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再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是真的喜欢我。”白瑶毫不犹豫，“我一直都是真的喜欢你。”
“但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一眼认定的。”白瑶往前一步，贴在他的怀里，“说不定，等很多年以后，如果是你先遇到的我，你也会一眼认定我。”
林澈不懂白瑶说的遥远的未来，偶尔的时候，他竟然会荒唐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或许她说的那些来自未来的玩笑话，其实都是真的。
如果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留在未来，而是回到了过去呢？
他遇到白瑶的第一天，她脸色苍白，神色脆弱，斗篷之下的身体，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腿上都有着擦伤，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哭出来了。
她的未来里，她的爱人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可能呢？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只是她又用来忽悠他的借口。
林澈下意识的不去多想，仿佛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追究，那就还能让自己活在当下，享受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她并不是从未来而来的人，或许也就不会在某一天回到他找不到的时空。
至少现在，他能体会到别人说的“幸福”是什么滋味。
林澈垂下眼眸，难得温柔的轻吻着她，“你总会说一些话来哄我。”
他的指腹轻轻的划过她的眼角，在下层区的这些天来，她苍白的肌肤并没有转为有血色的趋势，眼下隐隐浮现出的暗影，都在暗示着他，她不能在这里久待。
下层区的空气里都是被污染的味道，这里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
“瑶瑶……”
白瑶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意外的抬眸。
他抿了抿唇，又一次吻住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很多，在下层区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但水培的蔬菜还是有的。
林澈看着白瑶拿了一个又一个萝卜，他眼皮子直跳，抓住了她的手，“我讨厌吃萝卜。”
“我知道呀。”
“那你还拿这么多？”
白瑶理所当然的回答，“吃萝卜对你的眼睛好，你要多吃萝卜。”
林澈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下层区，又加上各种污染物的影响，他的视力和这里的很多人一样受到了影响。
白瑶虽然不懂他是怎么靠着伪装的身份，还有了一双视力极好的眼睛成为了飞行员，但从现在开始就给他补补眼睛总是没错的吧。
林澈听到她的那句“吃萝卜对你的眼睛好”，嘴里又不自在的嘀咕了几句，松开了她的手，偏过脸不看她，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现在的雀跃欢喜。
白瑶怕他觉得和女人逛街而无聊，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截黄瓜擦干净塞进了他的嘴里，给他当零食吃。
林澈嘟嘟囔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他还是当做零食一般的咬了一口。
旁边路过的一对母子，男孩见到林澈在吃东西，抓着妈妈的手嚷着说:“妈妈，我也要吃黄瓜。”
母亲一巴掌糊在儿子头顶，“那是做菜用的，不是给你当零食吃的！”
男孩憋着嘴不敢说话。
林澈瞥了眼男孩，他挺直了身子，故意咬了一口，把黄瓜嚼的嘎嘣脆，满满的炫耀，滑稽又幼稚。
男孩不服气，又缠着母亲闹。
林澈心底里哼了一声，牵上了白瑶的手，别人有妈妈带又怎么样？他的女人可是比别人的妈妈还会宠人。
白瑶奇怪的看了眼林澈，不懂他突然的骄傲是怎么来的。
“妈妈，妈妈……”小女孩的哭声楚楚可怜的传来，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灰黑色的衣服，茫然又害怕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没什么同情心，即使八九岁的女孩哭得凄惨，也没人想多管闲事。
一个路过的男人撞到了女孩，她身子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男人骂骂咧咧了一句，见到地上的女孩长得不错，眼里的光又冒了出来。
在下层区里，丢孩子也是时常有的事情。
而女孩有一点比男孩好的就是可以卖给红灯区，这个女孩长得不错，也许可以卖个好价钱。
男人朝着女孩伸出手，“小姑娘，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一只手比他更迅速的拉起了地上的女孩，男人抬头一看，见是个穿着黑斗篷的女人，虽然戴着帽子，但看她的下颌线精致漂亮，肯定是个美人。
男人刚靠近一步，便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目光。
林澈慢慢悠悠的走到了白瑶身前，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黄瓜，吊儿郎当的笑道:“小五哥，好久不见。”
小五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是林澈呀，是好久不见了。”
这个外号小五哥的人，正是当初江眠花钱雇来教训林澈的人之一，只不过后来他反而是被林澈揍了个半死，也就最近才能从病床上下来走走。
他心底里暗道，可真是晦气，今天一出门居然就碰上了这个小霸王。
第618章
赛博朋克会下雪吗（23）
林澈以前都是独来独往，身边更是没有出现过女人，现在他护着身后的女人，倒是奇怪得紧。
小五哥不由得对那个女人更是好奇，一双眼睛也试图往林澈的身后瞟，他试探性的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林澈你都有对象了啊。”
林澈挪了一步，把男人打探的的视线全部挡住，他似笑非笑，“一段时间不见，小五哥你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小五哥脸色一僵，听出了这是威胁，他收回目光，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还没好呢，我这次出来就是去买药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叙旧。”
