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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大氅逆风飞走,不知落在何处。

    赵鲤又抽空,勉强包扎了一下左手伤口。

    用牙咬紧随意撕下的布条。

    在这过程中,巨虫连闯数道宫门。

    幸有赵鲤扬声喊话,门前大汉将军纷纷撤离。

    路过一处时,赵鲤还下腰取了一盏宫灯在手。

    红灯莹莹,所过之处皆无阻拦。

    身下巨虫越跑越精神,数次偏移方向被赵鲤扭回。

    搭乘着这辆四处漏风,还需暴力驾驶的便车,赵鲤在皇城中奔驰。

    纱帽不知何时遗失,发髻也散脱一半。

    赵鲤迎面吃下不少凉风。

    终于,行至一处。

    赵鲤看得殿前牌匾,心中冷笑一声。

    拧着这巨虫,直直冲向大门。

    朱红大门有些地方脱了漆,但门紧闭,这虫非但没撞开,反倒撞得脑袋又碎几分。

    还要再撞时,赵鲤拧着金瓜锤的锤柄,压低声音骂道:“蠢货!”

    “撞不开就翻墙!”

    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一通狂奔下来和赵鲤有了些微妙默契。

    巨虫当真扭转身躯,不再撞门攀墙而入。

    高耸的宫墙,在它腹足之下如履平地。

    顺利进到这殿内,赵鲤毫不意外地看见一盏盏红灯亮起。

    “发生了什么?”有人惊呼奔走。

    赵鲤蹲身凑近身下巨虫,沉声唆使道:“她亲手饲喂你,选了你。”

    “却又夺了你的幸运,你要复仇!”

    巨虫前身的金蚕,便是皇后在亲蚕礼上饲喂的第一只。

    赵鲤的唆使,完全有理有据。

    便是这糊里糊涂的虫脑袋,在如此近的距离也感知到了什么。

    它疯跑之势不止,却不再需要赵鲤操控。

    自发朝着一处偏殿撞去。

    赵鲤唇角扬起又放下,躬身又迎接了一次碎砖瓦窗棂的洗礼。

    再抬头时,耳边皆是惊呼。

    眼前明烛煌煌。

    不远处,可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坐在软榻上。

    正是那夜有过一面之缘,短暂合作的皇后娘娘。

    巨虫撞势不止,朝她奔去。

    赵鲤清楚看见皇后脸上惊恐无措的表情。

    “救驾,有……”

    本想喊有刺客的侍卫,看着一只巨虫冲来,两股战战。

    这有刺客喊声哽在喉中。

    随后被巨虫擦过,整个飞出撞上一根金柱后滑落在地。

    大半夜不睡觉,衣饰齐整的皇后娘娘在宫人护卫下,试图避开。

    可于这被污的蚕虫来说,她这皇后亦冥冥之中有微妙联系。

    黑虫毫不犹豫冲她而去,断掉一半的大颚钳动,皇后死忠宫人皆被扫开。

    其中一个十分眼熟的内侍太监,看见赵鲤,喊道:“赵鲤,你大胆,竟敢……”

    竟敢刺杀皇后。

    算是说出一部分真相的太监,没能说完全部的话。

    蚕虫钳动大颚,将他一分为二。

    鲜血脏腑飞溅。

    听那刺耳的声音,赵鲤才记起这太监,是当时下江州催税的那个税监之一。

    与他同行者皆被沈晏就地处理,只余他一个打断了腿送回宫中还给皇后。

    当时断腿到底没能让他多活多久,该死之人还得死。

    赵鲤心中嗤笑,面上却露出着急神色:“皇后娘娘小心,这巨蚕暴走,我实在控制不住。”

    她嘴上喊着,却呆在虫背上一动不动。

    时不时见蚕虫走歪,还暗自拧一把金瓜锤锤柄,帮它矫正位置朝皇后去。

    这殿宇,已在巨虫肆虐下成了屠房。

    皇后凤钗坠地,惊慌逃窜的模样,与平民百姓一样狼狈。

    眼见那巨虫粉色口器衔来,皇后涕泪横流,高喊道:“道长,救我!”

    赵鲤一愣之后,如临大敌。

    却听一个声音骂道:“蠢!”

    紧接着一个持剑之人从梁上跃下。

    寒光四射的剑锋,直直朝着赵鲤脖颈刺来。

    赵鲤一直未曾察觉梁上还有一人,幸有皇后一声喊,她才反应过来。

    袖中滑落一柄匕首,回身恰好接住剑锋。

    殿中烛火明亮,赵鲤可以清楚看见来人的脸。

    此中年道人相貌堂堂,下颌胡须浓密。

    只一交锋瞬间,赵鲤顿时记起此人是谁。

    赵鲤初来大景,镇抚司中芳兰院闹诡,其中诡新娘便是因锦山水渠改道而激发了怨气。

    当时改水渠种柳树,形成白虎衔刀局。

    事后追查,赵家庄子庄上管事自尽,赵鲤却通过抬棺人老义的口述,绘出一张人像画——操办丧事的道人。

    时隔许久,这道人竟又出现在这。

    好大一个局,全都想弄死她!

    赵鲤含怒之下,架住了道人的剑锋,抬脚一脚踹出!

