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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红裙和白裙默契的没有打搅。

    尽管裱裱裙底下的一双小脚丫不停的踩踏,显示出焦虑的心情。

    因为许七安刚才说过,福妃的死马上见分晓。事关太子哥哥清白,她焦急的很。

    可还是不敢打搅他思考。

    “走,去冰窖。劳烦长公主去请一位嬷嬷。”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了清风殿,怀庆吩咐殿外的侍卫去请老嬷嬷。

    来到冰窖,留下侍卫,许七安、怀庆、临安以及监督的小宦官和老嬷嬷,五个人进了冰窖内,再次见到了福妃的遗体。

    “劳烦嬷嬷除去福妃身上的衣物,再将她翻转过来。”许七安道。

    老嬷嬷有些犹豫,但看许七安直觉的背过身,她这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怀庆公主,没有看临安。

    怀庆点头道:“按许大人说的办。”

    几分钟后,嬷嬷道:“老奴做完了。”

    许七安回过身来,福妃赤着身,趴在木板上,惨白的背部布满尸斑,但没有许七安想要看见的东西。

    “可以了。”他点点头。

    离开冰窖,来到偏厅,临安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福妃是怎么死的,我太子哥哥是清白的吧。”

    许七安看了眼监督的小宦官,再扫过两位公主,沉声道:“福妃应该是自己跌落阁楼的。”

    “何以见得”怀庆眉梢一挑。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觉意外。

    “清风殿阁楼的护栏,没有朽烂,坚固的很。如果福妃是被人推下去的,身体撞断护栏的同时,后背必定留下淤青。

    “但是刚才检验过了,福妃后背没有长条状的淤青。只有尸斑和坠楼产生块状淤痕。”许七安道。

    怀庆沉吟道:“但她确实是撞断护栏死的你是说,有人在护栏上做了手脚”

    许七安颔首:“除此之外,福妃坠楼后喝了酒,清风殿的宫女说,她常常在瞭望台看风景我猜她是在看陛下会不会来,当然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喝了酒,会本能的趴或靠在护栏。福妃是仰面坠楼,因此她当时应该是靠在护栏上,但护栏被人做了手脚,因此坠楼而亡。

    “刚才我问过了,事发时玉如意没有被取出来,也就是说,福妃当日并立刻用玉如意嗯,你们懂。所以,她会站在瞭望台的可能性很高很高。

    “仵作验尸时,没有被侵犯的说词也可以充当佐证。清风殿的宫女们没有听见呼救声,因为福妃根本没有遭遇强暴,自然不用呼救。”

    怀庆和临安恍然大悟,后者由衷的欣喜,因为太子的嫌疑顿时轻了许多。

    前者则陷入沉思,咀嚼、回味着许七安的分析,就像在消化老师讲课内容的学霸。

    负责监督的小宦官低头,拼尽全力,默默记下许七安的每一句话,晚些时候要汇报给干爹。

    听到这里,老嬷嬷插嘴道:“这位大人,给福妃验身子的也是老奴,不是仵作。”

    “哦,原来是嬷嬷啊。那正好,本官还有些细节要问。”

    他拉着老嬷嬷走到一边,低声道:“嬷嬷,你们判断有没有被奸污的标准,是根据男人的出货量还是”

    他小声的把疑惑问出。

    老嬷嬷低声道:“严丝合缝。”

    “哦哦,那本官就明白了。”许七安心说,这嬷嬷车技比我还溜。

    这样一来,就更加确定,福妃没有被玷污,而是真的死于意外,有人精心布置的意外。

    既然不是见色起意,那么太子的嫌疑就很轻很轻。

    得到确认答案后,许七安说道:“能做到这些的,应该只有那位贴身宫女。”

    宫女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杀害福妃,陷害太子,这是裱裱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那指使宫女的人会是谁呢”裱裱看了一眼怀庆,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怀庆冷笑一声,裱裱就立刻缩到许七安身后。

    她懒得和临安一般见识,蹙眉道:“那么房间里凌乱的痕迹如何解释

    “福妃未坠楼前,宫女肯定无法当着她的面故意弄乱房间。而福妃坠楼后,立刻引来了清风殿下人的注意。”

    “可能是福妃脾气非常糟糕,所以弄乱了房间。也可能是酒水有问题,比如致幻。”许七安解释。

    可惜不能解剖福妃,因此这个猜测无从证实。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我想回去再斟酌斟酌,梳理案情。”许七安道。

    他不能说自己是消极怠工。

    把临安公主送回韶音苑,许七安见怀庆公主在外头等候,心照不宣的走了过去。

    两人沉默的往前走,侍卫没有跟上,遥遥坠在后边。

    “没想到你一出手,福妃的案子就立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怀庆公主称赞道。

    “这案子其实不难,至少证明太子是无辜的,这一点不算难。”许七安说完,隔了几秒,道:

    “三法司似乎不急着证明太子的清白。”

