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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姬远脸色僵硬,呆立当场。

    ……

    京城各衙门的告示墙,内外城门口的告示墙,在清晨时分,张贴了一份新告示。

    告示是京城百姓平日里获得官方信息的重要渠道。

    平民百姓往日里不会特别关注告示墙,除非近来有大事发生。

    眼下的京城,最大的事便是议和。

    “告示上说什么?”

    告示一贴出来,周围的百姓便涌了过来,或议论,或询问帖告示的吏员。

    告示张贴的前一个时辰,会有吏员负责“唱榜”,把内容告之百姓。

    毕竟市井百姓里,识文断字的还是少部分。

    而这种朝廷官方告示,门槛很高,就算是识字的人,没接受过一定的教育,也看不懂内容。

    最后会变成“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情况。

    “肯定是议和的内容吧,朝廷打了败仗,青州失守,我听说好像要割地求和。”

    “区区一个匪州,竟然如此嚣张,自从新君登基后,百姓日子过的越来越差,贪官污吏横行。”

    “嘘,小声点,莫要乱说话。”

    “怕什么,边上又没有当兵的,再说,大家都这么骂。”

    说着说着,话题就从“议和”说到了青州失守这件事。

    “许银锣都没能守住青州吗,他可是在玉阳关一人一刀,让巫神教二十万军队全军覆没的强者。”

    “你这个问题,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谁知道呢,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许银锣在京城出现了。”

    “我听来的说法是,监正都死在青州了,许银锣也不是云州叛军的对手。”

    “唉,难怪许银锣如此低调,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啊。”

    情绪发泄了那么多天,大部分百姓虽然心头不忿,但也过了最上头的时候,对于朝廷和云州的议和决定,私底下依旧骂,但无能为力。

    反对情绪就没那么高涨了。

    尤其青州失守、云州使团入京,一系列流言发酵,传播,京城百姓已经渐渐摸清楚了来龙去脉,知道了大奉守护神监正战死青州的消息。

    尽管在他们眼里,监正的威望远不及许银锣。

    在底层百姓认识里,监正只是一个称号,一个概念。

    这时,站在告示边的吏员高声道:

    “古之君天下者重在保全民命,不忍以养人者害人……朕自登基以来,治国不利,以致云州叛军起事,九州沸腾,大局危难,兆民困苦,生灵涂炭,愧对列祖列宗……

    “长公主怀庆,厚德载物,胜朕良多……即由长公主怀庆顺位登基,许七安辅佐,匡扶社稷,平定叛乱,还大奉朗朗乾坤,岂不懿欤?钦此。”

    告示洋洋洒洒四百多字,吏员念完,周遭的百姓瞠目结舌,宛如一尊尊雕塑僵在原地。

    “啥,啥意思啊?”

    “好像是……皇帝退位给长公主?”说话的人猛的瞪大眼睛:

    “长公主要当皇帝?”

    一下子炸锅了,人群哗然如沸。

    告示内容对百姓造成强烈的冲击、震撼以及茫然。

    这让他们再也不顾及祸从口出,激烈的讨论起来。

    “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这不是瞎胡闹吗。难道带着当官的一起绣花?”

    “公主她识字吗?陛下为何要退位给公主,女人当皇帝,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愤怒,无法接受,只觉得是天下头等荒唐之事。

    随后有人说道:

    “你们有在茶馆听书吗?好像以前是有一个女人当皇帝的,叫,叫什么来着?”

    “大阳女帝?”

    “对对对,你也听说过。”

    喧哗声稍歇,很显然,不少人也在这几天,于酒楼茶馆、青楼妓馆等娱乐消遣之地,听过类似的内容。

    接着,又有人说:

    “告示上说,长公主登基,有许银锣辅佐。”

    哦,有许银锣辅佐啊。

    反对的声音又小了几分,但仍有人嘀咕道:

    “许银锣为何辅佐一个女人当皇帝,这不是瞎胡闹吗。我大奉开国六百年,可没有这种先例的。”

    “是啊,真搞不定官老爷还有许银锣在想什么,一边和云州议和,一边捧公主当皇帝。”

    “许银锣糊涂啊。”

    本来视许七安为英雄、保护神的百姓,对青州失守之事便心怀失望,对议和更是视作耻辱,尽管没有人公开指责许七安,但心里肯定是失望的。

    告示一贴出来,失望的情绪立刻发酵,转为不满。

    突然,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告示墙周边百姓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一列囚车缓缓驶来,后边跟着一大群百姓,不停的朝囚车上的犯人投掷石子,吐口水。

    还有人拎着马桶,朝囚车里的犯人泼粪。

    领头的几骑中,一位打更人高居马背,敲打着一面铜锣,高呼道:

    “奉许银锣之命,将云州逆党游街示众。”

    街道两侧,群情激昂,闻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有的加入投掷石子的行列,有的指指点点,破口大骂,有的击掌高歌,大快人心。

    姬远满头是血,心如死灰。

    随行的云州官员瑟瑟发抖,痛哭流涕。

    ……

    黄昏。

    御书房中,怀庆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堂内是刘洪和钱青书两位党派魁首,以及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作揖道:

    “殿下,登基事宜已经筹备妥当。”

    穿素雅宫裙的怀庆,微微颔首。

    待礼部尚书退回位置后,刘洪出列作揖:

    “今日举城沸腾,百姓抵触情绪仍有,但不算严重,许银锣的口碑也有好转。京城百姓还是爱戴者居多。”

