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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房内气氛一变。

    蒋进敏锐的察觉到,房间里再也没有淡淡的鱼腥臭味,那东西离开了!

    果然,院里传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最后离了院子,在长街上奔跑了起来。

    “可以了!”赵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危机解除大大的松了口气。

    蒋进这才小心的翻身坐起,闭着右眼,张开了左眼。

    他不敢出去查看,只是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悄悄的推了一条缝隙,眼睛贴在那缝隙纸上,仔细观看。

    夜间的五通城十分安静,一轮圆月高悬天空,整座城弥漫着供奉五圣的香火檀香味道。

    左眼视角里,这个世界并不恐怖,反倒是有些幽静意趣。

    但这就是真实的吗?

    蒋进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赵千户,我的面前是一扇窗户,我可以看看外边吗?”

    蒋进的问话,赵鲤听在耳中。

    她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只是绝对不要直视异常的东西。”

    “你看见它们的同时,它们也能看见你!”

    得了赵鲤的允许,蒋进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仔细想了想赵鲤所说的禁忌,他终是战胜不了好奇。

    将右眼凑到了窗户推开的那一条缝隙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右眼方才疼痛,让蒋进流了很多泪,睫毛糊在一起,睁开有些难受刺痛。

    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黑夜中的五通城。

    一层细细密密的寒栗子,从皮肤上冒出来。

    这一次,所见之物竟让蒋进连叫也叫不出来,喉间咯咯了两声

    第173章

    污染与异变

    五通城的夜晚十分安静——仅限于蒋进的左眼看来。

    在他的右眼,整个世界却都变了一个模样。

    黑蓝色夜幕之下的五通城,天空有一个巨大的气旋,气旋之中隐隐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那只眼睛目生重瞳,俯视着下方的目光严苛而高高在上。

    好似牧羊人在巡视自己的牧场,视线在所豢养的羔羊身上,扫视、称量。

    几乎是在看见那双眼睛的同时,蒋进的耳中传进了无数这世间最为污秽歹毒的恶言恶语。

    其中所蕴含的恶意,蒋进甚至无法通过嘴巴叙述出来。

    只要稍一动念头,思索理会那些污秽语言的含义,蒋进的头就快要炸裂一般。

    是真的炸裂,并非形容词。

    他浑身的血液上行,涌入脑袋。

    整个人的面部,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酱红色。

    他大大的张着嘴巴,像是缺氧的鱼。

    双眼的眼球,被涌入头部的血液挤压,一点点的突出,几乎快要脱出眼眶。

    幸运的是,他没有发出太过惨烈的叫声吸引来一些什么东西。

    不幸的是,他叫不出声。

    就像是过敏一般,喉头肿胀,只能发出一点嗬嗬的声音。

    右耳被那些污秽的、极度恶意的诅咒塞满,连带着左耳都充斥着嗡嗡的声音。

    双眼鼓胀而疼痛。

    蒋进跪倒在地上,将头抵在卧室的地面。

    左边皮肤所触的,是石板的冰凉和淡淡的灰尘味道。

    右边皮肤所触的,却是一阵黏腻,就好像贴在一具剥了皮的尸体上,传进鼻腔的,是一种带着铁锈的腥味。

    按照常理,本该是腥臭的,盖过细微的灰尘味道。

    但蒋进却奇异的能够分清。

    他呕了一声。

    第一下,吐出些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第二下,却是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其中夹杂着一团一团的头发。

    腹部一阵一阵的蠕动,好似什么东西就要破出。

    就在他将要呕出第三下时,一阵巨力蹬在他的后脑,让他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在了青石地板上。

    只听见一阵闷响,蒋进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现实

    赵鲤操纵纸人,重新点起蜡烛颇费了些力气,暗淡的绿光下,她亲眼目睹了蒋进的痛苦。

    “蒋进,回答我!你看见了什么?”

