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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生得憨厚的摊贩,正以布巾擦拭空空的案板。

    第652章

    丧事

    这小摊在一处转角,一家鲜花铺子延伸的屋檐下。

    被繁花簇拥,还未靠近已嗅到阵阵花香。

    说是摊,其实便是一个竹担子。

    担子前头木箱中,藏着一只小碳炉,上面置一个方形蒸笼。

    后面是一个筐子,里面是一板一板的蒸糕。

    在扁担上,麻绳穿着一扎桑皮纸,用以打包糕饼。

    来了客人,糕饼现切,放到前面的木蒸箱,上汽一热口感最佳。

    今日赵鲤和绢娘来得晚了。

    全部糕饼都已经卖完,摊主正以木蒸笼里垫的白布,擦拭案板。

    听见脚步声,抬头见赵鲤和绢娘两个来,这摊主和气道:“对不住了二位姑娘,今天卖光了。”

    赵鲤不由有些遗憾,不过她动了动鼻子,想问的却是其他。

    “店家,这糕是您自家做的吗?”

    “盛京曾有家茶水摊子,味道和你家的一模一样。”

    赵鲤想着先拉近关系,再向这摊主买方子,回去自己做。

    当年既有人去盛京开了茶水铺子,那这蒸糕的方子应该不是什么独家绝密才是。

    不料赵鲤的话音一落,擦拭糕饼板的摊主手一顿。

    他惊疑道:“盛京?”

    不待赵鲤回答,他又道:“您曾在盛京吃过?”

    他上下打量赵鲤,忽而露出惊喜神色:“我知道了,定是我那在盛京的叔父。”

    这摊主黝黑面膛露出个笑来。

    他是个朴实又自来熟的。

    一听还有这渊源,顿时话多起来。

    “多年前盛京大疫,我叔父与家中断了书信往来,亲友都道应是在大疫时没了。”

    这摊主的话,让赵鲤一愣。

    见摊主满脸喜色,她不得不根据自己的所知的情报,掐灭了他的期许。

    “据我所知,盛京那茶水铺店家确实病死在了大疫之中。”

    摊主脸上喜色缓缓消失。

    不过他很快释然:“也是,若还活着,怎会多年音信全无呢?”

    见他难过,赵鲤道歉道:“对不住了,惹您难过。”

    这摊主急急摆手:“姑娘客气了,这哪能怪您呢?我还得谢谢您带来这个消息呢。”

    “这么多年,大家都猜到几分,现在确定了倒也踏实。”

    人家本人都看得开,赵鲤不再假客气。

    将话题转向了自己的目的。

    “姑娘是说,想学这糕饼制作方法?”

    摊主虽淳朴,但是贸然被问及方子,任谁都要生出些疑虑。

    赵鲤耐心解释道:“家中过世的长辈一直念着这口糕饼,只是一直没能得偿所愿。”

    “店家不必担心,我买这方子绝不是为摆摊开店,若是不信可立契书。”

    大景百姓显然不信什么契书不契书。

    摊主正要摇头,却见赵鲤从荷包中,取出一粒金瓜子。

    赵鲤给各处小伙伴们买了不少东西,手边银钱花得差不多。

    只有塞在荷包边角,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一粒小金瓜子。

    大景黄金作为贵价金属,并不作为银钱流通。

    赵鲤这粒应急用的小金瓜子,足够寻常庄户人家整年的开销。

    摊主登时眼睛一亮。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人都不会嫌钱臭。

    赵鲤看他狠狠咽了口唾沫。

    就在她以为摊主会答应时,这面相憨厚的男人摇头道:“姑娘不知,这方子若是我自己的我定就卖了。”

    “但,糕饼制法是我奶奶家的家传手艺,若是私自外传……”

    摊主没明着说,但从他表情可知,他家长辈积威甚重。

    这私自外传的事情,他是绝不敢干的。

    赵鲤顿觉遗憾,就此退却又不甘心。

    正好他们会在馥县停留一段时间,决定努力一把。

    赵鲤站在糕饼摊边无赖道:“我知道您尊重长辈,不知能不能帮我引荐,我亲自去问她老人家。”

    绢娘也在一旁帮腔。

    这摊主憨厚老实,听她两人说了一通,扛不住答应了。

    “只有言在先,若是不成姑娘您切莫生恼。”

    见摊主正好收摊要回家去,赵鲤便道:“我们随您一块去。”

    哪知摊主连连摆手:“天色不早,二位姑娘怎可跟我同路?”

    开玩笑,他们村子距离馥县有段距离,往常他卖完东西归家正好能赶上晚饭。

    深秋天暗得早,跟两个大姑娘同走夜路,她们不怕,他怕!

    馥县之中,专门有一伙紮火囤的光棍喇唬。

    假用娼妓扮妻女妹子,专设套骗外地客商,诈一场富贵。

    前两日,这伙喇唬还诈了一个番邦人。

    虽说听说这伙人被官府收拾了,不过谁知道呢?

