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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她扭头左右看。

    魏世何等乖觉,早扯着玄泽背过身去。

    开玩笑,虽然已经惊鸿一瞥看了全部,但此时装傻姿态一定要做足。

    大人们的事情,他们这样无辜之人绝不掺和。

    否则日后穿了小鞋,都不知是为什么。

    玄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劝。

    魏世掐了掐他的手,他便学着魏世模样垂头装鹌鹑。

    识时务的他们,让赵鲤稍稍安心。

    但另一边,还有不少视线。

    幸而有赵鲤身躯遮挡,搂着她的这个‘沈晏’不至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

    为了大家好,赵鲤挪动步子,更加严实地挡住‘沈晏’的身躯。

    只是她个矮,就算尽力遮挡,还是叫人清楚看见假沈晏光裸的胳膊和大片胸膛。

    顾家院中,咳嗽声此起彼伏。

    郑连领头,全部人都摆出经典姿势——吹着口哨四十五度角看天空。

    这事出现在别人身上,他们定然紧张忙着除妖邪。

    可这事发生赵鲤身边时……

    君不见方才赵千户急出鸡叫,小脸煞白,活像那被捉奸在床的奸夫。

    如此情形下,他们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欣赏白云咯!

    亏了这些人精的机敏反应,赵鲤不必太狼狈。

    可当她听见身后不急不缓接近的脚步声时,还是忍不住缩起脖子。

    被人抓奸似的心虚感,怎么都抹不去。

    回忆起自己似乎没注意,在地窖对着玄泽笑过几次,赵鲤今日第二次生出想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

    身后的脚步声终行至后背,赵鲤顿了顿,竟有些不敢回头。

    她急声道:“就是那个,顾家地窖有一株奇花,我想带去诡狱。”

    赵鲤的解释被打断。

    她听沈晏平静道:“我知道,来时稍微审问了一下顾远。”

    赵鲤松了口气。

    很好,她相好似乎情绪还算稳定。

    她没发现,沈晏看着环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正在去摸刀。

    而假的那个,虽光裸却不怂。

    ‘他’半点不差,被赵鲤的潜意识,赋予了某些独属沈晏的奇怪属性。

    一真一假,在赵鲤回头的这段时间里,眼神对峙。

    赵鲤回头,还想说话,一件骑装大氅兜头罩来。

    她还道是沈晏也怕自己这形象暴露于人前,要以大氅遮挡一二。

    不料这大氅只遮住了赵鲤。

    听得利刃锃然出鞘的声音,又有利器砍在人体的闷沉声响。

    刺啦溅出的血——或者说某种汁液,溅上了赵鲤的脚面。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松开,啪嗒掉在脚边,砸了她脚背一下。

    赵鲤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没有立刻掀开罩着自己的大氅,而是等到声响平息。

    这时温热怀抱从后贴来。

    两只胳膊缠上赵鲤的腰,袖摆上还沾着一些酱色血渍。

    “阿鲤。”沈晏低声轻笑,“不必担心,亦无须解释,我都明白。”

    他在一日,破草烂花终究是下等。

    说着,他的靴跟狠狠碾上地上那只断臂。

    人首花生出的‘人’较之人类脆弱很多。

    那支断臂在沈晏的靴底,点点碾成骨肉泥。

    赵鲤小心掀了罩在头上的大氅,入目的就是这人一脸平静的笑容。

    只是笑容虽平静,动作却残暴得要死。

    赵鲤见得遍地残碎肢体,嘴角一抽。

    将手上的大氅盖在地上的残躯上。

    幸好,人首花没有独立神志和情绪,否则赵鲤定然得心生羞愧。

    见她如此,沈晏停下动作。

    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拂去赵鲤肩上的一点泥土。

    只是手像生了根,死死长在她腰上。

    接着沈晏转头,看向魏世:“还不快收拾残局,等上菜?”

    他这番变脸,魏世早有预料。

    听他骂人反倒心中一松:“好的沈大人,没问题沈大人。”

    随着碎嘴子魏世的回答,让现场凝滞空气一清。

    郑连不需要骂,自快步上前来,接了沈晏手里血淋淋的刀,随后收拾地上被砍得残碎的尸块。

    马全也将五花大绑的顾远推进门来。

    从村长家来到顾家的路上,被麻绳绑住的顾远也不知遭遇了什么。

    到处都是伤,身上破烂得没法看。

    现在他又恢复了孬人模样,看着顾家园中一片狼藉,一句话也没说。

    对他来说,东窗事发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的事情。

    有郑连这样的老差人,后续审讯之类自不必赵鲤操心。

    她扛尸体从地窖出来衣上脏污,抽空请小信使寻来一套衣衫。

    去村长家简单换洗,又顺道吃了点东西垫肚。

    再回顾家时,顾远已经被押送回馥县。

    院中多了一些陌生人,未着靖宁卫鱼服,正在院里吆喝着挖掘地下的人木。

    赵鲤瞧见这些人的衣衫上,有徽记,上绣螭龙。

    一个脸极圆,三层下巴的中年男人正在院中。

    这人的长相十分有特色,虽胖但不油。

    一双弯月眼,看什么都在笑。

    若是消瘦且再年轻些,定也生得不丑。

    这人恭敬和沈晏说着什么。

    见赵鲤来,沈晏道介绍道:“阿鲤,这是海翰商会金管事。”