    赵鲤着急的询问,但蒋进只是大张着嘴,整个面部呈现几乎爆炸的黑红色。

    借着犀角蜡烛的光芒,赵鲤敏锐的看见,从蒋进鼻翼侧面的毛孔里,萌发出几粒肉芽。

    这些肉粉色的肉芽从毛孔中伸展出来,摇摆着柔软的身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坐在富乐院中的赵鲤瞳孔猛的一缩,蒋进正在被污染。

    在污秽的灵气接触到人时,尤其心智不坚的人时,便会给这个人带来过敏反应一般的污染。

    随着这种可怕的污染,人的精神和肉体,都会发生转变。

    这种转变是随机而无序的,较轻的,是陷入彻底的疯狂。

    其余的,将遭受包括而不限于肢体的变异,或是长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赵鲤从纸人视角,看见蒋进鼻翼长毛孔生出来的肉须时,就意识到必须想办法制止。

    得先让蒋进身上的污染异变停下!

    最终,赵鲤操纵着纸人,跃向空中,在墙壁上借力后,猛的反蹬向蒋进的后脑勺。

    赵鲤的纸人力气比起本体力气小了很多,但在此时,却是勉强够用的。

    纸人的腿蹬在蒋进的后脑,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蒋进的前额一头扎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的闷响。

    他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硕大的包块,周围皮肤迅速染上青紫。

    但这一磕,却是效果超群。

    蒋进白眼一翻,喉中咯的一声撅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蒋进,同时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先前所见的巨目和耳边呢喃,无法再通过他的认知,污染他的神智和身体。

    在他鼻翼旁,方才还活泼蠕动生长的肉芽萎靡下去,好似一些缺水的芽草,垂了下来。

    在蒋进的鼻子旁边,形成了一小团,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肉做成的须帘。

    这些异变是不可逆的,赵鲤心说若是这人侥幸活下来,只怕也得请大夫出手,将这些赘生物割除才能出门见人。

    探索任务随着蒋进的昏迷,暂时按下暂停键。

    赵鲤操纵着纸人再次将蜡烛熄灭,然后爬回蒋进的肩上。

    就像装饰物一般贴着,保持静默,暂时断开了这边的联系。

    随着联系的断开,身处富乐院的赵鲤猛的站起身,推开了窗户,让黄昏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她不畏惧黑暗,但也不喜欢,本质上来说没有人会喜欢囚室中那种黑漆漆一惊一乍的环境。

    站在阳光中吸了一口气,赵鲤这才走出房间。

    本来以为五城兵马司里,大概也是赌坊中的那种货色,赵鲤这才稳坐钓鱼台。

    但随着诡域的出现,幻境的出现,最关键是蒋进竟然出现了灵能污染,赵鲤不敢怠慢。

    盛京皇城根,是整个大景最为繁华的城市。

    河房区域,更是因为特殊性,处于繁华的里坊。

    如果处理不慎,整个河房中的人被卷入幻境,将不知有多大的麻烦。

    赵鲤抬脚,举步走到了富乐院祖师爷庙中,那里还供奉着几个赵鲤祭炼的小纸人。

    早先祖师爷答应过借神力,赵鲤就绝不会错过薅羊毛的机会。

    一进门,赵鲤就看见小草提着扫帚,打扫庙宇门前的薄灰和庭院中的落叶。

    那夜除灵后,没了虞娘的纠缠,萱姑娘身上的鬼咒解除,身体迅速的恢复。

    只是那些痘疮形成的疤痕,到底无法复原。

    赵鲤本着救人救到底的想法,给张妈妈说了好话。

    让萱姑娘留在了祖师爷庙中,作为庙祝,作日常供奉和维护。

    这样的小事,张妈妈绝不会驳了赵鲤的面子,不但萱姑娘留下,连带着小草都留在了庙宇中。

    日常也就是一些扫洒事务,却不必再被人欺负。

    远远的看见赵鲤来,小草露出一个笑来:“阿鲤姐姐!”

