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薛月正在亭子里等昭昭,现在天气逐渐暖了,在外面待着也不冷。这里人少肃静,只有几个往来的小丫鬟。
薛月找昭昭过来确实是有事要说,一个侧妃外出两个月了,还怀着身孕,她身为主母自然是要过问的,这也是她的职责。
只是在等着昭昭过来的时候,薛月的心思忽然就变了。
她想起了刚刚一众人围着昭昭说话的样子,她们为的不正是昭昭肚子里的孩子吗。
如果她能把这个孩子弄掉……
而且这也是她唯一能接触到昭昭的机会,如果这次错过,还有下次机会吗?
薛月抬手将桌上的茶水泼了些到地上,亭子的青石板是深色的,洒了茶水也看不出什么痕迹,而且石板本就有些滑,何况前几天刚下了层薄雪,上面还覆着薄薄的一层霜,现在洒了这茶水更滑了,一不防备肯定会滑倒。
她刚做完这一切,戴嬷嬷就带着昭昭过来了。
薛月的心砰砰直跳,她稳住心神。
昭昭上前,进了亭子里,她向薛月行礼:“妾身见过娘娘。”
“妾身一进府就想着同王妃说话来着,只是方才人太多,没抽出空儿来,王妃不会怪罪吧。”
“怎会。”
薛月敷衍地道,她心道昭昭怎么就不往前走呢。
她打起精神:“你在庄子里住了也有两个月了,可想好什么时候回府,说到底在府里养胎才是正经的。”
昭昭身子一僵,薛月果然问她这个问题了,她就知道薛月会让她回来。
昭昭思忖了片刻:“回王妃,妾身的胎现在还没足三个月,温泉庄子肃静,正适合妾身养胎,妾身想等着三个月过了再说。”
昭昭当然不想回王府。
在温泉庄子只有她和陆封寒两个人,每日里做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还不用提心吊胆会不会有人害她,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昭昭心道就算过了三个月她也不想回去,还是等她生完孩子再回去好了。
昭昭又道:“妾身这胎脉象还是有些不稳,蒋大夫说轻易不能挪动。”
昭昭心道她真是对不住孩子了,又拿他扯幌子,其实她的胎像稳得很,孩子也健壮的很,只是薛月让她回府,她只好拿这个借口搪塞了。
薛月压根儿没听昭昭说什么,她只是在想昭昭怎么还不往前走,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好了,就能踩到那茶水上了,到时昭昭脚一滑,摔在坚硬的石板上,那孩子定然就保不住了。
薛月嘴角扯起一抹笑:“是吗,你的胎像还有些不稳?”
“也是,瞧你还和先前一样瘦,我听说妇人怀孕都会胖的,偏你还这样瘦,你走近来我细瞧瞧。”
昭昭心道薛月又是在表演她贤良淑德王妃形象了,可薛月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法拒绝,只好上前。
昭昭迈开了步子意欲往前。
薛月死死地盯着昭昭,她道快往前一步啊。
只要一步就好了。
下一刻却忽然传来些响动,原来是过来人了,还喊道:“裴侧妃,原来你在这儿。”
第54章
昭昭的步子一下就顿住了。
她收回了腿,回过头去,只见来人穿了身莲青色的衣裙,眉眼温婉动人,不是林静漪是谁。
林静漪是林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今儿是林老夫人的寿宴,她自然在这儿,方才昭昭还在正屋见了林静漪一面,只是林静漪怎么过来找她了?
她和林静漪也就先前在王府时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几句,林静漪能有什么事找她。
薛月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明明就差那么一步了!
这林静漪怎么忽然过来了?
