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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是谁”裱裱立刻问。

    “是许大人呀,许大人模样俊俏,有才华又有趣,经常逗殿下您开心。他虽然不是侍卫,却是您招揽的心腹,而且不是读书人,是打更人,勉强也算侍卫吧。”

    临安咬着唇,轻轻拨动花瓣,花瓣散开,她看见荡漾的水波里,模糊的映出自己的脸,容貌娇美,脸蛋酡红,似乎有些害羞。

    皇城,王府

    首辅王贞文的书房,金红色的夕阳从格子窗外照射进来,年过五旬的王首辅批完折子,把它们通通扫到角落。

    然而铺开一张宣纸,压上镇纸,提笔书写这时,王大小姐捧着一碗枸杞参汤进来。

    王首辅没理会,趁着一股意气养在胸膛,落笔书写。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王小姐把参汤放下,凑过来一看,久久无法挪开视线,喃喃道:“爹,您写出一首传世名作。

    “您这首诗问世,必定满朝震惊。”

    作为一个女文青,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王大小姐被这首诗里的气概折服。

    王首辅摇头,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舒畅的吐息:“这可不是我写的,是那位新任会元写的。你今日不是去过贡院么,没见到

    “据说是一表人才,罕见的美男子。”

    “女儿没见到,女儿就是瞎凑热闹而已。”王大小姐矢口否认,目光频频望向桌面。

    “当年把诗词重新搬上科举,为师是花了一番心血的,阻力重重啊。”

    王首辅指头点在纸张,笃笃作用,笑容畅快:“而今出了这么一首佳作,为父扬眉吐气了,也算对得起天下读书人,对得起先辈,没让诗词瑰宝彻底没落。”

    杏榜出来后,许新年的这首行路难在阅卷官们传扬出去,闻者击节叫好,热血沸腾。

    再过几天的酝酿,这首诗就会传遍京城,广为传唱。

    “听说那位会元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呢。”王大小姐“不经意”的说道。

    王首辅沉吟片刻,感慨道:“可惜了。”

    朝廷文官排斥云鹿书院的读书人,他作为首辅,文官表率,在这方面是不容退步的。

    许新年越有才华,王首辅越警惕,越不会用他。

    “爹”

    王小姐一边帮忙收拾折子,一边说道:“女儿想在府上举办文会,邀请京中有名的士子参加,得以您的名义召集。”

    文会发起人必定是德高望重之辈,王大小姐没这个资格。不过,她在府上举办过许多次文会,都是以王首辅的名义召集的。

    春闱刚过,举办一次文会,合情合理。

    王首辅颔首道:“好。”

    清云山,云鹿书院。

    夕阳的余晖中,官道上,一骑飞奔而来,扬起尘埃漫漫。

    马匹在山脚停下,穿着儒衫的学子跃下马背,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飞快的奔向山顶。

    “喜报喜报”

    他一边高呼,一边狂奔,很快进入书院。

    沿途不断有学子闻声出来查看,出口询问,报信的学子一概不理,直奔大儒张慎的书屋。

    听闻动静的张慎早已等待在书屋外,脸色镇定的看着报信学子。

    “读书人要有静气,大喜大悲都不能动摇心志。”

    提点了一句后,张慎露出笑容:“看你神色,想来这批参加春闱的学子,都中贡士了。”

    “先生,何止是中贡士。”报信的学子兴奋的高呼:“许辞旧中了会元。”

    张慎以为自己听错了,沉声道:“会元”

    报信学子用力点头,“这是杏榜提名的书院学子名单,许辞旧确实是会元,千真万确。”

    张慎激动的夺过名单,上面写着本次参加春闱的书院学子的名字,以及排名。

    最前头的是许辞旧,第一名,会元。

    张慎看着名单,半天,突然“嗷唠”一嗓子,吼道:“院长、陈泰、李慕白我学生中会元了,我学生中会元了。”

    报信的学子目瞪口呆。

    很快,院子赵守,以及两位大儒被惊动了,以吹牛逼大法,无视距离,出现在张慎的书屋外。

    头发花白,邋里邋遢的院长赵守,率先问道:“当真那位学子中了会元”

    “许辞旧”

    张慎自豪道。

    赵守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道:“是那个吵架没输过的学子”

    “这说明他口才无双。”张慎说。

    “恭喜恭喜”

