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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看沈晏扶着赵鲤上了轿子,宫战不由得佩服。

    用胳膊肘轻轻拐看了一下鲁建兴的腰眼:“还是你老兄厉害啊!”

    盛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马屁拍得润物无声。

    鲁建兴往下压了压手掌:“哎,过奖!我哪有什么心思。”

    郑连官职最小年纪最小,舌尖顶着一粒糖,不说话。

    脸颊消瘦阴鸷,吃糖的表情看着不像憋好屁。

    田齐斜了他们一眼,总觉得未来巡夜司的同僚们,会比靖宁卫的牲口程度还更上一层楼。

    “走了!”

    田齐喊了一声。

    他们四人骑马,护在轿子旁边。

    沈晏和赵鲤坐在轿子里。

    这顶八台软轿是鲁建兴勒索来的,外部平平无奇,内里却是精致奢美。

    双人坐在轿中,也不显得窄。

    垫着软垫,枕着软枕,脚边还有一只小小的茶炉。

    赵鲤身上没穿公服,寻常姑娘的打扮,身上披了一条薄披风。

    上了轿子刚才坐下,沈晏就往她手里塞了一盏温红枣水。

    知道赵鲤好奇心爆棚,鲁建兴贴心地在轿子上,折腾了双层的纱帘。

    可让赵鲤随意看外边,而不会被外边那些臭虫的神情恶心到。

    赵鲤凑在窗边看。

    水宛百桥之城,水路四通八达。

    可见船夫撑着乌篷船,在河道中穿行。

    这些狭长的乌篷船上,船尾堆放着些货物,一边撑船一边吆喝。

    赵鲤留意到,民宅临河一面都探出一截屋檐,檐下悬挂着铜铃铛。

    赵鲤不由摸了一下自己胸前。

    上一次鱼祖任务,她得的青铜小物件,就挂在胸前。

    她得了这东西,跟沈晏一起研究了许久。

    只能确定是一个钟摆碎片,上边的纹样,大多被铜锈遮掩。

    沈晏不敢冒然剥离,但是赵鲤是个手欠的。

    躺在床上无聊时,没日没夜拿在手里抠。

    只是以她目前的力气,竟对上面青色铜锈毫无办法。

    沈晏担心她真的手痒痒弄坏掉,便没收了一段时间。

    等她可以下床,没那么闲了,才亲自编了细绳给她挂在颈子上。

    现在瞧见这些挂在檐下的铃铛,赵鲤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细雨中,挂在檐下的铃铛突然一动。

    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原是铃铛后,系着一根细绳,屋中人扯动,铃儿应声而响。

    竹编的帘子轻轻晃动,从后传来口音绵软的唤声:“船家,买块豆腐。”

    水宛口音与江南其他地方不同,更加软绵绵的,听着让人耳朵酥。

    随着珠帘后的喊声,一艘乌篷船停靠过去。

    赵鲤搭着的轿子继续前行,只看见那买豆腐的女子并不露面。

    藏在竹帘后,细声细气要了一块豆腐。

    接着竹帘底下伸出一只粗陶盘子,里面装着两文钱。

    赵鲤收回视线。

    买豆腐那户人家,显见只是水宛最平常的百姓,从挂着的竹帘看,家境一般甚至算是差的。

    但家中女子买块豆腐,竟然也需要隔帘相见。

    此处风气之保守,由此可见一斑。

    轿子又经过一处,传来悠扬念书声。

    稚嫩的孩童,在别的地方念的是千字文,是三字经。

    可这里的孩童,却是在念论语。

    赵鲤远远看了一眼这传出朗朗读书声的书院。

    便见书院门前立着两个清瘦的文士,神情又酸又腐。

    衣裳上两个补丁,立在门前,看着靖宁卫出行队伍的眼神,非常不善。

    双拳紧握,牙关咬紧。

    不知道的倒以为他们是同靖宁卫有什么破家之仇。

    赵鲤微微挑眉,看向沈晏。

    这不抓起来关怀两天?

    沈晏却只是轻笑:“水宛读书人都好名。”

    冲撞队伍这种会害全家掉脑袋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但站在一旁做作的摆出怒容却可以。

    靖宁卫不计较,这模样摆叫旁人看见博得清名。

    靖宁卫计较了,他们也能得一个不畏强御为家为国。

    这是大景文人心照不宣搏上位的手段。

    就像盛京中的某些清流官吏,平常屁事不干,就是与皇帝顶牛。

    巴不得惹毛了皇帝老子,血溅金銮殿。

    图的,归根究底还是名利。

    沈晏给赵鲤递了一块点心,道:“不过是些臭虫,不必搭理。”

    “此处点心不错,你尝尝。”

