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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郑连和雷严已经领着几个校尉,刷刷拔刀喊话:“靖宁卫办事,立刻抱头蹲下,违令者斩!”

    郑连还好,雷严办事糙,冲上去,就将一个要跑的男人按在泉水里:“全都立刻停下!否则杀无赦。”

    他手下校尉有样学样,眼光精准的挑着几个乡老模样的老头按。

    “都轻点轻点!”赵鲤在旁边喊。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村民们听见喊话,驻足再不敢跑。

    场中只有那最开始哭的小孩,还在扯着嗓子嚎。

    雷严很快提了一个瘦小的老头过来:“赵千户,这是清泉村的村长。”

    赵鲤打量这个村长。

    清泉村的村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

    似乎受居住环境影响,有很严重的风湿,手脚骨骼变形。

    被雷严提在手里,颇为瘦小,看着可怜。

    赵鲤软着声音解释,顺便仗着那个小屁孩不懂事直接甩锅道:“老人家,您别怕,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看村里无人行走,以为出了大事。”

    “走来看,没想到那孩子突然就哭起来了。”

    “还有不知道哪个浑蛋乱喊话,造成恐慌不是我们本意,请您原谅。”

    赵鲤无害的表情发挥了作用。

    看她态度极好,这村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您客气了,哪里担得起原谅二字。”

    这清泉村的村长又扭头看向村民,变了一副模样,唾沫横飞的骂道:“杨家的,管好你家熊孩子!”

    “还有二狗,你滚出来,刚刚是不是你乱喊的?你这个废物玩意。”

    村民们全被骂了那一通,不过好歹是解释清楚了这桩乌龙。

    吩咐村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之后,村长热情相邀赵鲤等人去他家坐。

    赵鲤正想答应,就听一个女声道:“光天化日,天理昭昭,靖宁卫有没有王法了?”

    赵鲤肉眼可见村长的脸白了两个度,一脸惊慌就要解释。

    赵鲤摆手制止,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紫衣少女,站在不远处。

    这紫衣少女长相温婉美丽,衣裳饰品十分华美精致。

    只是那挺直腰背仰着下巴,正直不屈的模样看着叫人讨厌。

    她的身后跟着丫鬟仆妇,应该不是清泉村中村民。

    村长担心误会生事,急忙解释介绍道:“大人,这位是王县令千金,在清泉村中暂住避暑。”

    村长又看向那位王小姐,眼中满是哀求:“王小姐,这其中只是误会。”

    村长可不希望这些人在村子起冲突。

    县令千金王荔却不理解村长的苦楚。

    她的视线先是在雷严身上定了一下,然后转向赵鲤。

    看见赵鲤身上千户服,她微微愣神。

    随即猛地咬住下唇。

    王钰只她一个独女,她也读书写字,得到过精心的培养。

    一眼认出赵鲤身上的千户鱼服。

    和她爹王钰一样,她第一时间也是朝着下三路将人想得极龌龊。

    见赵鲤鱼服劲装和一双天足,她顿时鄙夷至极。

    “没规没矩的。”她小声嘀咕一句。

    这种千金大小姐心思瞒不住人,郑连见状就要上前,给她点颜色看看。

    但赵鲤不欲多事,伸手拦住郑连。

    当前任务才最重要,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多看她两眼都算赵鲤掉价。

    要折腾就折腾她爹,没了父兄庇佑,这种女孩又算个什么玩意?

    赵鲤无视她,转向忐忑的村长安慰道:“无事,老人家刚才不是还说要请我们喝竹露茶吗?”

    村长如得救赎,急忙点头:“对对对,咱们清泉村中,竹露茶也是极好,请各位移步。”

    引赵鲤等人朝家去,村长也没敢开罪王荔。

    县官不如现管,靖宁卫虽凶名赫赫,但王知县是现管的官啊。

    村长对王荔致歉道:“对不住,王小姐,这就是个误会,叫您担心。”

    他头发全白了,点头哈腰地致歉。

    王荔却侧了身子不愿意受,冷哼了一声,就叫嬷嬷扶她走:“一群趋炎附势的蠢物,连谁是帮忙的都不知道。”

    她的裙下一双三寸金莲,走在这竹子铺的道上,摇摇晃晃如风拂柳。

    得在嬷嬷的搀扶下才稳妥。

    村长被她尖酸骂了一句,也不敢说话,只是佝偻着背目送她远走。

    村长家中。

    从泉中汲出的泉水,在红泥陶炉上烧至沸腾,离火冷却半刻,才冲入瓷盏的碧色茶叶中。

    水温高了茶汤苦涩发黄,水温低了茶叶沁润不出,水味重。

    村长倒不像茶艺表演那么多花活,但冲泡水温手法把控精准。

    一只竹根杯,散发着竹叶清香的茶水推到赵鲤面前。

    赵鲤曲指在茶桌轻敲致谢后,抬起茶浅饮一口,这才开口道:“我们此来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不知村长能否为我们解惑?”

    第253章

    尸体换黄鳝

    赵鲤问话很客气,但村长却也不敢拿大。

    老实巴交地笑了两声后道:“您尽管问。”

    赵鲤手里捧着竹根杯,望向窗外。

    村长家位置很好,从窗户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村子中心的泉水。

    之前打断的丧事还在继续。

    村中人忙忙碌碌地将之前打翻东西捡起拾。

    一个花圈反倒在地,被泉水浸泡成了碎纸。

    就有村民自发地拿着网兜,在水中打捞这些杂物。

    赵鲤的视线移向那口棺材。

    她再一次打开心眼,仔细观看就不由得皱紧眉头。

    村中人在举办丧事,棺中理应有未腐骨的骴气。

    然而视线所及,干净得赵鲤怀疑自己的心眼失灵。

    她不由又将头转向村长。

    眼前所坐的小老头,佝腰驼背,看着老实巴交。

    但是赵鲤不提,并不代表她忽视或是遗忘。

    先前那个叫做二狗的村民曾喊:靖宁卫抄家了。

    靖宁卫确实在整个大景都没有好名声。

    但正常人遇见,或有畏惧或有讨厌,却绝对不会逃得那样干脆。

    除非……

    除非他们村子的人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足以让靖宁卫抄家的事情。

    赵鲤眨了一下眼睛,对着村长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老人家,扰乱葬礼真是抱歉,不知是村中何人去世?”

