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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一粒银瓜子,已经是赵千户今日格外慷慨。

    意外得了一粒银瓜子,值夜的潜火卒开心离开。

    几人便站在望火楼撞钟的栏杆边看烟花。

    郑连和李庆瞧着这些架子烟花倒是平常,但魏世第一遭来盛京。

    觉着稀奇,傻乎乎地仰头看。

    郑连看他那样,打趣道:“想看啊,年初三你可申请入宫做大汉将军,届时全天看个够。”

    魏世抽空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呢?”

    大汉将军,又叫明甲将军。

    编属靖宁卫。

    听着名头好听,其实是谁也不愿干的苦累活。

    顶着大汉将军的名头,实为殿庭卫士。

    手持金瓜锤,一身重甲。

    站定一处,就绝对不允许动弹。

    不可斜视,不可私语说话。

    值守殿前,有时一站就是三四个时辰。

    便是咳嗽,也得忍住,寻个最佳时机再小声咳。

    看似离陛下近,其实就是个木头桩子,殿上一件摆设。

    尤其今上死宅修仙,大汉将军更是摆设中的摆设。

    在宫外威风凛凛的靖宁卫,作大汉将军入宫戍守,就成了最苦逼的差事。

    连靖宁卫养象所,伺候仪仗队大象的,都比大汉将军抬得起头。

    养象所,好歹还能从大象嘴里薅点饲料回家喂大汉将军是什么都沾不到,有事还被达官贵人们刁难。

    因而大汉将军都是抽签手臭的倒霉蛋。

    魏世虽不在盛京,但这些弯绕他还是懂的。

    毫不客气啐了郑连一口,便又去看烟花。

    嘴里还道:“明年,明年咱成家了,定想办法带娘子来看。”

    他对着漫天烟火,许下愿望。

    李庆却咳嗽着笑道:“你这般说法,来年真能娶上娘子?”

    魏世意识到什么,忙呸呸两声,默念道:“姻缘不顺,明年孤寡!”

    郑连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带我和李庆一个!”

    魏世虽瞧不起他,但还是闭眼念叨了几句。

    三个单身狗趴在栏杆上,碎嘴子聊天时。

    赵鲤早攀着望火楼钟楼延伸出去的尖角,爬到了楼顶。

    坐在瓦上,摸出揣着怀里一块小铜镜。

    镜中紫雾翻滚,片刻后,沈晏的身影浮现出来。

    “嘭——”

    天边正好炸开一朵喜鹊烟花。

    似凤惊掠,天花漫散。

    沈晏呆了一下,随后含笑道:“去看烟花了?”

    “嗯!”赵鲤坐在楼顶望着他笑。

    他虽在船上,但一直没睡。

    等着赵鲤何时想起他。

    若是仔细看,还能瞧见他特意换了身衣裳。

    笑意在看见赵鲤脸上礞石灰时,顿了片刻。

    现在说什么,都过于扫兴。

    沈晏视线只在赵鲤灰扑扑的脸上停了一下便移开,没问她又去哪里皮,除夕也不安分。

    赵鲤将小铜镜放在身侧的瓦上。

    远瞧着,就好似沈晏与她并排坐着。

    大景时代的烟花热闹。

    但论及场面远不如后世。

    不过赵鲤看得很开心。

    她还小时,父母便在一次任务中过世。

    每年过年,都在灵能局的训练处过。

    身边也有过命的同伴,也有长辈。

    但今年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沈大人!”

    赵鲤指着一团炸开的烟火,叫沈晏看。

    一扭头,却直直对上沈晏的双眼。

    有赵鲤在时,这人哪还看那些什么劳什子烟花。

    赵鲤抿唇垂下头去。

    虚虚靠着沈晏的影子,赵鲤耳边听他道:“新年快乐。”

    赵鲤脸上满是笑意,亦答道:“新年快乐。”

    ……

    除夕便这样过去。

    赵鲤四人硬是在外浪荡到了元日早晨。

    照着习俗,元日早上,要吃饺饵或者汤团。

    她们四个灰头土脸,但兴致勃勃的回去。

    正好赶上早饭。

    镇抚司中,热火朝天煮汤团。

    自打今日开始,一切事宜都要停摆。

    就算是宫中朝拜,也需等到圣旦。

    该走亲戚的走亲戚。

    家中当家的,大早要起来蒸糕饼,还礼来拜年的人。

    大景官场,年初一时主人并不在家,只在门房留下白纸簿和笔砚。

    来拜年的,自留名留礼。

    赵鲤也是官身,但她不必操心这些。

    沈府一大早就送来了两车回礼的各色点心。

    沈之行不在家,赵鲤自去睡了会大头觉,下午才提着礼物,溜达去韩音,卢照,以及还没回京的鲁建兴家。

    转了一圈挨家留下大名拜了年,赵鲤回到镇抚司,帮着准备‘烧阡张’之仪。

    三牲熟食,细细剪成阡张的草纸,供奉狴犴香案前。

    狴犴神龛前的供桌,今日加长加宽。

    上满贡品摞成塔尖。

    赵鲤上前焚香,照例得了一个供果。

    正开心的啃着苹果,突听一阵脚步声。

    “赵千户!”

