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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七层,得到师弟禀报的宋卿侯在楼梯口,等待着以靛青色长袍为首的三人。

    褚采薇啃着一根甘蔗,背后墙壁,漫不经心的陪在一旁。

    三人来到七层,宋卿作揖:“魏公。”

    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

    “魏公,老师喝多了酒,正在午睡,还得请您等待片刻。”

    板着脸的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气质阴柔的青年则眉头皱了皱。

    儒雅中年人不甚在意,与宋卿进了茶室,随口道:“登楼时,偶遇一个有趣的年轻人。似乎不是司天监的弟子。”

    褚采薇刚要说话,便被宋卿以眼神制止,笑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不过挺有趣。”

    打更人凶名赫赫,在文武百官眼中宛如虎狼。整人不需要理由。

    宋卿吃不准许七安有没有无意中惹这位权柄滔天的宦官不悦。

    “有趣”儒雅中年人笑容温和:“怎么个有趣法。”

    宋卿犹豫了一下,评价道:“一个天才,一个炼金术的天才,如果不是他走错了修行之路,如果他拜入司天监,史书上会有他的名字。”

    他既没有说违心话,同时也透露出司天监重视许七安的暗示。

    气质阴柔的青年冷笑一声。

    儒雅中年人面带笑容,微微点头。

    许府,内院。

    婶婶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裁剪布帛;画线;塞棉花,准备给家人做冬衣。

    天气愈发寒冷,婶婶打算为子女、丈夫添置冬衣。

    绿娥完成最后一针,小银牙咬断细线,满意的看着一朵朵绣工精巧的荷花,想着铃音姐儿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夫人,昨天我去找大郎,发现他没有冬衣,穿的还是秋衣呢。”绿娥细声细气道。

    婶婶瞥了贴身大丫鬟一眼,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绿娥低头,小声道:“给大郎也做一件吧。”

    “休想”婶婶哼道:“那小兔崽子,逮着机会就气我,让我给他做衣服,门儿都没有。”

    丫鬟婆子们默默做事,当做没听见。

    “天天来家里吃饭,也不知道补贴点家用。”

    “大郎的俸米不是给府里了嘛。”绿娥嘀咕道。

    “就他那饭量,也就堪堪自己够。”婶婶那双漂亮的眸子,使劲的翻起白眼。

    那个倒霉侄儿,本来念着他救了一家人的命,与他改善改善关系也不是不行。可是小兔崽子逮着机会就拿话刺她,偏就跟她过不去。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老话说的,半点没错儿。

    管家匆匆跑过来,停在院外,喊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第34章

    许玲月:这辈子要好好报答大哥

    婶婶正疯狂diss侄子,听见管家的喊声,扬声回应:“回来便回来了,还要我去迎接”

    管家急的跺脚:“夫人,铃音姐儿身上有血迹,玲月小姐好像刚哭过,老爷和二郎脸色也难看,还有,大郎没有回来,定是出什么事了。”

    屋里“乒乓”作响,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继而是丫鬟婆子们关切的声音:“夫人”

    “走开”婶婶提着裙摆,急奔而出,脸色焦虑的跑向前厅。

    婶婶火急火燎的跑回前厅,眼里蓄满了泪水,见到丈夫脸色凝重的抱着幼女,后者昏迷不醒,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只是睡着了。”许平志提前说了一嘴,稳住她情绪,顺带把幼女递给妻子:

    “你送她回房间睡觉。”

    婶婶紧紧抱着女儿,又审视了大女儿几眼,确定没事儿,松了口气,但是没走,带着哭腔:“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就这样了。”

    许玲月顿时又哭了。

    许平志吐出一口气,把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妻子听。

    婶婶听到许玲月被恶少调戏时,柳眉倒竖,愤怒难耐。听到徐铃音差点被马蹄践踏,脸色煞白,紧紧抱住小女儿,生怕她没了。

    当她得知是许七安救了两个女儿,还因此受伤,呆住了。

    再一听侄儿被带去了刑部,她死死拽住丈夫的手,花容失色:“宁宴他,他”

    “没事,他已经出来了。这件事暂时算解决了。”许平志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你看,这回要不是宁宴,玲月和铃音就危险了。他脾气是倔了些,可对待家人也没差过,换成一般人,能为咱们女儿这么拼命”

    “你老是瞅他不顺眼,觉得他习武花的银子多,觉得把他拉扯长大,说他几句又怎么样了,觉得他说话不中听,老是和你作对。”

    “可你有为他想过吗寄人篱下二十年,就真的那么好过的他心里就不敏感”

    “女人就是眼皮子浅,喜欢中听的话,却不看人家怎么做。玲月被人欺负,他能冲上去跟人拼命。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宁宴要真的回不来了,你就真的不心疼”

