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赵鲤等着沈晏的回答,却听他道:“我也去。”“啊?”
赵鲤呆住,自从女蛾事件,沈晏调动京营,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在皇帝案桌上摞了老高。
很长时间他都忙的不见人影。
赵鲤劝道:“沈大人,难得休沐就好生休息吧。”
沈晏却凉凉看了她一眼:“这时倒是记挂我了?”
虽说他不缺钱,但这姑娘有好处只想着她那些弟兄,平素竟是一点也没念起过他。
赵鲤心中一虚,嗫嚅道:“您也不需要钱啊。”
沈晏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整整衣摆冲着小白蛇伸出手,唤道,“来。”
白蛇顺着他的手掌,爬进他的袖子里。
就像是臂钏一样,盘在他的手臂。
沈晏扯下宽大的袖子,挡住拖出的一小截尾巴。
看时间不早,她带着沈晏往兴化坊去。
他们没有骑马或是搭轿子,一路走着去。
路上沈晏沉着脸,沿路买下各种吃食,塞到赵鲤怀里。
路上还买了一只茶叶蛋。
赵鲤看见他慢吞吞地剥了茶叶蛋的壳,然后面无表情的塞进了袖子里。
袖子轻动,没一会,他收回空空的手指,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手。
赵鲤顿觉一阵莫名的喜感。
注意到赵鲤看他,沈晏皱了皱眉问:”你也想吃吗?”
赵鲤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的灌香糖瓜子花生,急忙摇头:“只是觉得有趣。”
准确的说,是觉得沈晏这个人很有趣。
当初她竟然会觉得这个人是病娇,这分明爹味十足。
沈晏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看见她放松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等到他们二人慢腾腾的走到兴化坊时,郑连和韩音已经等在门前,阿碧不在,两人脚边摆了一堆东西。
韩音正神情认真的听郑连说先前那起拍花案。
看见沈晏和赵鲤并肩走来,郑连一改先前懒散倚在墙边的造型,立刻站直了身体:“沈……”
沈晏冲他一摆手:“不必多礼。”
韩音对他多少有些畏惧,不自在的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郑连打开门,几人走进院子。
沈晏拍了拍袖子,将肚子鼓出一个小包的白蛇交给了赵鲤。
赵鲤指着它的蛇头叮嘱道:“去把这里不对劲的东西全部找出来。”
阿白歪了歪头,理解了一下,被赵鲤放在地上。
它抬起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突然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朝着一个地方爬去,爬了两步还转头来看。
赵鲤几人急忙跟上。
它很快停在前院的一块青砖上,尾巴拍得啪啪作响。
郑连不需人叫,自觉上前,用铲子将边缘生着青苔的石砖撬起。
然后对着下边的泥土铲了两下。
很快,一个黑漆漆、巴掌大小的木匣子露了出来。
郑连取来腰带后掖着的皮手套,小心的将盒子捧出。
这盒子封得并不严实,轻轻扣开,露出里面一个小木人。
这木人军士打扮,身上系着甲片的丝绦都雕刻出来,唯独脸上没有五官。
手中捧着一面小鼓。
“有它在敲聚将鼓,难怪每夜都有阴兵过境的脚步声。”
赵鲤稍一解释后,命郑连将这东西捧到阳光下晒着。
小白蛇继续寻找。
又在一个火炕正上方寻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狸子脸老太太。
接下来,它在这院中到处爬,接连又找到赤裸的黑小人,一个左手持秤右手拿剪子的恶鬼像。
一个捂脸做窥视状的小人。
还有一个熬药的婆子。
几乎每一间房,都摆放着一个雕工精湛的厌胜人偶。
很快在前院摆了一溜。
但赵鲤的眉头没有松开,她知道,还有一个最关键、最害人的东西没有找到。
正想着,白蛇爬进堂屋,嘶嘶的人立而起,对着正上方的木梁吐舌头。
已经折腾了一头一脸灰的郑连,搬来梯子,爬上去一看。
很快小心翼翼地捧下来一个长匣子。
出乎意料的是,匣子里并不是木偶。
而是一卷画轴。
赵鲤正欲上前,沈晏已经用帕子包着手,接过了画轴的一端。
轻轻解开束缚画轴的丝绦,沈晏和郑连一左一右配合着拉开。
画中场景展示了出来。
画的背景是一副极寒地狱图。
而画中,整整齐齐的一排受刑人影,人数正好与这宅中死亡人数一致。
无论老幼,俱是赤身裸体身上结满霜雪,腹部扁塌,肋骨根根分明。
“啊——”
韩音轻叫了一声,一把抱住赵鲤:“里面的人在动。”
“当然会动。”赵鲤叹了口气,“死魂全都拘在画轴里。”
“他们还活在这地狱图中。”
第112章
活地狱
韩音面色一白:“那,那些人全部都在这地狱图里面?”
