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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赵鲤此时才关了心眼,唇畔露出一丝笑意:“来观礼。”

    她不害臊地一手拿了一个鸡蛋,在脸边比画。

    两个小动物欺软怕硬,赵鲤同样欺软怕硬。

    她心眼看见了一些东西,评估了被对方搞定的概率较低,才敢这般大胆。

    两个新娘同时一愣,而后轻笑。

    飘飘忽忽的笑声,在夜里听着诡异。

    “那便谢谢了。”

    两个新娘道谢后,不再管赵鲤,竟回身继续面向地上的新郎:“吉时到了。”

    随着催促声,梁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鲤仰头,看见一些手臂奇长的影子,攀着梁柱离开了堂屋。

    没一会,外边传来荒腔走板的吹吹打打声。

    被迫客串喜乐队的人,垫着脚尖,排成行从屋外行来。

    地上的新郎,似乎意识到赵鲤不会救他,双眼中满是恨意。

    嘴里哀求:“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绢娘。”

    赵鲤神情一动。

    从乌二的口中,这场荒诞的婚礼似乎没有任何征兆。

    但此时听这新郎官的话,里边应当有什么旁人不知的隐情。

    赵鲤寻了张椅子坐下,不安分的翘起二郎腿。

    或许是因赵鲤这外人在此,激起了新娘的倾诉欲望。

    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同时冷哼。

    “郎君,说得好听。”

    “当日曾说对绢娘不离不弃,后来却张罗着另娶新妇。”

    “如今,与新妇拜堂之时,为何又唤绢娘之名?”

    两个新娘裙摆微晃,一左一右站在了新郎旁边,弯下腰将脸凑近惊恐的新郎。

    一旁的赵鲤也听明白了。

    这是一起桃色纠纷。

    负心汉背誓另娶,被人寻上门来报复。

    新郎眼中都是惧意,对新娘的质疑只字不回应,只是一个劲讨饶。

    “绢娘,我不想的。”

    新郎涕泪俱下,一张还算生得好的面皮扭曲成一团。

    “我爹娘对我寄予厚望,百善孝为先,我不能让他们失望的,你饶了我吧。”

    “我本打算,先成亲,再去找你的。”

    赵鲤听得一笑。

    眼前这新郎官不止是背誓,还将锅甩到了爹妈身上。

    如此场景,他这样的说辞,明显的祸水东引。

    两个新娘不料,如此危急时刻新郎竟是连亲身父母都背叛。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纵有脂粉遮掩还是能看出悲色一闪而逝。

    两个新娘缓缓地直起身子。

    “书中常说,人有情。”

    “可是你们的情,竟这般易逝。”

    “今日许了一个,明日就能许给另一个。”

    两个新娘的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悲伤。

    赵鲤默默举了一下手:“这也不是。”

    她还是得为人类正名的。

    两个新娘齐齐转过身来,讥讽地看着赵鲤。

    赵鲤抬手捂住了自己脸颊:“哎呀,你怎么知道我相好的又高又帅又专一啊?”

    有些人一恋爱就会变得讨人厌,一如眼前的赵鲤。

    两个新娘的悲伤,被她神来一笔打断,愣神后脸扭曲了瞬间:“没人问你。”

    赵鲤却不管她,自顾自道:“我相好的家财万贯,势倾朝野,国家栋梁。”

    “却会弯腰给我穿鞋,给我擦手给我梳小辫,虽然亲亲的时候没经验老红脸。”

    “不过学习能力很不错,”

    她说着说着,当真耳朵发烫。

    今天是想沈大人的第一天。

    “我没有问你!”

    两个新娘发出崩溃二重奏。

    她正在难过,为何还要听人秀相好的?

    新娘越发气愤。

    赵鲤却笑了两声,然后神色一变,看向两个新娘。

    “那你呢?”

    “你入世来人间,折腾出这场面,你为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

    赵鲤似笑非笑的眼睛,在地上不堪的新郎上转了两圈。

    “如此自降身份,你图他家无余财?三心二意?”

    “还是图他无情无义无担当,出卖爹娘?”

    “或者……”

    赵鲤的视线在新郎裆下一转,嫌弃地抬手在鼻前扇扇:“图他不济事,尿多?”

    配合着她的话,沈白从她脖子上探出头。

    小蛇脸上清晰地展露出嫌弃。

    她每问一句,新娘便后退一步。

    待到后来,已再不是那白瓷人偶模样,脸上羞愤交加。

    “你不明白!”

    新娘的声音尖锐,心神震动之时,梁上的白影也躁动起来。

    “我张开眼睛,便看见的是他。”

    “我学着做人,想要与他在一起。”

    新娘伸出手:“我一双巧手织绩,想要同他好好过日子。”

    赵鲤精明,她通过心眼大致猜出新娘的来历,前后一对又大抵明白了前因后果。

    垂下眼睫,眼珠子一转,她直直指向地上的新郎。

    扎心问道:“那你爱这个人?”

