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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姜律中抬起手,往下一按,箭雨撞在看不见的气墙上,无力坠落。

    他挥了挥手,道:“虎贲军,入林杀敌。”

    说话的时候,姜律中看向前方,官道上横尸数百具尸体,鲜血染了一地。马匹被难逃毒手,这支商队运送的货物散落一地。

    他立刻分析出情况因为自己提前嗅到了血腥味,命令队伍奔袭,这群剪径土匪听到马蹄声时,已经来不及撤退,于是在林子里埋伏。

    密林中传来激烈的战斗声,虎贲卫是京城五卫之一,虽不如禁军那般骁勇善战,但远胜地方军队。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箭矢和刀锋交错,打的有来有往。

    姜律中愣了愣,有些意外,扭头看向许七安:“宁宴,杀过人没”

    “杀过一个,重伤一个。”许七安望着横尸一地的商队,随口汇报战绩。

    姜律中“嗤”笑一声:“毛没长齐的小子。”

    打更人们哄然大笑。

    除了许七安这个加入打更人两个月不到的菜鸟,其他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武者,杀人都不眨眼的。

    姜律中指着林子,道:“去,练练手,最少杀十个。”

    许七安收回目光,缓缓吐了一口气:“好”

    第193章

    未亡人

    双脚一踩马镫,这匹从青州军营里调来的战马哀鸣着四蹄跪地,许七安宛如一只大鸟,飞进了密林。

    黑金长刀一闪,便带走一颗人头,断颈喷出血泉。

    不要看,不要看许七安脑子里回想着凄惨死去的商队,心便硬了起来,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带走一个个山匪的性命。

    以他半只脚踏入炼神境的修为,砍杀这群悍匪就像砍瓜切菜,再有黑金长刀削铁如泥的锋利,无人能挡他一回合。

    “嗤嗤”

    一道炽热的刀芒从身后斩来,沿途的枝叶无声滑落,切口平齐。

    许七安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提前察觉了袭击,拧腰,旋身,黑金长刀破碎刀芒,他看见了一位使大钢刀的汉子。

    他一刀砍飞拦路的虎贲卫,狞笑着朝许七安奔来,同时,两名精瘦的汉子握着制式军刀,从左右两侧夹击许七安。

    顿时,许七安陷入左右为男,满身大汉的危险境地。

    官道上,始终眯着眼观战的姜律中,见状,嘿一声笑起来:“那三个是土匪身手不错,一个练气巅峰,两个气机稍弱,但也不是初入练气境的弱手。”

    闻言,一位银锣出声道:“要不要帮帮他”

    打更人们一起看向姜律中,等待他下令。

    在他们看来,修为仅是练气境的许七安,不可能挡住三位同境界的高手围攻。况且,他还稚嫩的很,杀人不多,缺乏实战经验。

    在战场上,实战经验有时候比修为更重要。

    朱广孝和宋廷风知道许七安在冲击炼神境,然而这并不是好事,因为他正处于疲惫状态,影响战力。

    姜律中悄悄并指如剑,凝视着身陷重围的许七安,随时准备出手救援,“再等等。”

    三个练气境使钢刀的汉子气息强盛,是练气巅峰另外两个则差了许多云州的山匪素质这么高随随便便就碰到三名练气境

    许七安握着刀,脸色冷静,他主动迎了上去,挥刀斩向使钢刀的汉子,与此同时,脑海内观想金色雄狮咆哮图。

    “吼”

    他喉咙里迸发出沉雄的咆哮,震的山林摇晃,震的厮杀的双方短暂凝滞。

    使钢刀的汉子耳边仿佛焦雷炸开,瞳孔短暂涣散,思维陷入凝滞。

    就那么零点几秒的凝滞,决定了他的生死。

    “噗”

    黑金长刀锋利的光芒中,使钢刀的汉子被活生生剖成两半,破碎的脏器混杂着鲜血流淌一地。

    许七安斩杀一人后,乘胜追击,没有半分凝滞回身,再次于脑海里观想巨人图,刹那间,他仿佛变成了战天斗地的战神,气息暴涨。

    叮噗

    其中一位精瘦汉子挥刀格挡,被轻易断刃,黑金长刀划开了他的胸口。

    另一个精瘦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被虎贲卫的密集攒射给拦住,许七安追上,再次观想金狮咆哮,震荡对方精神,一刀斩杀。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十几息。

    这观战的打更人里爆发出了惊叹声。

    “他的气机之浑厚,完全超过了寻常的练气巅峰,即使是我,也只敢说比他略强而已。”一位金锣震惊道。

    “我们该关注的问题是,他哪来的佛门观想法那是狮子吼。”一位金锣补充。

    “还有一个问题,他似乎是两种观想一同修行而且都已登堂入室。这已经可以冲击炼神境。”