    “你想将那株名为人木的东西送到诡狱,我便调来他帮助。”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若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可直接告诉他,无论是什么他会尽力寻到给你送来。”

    沈晏动作从来麻利,赵鲤预先想好的搬运方案没能派上用场。

    但她也没什么好对狗大户抱怨的。

    见着金管事恭敬模样,她已隐约察觉到什么。

    金管事是个妙人,面相讨喜长袖善舞。

    力邀赵鲤有空定要去海翰远洋船队逛一逛。

    此间事了,还认得了一个金管事,赵鲤和沈晏折返回馥县。

    孙元这重伤病号,坐着马车在绢娘照顾下来了馥县。

    沈小花和沈白继续留在百户所看场子。

    赵鲤和沈晏回来时,泰西传教士正被宫战捏着欠条催债。

    叫他们早些给孙元治伤,否则利滚利得还一千两。

    第650章

    香坊

    “雷德明,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宫战站在泰西人居住的院子前。

    粗壮的双臂,抡圆了如鼓槌。

    哐哐哐——

    将院门砸得梆梆作响。

    门楣上的灰尘直掉。

    负责护卫监视这些泰西人的靖宁卫,眼观鼻鼻观心。

    贤者模样思考哲学,如此忘我之境,他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任凭宫战门前闹事。

    “雷德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宫战一手抓着一张欠条:“日复一日的拖,这利滚利的,我都不好意思!”

    “我们江州府的孙百户昨日也到了,早把他治好,大家了账还是好朋友嘛!”

    宫战莫看外表粗狂,全没一般武将的口笨舌拙,嘴皮子溜溜的。

    一通输出,终叫门后之人忍无可忍。

    “姓宫的!你别欺人太甚!”

    雷德明开门便骂。

    语言这种人类独有的符号系统中,脏话是最容易传播的。

    学一门外语,脏话总是最早最快学会的。

    便是老年痴呆患者,忘了家属的名字,说脏话的技能有时也不会忘。

    一如现在的雷德明。

    平常一口夹生大景话,带着口音。

    现在同宫战互喷唾沫星子时,不知哪学来的俚语却是字正腔圆。

    “宫战,你厚颜无耻!”

    雷德明几乎快要气哭:“我们已经说过,治疗所需的植物不够。”

    “且你们得将伤者移过来。”

    宫战对雷德明几乎戳上他脸的手指,不避不让。

    他就是厚颜无耻,坦荡荡认了。

    但是想将孙元移到泰西人的住处?

    那必不可能!

    移过来,他们怎么偷得泰西人的治疗法子?

    宫战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孙元乃我靖宁卫中栋梁,怎能随意交托你们,身边无人照看?”

    雷德明气极:“以教中秘法治疗异教徒已是让步,怎么再可以随便展示给外人?

    泰西人主张将孙元移到他们的地盘,秘密治疗。

    宫战不让步。

    两人就这样在门前僵持。

    一直在远处的赵鲤,适时出场。

    “刚才我也听见两位的争执了。”

    赵鲤脸上笑容满面:“大家都是朋友。”

    “宫百户,先将借条收起,那多伤和气?”

    听她唱作俱佳在这装好人,宫战收起欠条。

    雷德明却板着张死脸不说话。

    赵鲤道“我看大家各退一步,折中一下。”

    “孙百户独自疗伤,我们放心不下。”

    “单独准备一间治疗室,只派人在外把守,不进内观看,这样可好?”

    赵鲤的提议,宫战自然是同意的,雷德明确犹豫再三。

    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便道要与苦修士商量。

    正要回身往里走,却被赵鲤叫住。

    “雷德明先生,先前承诺你们的制香花材已经大批量采购。”

    赵鲤这会真情实感地露出一丝肉疼。

    短短几日,馥县中花农花商手上积存的花材收了过来。

    其中不乏珍品。

    一张张批示银钱的条子,从沈晏手里签出去。

    该省省该花花。

    赵鲤是坑了泰西人,但这些泰西人也确实带来了红薯和玉米。

    知道问题重要性,这两株幼苗被沈晏亲自供奉于神农神龛前庇护。

    并遣匠人改造了一艘船。

    十里八乡拉来几十个最能侍弄庄稼的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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