    第770章

    追逃

    赵鲤从来没想过,自己初来乍到第一天便已被人算计。

    为了做这个局,当真是卡着她虚弱的节点步步为营。

    被人牵着鼻子走,赵鲤胸中怒气翻滚。

    朝着那道人一脚踹出。

    握剑的道人本打算埋伏梁上,却被皇后拖后腿叫破,仓促之际跃下。

    剑锋被赵鲤架住时,人方才在蠕动的虫背上站稳。

    赵鲤从不讲武德,踹男人一踢腰子二踢裆,路数比较脏。

    一般人被她的力道踢实,下场均只有一个。

    但这中年道人身手极好,一缩腹后勉强跳起,避开了这一踢。

    他杀性极重,未握剑的手顺势来擒赵鲤脚踝。

    满是厚茧的变形手指呈鹰爪形,若被擒住,想来绝不好受。

    赵鲤哪会是叫他如愿的人,察觉自己踢空,握住金瓜锤锤柄,兔子蹬鹰一般凌空补出一脚。

    这后一脚蹬了个瓷实,中年道人剑失手落下,右肋咔嚓作响塌陷横飞出去,直直撞上一根金柱。

    柱上红漆出现巨大蛛网状裂痕,在这裂痕中贴了一息,中年道人才猛呛出一口血,摔落到地面上。

    殿中清晰传来的骨头碎裂声。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皇后眼见着被她寄予厚望的中年道士撞上金柱,生死不知。

    又见巨大蚕虫扑近,还挂着人体脏器的大颚钳来,皇后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赵鲤握着锤柄并不阻止,心中暗自盼着这虫动作快点,再快点。

    嘴上却高喊道:“皇后娘娘小心!”

    发癫的蚕虫数对复眼死盯着皇后。

    接着张开粉色口器,便要将皇后生吞。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人喝道:“孽畜,竟敢反噬恩人。”

    随着这一声喝骂,蚕虫周身无数蝌蚪般的符文浮出,汇集成锁链。

    赵鲤弹舌啧了一声,手握金瓜锤猛然拔出。

    然后借力从蚕虫背上跃下,垫步卸去力道后,望向那个瘫坐在柱下的中年道人。

    这中年道人身体麻杆一般弯折成两截,脸上却不见痛色,也不见虚弱。

    掐剑指竖在脸前,嘴唇快速蠕动。

    黑色蚕虫身上符文锁链收紧,如快刀轻松切入蚕虫黑色甲壳。

    黑色蚕虫发出痛极叫声,瘫倒在地。

    赵鲤知道,他们必会留有控制的后手。

    但亲眼看见蚕虫在宰了皇后之前倒下,她还是心中愤恨。

    倒拖金瓜锤,朝那道人追去,嘴上还不忘找补道:“哪来的野道士,竟驱使怪物谋害皇后!”

    那瘫坐柱边的中年道人,听她如此说,停顿一瞬,怒道:“好个颠倒黑白的魔星!”

    他下意识的反嘴澄清,却被抓住机会。

    想留活口的赵鲤,手中染血金瓜锤带着凄厉破风之声,朝这道士肩头砸去。

    同样抓住机会的,还有那蚕虫。

    符文锁链将虫躯切割得四分五裂,断了半边颚的蚕虫动弹不得等待终末降临。

    因中年道士这一分心,得片刻松快的蚕虫,半边脑袋朝着皇后扑。

    下意识抬手阻挡的皇后,只觉右手腕子一凉。

    蚕虫巨大的脑袋摔在她面前,口中还衔着一只齐肘而断的腕子。

    这只手曾在亲蚕礼上,喂了蚕虫第一片桑叶。

    也亲手在蚕虫本体眼上点了秘法取来的血。

    蚕虫蠕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截腕子用口器压碎咽下。

    随后直直看着皇后,复眼光芒散去。

    皇后并未觉得疼,断臂抬起到眼前细看时,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待到断口处,鲜血喷泉一般滋出,她才惊惧交加惨叫出声。

    皇后血光乍现之时,赵鲤砸向道人的金瓜锤也至。

    西瓜大的锤头,击在中年道人肩上,哗啦啦一片骨碎声。

    这中年道人歪倒在地。

    勉力抬头看,却见灯下金瓜锤的锤头一闪。

    怦怦数声,赵鲤依次将这中年道人的双肩肩头、双膝膝盖敲得粉碎。

    身后皇后捧着惨臂哀嚎,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赵鲤上前半步,一手提着金瓜锤,一手抓住道人的发髻,逼着他仰头,问道:“慧光在哪?”

    她一直死盯着中年道人的脸,果在说出慧光名字时,看见这道人脸上异色。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看赵鲤如看什么可憎仇敌。

    毫无惧色冷笑道:“想知道?你靠近些我说与你听。”

    话是这样说,但赵鲤看见这死道士腮帮蠕动,真靠近过去,迎来的不是暗器就是一口浓痰。

    赵鲤怒火更甚,反手给了他一嘴巴。

    她怒极之下,使出六成力道。

    中年道士满口大牙伴着鲜血,崩飞出口散落满地。

    道士道髻散乱,眼冒金星满嘴是血,却还含糊地笑:“慧光大师之谋,你这天外魔罗哪配知晓。”

    他忽而侧首,用秃掉的牙龈咬住右边衣襟。

    这动作赵鲤略感熟悉,下意识去拦。

    但他已将衣襟里包着的东西,含在口中咬开。

    一股难以忽视的蔓荼蘼花香,弥散开来。

    匍匐在地的中年道士,口中鲜血拌着灰色的粉末吞咽。

    他脸藏乱发之后,看向赵鲤。

    更加浓烈的香味,从这中年道人周身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他被赵鲤砸碎的骨头,须臾之间粘合生长。

    断成三截的脊柱保持着断裂形状,粘合后整个身子歪如迎客松。

    砸碎的两肩,锤成饼的膝盖骨也生得乱七八糟。

    道髻散开的中年道人没了人模样,双手双膝匍匐在地。

    “贫道不畏死,因我知道我们在守护着什么。”

    兽一般趴伏在地的道人歪着脖子,说出悲壮话语。

    赵鲤放下掩住口鼻的手,缓缓握紧手中长柄金瓜锤。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备战时,赵鲤道:“你们使这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配守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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