林静漪往前走了几步,她向薛月见了礼,薛月也换上一副表情:“表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昭昭也看着林静漪。
林静漪:“这不小厨房的安胎药刚刚熬好,祖母就让我过来寻裴侧妃回去喝安胎药。”
昭昭一直在喝安胎药,每天中午一副,错不得时辰,今天要来参加寿宴,就把药也给带过来了,在林府的厨房里现熬,细算这会儿确实到时辰了。
昭昭看向薛月:“那妾身先过去用安胎药了。”
薛月笑笑:“好,这可是紧要的,你快过去吧。”
小厨房就在正院旁边,离宴席处也不远,林静漪就问道:“王妃,你要同我们一道过去吗?”
“不用了,我再待一会儿,我这头有些疼,再过会儿自己过去。”
薛月都如此说了,昭昭和林静漪就先行走了。
等昭昭和林静漪走远后,薛月才不用强撑着身子,她坐在石凳上,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昭昭的运气还真是好,这样都能躲过去。
戴嬷嬷见昭昭和林静漪走后上前,她走到石板上,却不防备脚下一滑,她控制不住身子,竟然滑倒在石板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戴嬷嬷上了岁数了,自是禁不住这结结实实的一跤,脸都皱成了一团,疼的她“哎呦”直叫。
薛月更是被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扶起戴嬷嬷:“嬷嬷,你没事吧?”
她急的不得了,戴嬷嬷有些岁数了,能禁得住这一跤吗,怕不是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戴嬷嬷的眼泪都下来了,她疼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出声道:“娘娘,老奴没事……”
她这一下主要是摔到了尾椎和腰那里,说没事也是骗薛月的,实在是疼的很,都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走路。
薛月又急又怕,可这处亭子僻静的很,都没多少人:“嬷嬷,你先撑住,我去找丫鬟把你抬起来。”
薛月要走,戴嬷嬷连忙拉住她:“娘娘别去,这是林老夫人的寿宴,哪能为了老奴闹出动静来,”何况她这会儿也缓过来不少了,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薛月心道只好能戴嬷嬷好点儿后再找了奴仆悄悄地把戴嬷嬷送出去,到时候从小门走,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倒是戴嬷嬷缓过来了不少,她才有精力注意到旁的,她发现了她脚下的水渍,若是不细看自是不会发觉,可现在一细打量就察觉出不对了。
虽说这亭子僻静,可也是有婆子打扫的,当然不可能留下水渍,只余下层浅浅的薄霜才是可能的,这水渍明显是人为的!
联想到方才昭昭的事,戴嬷嬷几乎是一下就想通了整件事的关窍,她惊道:“娘娘,您这是……”
薛月咬住唇,“嬷嬷,您别管这个了。”
正巧这时有过路的丫鬟,薛月连忙叫了丫鬟过来,然后又着了人把戴嬷嬷抬走。
…
这厢,昭昭和林静漪正在去往小厨房的路上。
两个人并不熟悉,自然没什么话可说,于是一路无言往前走。
只是昭昭越发摸不到头脑了,叫她喝药这事随便指了个小丫鬟就成,怎么还非得劳烦林静漪呢。
林静漪侧过脸看着昭昭,她也知道了昭昭有身孕的事,想当初她在王府做客时昭昭还只是一个小小侍妾呢,现在不只升为了侧妃,更是怀了身孕。
不过林静漪也没意外,她是知道陆封寒有多在意昭昭的,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在去书房的路上看到的那一幕,陆封寒特意过来给昭昭送伞,帮她披上外裳。
以及陆封寒看着昭昭的神情,他眼底的深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至此,林静漪才终于止了嫁给陆封寒的心思。
林静漪也知道林老夫人为什么让她过来叫昭昭喝药,无非是想试探她有没有彻底放下陆封寒。
