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襟往她这边走了几步,轻飘飘又似是随口一问:“那是想家了?”这句话让许恩棠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忍不住轻声哽咽。
奶奶走后,她就没有家了。
后来他们结婚,她以为终于和他有了个家,但似乎只是她一厢情愿。
陆襟:“好像我几次见到你,你都在哭。”
月色下,少女抱膝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垂着眼不语,单薄的肩膀绷得很紧,细看在轻轻抖动。
陆襟看了她几秒,再次开口:“想哭就哭。”
语气漫不经心的,又像在哄人。
很多次都是这样,只要他一哄,或者随便展露出一点关心,许恩棠心底压抑的酸涩就会不受控制涌上来,铺天盖地把她淹没。
这次,她努力对抗这种情绪。
见她在跟他反着来,肩膀比刚才绷得还要紧,陆襟笑了下,自上而下打量她。
“他们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你乖的?”
最难抵抗的就是情绪涌上来的那一瞬,许恩棠的胸口闷得滞涩,指甲掐进手心。
她发现忍过这一下就好了。
远处的夜色里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是长辈们吃完饭出来散步。
许恩棠不想让陆老太太他们看见自己哭,立刻起身。
她刚要回房间,发现他们就是从自己回去的方向走来的,迎面就会碰上。
在她愣怔的片刻,手腕蓦地一紧。
池塘边有一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透瘦嶙峋。
许恩棠被拽进假山里。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带来痒意,让她身体紧绷,很不自在。
她扭着手腕想要挣脱,“你干什么?”
站定后,陆襟松开手。
许恩棠想也不想,就要出去。
陆襟手臂一横,拦在她身前。
许恩棠差点撞到他,连忙停下脚步。
陆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慢悠悠的:“你这样被看见,我怎么说得清?”
“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老爷子又得教训我。”
许恩棠要开口,他抬起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交谈声已经越来越近。
许恩棠不再说话。
现在她想出去也来不及了。
被撞见她和陆襟晚上从假山里出来,更加说不清。
假山里的空间很小,许恩棠往后退了半步,与陆襟拉开距离,后背贴上假山。
即使这样,仍然很逼仄。
陆襟的气息存在感很强。许恩棠把脸偏向了一边。
刚过农历的十五,月光还很盛,透过假山的缝隙照进来,一片银色,让假山里不算很暗。
许恩棠半边的侧脸就在陆襟眼前。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下颌线条流畅润泽,在月光像块精致漂亮的冷玉,透着倔强。
“许恩棠。”陆襟看了她几秒,低低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压成了气音。
“我得罪过你?”
外面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了,不急不缓。
说话的声音是陆老太太和魏荷。
许恩棠抿唇不语,关注着外面的动静,随着她们走近变得紧张,怕被发现。
陆襟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亏我当年还安慰过你。”
许恩棠意外地看了陆襟一眼。
他说的是他们初见,她从爷爷的葬礼上跑出去自己一个人哭,被他撞见,他让何嘉煜在电话里给她讲笑话。
前世她来到北城,他见到她后没什么特别,而且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她以为他是类似这样安慰女孩子的事做得太多,不记得了。
原来他记得的。
最开始她来到北城跟在他身后、被他烦的时候,她很多次都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了。
现在得知他记得,她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欣喜。
只有一股说不出的涩然堵在喉咙里。
陆老太太和魏荷已经走到池塘边了。
她们绕过来就能看到他们。
许恩棠和陆襟都没再说话。
陆老太太与魏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都是些最日常的事,很场面的话。
听得出来不是很亲厚。
陆家的事许恩棠是知道的。
陆声滔和魏荷是联姻,平时各过各的。魏荷与老爷子老太太当然不会太亲,只有尊重。
魏荷还说到不知道陆襟跑哪里去了。
陆老太太:“可能是去他的房间了。我们说话,他一个小辈坐在那儿也不爱听。”
……
离得最近的时候,她们和许恩棠、陆襟只隔着一块太湖石。
好在她们没有停留,说着话继续往前走了。
许恩棠刚松了口气,眼前陡然一亮。
是陆襟的手机。
他们藏身的地方被他手机的屏幕照亮。
“嗡嗡”声在假山里响起,好在他开的是震动。
但陆老太太和魏荷才走没多远,要是回头,会看见手机散发的光亮。
许恩棠的心又提起来,用眼神提醒他。
陆襟迅速按掉了语音电话,把手机熄屏。
许恩棠余光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扶着假山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尖泛白。
那三个字对她来说很熟悉。
是远在美国的赵漫诗。
陆老太太与魏荷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又大约过了半分钟,她们的声音渐远。
陆襟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恩棠,继续之前的话题,压着声音:“哭起来倒是跟那会儿一样。这么喜欢一个人躲起来?”