    许七安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推理知识,刑侦手段落后,但不能否认,三法司里人才还是很多的。

    福妃案不像税银案那么细节,也不像桑泊案那么诡橘,更不像云州案那样烧脑,其中没有掺杂太多的修行手段。

    想证明太子清白,有点难度,但不是不能做到。

    怀庆公主目视前方,沉默了十几秒,淡淡道:“这件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真凶就是太子。二,太子是被嫁祸的。”

    许七安“嗯”了一声。

    “太子如果是真凶,那么他就会被废。京察刚结束,便要迎来国本之争,不管是父皇还是满朝文武,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会被太子一党嫉恨,平白树敌。

    “如果太子是被嫁祸,那么,后宫之中,谁有这个能力,谁连太子都敢嫁祸三法司更加不愿得罪。归根结底,这还是父皇的家事。”

    许七安直截了当的回答:“所有能继承东宫之位的皇子,皆有可能。”

    怀庆道:“但嫌疑最大的,是我胞兄,以及我母后。”

    因为四皇子是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嫌疑归嫌疑,只要没有证据,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如何。”许七安道。

    有嫌疑是在所难免的,宫中有皇子夭折,那些个得宠的妃子都有嫌疑。但只要毁掉证据,即使嫌疑再大,又能如何。

    宫斗其实很简单粗暴,不可能后宫里每一位妃嫔都是布局深远,老谋深算的诸葛亮。

    怀庆缓缓点头。

    “有件事不明白,四皇子是嫡长子,为何陛下却立了临安的胞兄为太子”

    许七安问出这个问题时,目光紧盯着怀庆,如果她有厌烦和抗拒的表情,那么说明自己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让她心生芥蒂了,不把自己当心腹了。

    怀庆沉思片刻,摇头道:“父皇的心思谁都猜不准,不过我有次偶尔的机会,听到了些许传闻”

    许七安连忙打断,“殿下,卑职想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难得的,怀庆莞尔一笑,“并非什么秘辛,听了也无妨。”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宫中都说,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是因为陈贵妃年轻时宠冠后宫,父皇才破例立庶出的长子为太子。

    “但是皇兄曾经私底下与我抱怨过,幼时父皇待他极好,还常常向他灌输为君者但如何如何试问,若无意立皇兄为太子,父皇又岂会说出这番话”

    许七安转过身,朝着远处的侍卫挥了挥手,然后与怀庆走出一段距离,才难掩八卦之心,搓着手问道:

    “那为什么最后立了庶出的长子。”

    第240章

    许平志:你俩给我等着

    “只是有一年,父皇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将母后打入冷宫,甚至要废后。但被文武百官给死谏回去了,那时候我还没开始记事。”怀庆公主无奈道:

    “虽然第二年母后就从冷宫里出来,但父皇再不去母后寝宫。四皇兄也因此遭了冷落。而本宫自出生起,便一直不受父皇喜欢。

    “陈贵妃其实是非常善妒,且小心眼的人。尽管后来大皇子被封了太子,但她始终不放心,一直很敌视我和四皇兄。

    “这并非我狭隘之间,你知道临安为何与我不对付”

    许七安心里一动:“陈贵妃唆使的”

    怀庆缓缓点头:“临安深得父皇宠爱,对她百般纵容。最开始那几年,陈贵妃担心太子地位不稳,时常怂恿临安挑事,与我为难。”

    可怜的临安,一定被你欺负的很惨尽管是临安挑事,但许七安还是心疼临安,倒不是偏爱裱裱,大老婆小老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是觉得以裱裱的段位,会被怀庆欺负死。

    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陈贵妃想要的,越是了解自己女儿,越让她去挑衅,这才能达到效果。

    试想,元景帝宠爱临安,却屡屡被怀庆欺负的哭唧唧,元景帝能不讨厌怀庆么。

    “陛下废后的理由是什么”许七安问道。

    “没有理由,因此才被群臣死谏。”怀庆摇头。

    废后和废太子一样,即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国家大事。士大夫阶级都不能轻易休正妻的,更何况是皇后,母仪天下。

    没有理由,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同意元景帝废后。

    但,没有理由的话,元景帝会突然暴怒,要废后

    这背后必然还有隐情。

    “此事发生在元景几年”许七安问完,觉得自己太八卦了,补充道:

    “可能与福妃案有关啊不,卑职没有怀疑皇后娘娘的意思。”

    怀庆公主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好奇便直接问,哪那么多理由。”

    许七安有些尴尬。

    “元景十三年。”怀庆收回目光,望着远处,道:“至于原因,我并不知晓。即使后来许多次问过母后,她也没有回答。”

    元景十三年,有些耳熟许七安点点头:“谢公主告之。”

    他原以为元景帝不立四皇子,是因为太子比较愚钝,但现在看来,似乎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对啊,太子虽然不算特别精明,但四皇子又能好到哪去嗯,不排除四皇子藏拙的可能回头问一问魏公,以他毒辣的眼光,他说四皇子怎样,四皇子便怎样。

