!不用管我!”
炽热的温度炙烤着他虚弱的身体,赵庆舒两腿还是还打颤,他在脑海中寻遍了仇家,却也找不到丝毫的端倪。
他几乎是要声嘶力竭的仰天长啸: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暗算他!
而另一边,滚滚的浓烟很快就是朝着西南侧的神秘宅子吹去,两户院子只隔了一条窄窄的小巷。
宅子里的老婆子瞧见这幕,低声惊呼了一下,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便急急的关上自家院子处的大门。
院子瞬间被滚滚的浓烟席卷,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进来,方才那些从假山的暗道里进入的侍卫们,也浑身一凛。
他们急急取水,便要将火势扑灭。
整个院子乱成了一团,宋熹之与贺景砚便趁着这个机会,依葫芦画瓢,按照那些侍卫的手法,打开了假山处的暗门。
大门敞开,滚滚的黑烟便直接顺着地道涌入,迅速蔓延。
等眼见着地道布满了浓密的黑烟,大概已经是把内部的侍卫全都逼了出去。
宋熹之和贺景砚才屏住了呼吸,用水打湿了帕子,掩住了口鼻,顺着地道迅速走了进去。
偌大的地道宽敞,可以供两个人并肩而行,两人匍匐着身子,贴着墙根行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岔路口。
宋熹之此刻已经被烟熏得不行了,她泪眼婆娑的抬眸,将求助的眼眸望向了贺景砚。
只见贺景砚沉默的在洞口抉择了片刻,也不知道判断了什么,随后才牵起了宋熹之的手,很冷静的开口:“走这边,跟我来。”
宽大的掌心传达着炙热的温度,宋熹之踉踉跄跄的继续跟着他走了一段,终于能感觉到浓密的黑烟逐渐小了。
一片黑暗的眼前逐渐被模糊的光亮取代,宋熹之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不少。
她缓缓抬起头,便看见眼前是两扇巨大的铜门,门上还雕刻着精细而神秘的花纹。
光线很暗,方才又是被一阵烟熏火燎,铜门上的雕刻图案有些难以辨认。
宋熹之微微蹙眉,捏了捏贺景砚与她紧扣的手。
等贺景砚心领神会的松了手,她便是上前了一步,用指腹摩挲着花纹的图案。
双手一点点的往上挪,等她大致清楚这上面绘了些什么,宋熹之紧锁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那张小脸反倒是越来越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我们走的不对吗?”
贺景砚看着她逐渐变换的表情,低声询问。
宋熹之却摇了摇头:“这木门的正中间雕刻着两只巨大的神兽,神兽头似龙,身似马,脚似牛,宝身披锦甲,脚下踩珠宝,怒目圆瞪。”
贺景砚听见这话,思考了片刻:“这是犭贪。”
宋熹之点了点头:“而神兽的下方则是一些赤身的人,在行男女之事,最下面还有纠缠的蛇与交叠的青蛙。”
犭贪生性贪婪,吞噬万物,而青蛙和蛇则更是邪恶和欲望的化身。
宋熹之想到这里,微微垂了垂眸:“你选对了,大概这扇门后面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是这条路?”
贺景砚一边观察着宋熹之所说的铜门,一边回答宋熹之的问题:
“因为烟雾,浓烟通常会上浮,下面则是留有空气,方才在两条岔路之间,其中一条满是黑烟,另一条则黑烟较少。”
“这就说明了一条路是往上,而另一条路往下。赵府的侍卫们定是会选择去上方,帮忙灭火,他们人数之众,也怕惊扰了下头的大人们。”
“而若是赵庆舒真的与那些达官贵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暗房定是深深藏在底下,所以我便选择了另一条。”
贺景砚说的点子,宋熹之倒是没有想到,她给了男人一个眼神,然后又是道:“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男人微微挑眉:“什么?”
“这个铜门上有锁,门打不开,我想赵庆舒定是给来往的官员一人配了一把……”
宋熹之刚刚把话说完,便看见男人长腿一迈,突然上前了一步。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便看见男人掏出了铜丝摆弄了一下,那原本牢牢挂在门上的锁,便已经落在男人的手掌心了。
结实的铜锁在此刻脆弱的就像是瓷器一般。
他这惊人的速度,让宋熹之的瞳孔猛地一震。
而下一刻,便感受着男人将她拉到了身后,又是伸手缓缓推开了那扇大门。
第236章
暖黄色的烛光摇晃,一道甜腻又浓烈的香气便钻进了两人的鼻孔里。
眼前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世界,一条宽大的长廊从脚下延伸,直至消失不见,长廊两侧是门窗紧锁的屋子。
地上铺着柔软又结实的长毛地毯,边上还摆放着烧暖的炭火,走廊的两侧挂着的都是一些大胆奔放的秘戏图。
袅袅的熏香飘散,将眼前的整个世界弄的是朦胧不清。
走廊的远处传来的尽是些靡靡之音,似有丝竹管弦的吹拉弹唱,还有男人女人娇笑嬉戏的声音。
而靠近宋熹之和贺景砚的走廊两侧屋子则是比较安静,没有音乐,不像是外头的那样的热闹,就连烛光都十分微弱,看着十分昏暗。
但是竖着耳朵仔细听,也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声响。
喧嚣、嘈杂、神秘,这就像是一个销金窟。
宋熹之闻着鼻尖飘弥漫的其他,她吸了吸鼻子,微微用手指蹭了蹭鼻尖,扭头看了贺景砚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些熏香十分的浓郁,像是混杂了各种的气味,她甚至能品出还有几味熏香是出自她的品香楼。
但是宋熹之却觉得这里的熏香十分的古怪,她下意识的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和排斥。
贺景砚此刻转身将那扇青铜大门关好,又是重新落了锁,才刚好低头,与宋熹之对视了一下。
两人脱下了满是脏污的靴子,往前迈了一步,走在了眼前这洁白的毛毯上。
毛毯柔软,一踩下去便能察觉出其价格不菲,而道路的两旁更是挂满了各式各样板绘。
内容露骨又奢靡,悉数都是用昂贵的颜料绘制而成的。
宋熹之一边跟着贺景砚的步子往前走着,一边留意走廊四周的陈设,企图发现什么端倪
可还未等宋熹之看出什么,便突然察觉身前的贺景砚脚步一顿。
宋熹之错愕的抬头,便看见男人凝重的神情,浑身的气场凛冽。
只听他磁性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不好,前面有脚步声。”
宋熹之瞳孔猛地一震,咬着牙往前方望去,便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见了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