她骇然看向画。
这幅画简单的黑白水墨勾勒,浓淡、深浅之间,勾勒出一副骇人的地狱图。
漫天的大雪,空无一物的荒原。
数个佝偻的人影或坐或卧在荒原中。
他们赤足踏在满满地的如刀冰凌中。
每一个人都奇瘦无比,只有一层薄皮蒙在骨架上,但腹部奇大。
就像是传说中的饿鬼。
韩音不适的下意识别开头,但她顿了顿又转回头仔细看画中。
画中一个骷髅似的幼童,蹲坐在雪地上,瘦小的身子撑不住硕大的脑袋。
这小小的人影突然动了一下,以极其缓慢、掉帧似的慢动作,向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爬去。
他爬得很慢,许久才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轻轻依偎着那个女人的手臂。
韩音抖着声音问:“能救救他们吗?”
人类总是容易同情幼儿或是弱小。
赵鲤没有回答韩音,她皱着眉仔细看着画轴。
她知道,这幅地狱图绝不止是将魂灵困住,让他们受尽折磨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画中那小小的人影,在偎近女人一小会后。
忽的抬头,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小牙,一口咬在了女人的手臂上。
就像是小兽,摆着头,从枯瘦的手臂上撕下一块皮。
画轴不大,里面的人只有巴掌大小,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活灵活现的展现在赵鲤等人眼前。
这突入其来的残忍一幕映入韩音的眼帘,她心中本满是同情,突然的转变让她吓得不轻。
直接钻进了赵鲤的怀中。
赵鲤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但视线依旧落在画轴之上。
画卷上,那个婴孩撕下皮肉后,忍不住往嘴里塞,想要填饱肚子。
但它空长了满口的獠牙,脖子却细如针眼。
纵然小手不停的往嘴里杵,依旧一点也吃不进肚子里。
他的动作,就像是讯号,先前围拢在一起取暖的众人,也迅速的相互撕咬起来。
躺着的女人手臂露出森森白骨,另一只完好的手,拽住了婴孩往嘴边送去。
虽说是水墨画,没有血红颜色,但眼前这出母子相食的场景,却比任何浓烈的血色更让在场所有人心生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韩音喃喃自语着。
先前她听说故事,心中不是没有想过,这是皮货商一家的报应。
只是可怜另一家无辜之人。
但真正看见之后,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样的快意报复,太过酷烈,没有底线。
即便是沈晏和郑连面上都露出些不适。
画面中,晕染出大片大片的墨迹,那些赤身裸体的人,在这墨迹中撕咬。
皮肉掉了满地,但画中人,没有一个能将这些撕咬下来的皮肉喂进肚子的。
许久,画中满是残尸断臂。
又是一阵灰蒙蒙的雪雾过后,先前不成人形的画中人,重新生出骨肉。
他们一直陷于这样的轮回,不得超脱。
“阿鲤,怎么办?”
韩音到底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她轻声问道。
赵鲤认真想了想,叹了口气:“已经无法拯救了。”
画中魂灵已经完全是疯魔状态,即便解救,放出的也不过是一些满腹怨毒失去理智的恶鬼。
正在此时,沈晏突然叫道:“阿鲤。”
他歪了歪头,示意赵鲤过来。
赵鲤凑近些,便看见槐木画轴上出现的一丝丝裂缝。
她忍不住心中狂跳。
「新任务:画。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制造了这幅画卷,想要带来遭难与毁灭,毁掉画只是开始。」
「注:或许画本身能让你找到一些线索。」
突然触发的任务,通过任务介绍,让赵鲤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两个匠人报复那样简单,画轴断裂这些东西跑出来会是怎样可怕!
有人在人为的制造一个恐怖凶器,试图搅动风云。
系统虽然说不常出现,但是赵鲤知道,系统的提示是可以信任的。
“这里。”沈晏修长的手指在画轴上摸索,指着一个小小的暗印让赵鲤看。
那个印记刻在漆黑的画轴上,赵鲤眯着眼睛也看不清。
便伸手去摸。
“是南斋。”
赵鲤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郑连和韩音异口同声道:“南斋?”
赵鲤不明所以,这个南斋很出名吗?
韩音喊完,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郑连也不自在的别开头。
赵鲤迷茫的去看沈晏。
沈晏抿了抿唇,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
顿了顿才微微避开了视线回答道:“南斋是一个画师,他……尤擅春宫图。”
噢!小黄漫画师!
赵鲤瞬间了然:“这是南斋的画吗?”
看她这样淡定的接受,一旁三人反觉得自己的扭捏有些没劲。
沈晏给了郑连一个眼神。
郑连轻咳了一声,凑上去看:“仔细看来,的确是南斋先生的手笔。”
一旁的韩音点了点头。
显然这位南斋先生在大景十分有名,竟然连韩音这样的闺中女孩都知道。
赵鲤摸了摸下巴:“能找到这个南斋先生吗?”
沈晏却摇了摇头:“南斋性情高傲神秘,即便是和画斋联系,也从不露面。”
“且南斋已经三年没有新作,曾有坊间传闻他已经封笔了。”
郑连显然是南斋的粉丝,十分熟悉南斋的动向:“还是前几日又出了新作,才打破传闻。”
赵鲤打趣道:“那你买了吗?”
郑连脸一红:“未、未曾。那会还没发月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