    摊主谨慎,但他不能把这话明说,想了想道:“我留下地址,姑娘明日来。”

    “正好可来我村中赏赏景。”

    一边说他一边念了地址,迅速收了摊。

    “近来路上不太平,趁着天亮,我这便先走了!”

    人家话说到这步,赵鲤也暂时作罢。

    左右多等一夜的问题。

    她们会在馥县停留些时间,确实没必要争这么一天。

    摊主担着担子归家,赵鲤却跟绢娘先在坊市买了明日带的礼物。

    料想那家应当不缺糕点吃,赵鲤她们照着老人家喜欢的花色,买了些花布和两包黄糖。

    待到第二日,两人早早出发。

    绢娘不会骑马,赵鲤就跟她一块坐马车。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照着昨日蒸糕摊主留下的地址而去。

    将要到地方,她两在马车里凑一块看话本。

    却觉马车突然停下。

    扮作车夫模样的力士,在车帘外道:“赵……赵小姐,又出事了!”

    什么玩意?又出事?

    赵鲤一惊,撩开车帘探头一看。

    远处的山坡下,村落中隐隐传来哭声。

    地上还有些外圆内方的白纸钱。

    这村正在办丧事!

    回想昨日摊主说路上不太平,赵鲤心里咯噔一下。

    那倒霉摊主不是……

    还没等她沮丧,却旁边有人喊道:“姑娘,您来了?”

    昨日那蒸糕摊主腰扎白麻孝带,一边朝这边走,一边挥手。

    “昨夜我们村中一位长辈过世,今日正办丧礼。”

    “我担心姑娘来冲撞了您,便守在这道上。”

    听见不是他奶奶出事,赵鲤心里又松一口气:“还请节哀。”

    摊主本想劝她回去,过几日再来。

    但赵鲤想着来都来了,白跑一趟太冤枉。

    便以宾客身份,进了村去。

    第653章

    压棺

    这糕饼摊主姓莫,赵鲤是个自来熟的,便唤他莫叔。

    没有她们坐车上,让人跟着马车走的道理。

    赵鲤和绢娘下了车来,便装打扮的力士赶车停在村外。

    路上自要寻些话题,赵鲤便问及了这桩丧事。

    原来是昨夜子时,这村中一名九十九岁的村老过世。

    听见这村老的年纪,赵鲤有些惊讶:“九十九岁?”

    她当然不是惊讶这个老人九十九岁死。

    她惊讶的是,为什么村人会束白麻腰带!

    照着大景的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老人七十岁之后离世都算喜丧。

    传统丧礼,家属披麻戴孝哭泣,表示哀思。

    但喜丧不同。

    喜丧忌讳哭泣。

    便是直系子孙都不必服重孝。

    同村之人,甚至应穿上颜色稍鲜艳一些的衣裳。

    一般来说,家中老人活到九十九岁高龄离世。

    哪怕实际达不到喜丧的标准,家中后辈也会强行凑合。

    凑一个全福、全寿、全终的喜丧,如此子女名声极好听。

    如今看莫叔打扮,只怕这位村老的离世是连家属也遮掩不住的凶死。

    赵鲤心有疑惑,便低声询问。

    莫叔不料赵鲤看着面嫩,却懂其中的弯弯道道。

    见四周无人,便道:“非我嚼人舌根,但原老太爷死得确实有些……”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怕吓到赵鲤只道:“有些凶!”

    这时,绢娘拉了一下赵鲤的手。

    绢娘感知敏锐,隔着老远察觉到了浓浓的阴寒晦气。

    她们将要行至村子中间,靠近停灵的灵棚。

    赵鲤没有开心眼查看,也无查看的必要。

    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劣质熏香烟气。

    这股烟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这灵堂十分清冷,只有一两个重孝子孙,跪在火盆前烧纸钱。

    但他们都跟停放的棺材,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停在棚中的棺材架在四五条条凳上。

    是一口十分气派的好棺。

    只是散发着浓浓的新漆气味。

    边角漆未抹匀,还可见底下原本是红色。

    旧时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家中都会先备下棺材寿衣。

    以防万一走得突然,没个准备。

    这口棺材原本应当就是这位准百岁老人,为自己准备的红漆喜棺。

    只是生出变故,老人没能无疾善终。

    这口红漆棺,就临时改了黑漆。

    临时改的黑漆,没时间一层层晒干,仓促之下,边角露出红底。

    赵鲤微眯眼睛,打量这个灵棚。

    除了棺材不对,孝子少了些,灵前燃白蜡,白线香,还摆着一碟白豆腐。

    旧时人怀疑豆腐是豆子魂魄化成,称为“鬼食”。

    故而豆腐常作为丧礼菜,用以供奉亡魂。

    赵鲤打量的视线一顿,与一个浓眉道人视线对上。

    这道人应当是负责这场丧事的,后背背着一柄金钱剑。

    他两道大刀似的浓眉紧皱,立在灵前,似乎十分发愁。

    对赵鲤略一点头,便垂头看手中罗盘。

    赵鲤和绢娘只是外来人,与死者非亲非故。

    莫叔并没有带着她们去灵前凑。

    她们只在灵棚之外,各自上了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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