    许玲月听着听着,泪水又哗啦啦流下来,泣不成声。觉得这辈子都要好好报答大哥。

    “我”婶婶抽了抽鼻子,低头催泪。

    许新年瞅着向来强势的母亲,如今眼里却满是后怕和懊悔,心里一动。

    虽然总是一口一个“吞金兽”、“倒霉货”的称呼那家伙,其实母亲总归还是把大哥放心上的。

    毕竟养了近二十年,也养出感情来了。

    许平志瞅了眼儿子,又哼一声:“换成是你儿子陪着,这次说不得连他也一起被掳走欺负了。”

    许二郎:“”

    把幼女交给府里专门照料的丫鬟,又安抚了长女后,婶婶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她扫了眼正在赶制冬衣的丫鬟婆子们,忽然说:“绿娥,把老爷和二郎的冬衣各缩减一件,等大郎回来后,量一量他的尺寸。”

    绿娥诧异的抬头,难以置信:“夫人改变主意啦”

    婶婶哼了一声:“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刻薄的婶婶吗”

    你是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心里同时这么想。

    许七安离开观星楼,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用了一个时辰才返回许府。

    烧热水洗澡时,发现腰上的伤已经接近愈合。

    自己涂抹了点金疮药,返回房间,磨墨,写了几百字的化学知识,按照习惯,又开始写日记。

    “11月16日,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因为我终于决定,放弃有钱人朴实无华又枯燥的生活,我需要权力,需要武力,对此,我有两个想法:

    一,改变修行路线,走儒道。只要把两位大儒舔舒服了,相信他们会鼎力支持我。比我自己在武夫道路摸爬滚打要好很多。

    哎,别人穿越了,都是用诗词装逼,而我是用诗词做交易。可能这就是欧皇的与众不同吧。

    二,努力一把,把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勾搭着滚床单,有了监正大人撑腰,我就算不努力,也能过的有滋有润。

    三,把司天监得到的法器卖出去一件,换取开天门的机会。

    第一种想法,缺点是又要回忆起被高三生活所支配的恐惧,而我未必是读书的料。我马上二十岁了,转换修行路线有点晚。

    第二种想法,缺点是我可能会告别三妻四妾的生活,告别勾栏听曲的惬意生活,牺牲有点大。

    第三种想法,缺点是练气境依旧斗不过户部侍郎。而且,没有靠山的话,很难继续在武道之路勇猛精进,二叔卡在练气巅峰近十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目前先抱紧司天监和云鹿书院的大腿,再谋划后续,我有预感,税银案的风波不会就此结束。”

    许府,前厅。

    黄昏,许七安翻墙去了隔壁的二叔家吃完饭,在前厅的院子里,看见许铃音扎着摇摇晃晃的马步,小拳头左打一下,右打一下,嘿嘿吼吼的给自己配音。

    她穿着荷色的小衣,裹的像个粽子,头上扎着幼童专属的螺髻。

    “你抽什么风”许七安轻轻一脚踢在她小屁股蛋上。

    小不点啪叽一声摔倒。

    “我在练武呀。”许铃音爬起来,插着腰,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很不满大哥的偷袭,小眉头倒竖:“大哥你是在挑衅我吗。”

    可能是早上经历的事,在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阴影,这个五岁的孩子觉得自己应该学武。

    “我是啊。”许七安说。

    “爹爹说,人争一口气,武夫也是的。这叫做尊尊”

    “尊严”

    “嗯”许铃音先用力点头,接着怒视大哥:“我要跟你战斗。”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嗷嗷嗷的挥舞着拳头。

    许七安单手按在她脑门,小豆丁大急,一边嗷嗷的叫,一边乱打王八拳。

    但怎么都打不到大哥。

    她急的小脸都扭成了一团。

    许七安嫌她烦,商量道:“给你一根鸡腿,算你输了。”

    “好的呀。”许铃音果然不打王脸欣喜。

    “你的尊严呢”

    “大哥,尊严是什么呀。”

    “有前途。”

    牵着小豆丁进了厅,不多时开宴,晚餐非常丰盛,像过节日似的。

    丫鬟婆子们有意无意的把最好的菜摆在许七安面前,他忍不住看了眼婶婶,婶婶穿绣暗沉花纹的衣裙,脸蛋精致,一双水盈盈的美眸搭配浓密的睫毛,内蕴妇人独有的风情,宛如一朵丰腴的海棠花。

    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态,好像许七安今天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如果没有她授意,婆子们可不敢这么优待许大郎。

    许玲月小筷小筷的吃饭,终于鼓足勇气,说:“哥哥,娘再给家里人做冬衣,稍后我给你量一量身段,我,我想亲手给哥哥做。”