    “我稍后遣人去主家走一遭,随份礼金以表歉意。”

    老村长急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只是村中一老媪去世,各位也不是故意,不必如此麻烦。”

    他推拒,赵鲤却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不得已他才说道:“就是本村的贺媪。”

    赵鲤又向他询问了具体位置后,看向郑连道:“扰了葬礼自然要去帮帮忙抬抬棺什么的出份力。”

    “郑连,你去跑一趟。”

    赵鲤做出十足歉意表情,对郑连道。

    郑连一听抬棺,立刻会意,点头道:“是!”

    说着转身就走出门去。

    赵鲤这才又看向村长:“贵村的葬礼当真别致啊。”

    清崖县临水,有水葬习俗很正常。

    但看压棺的巨大石条和棺材脚样式,这些人的显然是想将棺材沉入泉眼。

    水属阴,可隔绝阴阳。

    泉眼也不比江河流水,而是困局。

    一般来说,这种葬法就是奔着让死者永远沉在泉底去的。

    除非只是一口空棺,否则不是生死大仇,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因此赵鲤才叫郑连去跑一趟,探一探尸体是不是在棺材里。

    “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葬法,可有什么说法?”

    赵鲤笑眯眯地问。

    村长看她这才十五六岁模样,虽不信,却完全不敢戳穿,赔笑两声道:“您有所不知,我们清泉村原本也是土葬。”

    “只是后来才改成了水葬。”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寿终正寝还是意外亡故,都要沉入泉水底。”

    老村长说完,赵鲤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雷严和那黑衣采买就同时啊了一声。

    赵鲤疑惑看去。

    “老子最爱吃你们村卖的鱼!”雷严道。

    “我还来采买你们泉眼里的黄鳝呢!”馆驿的黑衣采买也跟着大喊起来,“你们泉眼里全是棺材,若是贵人吃了,且不是要害死我?”

    老村长急忙解释道:“二位别担心,我们虽是葬在泉眼,但不会污染泉水,涌出的清泉,我们一直都在饮用,断不会有事。”

    雷严两人还想说些什么,赵鲤制止了他们,继续问村长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清泉村改变丧葬方式呢?”

    旧时人守规矩到堪称顽固,他们绝对不会随意的更改丧葬之法。

    赵鲤的问话,让老村长面上露出挣扎犹豫。

    见他不说话,赵鲤冲着雷严使了个眼色。

    雷严顿时作出暴怒姿态,抽刀喊道:“老头,你莫不是看赵千户好说话忘了靖宁卫干什么的?”

    村长吓了个哆嗦,去看赵鲤。

    赵鲤却垂眼品茶不说话。

    村长见状没得奈何,只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四年前,泰州闹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连树皮都啃光了。”

    “清泉村也遭了灾,村民饿死无数。”

    村长一闭眼睛,豁出去一般交代道:“就在大家都走投无路的时候,全村人都在同一个晚上,做了同一个梦。”

    “梦见泉眼开口说话。”

    “泉眼?”赵鲤愣了一下,“确定是泉眼,而不是别的什么藏在泉眼里的东西?”

    村长坚定地摇了摇头:“村中人醒来,那梦记得很清楚,确是就是一直在村中的那眼泉水。”

    “那口泉水说,有办法让我们度过灾年。”

    “什么办法?”

    村长又停住,赵鲤立刻追问。

    村长叹了口气,这才道:“泉眼说,要想活命,便要一个人来填入泉水,承受怨恨,以身化煞。”

    “再将饿死者的尸体,投入泉中,就能够在泉中捕捞到黄鳝充饥。”

    老村长深深地将头埋下,满是皱纹的额头触在地板上。

    赵鲤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往泉眼沉了一个女孩。”

    “又将饿死者尸身投入水中。”

    “作为交换,第二日从泉水中涌出了许许多多的黄鳝。”

    “又粗又大,极为肥美。”

    “活人祭。”赵鲤的手指在竹木茶桌上轻敲。

    雷严此时在没有刚才佯装的怒容,他面上冷笑,将腰间佩刀拍在了桌上:“搞这套,你们是全村活不耐烦了吗?”

    村长没有抬头,干瘦的身子在地上团成一团:“诸般罪孽,皆是小老儿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雷严一张黑脸上,满是讽刺:“你倒是有担当,为民着想伟大得很,可你是否考虑过那被献祭的女孩?”

    “那女孩就没有爹娘兄弟?活该去死换你们活吗?”

    雷严一番话,引得赵鲤对他另眼相看。

    村长却是身体一震,随后像是在按捺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颤抖起来。

    见状,赵鲤正想说点什么继续套话。

    却听一阵脚步声。

    在厨中烧水的村长老婆掀开帘子冲了出来。

    雷严等人顿时警戒。

    却听那头发全白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诸位大人,我们何尝想这样,那……那沉泉的女孩,就是我家的幺女啊!”

    第254章

    泉水涤身

    “那沉入泉水的女孩,就是我家幺女啊!”

    老妇人的话,让在场诸人同时愣住。

    雷严不可思议道:“你们逼着自家闺女去沉了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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