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星安轻声问着，和昨日在医务室里镇定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反而有种心虚的羸弱。“你发烧了，刚好他打电话过去，被你室友接了。”
李溯简单说了一下昨天的经过，对于自己有没有告诉对方避而不谈。
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结果就是周璟年什么都知道了。
林星安有些懊恼地垂下头。
没想到就差一步却出现了意外。
要是他没有睡着就好了，或许现在已经把事情解决，对方什么也不会知道。
李溯翻看着桌子上放的药，动手分了类，还把马上要喝的给择了出来。
“喝药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卧床休息。”
林星安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医生。
据他昨天和对方交涉的记忆来看，李溯不是那种会贴心照顾人的性格，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做这些。
“呵，看我干嘛？”李溯自嘲地笑笑，“我好歹还是有点医德的。”
林星安收回自己狐疑的目光，安静地把桌上的药一口吞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许是熬夜后遗症，他总觉得眼前的医生颓废了许多，倒没有一开始置身事外的看戏之态。
“晚上周璟年会来，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
李溯语气轻描淡写，但很难不能听出其中揶揄的意思。
啧，还是如此恶劣。
刚刚果然是错觉。
林星安面无表情地想，装作没听到李溯后半句话。
真的是想想就不自觉会紧张，还是不要想为妙。
可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就能躲过的。
周璟年大概真的很忙，从晚饭过后，林星安心情就十分忐忑，隔一会就会望向门口，害怕对方悄无声息地出现。
又不知道为何，这份担忧中又添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期待。
十点钟，护士来查房，顺便督促他早点睡觉。
林星安很乖地点头答应，视线却下意识看向门口。
仿佛对方能感应到一般，周璟年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林星安放在被下的双手瞬间握紧，视线迅速挪开，下意识逃避和周璟年对视。
护士姐姐有些不悦，上下扫了眼周璟年，阴阳怪气道：
“来陪床就安心待着，成天忙工作不如不来，还影响病人休息。”
“抱歉。”
周璟年道歉速度出乎意料，如果让曲谭看到他这幅乖乖听训的模样，恐怕会大跌眼镜。
他眼里不可一世的周璟年居然会道歉，还是如此诚恳地姿态。
护士姐姐见周璟年态度良好，便也没再多说，转头温柔嘱托林星安早点休息，拿着病例单离开病房。
“我……”
“还发烧吗？”
林星安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周璟年打断，对方捞了把椅子，在病床旁坐下，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两人距离很近，林星安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咖啡气味，灯光下甚至能看到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不烧了。”
林星安摇摇头。
“那就来说说吧，这两天你都瞒了我什么。”
周璟年目光平静，丝毫看不出来生气的模样，只是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林星安身上。
林星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21章
林星安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望着周璟年的神色有些懊恼。
“怎么不说话？”
周璟年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轻声问着，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林星安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愧疚。
“对不起。”
他脱口而出，却避开周璟年的视线。
“不想说？”
周璟年突然站起身，两步便靠近床沿，高大的身影遮住头顶的灯光，形成的阴影完全把林星安包裹起来。
“没……”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林星安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起。要他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回来找周璟年告状嘛？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更何况他与周璟年非亲非故，对方为什么要冒得罪高崎的风险去帮他。
连他妈妈都不会帮他的事情，去指望周璟年？未免把他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些。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林星安抬头仰视周璟年，逆着光站立的男人目光灼灼，很少在他面前展露的压迫感宣泄而下，这让他切实感受到男人是真的在生气。
“我想听你说。”
周璟年的生气从来都不和歇斯底里这些词语沾边，但就这样随意站着就足够给人压力。
林星安长吸了一口气，试图用简略的语言把这件事揭过。
“就是……和同学起了点冲突，我就想做伤情鉴定，好……好报复回去。”
周璟年被气笑了，一字一顿地盯着林星安道：
“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为什么到现在了还不愿意说实话？”
林星安嗫嚅着说这就是实话。
周璟年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那么难搞定过。
对方避而不谈的模样像极了前世，当然前世对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他现在是不是还应该谢谢对方愿意用谎话来敷衍自己？
林星安就像一只有应激反应的蚌，任你如何想办法去撬开那层壳，他都岿然不动。
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努力连获得林星安片刻信任的机会都没有！