林静漪想说她早就放下陆封寒了,只不过当年她实在太执拗了,到现在林老夫人她们都不信她说的是真话,林静漪有些无奈,她心想这回以后林老夫人她们应该就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很快就到了小厨房。
昭昭朝林静漪点了个头:“多谢表姑娘。”
“无妨,左右我在府中闲着无事,去哪儿都一样,”林静漪道。
林静漪看着昭昭的肚子:“早就听说裴侧妃怀孕了,先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现在我可得当着你的面贺喜才是,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昭昭笑了一下:“多谢表姑娘的心意。”
昭昭还记得当时林静漪来王府的心思,不过林静漪很快就走了,而且看着林静漪现在的样子,昭昭想林静漪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说完话,林静漪也要去前头招呼客人了。
临走前,林静漪看着昭昭说:“裴侧妃以后也要待表哥好些才是。”
昭昭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下头。
林静漪说完就走了,昭昭进去服安胎药。
这之后一场宴席安安生生地结束。
等宴席结束后,陆封寒带着昭昭去了长街逛街,还陪着昭昭买了许多话本子,这是他承诺的,自然要办到。
这边厢昭昭正买的开心,而另一头王府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
王府,正院。
大夫刚给戴嬷嬷瞧完伤处,又仔细搭了脉。
薛月在一旁暗暗担心,也不知道戴嬷嬷怎么样了,她想起白天林府的事。
戴嬷嬷摔倒之后很快过来了个小丫鬟,薛月让小丫鬟寻了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悄悄从侧门抬走了戴嬷嬷,好在小门处没多少人,也没惹来人注意。
等一回了府,薛月又连忙叫了大夫过来,然后就是现在了。
见大夫松开搭脉的手,薛月连忙问:“大夫,戴嬷嬷怎么样了?”
大夫斟酌着道:“嬷嬷年岁有些大了,身子骨有些脆,今天这一跤摔得实在有些重了,好在嬷嬷的骨头没断,不过看着现在这情形怎么也要养上一两个月才能好。”
薛月闻言放下了心,好歹没断了骨头,只要慢慢养着就好。
“那就劳烦大夫帮着开药方子了,”薛月说着叫来丫鬟送大夫出去。
等大夫出去,薛月坐在榻边儿,她纤细的眉蹙起来,满是心疼:“嬷嬷……”
薛月实在没想到今天不仅没害到昭昭,反而连累了戴嬷嬷。
戴嬷嬷握住薛月的手:“老奴没事,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何况这病不严重,只要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好,等老奴好了再服侍娘娘。”
“嗯,嬷嬷你安心养病,”薛月道。
戴嬷嬷是薛月的奶嬷嬷,自小陪着薛月长大,这份感情不说母女也差不离了,因而薛月是真的担心戴嬷嬷。
见屋里没外人,戴嬷嬷才说起白天的事:“娘娘,您今天怎么这么糊涂,好在今天摔倒的是老奴,要是摔倒的是裴侧妃就完了。”
是,瞧她今天摔的这么重,若是昭昭也摔了的话那孩子肯定保不住,可她们娘娘也完了。
戴嬷嬷摔倒后立即就发现了水渍的事,不难想象,昭昭摔了后自然也会发现水渍,到那时细一调查,薛月可不就是完了。
听了戴嬷嬷的话,薛月沉默良久。
薛月低下头,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自打上次下催.情药以后,她就像是疯魔了一般,今天更是头脑一热就行下此事。
正如戴嬷嬷所说,若是今天摔倒的是昭昭,那她也完了。
可她当时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什么都想不到,满脑子想的都是弄掉昭昭的孩子。
现在想起来薛月都觉得后怕,幸好今儿没出事。
戴嬷嬷看着薛月的神色也知道薛月现在脑子清醒了,她苦口婆心地道:“娘娘,这次倒也算了,没人发现这事,可不能再有下次了,您得稳住心神啊。”
“若是没有万全之策,千万不要出手。”
“我记住了,嬷嬷,我以后再不轻易动手了。”
薛月闭了闭眼睛,然后叹了口气。
…
薛月难得的老实下来,一点儿幺蛾子也不作了。
