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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呕!

    最终,陆傲扭过头,对着地面干呕一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江知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抱着他继续往前冲。

    “医生!医生!快来人呐!我的崽崽病得好严重……”

    他在紧张,他在焦急,他在……

    哭。

    陆傲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感觉到他温热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努力地抬起头,努力地睁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

    可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唯一能听见的江知鱼的声音,很快也被其他人的声音淹没了——

    “怎么回事?”

    “家长先冷静一下,快进检查室!”

    “小朋友烧得有点厉害,需要马上吃……”

    吃什么?他们要喂他吃什么?

    陆傲没听清。

    紧跟着,有人轻轻捏开他的嘴巴,把一小管液体倒进他嘴里。

    液体散发着怪味,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他的食管,几乎要烫伤他。

    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一声,把液体全都吐了出来。

    最后他听见一个为难的声音:“只能再喂一次了。实在不行,那就只能……”

    那人话没说完,陆傲就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傲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

    他倏地睁开眼睛,最先对上的,是江知鱼微红的眼眶和担忧的目光。

    江知鱼坐在椅子上,而他踩在江知鱼的腿上,站在他身上,被紧紧地抱着。

    呵!

    假惺惺!

    陆傲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江知鱼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伸出手,挡在他面前。

    陆傲直觉不对,皱着眉头,又朝另一边扭头。

    江知鱼的手跟着他移动,仍旧挡在他面前。

    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见什么,江知鱼小声催促:“护士,能不能麻烦你快一点?他好像醒了……”

    不对劲!

    肯定有问题!

    趁着江知鱼没反应过来,陆傲一个青龙探首,猛地回头!

    只见一根银光锃亮的细小针头,正扎在他的屁股上,摇摇晃晃!

    啊——

    陆傲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打针!

    江知鱼竟然让人给他打针,还是屁股针!

    直到这时,陆傲才看见,墙上挂着的是大大的红十字,围在他身边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这里不是地狱。

    这里是医院,会给人打屁股针的医院!

    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

    难怪他听见一堆乱糟糟的声音,难怪他晕过去之前,最后说话的那个人欲言又止。

    难怪,难怪!

    陆傲张大嘴巴,一边无声尖叫,一边死死拽住江知鱼的衣服,蹬着一双小短腿,试图逃跑。

    死腿,快跑啊!

    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啪”的一声脆响,江知鱼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把他牢牢按住。

    江知鱼动作很迅速,声音却很温柔:“嗷嗷别害怕,护士姐姐是在帮你治病,治好了就不会发烧头晕了,不痛的,就像蚊子叮了一口一样,很快的。”

    护士也耐下性子哄他:“对,小朋友别害怕,马上就好了噢,马上就好——马上——”

    护士嘴里的“马上”,根本不是真正的“马上”!

    陆傲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悲愤的表情。

    果然,江知鱼是虐待儿子的坏爸爸!

    此等奇耻大辱,他必定永生永世、铭记于心!

    他陆傲在此立誓,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认江知鱼是自己的爸爸!

    永远(中文)!

    Forever(英文)!

    Pour

    toujours(法文)!

    ……*&¥@%*¥#&*(火星文)!

    第3章

    大爸爸

    “冷漠”的霸总大爸爸来电

    3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把眼泪憋回去,我都十几年没哭过了!

    ——那我也十几年没打过屁股针了啊!

    ——该死,打屁股针怎么会这么痛?

    ——为什么在江知鱼怀里打针,就这么想哭?

    ——霸总有泪不轻弹,别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那也是我的一世英名啊!

    那两个小人,又在陆傲耳边吵了起来。

    陆傲用力甩了一下脑袋,把它们全部甩飞。

    他咬着牙,没哭也没叫,只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江知鱼,我、恨、你!

    护士推完药水、拔出针头的瞬间,疼痛的感觉直线飙升。

    陆傲死死地拽着江知鱼的衣领,脑袋瞄准他的心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前一撞!

    但是这回,江知鱼早有防备。

    他直接伸出手,接住陆傲的脑袋,挡住他的“铁头攻击”。

    这次复仇没能成功,陆傲倏地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两行热泪,滚滚淌下。

    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非人力所能更改。

    他……认命了。

    江知鱼一脸疑惑,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擦脸。

    “别哭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撞爸爸,撞不到就哭,你也太霸道了吧?你爸爸我是人,不是铁做的机器人,不可以随便撞。”

    江知鱼懂什么?他算什么爸爸?