    赵鲤托着点心,咬了一口,看向轿帘外那怒目的中年人,却总觉得不舒服。

    压在头上的礼教,如同一座大山。

    这座大山之下,是无数人被压迫的血泪。

    如水宛当前的状况,还不知会生出多少麻烦事。

    赵鲤打开心眼,仔细观察水宛,嘴里咀嚼的动作就是一顿。

    难怪,田齐等人一直要他们过来。

    水本就纳阴,这水道四通八达的水宛,竟是乌烟瘴气。

    四处都是诡事痕迹。

    赵鲤心中一沉,再也没了吃点心的闲情。

    官轿一路行至一处院落。

    在清崖可居住在馆驿,但水宛这样庙小妖风大的地方,还是住在自己地盘更加妥当。

    这院落原属一个坏了事的官吏。

    院子占地极广,多处逾制。

    内里布置极为奢华,作为此次在水宛的落脚地。

    这处园林堪称集江南景观艺术之大成。

    布局考究、景观隽秀。

    水池石塔亭阁,无一不雅致,无一不奢侈。

    听闻沈晏说,路过的一块山石价值千金。

    赵鲤猛地被红枣水呛了一下。

    再回首,看见满院的石头,感觉看黄金一般。

    她咳嗽了两声,刚下轿去,迎面走来一个人。

    “哎哟,阿鲤啊,听说你受伤了,瞧瞧这小脸煞白。”

    赵鲤被来人娴熟又热络的语气,喊得一蒙。

    抬眼看去,却是两个老熟人。

    “来,过来,黄爷爷瞧瞧。”

    另一人则道:“阿鲤别担心,我给你炼了药,保证连喝三天让你小脸红润。”

    第476章

    玄虚子

    赵鲤看着眼前两个老者,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这两位熟人,一个是阁老黄礼,因替隆庆帝写青辞被百官诟病鄙夷。

    另一个是老道玄虚子,擅长玄素之术,隆庆帝御用丹师,被百官骂上天。

    两人一起热情地凑来,赵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二位大人怎么在这?”

    黄礼一把年纪,是个没皮没脸的自来熟。

    当然他要是有风骨节操,早被骂得羞愤撞墙了。

    见赵鲤后退,双眉蹙起:“阿鲤,怎的才几个月不见,便和黄爷爷这样生疏了?”

    不,她真的跟他本来就不熟!

    赵鲤想到自己曾吃过他送的人参,才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

    一旁的玄虚子,却是凑上前来:“早知你受了伤,我给你炼了丹液,大补!”

    “走吃药去。”

    赵鲤怕他怕得要死,闪身贴到了沈晏旁边:“不去!”

    她不吃药也能好,但是吃了玄虚子炼的药,说不得当场就死了。

    沈晏侧行一步,挡在赵鲤面前。

    黄礼人老鬼精,一眼看出两人似乎关系有了进展。

    立刻眼睛一亮,这更得拉近关系了。

    几人叙旧几句,走进门去。

    沈晏对赵鲤道:“考城隍一事,陛下十分重视,不但两位阁老齐至,连玄虚子真人也出了盛京。”

    “他们还带来了一些生员和翰林官吏。”

    城隍对于一个地方来说代表着什么,有多么重要,不必多说。

    若是被歹人占了城隍之位,说不得水宛便成了别人的掌中之物。

    这绝不是疥癣之患,而是真真正正要命的。

    隆庆帝浪荡模样下,是十分合格的封建帝王。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土上,出现一块自己管不到的地方。

    因此十分重视,林著、黄礼和玄虚子三人都派遣了出来。

    听闻林著也来了,赵鲤有些惊讶,找了一圈。

    这才注意到,在远处有一个小点。

    趴在屋子转角,做贼一样朝这边看。

    要不是赵鲤眼神好,都看不到那人。

    堂堂阁老,还挺有童趣。

    赵鲤当做没看见,移开视线。

    进了屋子暂时休整。

    这巨大的院子不缺房子,赵鲤分到一间。

    屋中设施十分之好,后罩房还引了温泉可以沐浴。

    这里原本是一位小姐的住处。

    她父亲坏了事后,为了不受辱,吊死在了梁上。

    当时还闹出些怪异。

    鲁建兴他们来着手处理,烧了上吊绳,将这清理干净给赵鲤暂居。

    而沈晏则是住在隔壁院落。

    屋中服侍的是两个和小纨一样的官奴。

    低眉顺眼,十分贴心。

    他们此来,自然会有水宛官员前来,要举办一场接风宴。

    即便是双方看不顺眼,也得和气坐下吃完了这顿饭,才撕破脸骂架。

    这是大景奇葩的官场规矩。

    沈晏知道赵鲤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就让她称病,免于无效社交。

    但吃的一点没亏待。

    各种特色吃食补汤,流水般送来。

    下午时,黄礼便遣身边随从,送来了一支有些年头的老参。

    在黄礼随从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扭扭捏捏的中年人。

    瞧着也是谁的随从。

    双手给赵鲤捧来一大锦盒燕窝。

    “赵千户还请保重身体。”

    赵鲤等他离开了,才突然意识到是谁。

    望着装燕窝的红色锦盒,不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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