    走了几步后,怀庆忽然说:“为何今日匆匆结束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要回家“斟酌”。”

    许七安觉得,怀庆对他比较坦诚,自己也应当坦诚一些,这样有利于维持良好的关系。

    “卑职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许七安说。

    “拖延时间”怀庆皱眉。

    “是的,”嗅着长公主幽幽的体香,许七安无奈道:

    “卑职在桑泊案和云州案中得罪了太多的人,陛下也不喜欢我,原本打算追封我为子爵的。但因卑职复活而取消。

    “后来,陛下答应只要好好查福妃的案子,就重新封我为长乐县子。”

    我真是太难了。

    “你是觉得父皇会言而无信”怀庆公主赞同道:“此计不错,一日不封爵,你便拖延一日。”

    许七安意外的看她一眼,不愧是魏渊的日子,这思路很同步啊。

    所谓君无戏言,不是说皇帝不会说谎,形容的是皇帝下达的国策、圣旨。

    所以,元景帝一日不封爵,许七安就拖一日,免得狗皇帝说话不算话。

    “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府了。”许七安看了眼天色,现在回府,还能赶上午餐。

    “嗯。”怀庆颔首。

    另一边,元景帝寝宫。

    午膳前半个时辰,结束打坐的元景帝返回寝宫,大伴喜滋滋的跑进来,笑容满面道:

    “陛下,福妃案有重大进展,有重大进展啦。”

    元景帝愕然,立刻摆出严肃表情,沉声道:“说。”

    老太监将小宦官汇报的信息,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元景帝,后者沉默的听着,不做表态。

    “陛下”老太监低眉顺眼:“老奴斗胆问一句,太子这算不算清白”

    元景帝微微摇头:“为时过早仅仅两天,便能初步摸清案情脉络,许七安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心眼多了些。”

    他冷哼一声,道:“去催促内阁,早些拟好诏书,不用选良辰吉日了。”

    上次他让老太监去内阁传旨,内阁接了,但以近来无吉日为由,拖延了下来。

    “遵命。”

    负责日巡的许二叔抱着头盔回府,后腰的佩刀随着脚步摇晃。

    午时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身为百户长的许平志会在这时候回府用膳,顺便喝一会儿茶。

    厨房还在忙碌着午膳,婶婶在后院里栽种新买的君子兰,她穿着浅蓝色的罗裳,同色的百褶长裙,衣裙上绣着繁复的回云纹。

    弯腰栽种兰花时,凸显出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型。

    许二叔抱着头盔,站在不远处,清了清嗓子:“夫人,我饿了,你去伙房催一下。”

    婶婶自顾自的栽花,不理不睬。

    “夫人”

    “喊什么,”婶婶冷冰冰的表情:“许大人今夜是否要与同僚应酬,不回来了。”

    许二叔一愣:“夫人这是什么话。”

    婶婶栽好最后一株君子兰,拍了拍手,掐着腰,冷冷的笑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血浓于水。你那亲侄儿,发达了都不忘你,知道给你这个二叔偷偷塞银子。”

    许二叔闻言愕然,心说大郎给我塞银子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是他去云州之前,怎么这笔旧账还给你翻出来了。

    “哪有哇,大郎昨日刚从棺材里蹦出来,当天外出,夜不归宿,哪有时间给我塞银子。”

    许二叔肯定是不承认的,有也不承认,更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事。

    婶婶一听,炸锅了,柳眉倒竖,大声说:“许平志,你果然是想拿着五十两私房钱偷偷青楼。

    “二郎今早与我说许宁宴偷塞给你五十两,我想着你要是承认了,那就一笔揭过,没想到你真的想私藏啊。

    “你不承认是吧,二郎会骗我吗许平志你这个没良心,老娘操持这个家,呕心沥血,还把你的倒霉侄儿都拉扯长大,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二郎呢让他出来。”许二叔生气了。

    “呸,二郎在补觉,你别吵他,莫要扯开话题,五十两你交不交。”

    “我交,夫人你别生气。”许二叔垂头丧气的进了卧室,为了不让婶婶发现藏银票的地方,他脚步迈的飞快。

    进了卧室,他直奔许铃音的小厢房,掀起闺女的铺盖,底下是他所有的私房钱,一共八十两。

    许二叔牙一咬心一横,抽出两张二十两,两张五两的银票。

    这时,他忽然看见床边的小桌放着一袋青橘。

    青橘在许平志眼里不是单纯的橘子,因此他对青橘特别敏感,当即就心里起疑了。

    “青橘又酸又涩,通常制作药用,平白无故的买它作甚还放在铃音的房间里。”

    心里闪着疑惑,许二叔离开厢房,回到院子,乖乖的把银票奉上。

    婶婶面色稍霁,哼了一声,往怀里摸出秀气的小荷包,收好银票。

    许平志顺势问道:“铃音桌上怎么有青橘是大郎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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