    赵鲤隔两日就回来看萱姑娘,相处下来,之前的小小隔阂也就散了。

    现在的小草剪去了过长的刘海,看着脸也还算清秀漂亮。

    几日过去,似乎意识到一直纠缠着自己,害了萱姑娘的东西已经除去,她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好了起来。

    第174章

    离开与闹事

    “小草。”赵鲤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萱姑娘痊愈,加上离开了后河院子糟污的环境,爱欺负人的王婆子又连灰都扬进了河里。

    在祖师爷庙里,饭菜足量供应,还有贡品吃。

    小草的精神状态,较之以前好转太多,总算有了一些孩子的鲜活气。

    她笑眯眯的提着扫把,将赵鲤往里边带。

    一边从怀里掏摸出个油纸包道:“阿鲤姐姐,这是绿豆糕,可好吃了。”

    她将扫帚夹在腋下,小心翼翼的打开,里边是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绿豆糕,已经有些碎了。

    小草仰头,双手将绿豆糕捧给了赵鲤。

    赵鲤没有驳她的好意,伸手掰下一块:“我们一起吃。”

    说完将捏在指尖的绿豆糕捻进嘴里。

    小草也从绿豆糕上,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抿在舌尖,露出幸福笑容。

    说话间,已经绕过香鼎,走进庙宇中。

    萱姑娘正襻臂绑带,绞了帕子擦拭贡桌,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赵鲤,面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来:“阿鲤姑娘。”

    蔓延半张脸的瘢痕毁去了她的容貌,但她并没有沮丧。

    甚至可以说她是高兴的,在这福乐院中,美貌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相反,美貌是一种累赘。

    容颜毁去,萱姑娘便不必再去前边接客。

    赵鲤也回以微笑:“我来拿纸人。”

    说完,赵鲤先给祖师爷上了一炷香,随后接过装着纸人的木匣。

    她时间紧,正要告辞,便被萱姑娘叫住。

    萱姑娘微微侧着头,好似在倾听什么。

    片刻后,她对赵鲤道:“祖师爷说,河房后边的河里,进来了东西,劳烦阿鲤姑娘多加留心。”

    萱姑娘在那日醒来后,做了庙祝就可通灵,以向外传递讯息。

    祖师爷形象起源于管仲,因此神性便带有一些管仲的特性,是生意的保护神,讲究公平买卖。

    赵鲤多拿来几个纸人,他都记在账本上,现在提及河里的东西,就是在要求赵鲤平等的买卖。

    赵鲤心中腹诽这个祖师爷好小气,嘴巴却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只点头应诺后自我辩解道:“待我忙完就出手。”

    萱姑娘传完话,便不在阻拦。

    抱着匣子,出了祖师爷庙,赵鲤又去寻张妈妈。

    张妈妈正在前边,督促姑娘们梳妆打扮,并安排茶壶龟公协调待客问题。

    经了咒物那事后,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但能混到这个地位,张妈妈绝对是一个狠人。

    那桩事件过后第二日,赵鲤就看见她置下席面,向教坊司官吏赔罪,酒桌上,酒水一壶一壶的灌。

    头天晚上吐出黄胆水,第二日脂粉一遮,又装得精神抖擞。

    现在富乐院中,几乎不会再有人阻拦赵鲤。

    张妈妈看见她来,一呆之后,疾步走了过来,只是面色难看。

    “阿鲤姑娘,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赵鲤平常都是安安静静的监视布控,但她出现,就代表着事来了,还都是如殴打生员之类要命的事情。

    心里忐忑,还不知那些那些被打的生员会折腾出什么事的张妈妈,看着赵鲤都嘴里发苦。

    “我要出去一趟。”赵鲤压低了声音。

    她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瞒过张妈妈的,毕竟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犯官家眷。

    “出去?”张妈妈有些犹豫。

    在她职权范围内,她什么都可以答应赵鲤,但出去却牵扯甚大。

    赵鲤当时为了做戏作得真,以假乱真顶替了一个女犯的户籍,在教坊司登记在册。

    若是赵鲤一去不回,上头追查起来,张妈妈必然要承担看管不利的指责,说不得就是掉脑袋的事。

    张妈妈想了想,终是一咬牙:“行!我安排。”

    她就用命,赌一次。

    闻言赵鲤扬起一个笑容来:“张妈妈放心,一定回来。”

    赵鲤悄无声息离开富乐院并不是什么难事,富乐院这样的欢场,难免会闹出些捉奸的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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