    第702章

    夺子

    “赵千户!”

    来人脚步匆匆,声音也有些急促。

    赵鲤一口苹果哽在喉咙,一时咽不下去。

    又来了!

    上辈子那种逢年过节,稍喘口气,吃的刚放进嘴里就来事的状况又来了!

    深吸一口气,赵鲤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将火气撒向别人。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赵鲤咽下嘴里苹果的时间,收拾好了情绪,抬头看向大步走进来的那个校尉。

    这校尉被安排年节在巡夜司班房值班。

    年节值班人选由抽签决定,这个小倒霉蛋硬生生抽中了红头签。

    抽中时,险些哭出声。

    他才守了六个月的旱厕回到镇抚司——就是丢了五通神眼睛那个旱厕。

    大抵人都被臭气腌入味,因此抽签手气绝差。

    旁人休假,他值班。

    “赵千户,有百姓前来报诡案。”

    倒霉校尉一拱手,说话倒是利索。

    “走吧!”

    听闻有诡案,赵鲤并不耽搁抬脚便走。

    巡夜司目前接案子,还是靠五城兵马司上报。

    寻常人在镇抚司门前三尺,都要绕着走,生怕惹上煞气。

    不畏惧靖宁卫招牌,敢找上门来的必是要命的急事。

    果然,赵鲤还没踏进巡夜司班房大门,就听见里边说话声。

    一个妇人呜呜地哭,哀极悲极。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压着声音劝道:“小声点!”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元日上门已很麻烦人家,莫要冲撞了贵人。”

    男人的劝说起了些效用,女人强忍哭声,只在喉中呜咽两声。

    赵鲤踏进门,便见一对年轻夫妻立在班房中。

    穿着不算好。

    不是盛京居民,赵鲤瞧见他们衣摆都被黑泥雪水弄湿了一大截。

    应当从城外入城。

    事实也与赵鲤猜测差不多。

    见赵鲤进来,夫妻两齐齐一抖。

    和大景普通百姓一样,他们显然也十分畏惧靖宁卫。

    两人都瑟瑟发抖,女人依偎在男人身边。

    方才还呵斥妻子的男人,并不因赵鲤年纪长相有什么轻视。

    相反,瞧见赵鲤他长舒一口气。

    接着扎扎实实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赵千户!求您救救我闺女。”

    “起吧,别客套了!”赵鲤直接道,“坐下说事。”

    值班的校尉搬来了凳子,这对夫妻哪敢坐实,屁股只挨了凳子的边。

    男人舔了舔嘴唇,紧张得嗓子痒痒,咳嗽两声方才道出他们遭遇的事情。

    这男人叫何方,妻子乔芸,家中有一子一女。

    长子已经六岁,幺女却才两个月,还在襁褓之中。

    二十八那日,何家喜气洋洋忙着扫洒,挂桃符,蒸面点。

    还在襁褓中的幺女,便放在炕上。

    给了一根糖条,叫六岁的儿子在旁边看着妹妹。

    这并不少见,贫家的孩子懂事早,长姐长兄临时帮着看孩子并不是稀罕事。

    但那日,便出了事。

    何方顶着雪在院里收拾柴火,乔芸则是跟婆母一块在灶上忙碌。

    大家都欢欢喜喜时,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紧接着,传来长子凄厉的哭声:“妹妹!”

    起初大人们以为是孩子掉下炕床。

    何方没有放下手中的活计,而是大声呼唤厨房的妻子去查看。

    乔芸哪用他喊,早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和心疼大孙子的婆母过去查看。

    穿过堂屋,便见挡门的蓝花布帘子被风吹拂。

    两人并未多想,一前一后快步走去。

    撩开帘子,婆媳俩迎来满头风雪。

    大的男孩趴在炕床上,手向前伸,一边哭喊一边指着窗户。

    而原本白棉纸糊得严实的窗户,不知被什么暴力破开一个大洞。

    碎木碎纸,洒满炕床。

    本好生摆在炕床上的女婴襁褓,不见踪影。

    窗上大洞,一看就非正常人类所为。

    风雪灌进屋中。

    婆媳两第一时间想到是,恶虎或是熊罴下山。

    两人腿软着往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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