    没有心的人,当然是机器人。

    陆傲含着两泡眼泪,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江知鱼拿着纸巾,追了上去:“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是发烧头晕,还是打针很痛?”

    “爸爸已经问过医生了,打完针,再等十几分钟,就会退烧。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如果是打针很痛,护士姐姐正帮你按着针孔,爸爸也帮你看着呢,没有流血。爸爸给你喂了两次退烧药水,可是你都吐出来了,最后是没办法,才给你安排了打针。”

    真的吗?

    陆傲抬起头,用质问的目光看着江知鱼。

    但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恢复严肃冷漠的表情,低下头去。

    他才不信。

    江知鱼最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生日贺卡上的那些话,一多半都是他写的。

    从江知鱼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他都不信!

    江知鱼只当他是太难受了,摸摸他的小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儿。

    他把纸巾丢掉,对护士说了一声“我来吧”,就接过止血的棉签,继续按在针孔上。

    陆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好痛!还是好痛!余痛未消!

    江知鱼肯定偷偷用力了!

    他咬着牙,额头抵在江知鱼的心口上,又开始用脑袋撞他。

    只是这回没用力,这回是轻轻地撞。

    一下一下,哒哒哒哒,像一只啄木鸟。

    江知鱼伸出手,按住小啄木鸟的后脑勺,询问医生:“大概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他就会退烧的,对吧?”

    医生应道:“对,一般情况来说是这样的,您不用担心。”

    “那如果……不一般的情况……他一直不退烧,该怎么办?”

    “您放心,我们会持续观察小朋友的情况,如果一直不退烧,我们也会继续采取措施。刚打了针,现在先观察一下,不用着急。”

    “嗯……”

    “小朋友好像又睡着了,还是把他送到病房里,让他平躺在床上,会舒服一些。”

    “好。”江知鱼应了一声,低头看去。

    陆傲还是一下一下撞着他的心口,只是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撞击频率越来越低、用的力气越来越轻。

    不知不觉间,连眼睛也闭上了。

    他没能把江知鱼撞翻,反倒把自己给撞晕了。

    江知鱼按住他的脑袋,让他停下动作,然后小心挪开棉签,见陆傲屁股上的针孔已经不流血了,才丢掉棉签,把陆傲的裤子提起来。

    陆傲是早上起床被发现生病的,江知鱼匆匆忙忙带他来医院,也没给他换衣服。

    所以他现在还穿着奶牛花纹的小睡衣。

    护士推来儿童专用的移动担架床,江知鱼小心翼翼地把陆傲放上去,注意不让他压到刚打过针的半边屁屁。

    一行人推着担架床,来到儿童住院部,坐电梯上三楼。

    私立医院的服务很周到,住院环境也很不错。

    像酒店套房一样的套间病房,整层楼就只有他们一个住户。

    江知鱼在护士的协助下,把陆傲挪到病床上,帮他调整好枕头,盖上轻薄的夏凉被。

    陆傲的体温降了一些,看来是药物起效了,但还要继续观察,看体温会不会回到正常线上。

    几个医生去本层楼的办公室讨论病情,顺便开药,张大爷则跟着护士去缴费。

    只留下一个护士,和江知鱼一起,在病房里陪着陆傲。

    护士按照医嘱,端来一盆温水,又找来一块毛巾,浸在水里。

    江知鱼拧干毛巾,轻轻擦拭陆傲的脸庞、脖子和手心。

    陆傲睡得并不安稳。

    说是睡着,不如说是因为难受而晕过去了。

    他平躺在床上,纯白的被单更衬得他小脸通红。

    他紧紧皱着眉头,死死咬着后槽牙,盖在被子里的双手也牢牢攥着。

    像一头小狼,在睡梦里也不曾放松警惕。

    他时刻警戒,随时准备扑上前去,狠狠地咬敌人一口,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江知鱼伸出手,拨开散落在他额前的碎发,摸摸他的额头,又揉揉他的脸蛋。

    总是这样绷着,会抽筋的。

    陪护的护士轻声说:“江先生,真是奇怪。”

    “嗯?”

    “您给小朋友擦脸擦手的时候,小朋友好像很怕您的样子,总是往后躲。您直接伸手摸他的脸,他反倒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睡着,表情也变柔和了。”

    “可能……他不喜欢我隔着毛巾碰他吧。”

    “也是。小朋友都这样,觉得毛巾粗糙,爸爸的手舒服。”

    护士把凉了的温水端下去,换一盆新的。

    江知鱼坐在床边,看着陆傲,不由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忽然病成这样?

    难不成……

    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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