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大家都是弟兄,何必无故开罪与人。”这人的劝说很有道理,却在说到某个词时,让名为武成的领头人怒火中烧。
“赵千户?”他吐掉了嘴里的肉条。
“一个小娘皮,装神弄鬼靠爬床当上千户,简直笑话!”
他激奋之下,声音大了很多。
马全连同他身后之人,顿时暴怒。
便是玄泽都默默握紧了马鞍侧的弓。
赵鲤是他们的上官,当面辱及上官,与在他们脸上撒尿没区别。
马全眯了眯眼睛:“你他娘放什么屁?”
他脖上青筋暴起,猛地抽出绣春刀:“辱及上官,你不想活了?”
武成却嗤笑一声:“上官?”
“叫一个小娘皮上官,你们羞也不羞?”
“旁人殚精竭力多年,抵不过半年的枕边风!”
“成日里神神鬼鬼,我看,最恶的鬼便是你们这些攀附之徒。”
武成的话骂得掷地有声,他左右的人却是面色大变。
“武成!”
立马在他身侧的汉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压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你是为了孙头打抱不平,但是有些话不能说!”
靖宁卫家规严苛,武成不想活,他们还想活。
马全眼尖,见状冷笑:“有意思。”
他刀尖斜斜向下,靴跟踢了一下马腹:“对面的各位,全都想明白了吗?”
“当真不让路?”
说到最后,他质问的声音陡然冷厉。
跟着马全的几人,在野外守着那些尸体烧尽,一夜未睡眼下青黑,却都默契驾马上前。
在城门前,排成一字。
只听锃锃几声,绣春刀出鞘。
他们态度很明确,既然不让那便战!
马全骑在马上,冷声道:“我数三。”
言罢,开始倒数:“三!”
这副架势,叫武成身后的人都心生忐忑。
靖宁卫内斗是大事,谁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硬不硬。
掂量一下,自己户籍册上几口人。
“二。”
马全数数的声音,还在继续。
终于,一个人动了。
“对不住了,武大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扯动缰绳,走到一边:“不是我们不顾情谊。”
“我还有家人老小,我怕死。”
“便是命令,也只得拒绝。”
他驾马让开了道路。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跟随在武成身后的人少了大半。
武成冷笑,回望身后跟着的几人,又看了看离开的。
“孙大哥,往日待你们的好,喂了狗!”
闻言,走开的人都羞愧低下头去。
这时,马全嘴巴开合,数道:“一!”
随着倒数结束,马全靴跟一踢马腹,领人直直冲杀过来。
武成转回头,一拽缰绳,也迎了上去。
马全等京中靖宁卫,并非马上战将。
但他们知道,此时一定不能怂。
玄泽也压低了身子。
他师祖说过,赵鲤相当于师门长辈,定要敬之重之。
现在有人辱及长辈,是男人便决不可后退。
立在城楼上的城门尉,眼看着一场冲突发生,不由腿软。
靖宁卫内斗,在他这城门下火拼。
不管哪方输赢,都是要命的大事。
他心中纠结着,正想唤兵卒介入。
倒不是劝阻或偏帮谁,只是意思意思参战,日后好摆脱罪责。
眼看着双方将要交战之时,凭空一声怒喝响起。
“武成!你反了?”
一个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极速奔来。
武成被这声音搅乱了心神,面色一白,侧头去看。
紧接着,便被一只大脚踹在腰间。
“王八蛋!谁给你的胆子?”
这后来之人身形极其高壮,骑在马上如一座山。
一脚势大力沉踢在武成腰侧。
这一脚毫不留情。
武成被踢得从马上坠下,咕噜噜在地上翻滚。
跟随他的人怕马蹄将他踩死,急忙扯动缰绳避让。
一时间,队伍乱作一团。
城门洞的青石路滑,有人避让之时,马蹄打滑,险些摔倒在地。
将起冲突的两队人马间,一个身影立马阻隔。
马全吹了声口哨,勉强将马控制住。
将将停在那人的身前三丈。
马全定睛看去,这后来之人是一个十分英武的汉子。
穿着百户袍子,唇边一圈须髯。
“孙百户?”
马全眯着眼睛,叫破对方的身份。
“孙百户和您的手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来戏耍我们玩?”
