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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郑连不知赵鲤如何想,眼观鼻鼻观心立在旁边,一言不发等她决断。

    赵鲤正想叫里长出去送信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郑连打开门,便是一愣,急忙拱手道:“沈大人。”

    沈晏身上穿着绯红飞鱼服,腰间配着雁翎刀站在门口,高大的身材将门外光线都遮挡了大半。

    心中有事,赵鲤看着背着光的沈晏,莫名的觉得他神情比平常更加阴郁。

    “沈大人。”赵鲤上前拱手行礼,正欲再说什么,就看沈晏掏出了一个大油纸包递来。

    赵鲤双手接过,油纸包沉甸甸的坠手,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大包的窝丝糖。

    裹满了炒香的黄豆粉,分量多到惊人,正常人绝吃不完。

    窝丝糖……正是本案拐子诱拐孩子时的道具。

    莫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小心抬眼去看,沈晏却正好别开了脸,

    赵鲤心中一坠。

    沈晏将自己来的路上买的窝丝糖递给赵鲤后,有些羞涩,不去看她。

    只是看着地上绑的三人问道:“如何了?”

    “沈大人怎么来了?”

    沈晏愣了一下:“听见李庆回镇抚司叫人,就顺路来看看。”

    犹豫了一瞬,赵鲤还是想要给沈晏多一分信任。

    小声将事情大致经过说了。

    抬头,就看见沈晏紧紧蹙着眉头,看向方槐的眼神相当不善。

    方槐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对赵鲤他敢嚣张敢放话,但对沈晏,即便是他叔父来了,也不敢当面摆脸。

    沉默良久,沈晏微微眯了眯眼,扬起唇角:“郑连,把人带去诏狱。”

    方槐和赵鲤同时色变。

    “我不去诏狱,我不去诏狱。”方槐在地上蠕动起来,拼命往后爬。

    坊间百姓传言,诏狱是人间魔窟,如方槐这样的人,却更能具象化的知道诏狱的可怕。

    那是个能让尸体开口招供的地方。

    进去就是皮酥骨烂。

    即便是有幸出来,也多半是个废人。

    方槐的恐惧,真实地传递给了一旁的油婆子和油向,两人嘴里同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晏转过头来看向赵鲤道:“做得很好。”

    赵鲤神色顿时迷茫,什么?

    沈晏耐心解释道:“下次再要遇上出言不逊的,不必留情,也不必自己动手。”

    是说这个吗?

    她刚刚还在猜忌的上司超护短。

    这个认知让赵鲤感觉很羞愧,不由低下头去。

    想了想开门见山道:“沈大人,牵扯宁肃侯府,应该怎么办?”

    沈晏毫不犹豫道:“该怎么查怎么查。”

    随即他想明白刚才赵鲤为何神色有些奇怪,低声宽慰她:“不必担心,我顶着。”

    我顶着,虽只是三个字,却让赵鲤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酥痒。

    这种感觉,随即被极大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愧疚冲刷掉。

    她不必担心不能继续找孩子,并且她现在为自己猜忌沈晏感觉亏心。

    赵鲤不由抬起头道:“沈大人,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大人好像有点咳嗽,回头给他熬点什么。

    看着她仰着的脸庞,沈晏袖下手指搓动两下,抬手握拳挡住唇角的微笑,轻咳了两声:“为我熬一碗梨汤吧。”

    赵鲤微微惊讶后,应道:“好。”

    两人说着话,地上的方槐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

    他下诏狱竟然是因为出言不逊?