许恩棠垂着眼睛,语气很淡:“我不记得了。”
池塘的水面被一阵阵微风吹着,映在太湖石上的波光似因为她这句话停滞了一下。
陆老太太和魏荷的声音几乎快听不到了。
许恩棠:“她们应该走远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侧过身体,从陆襟与假山之间走了出去。
陆襟的手机又连续震了几下。
是何嘉煜给他发消息。
他拿着手机从假山出来,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回完条消息,他抬眼看向即将消失在柱子后的背影,轻嗤一声。
哭就哭,哭得再可怜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不该多管这闲事。
第14章
“哪只手碰的她?”“阿襟,这周怎么没看见你的小尾巴啊?”何嘉煜好奇地问。
上周天天跟着,这周一下子没了影儿。
陆襟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双腿伸长交叠,头也没抬,“你才长了尾巴。”
何嘉煜:“你家老爷子消气了?不让她跟着你了?”
陆襟淡淡地“嗯”了一声。
包间里回响着悠扬的钢琴声,人影幢幢。
周五晚上是开趴的好时候。
明天是周六,大家玩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我爸到现在还要训我呢。”何嘉煜说,“你不认错,你家老爷子怎么消气的?”
在他的认知里,陆襟不是个会认错的主。
所以肯定不会是认错了。
陆襟指尖微顿,回了句:“你猜。”
这何嘉煜哪猜得到。
他把这归结为他爸没有陆家的老爷子开明。
本来就不是他们先挑的事儿,不是谁伤得重就有理的。
时瑀手臂上还缝了三针呢。
何嘉煜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刷几下,又抽空听了几耳朵钢琴,对陆襟说:“人家孟恬专门弹给你听的,你不好好欣赏?”
陆襟不怎么走心:“不是在听?”
“跟漫诗的小提琴比起来还差点。”时瑀评价说。
他养了好些天,这周一已经拆线了。
何嘉煜:“那是,漫诗是专业的。”
时瑀:“阿襟,漫诗去美国后有联系你吗?”
陆襟:“打过个电话,我没接到。”
何嘉煜忽然“啧”了一声,推了推陆襟的手臂。
见他没抬头,何嘉煜又拱了他一下。
陆襟睨向他,“干什么?”
何嘉煜:“阿襟,你的小尾巴出现了。”
陆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漠然地收回目光,“关我什么事。”
**
许恩棠这边也移开了眼睛。
放学后,她收到郁熙悦的消息,问她有没有空出来玩。
没想到陆襟也在。
郁熙悦注意到许恩棠移开眼睛的动作,说:“你就应该换我的衣服的。我家车里有备用的衣服。”
包间里的女生们要么是无袖背心,要么是短裙或者吊带连衣裙。
就连郁熙悦没有化浓妆,也是穿了件短款紧身v领T恤,露着一截细腰。
只有许恩棠穿着白天在学校时宽松的白T和直筒牛仔裤,顶着张过分素净的脸。
许恩棠:“没关系的,就是来坐坐。”
郁熙悦没再说什么。
素也有素的好看。
“我都听我哥说了,原来你认识霁礼哥。”
许恩棠:“就见过一次。”
“以后就熟了,你不是后面还要去他家住嘛。”
郁熙悦和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后,拉着许恩棠坐下。
她看向在弹钢琴的孟恬,新鲜地说:“还有才艺展示呢。”
旁边几个正在聊天的女生朝她们看来,目光更多的是落在许恩棠的身上。
许恩棠上周一直跟着陆襟,到哪儿都是特立独行的一个,在那儿写作业,让她们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且她和陆家的关系也已经被传开了,很多人产生了危机感。
但这周就看不到她人了。
看来陆襟根本不吃这套嘛。
住在复园也没什么用。
换成是她们,有这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说不定早把陆襟拿下了。
一首曲子结束,钢琴声停止。
几个女生又把目光转向孟恬那边,看到孟恬起身,往陆襟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跟陆襟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吧。”
“那她为什么这几天总在陆襟身边,一副是他女朋友的样子。”
看见孟恬过去和陆襟那一拨人坐在一起,几个女生更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