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王贞文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反对无效,怀庆给的实在太多,多到王党无法拒绝。
哪怕都知道她将来肯定会扶持其他党派,不会任由魏党和王党做大,但没人会因为以后的事,拒绝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这和聪明与否无关,和人性有关。
“好算计,和永兴帝比起来,她更像元景。”
王贞文“呵”了一声:“事已至此,老夫也只能顺应大势。”
他一个卧病在床的人,还能怎样?
“不过老夫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王贞文扫过屋内众人,沉声道:
“女子称帝,即使有史可依,亦非主流常态,说服力有限。她想坐稳龙椅,可没那么容易。”
钱青书起身,拱手道:
“王兄请说。”
……
许七安返回司天监,来到自家卧室门前,看见宋卿倒在门外。
“果然有人来找我,还好我做了好几手准备……”
他心里嘀咕一声,拎起宋卿,啪啪扇了几巴掌,把他强行唤醒。
宋卿迷迷糊糊的醒来,茫然道:
“许公子,你回来了啊……咦,我脸好疼。”
没这么夸张啊,我就是轻轻打了两巴掌,哦,我已经是二品武夫了……许七安转移话题: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卿揉着红肿的脸,口齿不太灵光的说:
“钟师妹托人传话,说有事要找你。”
钟璃小可怜找我啊。许七安点一下头:
“不急的话,我抽空过去一趟。
“对了,宋师兄最近是不是熬夜做炼金术实验,很长时间没睡觉了?”
宋卿一愣:
“你怎么知道?”
脑子灵光的话,你就不会接钟璃的任务,这是很简单的推理……许七安没有解释,恭敬的送走脑子不太好用的宋卿。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许七安抹去门上的强烈麻药,推开而入。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凌乱,没了大奉第一美人,床单上不规则的斑痕也已经干透。
许七安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桌上的太平刀。
太平刀竖起刀尖,指向一旁的浮屠宝塔。
许七安点点头,身形旋即化作金光,遁入宝塔内部。
空旷的第三层,塔灵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慕南栀歪歪扭扭的倒在另一张蒲团,昏睡不醒。
白姬凑到她身边,不停的抽动粉嫩的鼻尖,嗅啊嗅。
“狐狸崽子,你干什么呢!”许七安心说,你在猥亵我老婆吗。
白姬见到他进来,表示很开心,然后困惑的说:
“姨身上有怪味道,嗯,我总觉得很熟悉。”
……许七安吃了一惊,心说你怎么可能熟悉呢,你还是个孩子啊。
白姬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夜姬姐姐每次和你交配完,身上就有这股味道。”
它抬起爪子,用力拍打一下蒲团,怒道:
“你是不是和我姨交配了,她是我的,不准你抢她。”
“放心吧,她以后还会抱着你,陪你吃饭睡觉。”许七安安慰道。
给你一个舒服的靠枕……他心里补充一句。
白姬一听,就满意了,竖起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这时,塔灵老和尚找到机会,说道:
“我替她梳理了气机,旁人十年都未必能修来这般磅礴的气机。”
这些都是许七安输入她体内的气机。
顿了顿,老和尚说:
“她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力量在苏醒,非常神奇的力量,想来就是不死树的灵蕴。”
当日和幽冥蚕交流时,塔灵也是在场的。
许七安点了点头,抱起慕南栀离开宝塔,回到卧室。
他提前回来,就是为帮她疏导气机,花神不通修行,无法自主的运转气机,这样一来,许七安渡入她身体里的气机,会凝结在丹田。
时间一长,反而对身体有害。
现在塔灵主动帮忙,他倒是省了一番力气。
许七安把花神放在床上,脱掉绣鞋,盯着白皙玲珑的小脚丫子看了几眼。
“不能操劳了美人。”
默默给她盖上被子。
这时,他感觉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棍,于是轻车熟路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情况。
鱼塘一号,发来私聊。
御书房里的怀庆,看着地书碎片,“呵呵”了一声。
许七安没有说话,耐心等待,不多时,怀庆的长篇大论发来。
提前吹一波大阳女帝的功绩,让百姓心里有个底儿,尽可能的打消抵触心理……将云州使团游街示众,是一种拉拢民心的方式,嗯,这在上辈子某个“自由国度”的全民选秀里是常见套路,非常有用。
祥瑞之兆,说白了就是刘邦斩白蛇起义那一套,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而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能小觑“民心所向”四个字。
许七安在心里分析了一波,传书道:
这你不能问我,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许七安心里吐槽一句,提了一个建议:
他刚说完,就自我否定了此建议。
京城不是南方,冬日里几乎没什么鸟类,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很多耐寒性高的鸟都冻死了。
即使他累死累活,能召唤来的鸟类也有限,小打小闹没意义,凸显不了女帝登基的仪式感。
怀庆想了想那个场面,觉得太丢人了。
那你去找术士和儒家啊,他们才花里胡哨,我只是个粗鄙武夫……许七安皱了皱眉:
御书房里,怀庆放下地书碎片,轻轻叹息。
堂下的钱青书当即道:
“殿下,许银锣可有主意?”