    只是任他如何挣扎,还是被郑连拖走。

    正在这时,卢照大踏步走了进来:“阿鲤,我们亲自去查了黑陶作坊仓库,全部整理在这了。”

    赵鲤接过卢照递来的册子,快速扫了一遍。

    视线顿时定在一处。

    就在邻村的一处酱菜作坊。

    地址上用红笔勾了个圈。

    显然卢照路上曾和沈晏讨论过,两人都认为此处问题最大。

    时间紧急,他们分成两拨人马,卢照在此审讯油婆子二人,看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

    而沈晏赵鲤带着人,前去那处酱菜坊。

    一行人一路疾驰。

    那个酱菜坊位于邻村外围,在一条隐蔽的小巷子末端。

    隔着老远便闻到一阵酱渍腌物的臭味,小巷之中污水横流。

    鲁建兴早已等在那里,上前拱手道:“临近村落也有孩童失踪,初步估计有三五之数。”

    “这里弟兄们盯梢许久,未有人进出,也未发现异常。”

    “好!”沈晏颔首,和赵鲤并肩站在一起。

    赵鲤开了心眼一看,顿时皱紧了眉头:“就是这里。”

    巷子末端的酱菜坊里,黑色骴气冲天,还汇聚了大量灰色烟气。

    第46章

    白莲教

    经了赵鲤的确认,鲁建兴双手拢在嘴前,惟妙惟肖的学了几声鸟叫。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眨眼间便站了十来个服饰各异的大汉。

    呈包围状,无声向着小巷末端的酱菜坊围拢过去。

    赵鲤也提了刀走上前去。

    沈晏本欲阻拦,想了想却没开口,只是默默护在了她的身后。

    鲁建兴领着两个提着破门撞木的汉子,以口型倒数到一时,撞木猛的朝门撞去。

    这作坊的门闩并不是什么好货色,立刻断做两节。

    酱菜坊里正站着好几个青壮男人,在院落一角拴着几只羊,院墙上满是腥臭羊血。

    见门被撞开,这些人并没有露出惊恐神色,反倒怔了一下后,迅速从各处抽出武器,冲杀过来。

    这些人来势汹汹,与冲入的靖宁卫厮杀在一起。

    一个高瘦麻杆一般的瘦高个,似乎是看赵鲤矮小又是少女模样,当她好欺负,便直直冲了过来。

    赵鲤暗自呼出一口气,迎了上去。

    相比起前世一枪撂倒的畅快,这种冷兵器肉搏,她的经验较少,因此十分谨慎。

    那瘦高个起初并没有将赵鲤当回事,直到挥出的大刀赵鲤挡住,刀身反震回来的力道,才让他意识到不妙。

    赵鲤伤渐好后,便开始跟着沈晏清晨习武,虽然蚀月三杀刀法才刚刚入门,但对付眼前这样的人已经足够。

    她跨出一步,荡开对方武器后,趁势贴近,手中长刀似利爪,在那瘦高个绝望的眼神中,角度极刁钻的刺进了他的下颌。

    破开最柔软的下颌,穿过牙膛,随后刺入脑中。

    柔软的大脑,被利刃搅得稀烂。

    这瘦高个只咯了两声,便歪倒下去,身下洇出大片鲜血。

    长刀刺入肉体的绵软滞涩触感,忠实的通过亮银刀身传递到手中。

    赵鲤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踩着那人的尸身,拔出长刀。

    沈晏一直立在她的身旁,看她适应良好的甩去刀上血渍浊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赵鲤却有些郁闷,她总算知道为何沈晏说这刀法阴狠了。

    她本打算留下活口,却没想到身体自己照着套路动了起来。

    就在赵鲤解决了敌人时,那些对上靖宁卫的人也纷纷落败。

    或被斩杀,或是被擒。

    鲁建兴等押着四个人过来,其余人则散开去寻找孩子的踪迹。

    那领头之人乱发覆面,面上有一道刀疤,一双狼似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人看。

    “狗官!”

    说完抬头想要吐唾沫,被鲁建兴眼疾手快的一把按在地上,还没吐出来的唾沫又自己咽了回去。

    这刀疤脸贴在泥地上,尤自大喊大叫道:“狗官!朝廷鹰犬,你们不得好死。”

    配合着他破烂的衣衫和愤慨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迫害。

    赵鲤没忍住,上前扬起刀鞘,抽了他一个嘴巴子:“那些孩子呢?”

    “老子不会说的!老子不怕死,狗官!有种你们上刑,喊一声老子是狗娘养的!”