也不等林澈回答，小五哥转过身飞速的离开，估计他心底里是早就把林澈给骂了千百遍了。
说起来，他也是替江眠办事才被林澈打了个半死，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他也应该去问江眠多要点补偿费才是。
这么一想，小五哥转道去找江眠。
小女孩离开了亲人，正处于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因为感受到了白瑶身上的善意，一双手抓住了白瑶披着的黑色斗篷，生怕又遇到之前那种可怕的男人。
白瑶牵着小女孩的手，与林澈走到了一处人少的角落，她蹲下身，拿出了一张纸巾替女孩擦着眼泪，轻声问她:“你是和妈妈走散了吗？”
“嗯……”女孩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小声的啜泣，“我和妈妈出来买东西，街上人好多，妈妈忽然就不见了。”
说起这件事，女孩眼里的泪水又有了决堤一般的趋势，看起来，她应该被父母保护的很好，以前也从来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父母。
白瑶安慰她，“你妈妈肯定也在找你，别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找妈妈。”
说着，她把一颗糖果放进了女孩手里。
小女孩泪眼汪汪，“谢谢姐姐。”
林澈抱着手臂，不耐烦的站在一边，“喂，我可没有说过我想当好人，帮人玩小蝌蚪找妈妈的游戏。”
“可是这个孩子差点被坏人带走了哦。”白瑶抬头看他，笑眯眯的说:“13号区里的无敌小霸王，一定是神通广大，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的家人。”
林澈脸色发烫，“什么无敌小霸王，你别听人乱说！”
“小霸王”这个称号，不过是林澈小的时候和人打架，中二病犯了的时候传出来的。
当时十一岁的他把手下败将踩在脚底下，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我林澈就是13号区的小霸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于是，这个小霸王的称号就跟了他这么多年。
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小霸王”这三个字没什么，但是从白瑶的嘴里说出来，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羞耻。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到了他的外号，以后肯定还要经常说出来取笑他！
小女孩害怕的缩在了白瑶身边，她自然也听过“小霸王”的名号，爸爸妈妈也好，其他小伙伴也好，都说这是个很可怕的小混混，这里的人都怕他，所以千万不要得罪他，否则还不知道他在背后会怎么报复呢。
白瑶察觉到了女孩的害怕，她摸摸女孩的头顶，“不用怕，他是个好人呢。”
小女孩咬着唇，小声地说:“大姐姐，我听人说，小霸王会打人，还会杀人，他很危险。”
林澈听力不错，他瞥了眼小女孩，懒得和她计较，反正这些年来，他摸爬打滚的活着是和人发生过不少冲突，于是有关于他的谣言也就越传越广，这么说他的又不只是一两个人，他早就淡定了。
白瑶轻快的笑出声:“他才不可怕呢，他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呢。”
林澈神色微顿，目光落在白瑶的侧脸上，只觉在晕黄的路灯下，她整个人都好像是被镀了层柔软的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与唇角弯起来的弧度，格外的漂亮。
他莫名心跳加速，但等到白瑶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又飞快的偏过脸，盯着路灯下的飞虫看，也不看她，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脸红心跳的事实。
小女孩不解的歪着头，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大姐姐会觉得大家都害怕的小混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白瑶拖着林澈，带着小女孩在街上找了一圈，好在没过多久，他们就见到了一个急切的在找孩子的女人。
小女孩松开了白瑶的手，叫着跑过去，“妈妈！”
女人喜极而泣，抱住了跑过来的女儿，“你这孩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你都要把我吓死了！”
在下层区，孩子走丢的事情并不罕见，而通常走丢了的孩子，是很难再找回来的，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里，龌龊而见不得光的事情远远超乎人的想象。
小女孩说:“是大姐姐帮了我。”
女人感激的看向白瑶，“谢谢你帮了我女儿。”
白瑶握着林澈的手，扬起唇角一笑，“不只是我，还有我男朋友，他也帮了忙。”
林澈想说在外人面前拉拉扯扯，黏黏糊糊的真是丢脸，但白瑶的“男朋友”三个字，成功的让他又一次乱了心跳，身体也紧绷得厉害。
女人见到林澈，神色微变，显然作为这里的居民，她也见过林澈，还听过不少与他有关的事迹，她略微怀疑的看了眼林澈，就和很多人一样，她也觉得林澈会做好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女人还是有礼貌的拉了拉女儿的手，“糖糖，快谢谢哥哥和姐姐帮了你。”
糖糖乖巧的说道:“谢谢哥哥和姐姐帮我找到了妈妈。”
白瑶不接话，而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林澈。
林澈僵硬而别扭的说了一句:“不客气。”
女人还想买一份谢礼感谢他们，但白瑶拒绝了，她便只能再三道谢，带着女儿往回走。
糖糖回过头，见到大哥哥和大姐姐似乎是吵了起来。
少年满是不耐烦的说:“以后别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第619章
赛博朋克会下雪吗（24）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孩笑着凑近他，像是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可是小孩子叫你大哥哥的时候，你也不讨厌呀，还是说你更喜欢别人叫你小霸王？”
他恼羞成怒:“白瑶！”