他不认识地书碎片,只当那是司天监里用来联络的法器。
怀庆微微摇头。
左都御史刘洪说道:
“实在不行,可让赵守在殿下登基时,显化出龙凤和鸣异象。”
祥瑞之兆这种操作,他们这些文官是没办法的,只能求助超凡高手。许七安没办法,那便只能找赵守了。
钱青书沉吟一下,道:
“此法尚可,但场面稍稍欠缺了些,不够深入人心。”
张行英难得的附和王党大佬的话:
“殿下登基,开我朝未有之壮举,非同一般,这祥瑞之兆,自是越宏大越好。”
他们想要的是震惊京城的那种祥瑞。
文官们找遍史书,学习前人操作,共找出三种办法,龙凤和鸣算是最好的了,但怀庆还是不太满意。
当然,如果是天生异象,那法子就多了,只是异象不代表是祥瑞。
事实上,大部分规模宏大的天生异象,象征的都是灾难。
比如地动,比如电闪雷鸣,比如血光冲天……
……
最好的祥瑞之兆,难道不是我背着你在京城里逛一圈吗,我就是大奉最有名得瑞兽啊……许七安边吐槽,边放下地书碎片。
突然,他闻了一阵阵花香,以及草木的清新气息。
愕然环顾,室内早已变了一番模样,慕南栀躺在一片花丛中,色彩缤纷的鲜花、翠绿的草,从床上长出来,从棉被里长出来。
从浴桶里长出来,从茶几长出来,从立柱长出来,从一切木质家具里长出来。
这一刹那,许七安怀疑自己不是坐在卧室里,而是坐在花房里。
这,这简直就离谱……许七安一脸呆滞。
说实话,这种能力,即使在超凡境都是凤毛麟角,花神灵蕴恐怖如斯。
他正苦恼着怎么清理满屋子的花花草草,忽然心里一动,再次取出地书碎片,向怀庆发起私聊:
……
第741章
游街示众
卯时刚过,侧卧在草席,盖着又臭又脏破棉被的姬远,被“哐当”的开门声惊醒。
声音从廊道尽头的铁门处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很快,十几名打更人出现在姬远,以及云州众官员的视野里。
“起来,带你们出去晒晒太阳。”
一位铜锣掏出钥匙,打开缠在栅栏门上的锁链。
姬远被一名沉默寡言的铜锣粗暴的拽起来,粗暴的推搡着离开牢房。
这是他在打更人地牢里待的第三天,干燥的草席和破棉被救了他一命,没让他冻死在凄寒的地牢里。
但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过这种罪?
短短两天时间,手脚长满冻疮,脸色发青,嘴唇缺乏血色,头发蓬乱。
这两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接任和谈使者的身份。
姬远博学多才,能言善辩,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才华,但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缺乏一定社会历练,江湖经验的贵公子。
有才华,不代表抗压能力强。
两天来的遭遇,以及对未来的惶恐,让他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唯一的盼头,就是自身还有价值,许七安应该不会杀他,而是会用他做筹码,与云州谈判。
正是这个希望,支撑着他咬牙坚持下去。
晒晒太阳也好,继续在牢里待着,我迟早冻死……姬远趔趄的走在幽暗的长廊,二十多名云州官员跟在他身后。
出了地牢的门,空气冷冽但清醒,太阳不愠不火的挂在天空,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姬远停下脚步,昂着头,享受阳光照在脸庞的感觉。
身后的铜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翻在地。
姬远艰难的爬起来,朝那名铜锣投去愤怒又憋屈的目光。
“瞅什么瞅,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那铜锣单手按刀柄,严肃刻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
“你不是很嚣张吗,进京要礼部尚书、当朝首辅,还有亲王出城迎接,才肯入城吗。
“你不是在金銮殿里训斥诸公,压的满朝文武抬不起头吗。
“你不是略施小计,就让京城百姓对许宁宴的威名产生质疑吗。
“你继续嚣张啊。”
姬远双拳紧握,咬牙隐忍。
来日云州铁蹄征服京城,他要亲手摧毁打更人衙门,这些和许七安有交情的打更人,全部凌迟。
这时,一个中年银锣走了过来,目光严厉的扫过众人。
铜锣们纷纷整理衣襟,摆正胸口铜锣的位置,确认一切对称,没有问题后,恭声道:
“头儿。”
中年银锣微微颔首,满意的收回目光,并不去看头发蓬乱,囚服肮脏且布满褶皱的姬远。
“出发吧,不要耽误时辰。”
出发,去哪里?姬远心里一凛,想开口询问,但又觉得注定得不到答案,反而会被一顿暴揍。
那名沉默寡言的铜锣押解着姬远往外走,随口说道:
“头儿,宁宴今晚找我们喝酒。”
中年银锣沉默一下:
“勾栏还是教坊司?”
“勾栏吧,他说以后不去教坊司了。”铜锣回答。
中年银锣略感欣慰:
“一诺千金重,他向来讲信誉。”
李玉春知道当初浮香死后,许七安承诺过以后不去教坊司。
朱广孝略作沉默,补充道:
“他说可以把教坊司的花魁都请到勾栏去。”
……李玉春不想说话了。
穿过衙门的后方,沿着回廊往外走,再穿过一座座办公堂、庭院,终于来到衙门口。
衙门口,停着一辆辆囚车。
朱广孝看着姬远,淡淡道:
“晒晒太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