    哥哥我的妈诶许七安感觉骨头酥了半边,妹妹换了一身颇为华丽的装扮,衣裙上绣满灼灼的荷花,鹅黄色的披帛云纹繁复,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这般艳丽的打扮,衬着精致娇俏的脸庞,反而透出一股不解世事的烂漫。

    “好,好不好嘛”许玲月脸皮薄,见他不说话,便红着脸低下头。

    换成渣男宝玉,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许七安可恨上辈子看的红楼梦不多,点了点头:“谢谢。”

    许玲月嫣然一笑,与身边的婶婶交相辉映。

    许七安收回目光,说道:“二叔,二郎,吃饭完去书房,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书房

    绿娥奉上三杯热茶后,告退离开。

    许七安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再次感慨着没有味精的食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于今天下午的事,你们怎么看”许七安开门见山,征求二叔和堂弟的意见。

    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许二叔脸色有些茫然。

    许新年皱了皱眉:“你想说,那个周公子可能还会报复”

    堂堂户部侍郎的公子,在一个小小胥吏手里栽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二叔摆摆手:“不会不会,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今天有云鹿书院的大儒,以及司天监的白衣出面,我料那个姓周的不敢在搅风搅雨。”

    这么想没错,合情合理。

    衙内鱼肉百姓屡见不鲜,但涉及到官场或大势力时,会变的颇为谨慎。

    一半是自幼耳濡目染,再混不吝的衙内也知道京城水深。另一半则来自于父辈的警告。

    许新年摇了摇头:“爹,大哥既然这么说,肯定有理由的。”

    他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沉声道:“我今天刚在司天监得到一个消息,税银案的幕后黑手,是周侍郎。”

    第35章

    书房议事

    税银案的幕后黑手是周侍郎许平志“啪”一巴掌拍碎茶几,愤怒的站起身,瞪大了双眼,张嘴想骂娘,喉咙里却仿佛有东西卡住。

    许新年看了眼无能狂怒的父亲,俊美的脸庞异常严肃,“消息可靠”

    许七安点点头:“负责税银案的主官之一,司天监的褚采薇告诉我的。”

    他把褚采薇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新年举起茶杯,又放下,沉吟着说:“这么看来,今天发生的事并非偶然,而是周立刻意报复。”

    可以,不愧是能考中举人的读书人,脑子很好用。

    许七安有些欣喜,知道这场谈话不会白费。

    如果只是许二叔的话,他不会提出这场密谈,那样毫无意义。

    因为二叔被逼急了,只会说:是兄弟,就跟我去砍人。

    也没办法,毕竟是粗鄙的武夫,砍人他在行,算计人就抓瞎了,专业领域不同。

    许七安考校道:“二郎有什么看法。”

    许新年瞥了眼堂兄,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考校的语气很不满,没好气道:

    “怎么办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可以啊许七安吃了一惊,很难想象许新年会说出这般杀伐果断的话。

    听到这里,自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家庭主心骨的许二叔觉得自己不能沉默了,训斥儿子:

    “收起你无知又狂妄的想法,别说你区区一个举人,你就算是中了状元,也惹不起户部侍郎。”

    他刚说完,就被侄儿冷酷无情的否决:“我觉得二郎的想法是对的。”

    许七安接着说:“我们得罪的不是周立,而是户部侍郎周显平。周立也许不敢再打击报复,但户部侍郎呢”

    “我们不但坏了他的好事,还打伤了他的嫡子,这笔账,只要是个有烟火气的人,就绝对没道理忍着。况且,许府在周侍郎眼里,与蝼蚁何异他更没道理放过我们。”

    许平志不服:“不妥,我们斗不过周侍郎的。宁宴你结识了司天监的白衣,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生,靠这两层关系,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便没人敢招惹。”

    真的是这样吗

    许七安提醒道:“二叔你可能不知道,司天监的白衣不插手朝堂政事。”

    许辞旧接着说:“税银案时,我不也是云鹿书院的学生今天大哥能回来,是因为周立不占理,手段太低级,但如果是周侍郎出手,再来一次税银案,合理合法的让许家满门抄斩,司天监和云鹿书院难不成还能为我们劫狱为了我们对抗大奉律法”

    感觉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受冲击的许平志眉头紧皱,“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对付户部侍郎,堂堂正三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淳朴的穿越者许七安把目光投向俊美的小老弟:

    “二郎觉得呢”

    许新年沉默了,过了很久,许平志都快不耐烦时,他才缓缓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税银被劫,皇上雷霆震怒,显然是对银子很重视。理当会严惩犯人。”

    “那两个瘪犊子不是畏罪自杀了吗。”许平志道。

    看了眼老爹,许新年没搭理,继续说:“我能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户部侍郎背后还有靠山。二:皇上有所顾虑,比如要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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