    第569章

    蛛娘

    “爱他吗?”

    赵鲤问话时,外边吹吹打打的乐声停了。

    两个新娘站立不动。

    她似乎在犹豫。

    要不要承认爱着地上那个狗一样狼狈的男人。

    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动了一下。

    她们两个不知谁真谁假,像是照镜子一般,长相打扮一样,动作也是同步的。

    右边那个新娘袖子突然晃动。

    她缓缓抬起一双白皙又娇嫩的手。

    看着白皙的手指肚,她突然惨笑:“我不知道。”

    “他是我看见识得的第一个人类。”

    “他说我应该爱他。”

    新娘的话被赵鲤打断:“所以你就爱他了?”

    看见新娘脸上的迷茫,赵鲤叹了口气。

    又一个见识少导致的惨案。

    只见了开在栅栏边的一朵蒲公英,便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春天。

    幸而赵鲤善于说服人。

    “你并没有那么爱他。”

    赵鲤先说出了结论,在新娘愕然的注视下,她道:“甚至那种感情是不是爱情都待确定。”

    赵鲤的一只脚尖踮着,好整以暇地摸着阿白头顶的鳞片。

    “动物会将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当成母亲。”

    右边的新娘,因赵鲤这意有所指的话裙摆微晃了两下。

    “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反驳,想说自己那就是爱,可见赵鲤笃定的样子,又有些动摇。

    人类社会实在太复杂,她还没做多久的人,哪能晓得爱这个人类自己都没研究透的话题。

    她下意识地去看蜷缩在地的新郎。

    新郎一身喜袍上又是泥灰,又是尿,脏污狼狈得不像样。

    心中更是动摇。

    虽说初化成人时懵懂,但后来两年,她也涨了些见识。

    没有女子,会喜欢这样不堪的男人。

    尤其……

    想到赵鲤方才显摆她相好的,再想想这男人讨了她织布的钱,去花天酒地。

    新娘心里滋味难言。

    她忽而长叹,将自己肩头搭着的红盖头摘下:“做人真难。”

    喜堂中的气氛,因新娘这一叹,气氛缓和许多。

    赵鲤笑道:“人生百种苦,你这才哪到哪呢?”

    “哦?”

    新娘挑眉:“比如呢?”

    问完,她立刻补充道:“没有问你相好的,我不想听。”

    她心里针扎似的难过,不想听人炫耀。

    “好,不提我相好的。”

    赵鲤应下后,抬手指向外边踮脚站着翻白眼的村民。

    “比如他们。”

    “平常徭役赋税一大堆,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才勉强得糊口。”

    “成日里开门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抽空来参加一趟婚礼,却得因一个人渣,魂不附体清净不得。”

    提到这些村民,新娘面色露出些愧疚:“我无意伤人。”

    “我知道。”

    赵鲤当然知道她不想伤人,否则现在便不会心平气和坐着和她说话。

    “你遣来的都是些山中精怪。”

    就是乌二口中恐怖无比的白影……

    赵鲤仰头看着房梁,那些白影也不过是山中白腹蛛而已。

    虽然流氓了点,钻人家小伙被窝。

    但若是有心杀人,乌二早已躺在蛛丝中,被注射毒液,化成一包供吸吮的果冻了。

    看见附身村民的是一些山精木灵时,赵鲤就确定了眼前的新娘应当不会大开杀戒。

    后来再开心眼看,虽然只有淡淡一层,可那金光骗不得人。

    并不是什么恶诡山妖,是有功德的下位山灵。

    瞧着御使的白腹蛛,本体应当是一位八足织娘。

    见赵鲤一脸淡然,新娘一笑。

    她也不再做那翻白眼的怪相,脚步轻移走到了赵鲤旁坐下。

    “不过,你也说得对,无辜牵连了旁人确是我不对。”

    她说话间,肋部的衣裳膨胀,鼓出两排小包。

    随后,几只巨大的蜘蛛步足破出衣裳。

    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新郎官,双目圆瞪,发出一声惨叫。

    他曾以为发生的一切,是因枕边人想不开寻死了,化作亡魂归来。

    不料全都猜错,被自己几句话哄来的女子,一开始就不是人。

    他大张着嘴,嚎叫声吵得沈小花抬脚挠耳朵。

    歪嘴露出一颗小尖牙,猫脸上满是不耐。

    新娘扭头,便看见新郎扭曲的脸,从张着的嘴巴还能看到他嗓子眼里晃动的小舌头。

    在赵鲤揶揄的注视下,新娘莫名觉得丢脸。

    后背一只步足轻轻点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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