    “他加入打更人才两个月而已。”

    说着说着,银锣们沉默了下来,脸色复杂。

    铜锣反应更加夸张,瞠目结舌的看着许七安的身影,脑海里回荡着方才干脆利索斩杀三名练气境的画面。

    同是练气境,不同的人战力是不一样的,打更人衙门的练气境普遍要比寻常武夫强大。

    但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许七安能在短时间内斩杀三名江湖武夫,而自身不伤分毫,这意味着在场铜锣与他单挑,没人能走过十招,这里面已经算进了法器铜锣发挥的作用。

    平时大家嘻嘻哈哈,平起平坐的相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能打我们十个

    姜律中更是知道,许七安的绝学是天地一刀斩,并未使用。

    清理完这群土匪,虎贲卫在密林里带出来一群被五花大绑的普通人,总共25人,问询之后,得出他们商人的身份。

    其中一位女子尤为出彩,不是少女那种纤细窈窕,而是如水蜜桃般丰腴诱人,只有花丛老手才能明白这种肉感女子的美妙。

    “多谢各位官爷,多谢各位官爷”

    获救的商人千恩万谢,不断跪下磕头。

    张巡抚和颜悦色的安抚着他们,并亮出身份,保证会送他们回云州中心白帝城。

    “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然后整理货物,一起带上。”张巡抚道。

    姜律中点点头,吩咐虎贲卫干活。

    “等一等”

    勘察现场的许七安回来,喊停了虎贲卫。

    张巡抚和姜律中投来问询的眼神,许七安走到两人身边,皱眉道:“事情有些不对。”

    “嗯”姜律中环顾四周,凝神感应了片刻:“周遭没有埋伏。”

    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土匪拦路抢劫事件,类似的事情在云州每天都有上演。

    “不是埋伏,”许七安摇头:“我检查了现场,发现死的大多都是镖师,这些行商和普通人反而安然无恙,货物也保持完好,劫匪甚至没有撕毁防水的油布,清点战利品。”

    “两位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土匪剪径,却任由价值高昂的货物散落一地,置之不理。”

    张巡抚沉吟道:“也许是没有时间收拾。”

    许七安问道:“那为何会有时间绑人如果我是劫匪,那我肯定求财,这一车车的货物才是我的目标。我会连那些普通人一起杀了,何必多此一举绑着他们。除非”

    姜律中和张巡抚相视一眼,前者皱着眉头,道:“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货物,而是人”

    许七安点点头,扫过死里逃生,仍心有余悸的众人,“问一问便知。”

    他招手,唤来一位中年行商,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人是白帝城地界的绸缎商人,带着两千匹绸缎到青州做生意,因为路途遥远,害怕遭了土匪,就随赵爷的商队一起去青州哦,就是赵龙。此人颇有本事,黑白两道通吃,他的商队往日里是很安全的。

    “小人与他合作过多次,谁想今天哎,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瞎了眼。这赵龙也算个人物,且讲信用,可惜了啊。”

    许七安顿时望向横尸的商队,那位赵爷就在里头。

    挨个儿的问过去,发现都是商人,且是结伴,最后只剩那个丰腴的妇人。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在许七安那个年代,其实还是个轻熟女。

    “你呢”许七安审视着她:“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去青州是为什么”

    杨莺莺有些迟疑,垂首而立,柔声道:“前些年,民妇的丈夫去青州谋生。前阵子寄信回来,说在青州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本想亲自回来接民妇去青州定居,但因为生意所累,脱不开身。便让民妇随信得过的商队一起去青州。

    “民妇打听了许久,都说赵爷的商队是顶好的,又安全又守信。”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乍一看毫无破绽。

    表情很镇定嘛可作为一个普通的民妇,见识到鲜血淋漓的一幕,不应该是脸色惨白,逢人就嘤嘤而且,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地面,就像在背台词,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许七安道:“本官问你几个问题。”

    杨莺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柔弱的语气说道:“大人请问。”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杨莺莺思索着。

    “你家住何处”

    “”

    “你丈夫有何容貌特征”

    “”

    “你丈夫身高几尺”

    “”

    “你丈夫在信中写了什么,请你复述几句。你丈夫做什么营生”

    杨莺莺呆立在那儿,又茫然又无助,沉默了许久,她才恢复过来,细声细气道:“民妇的丈夫叫”

    “好了你别说了。”许七安招呼虎贲卫:“搜她身。”

    “”杨莺莺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位大人的所作所为,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惊恐的后退一步,双臂环抱胸口,咬着唇,羞愤欲绝的表情。

    “想的太久了,”许七安笑眯眯的审视着美貌妇人,“如果一个妻子连丈夫的名字、特征都需要想很久才能说出来,那么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谎言不是随便编造几句,就能让人信服的。你若不想被搜身,就老实交代。那些山匪为什么要阻截你”