    赵鲤长见识了,这个世界人贩子是什么奋起反抗的义士不成?

    她嗤笑一声,看向其他几个俘虏:“你们也是绝不屈服?”

    那几个人没有回答,只是冷笑连连。

    “好!有骨气。”

    赵鲤正琢磨着怎么料理他们时,一个靖宁卫走来道:“孩子找到了。”

    被拐来的孩子都关在后院。

    大约十来个孩子,都被堵了嘴,关在后院腌酱菜的空大缸里。

    似乎是喂了什么药,孩子们各个昏昏沉沉。

    赵鲤嗅到血腥味,走到近前,心中一突。

    这些孩子中只有半数还是完好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应当是才拐了来,还没来得及下手。

    但其余的状况就不那么好。

    大半都肢体不全,有的缺了手,有的缺了腿,有的索性手掌脚掌都没了。

    口中塞着米糠,断肢上扎着满是污血的绑带。

    拉撒都在大缸中,浑身都是恶臭污物。

    熬过了这关,幸存下来的孩子就会被那些人控制沿街乞讨。

    即便是见惯了恶人恶案的靖宁卫,也被这惨烈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后院厢房中搭着一个大通铺,上面乱七八糟几床破被子,地上散落着几只臭鞋。

    这些孩子被暂时安置在这大通铺上,等待大夫救治。

    赵鲤放下手中的孩子,就有靖宁卫来报,在另一间屋中发现一间暗室。

    沈晏怀中同样抱着一个孩子,闻言和赵鲤对视一眼后,将怀中孩子放下,两人一起走去。

    刚一进那间屋子,赵鲤便嗅到了满屋子的檀香味。

    与污糟恶臭的院落不同,这间房间收拾得异常干净。

    几乎是一尘不染。

    看着像是一间佛堂,但神龛供奉的却是一个无名的空白神主牌。

    经过了先头人的一通翻找,供桌被移动开。

    供桌下巴掌大的青石砖被起了出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那洞口仅够一人通过,正散发着丝丝寒气,

    已经有一人牵着院里那只羊,执着蜡烛下去探路。

    赵鲤四处查看时,扭头便看见沈晏眉头紧蹙,看着供奉在神龛前的一个白玉莲花烛台。

    赵鲤不知那东西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努力搜索许久,才回忆起一个相关的东西——白莲教。

    这个结社宗教一直被视为事魔邪党,一旦发现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剿灭。

    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这种邪党教派,在山野之中有着充分的生长土壤和空间,所以一直屡禁不止。

    在这种灵气复苏的背景下,邪教淫祀是最叫人恶心的东西,没有之一。

    甚至说,某种情况下,这样的邪教疯子造成的破坏力还要大于诡物。

    “沈大人,是白莲教吗?”赵鲤的眉头同沈晏一样皱紧。

    这些邪教,若是不能及时扼制,任他们如野草一样乱长,一定会惹出大麻烦。

    赵鲤和他们打过交道,太清楚这些疯子会对平民造成怎样的伤害。

    沈晏也意识到了这些,眉头紧皱。

    洞中传来咩咩的叫声,先前进去的那个靖宁卫牵着羊走了出来。

    看来里面并没有危险,但他脸色却是一片铁青:“沈大人,赵百户,里面……”

    第47章

    跟上来的脐带

    赵鲤本以为这密室应当不会太深,但跟在沈晏背后进去,便被里头的寒气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黢黢的洞口一进去,就是一道向下、极陡的楼梯,每一阶都只有巴掌宽。

    沈晏和赵鲤不得不侧着身子,慢慢往下走。

    这种环境若是出现变故,会非常危险,因此两人都保持着警惕。

    沈晏坚持走在前方,赵鲤看着他宽大的后背,只得握着刀柄,小心地禁戒着四周和头顶。

    所幸这段台阶并不算长,很快赵鲤便感觉前方有一丝光亮闪过。

    又下了几步,一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密室,赫然映入眼帘。

    这密室正中摆放着一个铜鼎,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

    这里的檀香香气更是重得让人鼻子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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