    李慕白和陈泰既高兴,又酸溜溜的。

    云鹿书院的学子中了会元,自然是高兴的,书院里每一位先生都会高兴,甚至手舞足蹈,大醉一场。

    但不妨碍他们酸溜溜,因为许辞旧是张慎的学生。

    院长赵守皱眉道:“按理说,不应该是会元啊,辞旧做了什么文章”

    以往年会试的情况,这一届肯定存在舞弊,许辞旧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作弊没他的份儿。

    可要是说全靠实力,似乎有些牵强。

    张慎收敛了喜色,“嗯”了一声:“辞旧的策问经义都是上上之选,但要说惊才绝艳,还差了些。”

    但不是惊才绝艳的话,又如何让三位主管官中,至少两位力挺他

    刚才听到学子报信,他自己都怀疑听错了。

    李慕白见报信的学子还在,招招手,唤他过来,问道:“京城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报信学子立刻点头,“有的,学生抄录杏榜后,也觉得许辞旧的会元有些不同寻常,便请一位阅卷官吃了一顿。

    “饭钱十五两,正要找书院报销呢。”

    几位大儒颔首,云鹿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办事能力都是极强的,更不是迂腐刻板之辈。

    报信学子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道:“听那位大人说,许辞旧第三场作了一首诗,深受东阁大学士赞誉。其他考官也很服气,再加上他前两场考试成绩极好,这才成了会元。”

    诗

    几位大儒面面相觑。

    第280章

    佛光

    三位大儒默契的没有接,而是彼此交换眼神。

    院长赵守见状,伸手接过折叠好的宣纸,缓缓展开,然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察觉到赵守的异常,张慎试探道:“院长”

    但院长不搭理他,嘴里低声喃喃,陷入某种情绪里,暂时无法摆脱。

    过了好一会儿,赵守抚须而笑:“好诗这首诗,我要亲手刻在亚圣殿,让它成为云鹿书院的一部分,将来后世子孙回顾这段历史,有此诗便足矣。

    “今晚你们仨来我雅居喝酒,咱们畅饮到天明。”

    三位大儒觉得不可思议,院长赵守身为当今儒家执牛耳者,怎么会因一首诗如此失态。

    即使是“暗香浮动月黄昏”、“满船清梦压星河”这类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院长也只是微笑赞誉。

    “你们自己看”赵守把纸递了过来。

    张慎接过,与两位大儒一同观看,三人表情倏然凝固,也如赵守之前那般,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久久无法摆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慕白忽然老泪纵横,伤感道:

    “这首诗,写的就是我们云鹿书院啊。”

    张慎和陈泰两位大儒握紧拳头,他们明白院长为何失态,李慕白说的没错,这首诗是写给云鹿书院的。

    回顾国子监成立的这两百年里,云鹿书院进入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学子们挑灯苦读,奋发向上,换来的却是雪藏,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满腹才华无处施展。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这最后两句,简直是神来之笔,让几位大儒豪气顿生,心情激荡。

    诗词最大的魅力就是共情,完全戳中院子赵守,以及三位大儒的心窝了。

    “院长”

    张慎咳嗽一声,从激荡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低声道:“许辞旧是我的弟子,我含辛茹苦教出来的。”

    “谨言,辛苦了,辛苦了。”赵守欣慰道。

    “为书院培养人才,我张谨言责无旁贷,谈何辛苦。”张慎义正言辞的说: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院长能满足。”

    陈泰和李慕白瞬间警惕起来。

    赵守温和道:“什么要求”

    “您亲手刻诗时,记得要在辞旧的署名后,写几个小字:师张慎,字谨言,荆州人士。”

    赵守还没回答呢,陈泰和李慕白抢先说道:“我反对”

    张慎大怒:“我学生写的诗,管你什么事,轮得到你们反对”

    “狗屁”

    两位大儒吹胡子瞪眼,毫不客气的拆穿:“你学生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底儿你首诗是谁写的,你敢说的不知道”

    张慎当然知道,许辞旧是他学生,自己学生几斤几两,当老师的比谁都清楚。

    至于许辞旧是怎么猜中题的,张慎的想法是,许七安请了魏渊帮忙。

    “”

    赵守心里闪过问号,挥手隔绝了旁侧报信学子的听觉,沉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这首诗不是许辞旧所作”

    陈泰哼了一声:“许辞旧擅长策论,诗词平平无奇,如何做出这等振奋人心的佳作。”

    李慕白接茬:“还不是我的学生许七安作的。”

    “什么时候又成你学生了。”张慎嗤笑道:“那也是我的学子,所以,不管如何写我名字都没错。”