    给完大棒,见女子脸色渐渐苍白,许七安又安抚道:“我家大人是朝廷来的巡抚,这云州没有哪个官比他更大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杨莺莺看向了张巡抚,后者颔首道:“本官奉皇命巡查云州,你区区一个民妇,不值得本官欺骗。”

    杨莺莺低着头,权衡再三,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忽然银牙一咬,跪倒在地:

    “民妇杨莺莺,此番去青州,是为了避祸,同时找青州布政使杨大人,为我夫君主持公道,报仇雪恨。”

    张巡抚没有立刻说话,沉吟片刻:“你夫君是何人何事要寻杨大人主持公道”

    杨莺莺哭道:“民妇夫君是周旻。”

    张巡抚失声道:“什么”

    许七安和姜律中豁然扭头,盯着杨莺莺。

    周旻,那位死在云州的打更人暗子,就是他揭发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勾结山匪,输送军资,谋取利益,养寇自重。

    密信穿回京城不久,他便无声无息死去。

    第194章

    愚蠢的临安也是有用处的

    周旻的未亡人

    听到这话的许七安,第一反应是:她说谎。

    除了吏员之外,大奉各地的官员,上至一州布政使,下至一县之尊,都是外地人。

    身为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一名经历的周旻当然不会例外。而且,经历是他表面的官职,背地里的身份是打更人暗子。

    魏渊会让一位暗子把妻儿带在身边那不是分分钟变二五仔么。

    “周旻”张巡抚皱着眉头,“他有何冤屈啊。”

    一副“周旻是谁本官不知道”的姿态。

    杨莺莺哀声道:“我家夫君原是云州都指挥使司的一名经历。”

    张巡抚吃了一惊,态度霍然转变,弯腰扶起下跪的杨莺莺,“原来是周经历的夫人,周经历出了何事夫人又为何要舍近求远,到青州去告状

    “青州和云州是同等级的州,那杨布政使未必会接手这个案子。嗯,本官是云州巡抚,云州三司都要听令与我。夫人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原来不仅女人是天生戏子,当官的演技也数一数二许七安沉默旁观,看老张一个人表演。

    杨莺莺踌躇片刻,凝视着张巡抚,道:“大人,民妇能看一看您的任命文书吗,或者,官印也可以”

    这话一出,张巡抚和打更人们齐齐皱眉。

    铜锣银锣们不由的按住了刀柄,审视着杨莺莺。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民妇能说出的话,即使她是经历夫人。

    她很懂行情啊许七安也握住了刀柄,严肃的盯着杨莺莺,这个女人身上毫无半点气机波动,目测体脂的覆盖率,也不像是练武的。

    可也只能排除对方是武者,其他体系花里胡哨的,手段太多,不能掉以轻心。

    张巡抚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道:“有劳姜金锣取本官的文书和官印。”

    怂货姜律书和官印。

    张巡抚不接,自动忽略了姜律中的示意,看向杨莺莺:“本官念你是经历夫人,容许你一观。”

    姜律书和官印。

    杨莺莺仔细看了许久,其实她也是第一次看任命文书,目光搜索到“云州”、“巡抚”两个词儿,然后看到红艳艳的印章后,她再无疑虑。

    到现在为止,对方愿意与她一个弱女子掰扯这么久,其实也是一种诚意和做派。

    杨莺莺复又跪地,磕头道:“民妇杨莺莺,本是云州教坊司的女子,数年前与周大人相识相爱,脱了贱籍,一直伺候在周大人身边”

    大家默契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是海鲜商人啊,难怪比寻常妇人要有见识,还知道看文书和官印。许七安恍然大悟。

    在这个时代,海鲜商人是女子化群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杨莺莺简单的说了几句与周旻的过往,坦然的说出自己是养在外面的女人,周旻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与她相会一次。

    “前段时间,周大人忽然来找民妇,把一物交给了我,他说自己近期可能会有危险,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测,就让我马上躲起来,然后想办法离开云州,将此物交给青州布政使杨大人。

    “没过多久,民妇便收到了周大人逝世的消息”杨莺莺眼泪啪嗒啪嗒滚落,泣不成声:

    “民妇又悲伤又害怕,不敢继续再住下去,便在一位姐妹家藏了起来,托她打探消息。

    “藏了一阵子后,民妇那姐妹告诉我,赵爷的商队近期要去一趟青州,我便向她借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匹马,随着商队离开了云州”

    再之后的事情,众人就知道了。

    许七安冷眼旁观,端详着杨莺莺的微表情,这一回她说话时,眼神不偏不倚,声音哀切,充满感情。

    看不出作假的成分。

    于是他又从杨莺莺的话里寻找蛛丝马迹周旻至死没有暴露他打更人暗子的身份,哪怕对方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管鲍之交。这说明周旻是个合格的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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