昭昭自是不知道这事,不过她觉得这日子实在舒服逍遥的很,肚子也渐渐鼓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天气逐渐转暖,昭昭的身孕也六个月了。
她懒懒地起来,然后打了个哈欠,床榻的另一侧空空荡荡,陆封寒定是又忙去了。
而另一边的陆封寒,则是才散朝。
德顺等在宫门口,他发现一众大臣散了朝后还在说着朝事,他听了一嘴,像是在说什么燕国的事,德顺的心一激灵,难不成这大燕又惹事了不成?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封寒也过来了,不过今天陆封寒眉头皱着,显然心情不大好。
德顺连忙肃了神色,他刚要问陆封寒等会儿去哪儿,一旁陆封弘就追过来了。
陆封弘看着陆封寒:“四哥,看来咱们与燕国迟早有一场战事。”
陆封寒没说话,不过显然认同陆封弘的话。
原来当今天下三国鼎立,燕国正毗邻大齐,燕国苦寒,民风剽悍,多以游牧而居,不事生产,因而时常骚扰大齐,劫掠大齐边境的城镇,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大齐一直想着彻底击败燕国,只是眼下天下三分,局势未定,不能轻易动手,再一个则是燕国将士孔武有力,可以说在马上长大,很难击败他们。
于是局势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只是方才朝上来报说燕国又使兵劫掠大齐边境,死伤不少将士,百姓也流离失所,边境的耿将军正率兵迎战,也不知结果如何。
陆封弘有些担忧:“若是耿将军撑不住,最后还是要四哥你去了,四哥你小心些,”到底是在战场上,危险的很。
大齐与燕国交战多以失败告终,只有陆封寒率兵时连连打了胜仗,燕国的将士们也都怕陆封寒。
陆封寒闻言道:“嗯,我知道了,你也先回吧。”
陆封寒心知肚明,想来再过几天皇上就会派他过去,不过就算没有派他,他也会亲自请战的,燕国劫掠大齐百姓多年,他也想亲自把燕国击退。
只是他这一走难免需要三四个月,就不能陪在昭昭身边了……
陆封寒看着德顺:“回府吧。”
他今天没什么要处理的事,就回温泉庄子好了。
陆封寒回去的时候昭昭正在午歇,陆封寒坐到榻边儿上,昭昭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他看了一会儿才去外间。
陆封寒换上家常衣裳:“昭昭这天可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昭昭的月份逐渐大了,难免有孕期反应,好在昭昭并不是身子上出现什么不适,她就是格外爱吃些,再就是心情很敏感,一时不顺心就委屈的要哭。
当时是昭昭非要吃红烧蹄髈,她才吃过一整个蹄髈,还要再吃一个。
陆封寒当然不准,吃太多会伤到胃,可昭昭就委屈的哭了,最后陆封寒哄了好久昭昭才好。
陆封寒特意问了蒋大夫,原来孕妇怀孕时心情还会格外敏感,为了件小事儿就会委屈的哭起来,打那以后,陆封寒就格外注意昭昭的心情。
青叶思忖了片刻道:“主子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陆封寒闻言放下了心,这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昭昭才醒过来,陆封寒过去:“可睡饱了?”
昭昭点头:“睡饱了。”
昭昭坐起来,她的月份逐渐大了,但身子还是很纤细,肚子也比寻常的孕妇小一些。
陆封寒特意问过蒋大夫,蒋大夫说这是正常的,每个孕妇的体质不一样,肚子大小也略有不同,昭昭的肚子虽较常人小些,可孩子是健壮的,陆封寒才放下心。
等昭昭坐起来靠在软枕上,陆封寒去一旁的案几上拿过书,然后读起来。
一旁的莺儿和青叶见怪不怪,因为陆封寒一有空儿就对着昭昭的肚子念书,还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听到后也会跟着学。
这自然是陆封寒从蒋大夫那儿打听到的,不管有用没用,反正也闲着无事。
昭昭很无奈,陆封寒一念书就念些经史子集,她心道她都听不大懂,孩子能听懂吗,可陆封寒还是念得很起劲儿。
陆封寒的嗓音低哑,虽然是念些经史子集,可听着也很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