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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房梁上爬动的白影,立刻收紧丝线。

    勒在新郎脖子上的丝线,被动让新郎闭上嘴巴。

    而新郎的父母,早在新娘露出蜘蛛步足的瞬间,便齐齐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从翻白眼的新郎身上收回视线,新娘扭头看向赵鲤:“你倒是好胆色。”

    赵鲤耸肩,认下了这不算夸奖的夸奖。

    从前她的山鬼同事,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赵鲤又一指一旁呆站着的人类新娘:“放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吧。”

    “嫁谁不嫁谁,由不得她选,你的敌人不该是她。”

    “今日本该是人生重要的一天,却提线木偶一般站在自己的喜堂中“。”

    “连娘家人都扔下了她。”

    赵鲤的提醒,让八足织娘露出些愧疚。

    她轻轻一动,束缚着人类新娘的蛛丝松开。

    人类新娘软塌塌地倒下,将要摔倒在地时,被梁上爬下的白影用背接住。

    细长的四肢移动,白影将人类新娘背进了后堂安顿。

    见这位如此讲道理,赵鲤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如有可能,她并不想暴力对待一个涉世未深的苦主。

    看着新娘的红嫁衣衣角消失在后堂,坐在赵鲤对面的八足织娘才扭回头。

    脸上都是苦涩:“我曾想过,杀了她取而代之。”

    她一边说,身后步足滑动,赵鲤也不知她怎么捣鼓的,须臾间竟从后边取出一块看着就很柔软的帕子来。

    她满脸涂着厚厚的脂粉,和赵鲤说话的时间里,那厚厚面具似的脂粉,已裂开了一些缝隙。

    八足织娘最上面,类同于人类的手,捏着新织出来的帕子,轻轻擦脸。

    “只要将这新娘,捆入蛛丝注入毒液,片刻后便会化作一张包着浆液的皮。”

    “我便披着那身皮,替她成亲。”

    她一边说,一边擦。

    她说得血腥,赵鲤却是淡定的听着。

    一闪而逝的恶念,谁都有。

    终究是论迹,不论心。

    蛛娘擦拭不停,她的脸五官慢慢变化。

    第570章

    问答

    纤纤素手,捏着一张素白帕子。

    八足蛛娘身后的步足微动。

    片刻,擦净了脸上的脂粉,也改变了刻意变化的脸。

    露出一张……

    平平无奇,皮肤发黄有些粗糙的脸。

    赵鲤打量了一下,微微错愕。

    八足蛛娘似是没注意到赵鲤的神情,而是撑起八条步足,缓缓地走到了被蛛丝扼住的新郎身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颤抖的新郎。

    “从前,你可是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会对我好。”

    她的脸凑得越发近,眉毛位置的两条线轻轻一动,竟又张开了两对眼睛。

    这对惊吓过度的新郎官来说,是莫大的刺激。

    他浑身哆嗦,牙齿得得作响。

    赵鲤冷眼看着八足蛛娘折腾新郎,后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起了戏。

    男人出轨照着大景律法,罪不至死。

    若是寻常女子,被弃后只怕哭瞎了眼睛也只能束手无策。

    但谁叫他运势差,遇上了惹不起的?

    如今落到如此境地,是他活该。

    赵鲤顺手,从旁抓了一把喜糖盘里的瓜子,捡起一粒想嗑。

    看见新郎湿漉漉的衣裳下摆,却又觉得埋汰放下。

    她这一拿一放的时间里,新郎脖上的蛛丝松开了些。

    八足蛛娘执着凑去,想要问个答案:“你当真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我?”

    “过往甜言蜜语,皆是骗局?”

    新郎浑身虚脱,全靠勒着的蛛丝支撑。

    他张了张嘴,眼睛不自觉地往斜下方看。

    看戏的赵鲤察觉到这一点,开口道:“他眼珠子乱转,在想法骗你呢。”

    眼珠子向左斜还是向右斜是撒谎,赵鲤有些记不清。

    不过不妨碍她笃定又自信地胡说,总归不能再让这男人靠着嘴骗人。

    听了赵鲤的话,八足蛛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见状新郎急急辩解:“我没有。”

    方才那一下,蛛丝勒得有些狠,他声音很是嘶哑。

    “我没有骗你绢娘。”

    他知道,自身死活全看这一关。

    莫说面对怪异的蜘蛛妖怪,就是面对一条厕所里的蛆,此时为了保命他也能耗尽智慧,深情地说一句爱。

    他竭力用真诚的眼神看绢娘:“那日,我第一次在林中见到你将你带走,我心里妻子的位置,便留给你一人。”

    绢娘闻言,扯了扯嘴角:“当真?”

    “当真!”

    新郎咽了口唾沫缓解剧痛的喉咙,颤颤巍巍抬起手:“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

    他想像从前一样发个重誓,却看见眼前怪物般的绢娘。

    若这世间有怪物,会不会也存在誓言因果?

    他的犹豫只是一瞬,却被喜堂中的赵鲤注意到。

    她立刻举手告状道:“他犹豫了,他犹豫了!”

    新郎恨死了她,咬紧牙关,想要发个誓暂先脱身。

    不料,绢娘悬在八根步足上,居高临下看来:“郎君,现在你让我如何信你?”

