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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刚刚在朝堂赢得胜利,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许七安笑了笑。

    曹国公心里的恐惧炸开,磕头如捣蒜:“许银锣,是本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都是护国公阙永修和陛下的错,是他们制造了屠城惨案,是他们,是他们啊。”

    “闭嘴”

    阙永修大喝。

    “该闭嘴的是你”

    曹国公面目狰狞:“你不了解他,你不在京城,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就是个疯子,是疯子,他,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说大声点,告诉这些百姓,是谁,屠了楚州城”许七安抽出刀,架在曹国公脖颈。

    冰封的刀锋仿佛把血管凝结,曹国公脸色发白,嘴皮子颤抖,崩溃的叫道:“是镇北王,是护国公阙永修,是他们屠了城。”

    “还不够”许七安淡淡道。

    “还有陛下,还有陛下,他知道一切,他知道镇北王要屠城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曹国公痛哭流涕。

    轰的一下。

    周遭的百姓炸锅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的,是镇北王和阙永修,而他们的君王,他们的陛下,纵容了这一切

    “难怪郑布政使会死,是被他们害死的”有人红着眼,大声道。

    “陛下他,他纵容镇北王屠城”

    一张张脸,瞠目结舌,一双双眼睛,闪烁着痛恨和茫然。

    他们没有想到,跟过来看热闹,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会听到这样的话。

    大奉亲王屠城,大奉皇帝默许。

    那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把屠刀对准他们

    当场,千余名百姓,密密麻麻的人潮,他们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这时,菜市口周边的屋脊上,一道道身影腾跃而来,他们有的穿着禁军的铠甲,有的穿着常服,但气息都一样的强大。

    “陛下有令,诛杀许七安”

    十几道身影腾空而来,气机宛如掀起的海潮,直扑许七安。

    人群后,马蹄声如雷震动,禁军们策马而来,挥舞鞭子驱赶人流。

    护国公阙永修狂喜,呼喊道:“快救本公,杀了此獠。”

    曹国公绝望的眼神里迸发出亮光,继而是翻涌的恨意,恨不得把许七安千刀万剐。

    恰是此时,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叮”一声,嵌入刑台。

    清光一闪,那些扑杀而来的高手如遭雷击,齐齐震飞,半空中鲜血狂喷。

    “终于来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那是一柄刻刀,古朴的,黑色的刻刀。

    在纸张没有出现的年代,那位儒家圣人,用它,刻出了一部部传世经典。

    他离开皇宫前,召唤过它了,昨日便已取得院长赵守的同意。

    刻刀荡漾着清光,于刑台前组成光罩。

    许七安一脚踏在曹国公后背,环顾场外百姓,一字一句,运转气机,声如雷霆:

    “曹国公构陷忠良,助纣为虐,协同护国公阙永修,杀害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按照大奉律法,斩首示众”

    黑金长刀抬起,重重落下。

    人头滚落。

    鲜血溅出刑台,于百姓眼中,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

    曹国公伏诛。

    “不”

    绝望的咆哮声从阙永修口中发出,曹国公的死,深深刺激到了他。

    曹国公说的没错,这是个疯子,疯子

    “许七安,许银锣,许大人,本公知错了,本公不该被镇北王蛊惑,本公知错了,求求你再给本公一个机会,别杀我”阙永修哭喊着。

    他在无数百姓面前认罪了,他在众目睽睽中痛哭流涕。

    “原来你也会怕”许七安冷笑。

    “是啊,谁都怕死。就如同你用长枪挑起的孩子,如同你下令射杀的百姓。如同被你活生生勒死在牢里的郑大人。”

    “你们快救本公,你们快救本公啊,求求你们,快救本公”

    巨大的恐惧在阙永修心里炸开,他朝着被刻刀的清光震伤的高手,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知道,头顶悬起了屠刀。

    许七安的屠刀没有落下,他还要宣判护国公的罪孽,他的刀,杀的是该杀的人。

    “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与淮王一同勾结巫神教,残杀楚州城,屠戮一空。血债累累,不可饶恕。

    “事发后,与元景帝合谋,构陷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将之勒死于牢中。血债累累,不可饶恕。今日,判其,斩立决”

    噗

    手起刀落,人头翻滚而下。

    世界翻转中,阙永修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看见冷笑而立的许七安。

    “饶”

    头颅滚在地上,嘴唇动了动,而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

    “呼”

    许七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像吐尽了胸中郁垒。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明明人潮涌动,却寂静的可怕。

    在这样寂静的场合里,许七安伸手进怀里,摸出了象征他身份的银牌,一刀斩断,哐当,化作两半的银牌坠落。

    他拄着刀,猖狂的笑着:“魏公,许七安不当官了。”

    远处的屋脊上,那一袭红衣,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身后,今日特意穿着素白长裙的怀庆,怔怔的望着刑台上,肆意大笑的身影。

    人群之外,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来迟了,没能挤进汹涌的人潮里。

    她便站在外边,听着远处那个男人宣布罪行,听着他说不当官了,听着他猖狂大笑。

    慕南栀突然觉得,她是幸运的。

    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汉子,是背牛角弓的李瀚,他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申屠百里、魏游龙、赵晋、唐友慎、陈贤夫妇这几个护送郑兴怀回京的义士,一起挤出人群,跪与台前。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周遭百姓眼里。

    看着台上洒脱磊落的年轻人,人群里响起了哭泣声。

    这是一个年轻人,用自己的热血,用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换来的公道。

    这一幕,后来被载入史册。

    大奉历,元景37年,初夏,银锣许七安斩曹国公、护国公于菜市口,为楚州屠城案盖棺定论,七名义士于刑台前长跪不起。

    第386章

    认错

    “铮”