“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来唱戏吗?”马全心中有火气,问得毫不客气。
第591章
决断
马全的喝问之声,传遍城门。
方才被一脚踢下马的武成,滚得满身尘土发髻散乱。
他躺在地上,脸上露出心虚慌张神色。
“武成,你没事吧?”
一人勒马跃下马背,仓皇来扶。
方才惊险,装着蹄铁的马蹄,几乎擦着武成的头发丝跑过。
敢与武成惹事的,都是他的死忠弟兄,难免心急。
但武成并不领情,听见马全的质问,他一手撑地,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武成!”
随着这声喊,方才爬起的武成又被一脚踹倒在地。
赶来阻止这场冲突的孙百户孙元,生得高壮,唇周一圈须髯。
瞧着是个刚正的模样。
只见他跃下马,先是一脚踹倒了还要开口惹祸的武成。
然后一手一个,将跟随着武成惹事的靖宁卫,拎鸡仔一样拽下马来。
这些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被他拎住脖领子,一人屁股上挨了一脚。
接着,将这些人提到一块,操起马鞍边上挂着的绣春刀,劈头盖脸就抽。
“我只是稍晚一步没看出,你们竟惹出如此祸事!”
孙元微黑的脸上,气怒交加,手上力道越重,带着风声的刀鞘力度不打折扣抽在人身上,啪啪作响。
这些被他提到一块的江州靖宁卫,莫说还手,就是避让喊疼也不敢。
全站在原地,佝着背受了。
只有带头搞事的武成,即便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狡辩道:“曾经有纨绔子弟城门跑马,踩了人,便有政令不许骑马。”
他伸手指向马全等人:“我们只是阻拦,执行政令。”
他话音未落,伸出的手便被孙元的刀鞘啪一下拍中。
木质刀鞘扎扎实实,敲在他手背的骨头上,发出一声脆响,立时肿起。
孙元脖上青筋暴起,咆哮道:“究竟为何拦路你自己知道,还敢狡辩?”
“我只稍晚一步,你便惹出如此祸事。”
“靖宁卫天子亲军,竟在城门内斗,传出去叫天下人耻笑!”
“你领着弟兄们,干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过后果?”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孙元越说越气,手里的刀鞘又挨个抽了一遍,边抽边骂。
一时间城门楼洞里,只听一阵啪啪声。
场面浑像老子教训儿子。
马全骑在马上,冷眼看着。
照理他只是校尉,见孙元当下马行礼。
但他并不像一般人,上前打圆场。
若是他装好人,忘了这些人对赵鲤的诋毁,那才叫该杀。
见孙元打人,他抱着手慢条斯理地看。
等到孙元气喘了,才冷声道:“今日这城门戏台子,当真热闹。”
“红脸白脸的戏码唱完了,孙百户接着还想唱什么?”
“负荆请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孙元打人的手顿住。
片刻后,转过身来,对着马全一拱手:“都是自家弟兄,不过是误会。”
他一咬牙,道:“我立刻便将他们绑了,去赵千户面前请罪。”
孙元应当在江州百户所极有人望,见他这样伏低做小对着一个校尉低头,方才还被抽打的人群再次骚动。
“孙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武成梗着脖子犟。
马全听了忍不住发笑,暗道江州环境这般松快吗?竟有如此天真的靖宁卫。
被惯出了一身江湖习气。
看见马全脸上的讥讽,武成本就是个无脑暴碳脾气,再次暴怒。
张嘴便道:“我堂堂正正男子汉,敢做自然敢当。”
“不像各位,全靠赵千户枕旁风升官发财呢!”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孙元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到听完,孙元顿时大怒:“胡说什么?”
他扬起手,蒲扇大小的巴掌就要挥落。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支从后射来的利箭。
这箭来势又凶又快。
武成听得后背响动,只一侧身的功夫。
便觉后背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低头查看,却只觉得发晕,脚一软栽倒在了孙元怀里。
孙元接住他栽倒的身子,这才瞧见一根扎在他后背的箭。
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孙元抬头看去,正好瞧见一个黑脸百户骑在奔驰的马背上,正一边冷笑一边收弓。
有近百骑,踏着长街疾驰而来。
马蹄声闷如轰雷。
一个面颊消瘦的校尉,手持净街长鞭在前。
口中高呼:“靖宁卫办事,闲人退避。”
长鞭啪啪抽打在江州府的青石地面,发出一声声脆响。
在骑队最前方的身影,身着千户绣鳞服,腰勒五梁革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