    一根蛛丝,缓缓从她衣摆下探出。

    在新郎惊骇的注视中,缓缓地扎进了他的眉心。

    男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呆滞。

    绢娘执着的将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男人眉间埋着蛛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绢娘嫁衣上的一处绣花,缓缓开口道:“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绢娘。”

    “你虽生得不好看,来历不明,却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干净的女子。”

    见他如此情形下,还是这样说,绢娘眼中熄灭的光,重新亮起。

    可不待她高兴,便听见男人呆滞的自白声:“你什么也不懂,像是一张可以被我随便涂抹的白纸。”

    “我在纸上写爱情,你便爱我。”

    “我在纸上写奉献,你便是最勤劳最无怨言的女人。”

    “三从四德,织布养家……伺候我。”

    绢娘身子颤抖起来,支撑着她的八只步足焦躁的在地面点动。

    堂屋中,男人的自白还在继续:“可绢娘,你这白纸后来却出现了别的颜色。”

    “你接触旁的织娘,开始羞涩与我无媒苟合。”

    “你开始想我娶你。”

    绢娘脸颊抽搐,从唇角开始微微裂开:“可是,你不该娶我吗?”

    “你将我带下山时,曾在山神老爷泥像前,发誓娶我。”

    面对绢娘的质问,被控制的男人道出心中最无耻最真实的想法:“可你不够漂亮啊绢娘。”

    “你也不该自己生出自己的想法,渐渐地变得不听话。”

    男人的话,听得赵鲤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更遑论当事人。

    “不够漂亮,不够漂亮。”

    绢娘忽而仰头大笑,其声悲怆:“因我不够漂亮,不够听话不再随你摆弄。”

    她脸上生出的六只眼睛,齐齐掉下泪来。

    绢娘已经问完了所有问题,插在男人眉间的蛛丝缓缓抽出。

    男人的目光恢复清明。

    他愣了一下,看见黑发散乱,妖相越发明显的绢娘,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满头大汗,嘴巴嗫嚅,还想鼓动唇舌说些哄人的废话。

    不料,绢娘忽然收了笑声,脸上的妖相一敛。

    她缓缓撕掉了身上的嫁衣,露出里边洁白的里衣。

    将脸凑到男人的脸颊边,轻轻将泪蹭到他的脸上:“我曾说,想织一件最美的嫁衣。”

    “我记得,我记得!”

    男人见她态度软和,急忙点头:“我这就去准备蚕丝染料。”

    绢娘却是笑着摇头:“不必了,我有上好的丝,也有……上好的染料。”

    她说着话,声音温柔又缱绻:“郎君,与我成亲吧。”

    男人现在哪有拒绝的勇气,忙点了点头。

    绢娘又扭头看赵鲤:“请宾客观礼可好?”

    “待到礼毕,我定安全将村民和新娘放走。”

    赵鲤点了点头:“好!”

    “今日,就吃这杯喜酒。”

    她和绢娘相视一笑。

    现场婚礼宾客,鼓吹都齐全。

    婚礼顺顺当当。

    目送新郎被蛛丝拽着进了后堂,赵鲤起身走到门边。

    外边天边现了一线白。

    将要天亮了。

    赵鲤仰头,发现天上在下雨。

    她抬手拭去落在脸上的雨滴,却听后堂一阵响动。

    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一个影子冲破屋顶,直直飞向天空。

    第571章

    织雨

    笼罩在夜色中的天空开始发亮。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漫天细雨中,一道亮光从远处缓缓升起。

    整个小山村,迎来了一个湿漉漉的早晨。

    四周弥漫着破晓前的寒雾,满院宾客翻着白眼踮着脚尖仰望着天空。

    赵鲤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场变调婚礼的观礼宾客。

    脸上淋着凉丝丝的细雨,借着天边越来越亮的光。

    赵鲤看见一样东西,冲破屋顶。

    伴随着砖瓦碎裂的粉尘,直直冲向天空。

    男人的惨叫声,也随着这声音升空。

    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新郎被八足织娘的步足稳稳托住。

    还发出惨叫的新郎,已经不在具备人形。

    他周身肿胀如一个肉色的气球。

    薄薄的皮肤,包裹着……某些内容物。

    被蜘蛛新娘托在步足中,背对天空时。

    他甚至呈现透光的质感。

    光线穿透他赤裸肿胀的身躯,肉眼可见里边有什么液体晃荡。

    想象力丰富的赵鲤,幻听似的听见了一声水袋晃动似的咕咚。

    借着八只步足跃到半空的蜘蛛新娘,身着雪白中衣,仰头接着天上落下的细雨。

    她垂下头,裂开到耳边的嘴唇合拢,探出唇外的一对毒牙缓缓回缩到上颚藏匿。

    眨了一下眼睛,她平静地看着面目全非的新郎。

    “郎君,房中红烛已燃尽,你我既成夫妻。”

    在耽搁的时间里,新房中备着迎接新婚夫妻的龙凤红烛已经燃尽。

    新郎的生命,也是。

    注射入身体的蜘蛛毒液,将他内脏骨骼肌肉血管,化成了一包……粘稠的汁液。

    毒液扩散开来,原本还在惨叫的新郎,发声器官也渐渐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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