    许七安手腕一抖,黑金长刀发出轻鸣,在刑台抖出一道凄艳的血迹。

    他目光徐徐扫过跪于台下的七名义士,扫过禁军,扫过黑压压的百姓,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今日,许七安斩二贼,不为泄愤,不为私仇,只为胸中一口意气,只为替郑大人雪冤,只为告诉朝廷一句话”

    一道道目光看着他,场面寂静无声,默默聆听。

    许七安语气铿锵有力,却又带着难言的深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许七安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人群,看向远处蔚蓝如洗的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刻板的身影,朝着他躬身作揖。

    许七安还了一礼,许久没有抬头。

    郑大人,一路走好。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远处屋脊,白衣如雪的怀庆娇躯一颤,嘴里喃喃念叨,有些痴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这就是你心里坚守的信念吗,许七安人群外,姿色平庸的妇人,捧着心口,听见它在砰砰狂跳。

    菜市口周遭,群聚而来的百姓,发出一阵阵哭声,他们或低着头,或摸着眼泪,哀泣声不断。

    “爹,你为什么哭啊,大人们为什么都哭了。”

    一个不太拥挤的位置,稚童抬起脸,眨巴着眼睛。

    男人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肩膀上,低声说:“看着那个男人,记住这句话,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也要记住他。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许说他坏话。”

    “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说他坏话。”稚嫩好奇的问。

    “他是大奉的英雄,但是今天之后,他,很可能变成“坏人”。”

    许七安收到回鞘,锵一声拔出钉在台上的刻刀,攥在掌心,刑台周边的十几位高品武夫,惊的连连后退。

    他置之不理,视若无物,跨下刑台,一步步往外走。

    过程中,轻轻打开李妙真赠的特殊香囊,将两条亡魂收入袋中。

    堵满街道的百姓,黑压压的人潮,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许银锣,受老夫一拜。”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儒生,拱手作揖。

    “许银锣,受老夫一拜。”

    没有组织,没有呼吁,在场的百姓拱手作揖,动作不够整齐,但他们发自肺腑。

    屋脊上,怀庆俯瞰着这一幕,恍惚了一下,她是皇帝的长女,堂堂公主,别说千人俯首,便是万人她也见过。

    比如那位一国之君的父皇。

    可是,旁人不过是敬畏他的权力,敬畏他身上的龙袍。

    唯有许七安,百姓敬他,爱他,是发自内心,不为其他,只为他这个人。

    堵住道路的禁军骚动起来,望着迎面而来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出手,还是避退。

    他们忍不住看向了三名统领,发现统领和其他武夫,竟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律律”

    马匹低鸣着,朝两侧推开,让出道路。

    走出几百步,他停了下来,遥望皇宫方向。

    不肯认错是吗,那我就逼你认错

    此时,午门外,群臣并没有散去,耐心的等待消息传回。

    而且,如果城中真的爆发大战,肯定是待在皇宫里最安全。皇宫里有很多高手,虽然他们平日里并不高调。

    皇宫背靠禁军大营,百战、神机、骑兵三大营,共十万禁军,是直属于皇帝的军队。

    最后,武将和勋贵里面,其实有很多高手,如阙永修这样的五品并不少。

    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讨论着此事如何收尾,曹国公和护国公两位公爵是死是活。

    但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望向宫门方向。

    终于,一位甲士按着刀柄,从宫外飞奔而来。

    王首辅迈步上前,拦住甲士,沉声问道:“宫外情况如何,禁军可有制服许七安,曹国公和护国公是否安全”

    这位禁军是给皇帝报信去的,并不愿搭理王首辅,闪了个身避开,继续往前。

    但是,几位武将横在身前,呵斥道:“说”

    “哗啦啦”的脚步声,数百名品级不一的文臣武将,齐步上前,涌了过来。

    “”甲士一下子受到了职位不该有的压力,硬着头皮道:

    “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说完,快步离去。

    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拖到菜市口杀了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对许七安的为人,在场的官员心里有数,尤其是与他作对过的孙尚书、大理寺卿等人。

    可当真正确认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斩首示众,他们依旧心生荒唐之感。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匹夫啊”有官员喃喃道。

    “他是个可恨之人。”孙尚书看了那人一样,顿了片刻,补充道:

    “但也是个可敬之人。”

    周围,几个和孙尚书交好的文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孙尚书淡淡道:“我是恨不得把此子千刀万剐,但那只是我的私怨,阙永修助纣为虐,屠杀无辜百姓三十八万,才是天理难容的恶徒,杀的好,杀的妙。”

    杀的好,杀的妙很多文官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他们之中,有人愿意为利益妥协,有人不敢违背皇权,有人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有人心里义愤填膺,迫于形势原则沉默。

    但是非对错,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魏渊和王首辅对视一眼,没有惊讶,似乎早就预见了事情的发展。

    “一天时间够不够”魏渊淡淡道。

    “足矣。”王首辅轻轻颔首。

    寝宫里。

    元景帝背对着门口,一发不言的负手而立,身侧的老太监微微垂头,大气不敢出。

    他伺候元景帝多年,深知这位帝王的性情,他会为了发泄情绪掀桌案,但那只是发泄情绪,发泄完了,便不会真正放在心里。

    可如果他沉默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便说明这位帝王开始认真的,认真的算计、谋划一件事,如同对待大敌。

    真奇怪,明明在处理镇北王案子时,他都没有这般阴沉可怕,反而是许七安劫走两位国公后,他竟如此“失态”。

    就算许七安把两名国公杀了泄愤,对陛下来说也没损失,毕竟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时,脚步声快速而来,侍卫停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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