她却更是愉快的笑出了声，握住他的手，如同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只要是你，就算是小霸王的名字我也喜欢。”
林澈红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声“谁稀罕你喜欢”的话，被她握着的手动了动，与她手指相扣，抓得紧紧的。
糖糖跟着妈妈走得远了，那边的人影都模糊了，她收回目光，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大哥哥那么凶，大姐姐还能笑着与他站在一起？
为什么大哥哥对大姐姐那么不耐烦，却没有甩开大姐姐握过来的手呢？
爸爸对妈妈总是很温柔，所以妈妈很喜欢爸爸，可是那个大哥哥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
糖糖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她的妈妈笑了。
“糖糖，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相处方式当然也不一样，你说那个大哥哥的个性那么讨厌，但是大姐姐还能和他在一起，那恰恰说明了大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他呀。”
糖糖皱眉，“可是大家都说大哥哥是坏人。”
“他不是帮你找到了我吗？”女人摸摸女儿的头，“人是很复杂的，就算是坏人，也不代表他们不会真心喜欢别人。”
糖糖毕竟还太小了，对于男女之情还是不能明白，她只是对那位叫白瑶的大姐姐有了很深刻的印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要是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就好了。
她们快走到家门口时，一位面色憔悴的男人见到糖糖，松了口气，“糖糖找到了就好。”
他是她们家的邻居，也去了街上买东西，听到糖糖不见了，便帮忙到处找人。
糖糖的妈妈连忙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糖糖，快谢谢李叔叔！”
糖糖听话的说道:“李叔叔，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走了。”
李叔叔笑道:“没事就好，你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你走丢了，你妈妈可是要急死了，你爸爸现在都还没回家呢。”
糖糖更不好意思的缩在了妈妈身边。
李叔叔家里还有事，没有聊几句，就转身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咳嗽声，而最近这种咳嗽声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急。
糖糖抱着妈妈的腿，“妈妈，李叔叔的妻子生的病，还能治好吗？”
妈妈叹了口气，“能治好的。”
但这不过是骗孩子的话而已，所有人都清楚，在医疗物资缺乏，污染严重的下层区里，生病是很常见的事情，至于什么时候病死，这就看每个人的运气了。
李家原本有个和糖糖差不多大的儿子，但在前年因为玩耍时掉进了污染区，又没有得到合适的净化和治疗而失去了性命，现在李家的女主人身体也出了状况，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
糖糖是见过上层区的那些少爷小姐们的，他们出来玩耍时，每个人的皮肤都很健康，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区域里有着净化仪，且每个月都会有防污染的物资拨给他们。
可是下层区里其他地方没有这些东西。
糖糖听着咳嗽声，只觉得格外的可怕，“妈妈，我们不可以去上层区吗？”
她的妈妈毫不犹豫的说:“当然不可以。”
他们是劣等基因，没有资格享受那么好的资源和条件，作用有限的净化仪应该给那些优质基因的人，只有他们才能为世界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这就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这个共识被打破之前，没有人想过所谓的“反抗”。
糖糖抓紧了口袋里的巧克力，这是之前白瑶给她的东西，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糖果，她不舍得一口吃完，还留了一半带回来可以分给爸爸和妈妈。
上层区有这么好吃的糖果，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去上层区，然后想办法留在那儿，就可以吃更多这样的糖果了。
林澈提了一袋子的蔬菜，以前他绝对不会买这么多的“草”，但白瑶说他要多补充维生素，于是拿着他的钱买了一颗又一颗不同的蔬菜，肉当然也是有的，如果全都是买的肉那会更好。
他偷偷摸摸的垂眼看她。
白瑶的心情不错，挽着他的手臂，嘴里都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算了，她开心就好。
经过一栋破旧的白色的建筑物时，里面有不少年纪小的孩子正蹲在门口玩耍，见到路过的林澈，他们一窝蜂的全跑了进去。
白瑶疑惑的看着林澈。
他坦然的看回来。
白瑶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他脸上的那道伤已经好了，但还是留下了疤，可她只当做这是男人味的象征，一点也不觉得丑，“长得挺好看的呀，他们怎么这么怕你？”
林澈没办法坦然了，耳尖红透，说话更是外强中干，“大庭广众下，你再这么对我动手动脚，让人看笑话，我就……我就……”
他结巴半晌，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瑶踮起脚尖，把脸送上去，“你要打我吗？”
林澈紧抿着唇，好半天，他高傲的“哼”了一声，“我才不和女人计较。”
伸出手要把她的脸推开，但触摸到她的肌肤时，心头一动，瞥见周围没人，他低下头，飞快的在她的唇角上啄了一下，嘴里还是凶巴巴的说:“别挑衅我，小心我真揍你。”
白瑶笑了出来，搂住他的手臂，她贴在他的身侧，好奇的问:“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孩子？他们好像很怕你呢。”
“那是育婴院，我以前在那里待过。”
白瑶脸上笑容消失不见。
她当然知道育婴院是什么地方，当上层区的孩子出生时，基因检测被判定为劣等，就会被送到下层区的育婴院，他们在这里成长到了可以独自生活的年龄后，就会从育婴院搬出来。
林澈注意到了白瑶的情绪不对劲，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小巷子，这是回家的近路，有点黑，但两个人相伴同行就不那么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