    刘洪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许银锣如今的声望,为殿下保驾护航,最适合不过。当朝无人比他更得民心啊。”

    公主登基称帝,贵族阶层其实比百姓更容易接受,只要利益给到位,再以武力胁迫,屈服者不在少数。

    最主要的是,在统治阶层眼里,怀庆虽是女子,但毕竟是根正苗红的皇室血统。

    女子称帝属于破例,下一任新君仍是大奉皇室。

    这大大减轻了统治阶层的抵触心理。

    但平民百姓可不管这些,要安抚百姓,让他们信服,怀庆威望不够,诸公威望也不够,只有许七安才能办到。

    钱青书附和道:

    “殿下能否凝聚民心,就看明日了。”

    怀庆低着头,审阅着手里的折子,没有抬头的“嗯”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几位爱卿先退下吧。”

    三人作揖,退出御书房。

    怀庆手里的折子是内阁递上来的,内容是登基后的一应事宜,琐事零零总总,但有一条极为重要,那就是召各州布政使、都指挥使,回京述职。

    这其实是一场谈判、拉拢,给各州大佬做一做思想工作。

    ……

    次日。

    这天,京城的气氛极为古怪,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因为长公主怀庆,于今日登基,开大奉六百年未有之先例。

    皇帝登基,普通百姓无缘得见,但不妨碍他们关注、议论。

    各阶层都有不同的看法,国子监的学子、儒林,对于怀庆登基之事,痛心疾首,即使云州使团被游街示众,也不能博取他们好感。

    最多就是不骂许七安了。

    市井百姓阶层,意见最杂,有的无法接受,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选择相信许银锣。

    许府,婶婶也代表贵妇阶层发表看法。

    “老爷啊,宁宴这不是在瞎闹嘛,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我都不敢出门,害怕被认出是许宁宴的婶婶,万一被人拿臭鸡蛋砸了怎么办。”

    婶婶一如既往的美艳,岁月仿佛对她格外怜惜。

    虽然与女儿坐在一起的她,没有了少女感,但并不显老,脸嫩肤白,没有任何皱纹。

    许二叔低头吃饭,不发表意见。

    “大哥自有分寸的。”

    相比起母亲,许玲月就很欣赏大哥的壮举。

    婶婶见自己的话题冷场,叹息一声:

    “青州失守,二郎也没了有音讯。铃音在蛊族修行,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回来,她会不会被南疆的蛮夷欺负啊。

    “许宁宴这个没良心的坏种,回了京城,也不知道回家里看看。”

    正说着,婶婶目光一僵,直勾勾的看着厅外。

    ……

    第742章

    登基

    许二叔和许玲月,察觉到她的异常,扭头看向厅外。

    夜色里,许七安一袭天色青锦袍,手里拎着一坛酒,走到了檐下灯笼散发的光晕里。

    再一跨步,便越过门槛,进入内厅。

    “宁宴!”

    喜色从许二叔脸上泛起,他霍然起身,朝侄儿迎上去。

    婶婶和玲月也绽放笑容,不过前者立刻哼一声,摆出冷淡姿态,后者则欢喜的像个小女孩,跟着父亲一起起身,迎向大哥。

    “二叔,我回来了。”

    许七安笑道。

    游子归来,一句“我回来了”足矣。

    “回来就好。”许二叔拍了拍侄儿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酒,转头朝婶婶的贴身丫鬟绿娥说道:

    “给大郎准备碗筷。”

    许玲月抓住机会,柔柔喊道:

    “大哥~”

    语气颇为轻快,显示出少女此刻欢喜的情绪。

    许七安端详着大妹妹,笑容温和:

    “一段时间没见,出落的更漂亮了。”

    完美继承了婶婶美貌的她,在颜值方面出类拔萃,清丽脱俗,五官精致。

    许玲月脸上笑容更甜美了,轻声埋怨:

    “大哥今日回府,也不知道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做一些你爱吃的下酒菜。”

    三人旋即在桌边坐下,绿娥取来碗筷后,许七安和二叔喝酒闲聊,说起远在雍州的二郎。

    “宁宴啊,你既然回了京城,想必是知道青州失守的消息了。”

    许二叔喝了一口小酒,说道:

    “那想必有去雍州看过二郎了吧,你婶婶一直担心二郎。我就跟她说,二郎就算真有个万一,你早就回来通知我们了。”

    许七安表情僵了一下:

    “青州失守有段时日了,二叔难道没有写信问询二郎的情况?”

    许二叔表情也僵了一下。

    叔侄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这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没事,云鹿书院的三位大儒都在雍州,他们会照看好二郎的。”

    许二叔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说的对。”

    这时,许玲月找到插嘴的机会,说:

    “大哥,你身上怎么有脂粉味儿。”

    闻言,许二叔立刻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眼神看侄儿。

    “咦,有这么重吗?”许七安诧异的闻了闻,镇定自若的说道:

    “刚才和打更人衙门里的几位同僚喝酒,席上有姑娘陪着,但我一心只想回来看二叔婶婶,还有妹子你,小坐片刻就回来了。”

    许玲月“哦”了一声,展颜一笑,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主要是大晚上的也没青橘买了,而且铃音不在家,没法看着她一边脸色狰狞一边啃青橘的模样……许七安心里嘀咕。

    许玲月这么一打岔,一家人便又把二郎的事忘一边了。

    许平峰沉吟一下,道:

    “听说长公主要登基。”

    许七安便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一定要废永兴的理由。

    “风雨飘摇啊。”

    许二叔叹息道:

    “长公主登基之后,你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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