周璟年闭了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至于因为激动而误言些什么。
林星安是油盐不进，但周璟年睁开眼看到他垂着眼眸长睫微微颤抖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只能咬牙想办法。
“你不愿意说，那我问，你答。”
林星安此刻又十分顺从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刚才死活不肯开口的倔强，这让周璟年稍稍放松些许。
“你什么时候惹上高崎的？”
第一个问题林星安就被问住了，他犹豫了很久没回答。
可以说从他一进这个学校，对方就看他不顺眼，三番四次找茬，但都不痛不痒，只是有点膈应罢了。
想来之前有种猫逗老鼠的居高临下之态，这次才是动了真格。
“说话。”
“……开学。”
“这个学期？还是之前？”
“之前。”
周璟年瞳孔微缩，追问道：
“因为齐家？”
高家和齐家有姻亲关系，这个他是知道的，所以林星安说出时间之后，他瞬间反应过来。
“嗯。”
“那这次呢？为什么突然到动手的程度？”
林星安迟疑着，抬头瞄了一眼周璟年的面色，又很迅速地收回。
“我不知道。”
周璟年何等聪明，更何况他一直盯着林星安，这突兀的小动作自然也难逃他的视野。
他了然道：
“因为我。”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周璟年俯下身，语气和缓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了，他单手撑在床头，视线几乎和林星安平齐。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让林星安看清对方的所有，包括眼睛里倒映的自己。
“……抱歉。”
周璟年听到林星安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收紧了撑在床头的手。
他表情变得很古怪，像是压抑着怒气无处发泄的无奈，又像是失望至极的消沉。
周璟年舔着嘴唇，气到极点也还记得侧过脸去，不让林星安看到自己此刻有些阴郁的神色。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快要被林星安消磨殆尽，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真的，不想再从林星安口中听到：对不起、抱歉这些字眼。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周璟年站起身，藏在阴影处的眼里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你有想过万一高崎失控你会怎么样吗？”
林星安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身上还未好的伤口隐隐作痛。
“现在知道怕了？当时怎么不知道？发现不对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
“够了！我说过，这三个字该对你自己说。”
林星安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周璟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只能沉默。
“林星安。”
周璟年第一次叫了全名。
“你能不能考虑下你自己。”
“高崎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第22章
林星安想对周璟年道歉，但因为对方刚刚的表现，他又不敢说出口，怕因此让对方更生气。
可他的沉默落在周璟年眼里，便是说不通的迹象。
“算了，就这样吧。很晚了，早些睡。”
林星安看着周璟年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心头一跳，问道：
“你要走吗？”
周璟年回身看向他，眼中神色倦怠。
“我出去透个气，睡吧。”
林星安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目送着周璟年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对不起……
林星安懊恼地躺了下去。
对方走的时候顺手把病房的吊顶灯关上，现在房间里只有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淡淡月光这点亮度。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自己藏在黑暗里，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在难过。
林星安平躺在床上，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周璟年对他很好，这段时间的种种，他又不是没心肝的，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如果说之前还对此有所怀疑，这次怎么也该确定。
如果真的不在乎，怎么可能大半夜去学校把他接出来？怎么可能忙了一天工作之后还要赶来医院？
可是林星安不想因为周璟年对他好，就依赖对方。
他不想最后成为自己母亲那样，外表光鲜亮丽，出门齐太太，可实际上在家里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就像医生说的那样，菟丝花。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所以这也是明知道周璟年出手，可能会很轻易帮他化解眼前的困难，但依旧不愿意告诉对方的原因。
而且……
周璟年给予他的温暖，实在太难得了，他好久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善意，心动又害怕。
像一只流浪太久的野猫，骤然得到从未想过的温柔，就想要把它保存的更久一些。
不想因为这些去消耗掉对方的好心。
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那些难以言说的过往，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
林星安不敢拿这个做赌注，所以选择沉默。
可是他好像还是搞砸了。
周璟年好像被他伤到心了，而他不知道怎么挽回。
他会失去周璟年吗？
林星安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
周璟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皱眉上前，低声问道：
“怎么还不睡。”
“要睡了。”林星安没动，嗓音有些沙哑。
“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