    三位大儒叽里呱啦吵起来。

    院长赵守听了片刻,大概明白了,这首诗并不是许辞旧所作,而是他那位被儒林誉为诗魁的堂哥做作。

    这么说来,许辞旧也作弊了。

    “对了,咱们这位会元主治什么”赵守问道。

    儒家讲究人品,等级越高的大儒,越注重品性的坚挺,说白了,每一位大儒都有着极高的人格操守。

    但这不代表儒家全员圣母婊,除非在立命境时,立的是圣母婊的“命”,不然的话,小节可以失,问题不大。

    但作弊并非小节。

    “治国和兵法”张慎道,他本来就是以兵法著称的大儒。

    治国是每一位儒家学子都要学习的“技能”,在这个基础上,儒家学子可以再选择12个主修的“课程”。

    有些学子主治礼记,有些学子主治中庸,许辞旧主治兵法。

    赵守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主治兵法的话,那没有问题,不会对未来的晋升造成影响。

    “你们不必为一首诗争论,我想,那许七安是借堂弟之手,将此诗赠予书院。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回馈。”赵守说道。

    “院长说的是。”三位大儒齐声道。

    等以后在找许宁宴讨要佳作三位大儒又同时心想。

    另外,他们很默契的在心里补充一句:卑鄙小人杨恭

    第二天,许府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按照许新年的意思,府上为三部分客人划分出三块区域:前院、后院、中庭。

    中庭里坐的是他的同窗好友,后院外人不方便进,所以坐的是同族的人。前院则是许二叔和许七安的同僚。

    三波客人被完美的分割,自顾自的喝酒吹逼,读书人不理会粗鲁的武夫,武夫也不搭理读书人的装腔作调。

    “二郎不愧是读书人,安排的井井有条啊。”许七安一边陪着小老弟四处敬酒,一边感慨。

    “我们老师怎么没来参加”许七安问道。

    许二郎喝了几杯酒,粉面微红,吐着酒息,无奈道:“今早送请帖的下人带回来消息,说老师和两位大儒打了一架,受伤了。”

    “又打架了”许七安心说,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脾气都这么暴的吗。

    兄弟俩转道去了内院,这里都是族人,婶婶和二叔留在席上陪着许氏族人。几个吃饱的小孩在院子里嬉戏,很羡慕许府的大院。

    许铃音羞于小伙伴为伍,从头吃到尾,打死不挪位。

    许氏族人高兴坏了,前阵子许大郎刚封爵,许二叔紧接着便中会元,许家这是要崛起的征兆啊。

    年轻一辈开心的同时,想的更多的是依靠这株大树,将来说不准能飞黄腾达。

    老一辈的开心更加纯粹,老泪纵横的说祖宗显灵,许氏要成为大族了。

    “驴二蛋,”一位族老起身,拍着许平志的手背,欣慰的说:

    “大郎和二郎能成材,你功不可没啊。一文一武,都让你给培养出来了。你可比那些夫子还厉害,我家里正好有一对孙子,二蛋你帮我带几年”

    驴二蛋是二叔的乳名,许七安亲爹的乳名叫:驴大蛋。

    这称呼也就族里的老人能叫一叫。

    “哈哈哈,好,没问题,叔公尽管把那两个小崽子送来。”许平志春风得意,有点飘了。甚至觉得许辞旧和许宁宴能成材,就是他的功劳。

    你有个屁功劳,你明明是不当人子许平志许七安面带微笑,心里吐槽。

    爹真是毫无自知之明,你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而已许新年心里腹诽。

    在教育子嗣这一块,没人夸赞自己,让婶婶心里很不愤,但想到以前和侄儿的过节,她觉得如果站出来邀功,肯定会被侄儿怼。

    京城,西门。

    守城的士卒忽然听见了似有似无的梵音,缥缈的仿佛来自天际。

    一位士卒挖了挖耳朵,发现梵音依旧回荡在耳畔,“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刚问完,便见对面和身边的同僚也在挖耳朵。

    这时,城墙上有人喊道:“佛光,西边有佛光”

    城墙下的士卒下意识的握紧了长矛,警惕的远眺,几秒后,他们看见了金灿灿的佛光自西边冉冉升起。

    仿佛朝阳初升不,比阳光更纯粹,更具亲和力。

    不知不觉间,他们松开了紧握着的长矛,举目望着纯粹的佛光,眼神虔诚而温和,像是被洗涤了心灵。

    守城的千户用力咬破舌尖,疼痛刺激他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以此来对抗内心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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