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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赵鲤闻言,不由眉头紧蹙。

    大景皇族正旦、孟春、清明、孟夏、忌日、孟秋、中元、孟冬、冬至、岁暮,都沿用旧制,在承京皇陵祭祀。

    但这祭祀搬到皇宫之中便明显不对劲,皇宫又没坟头,祭祀个什么。

    看见赵鲤询问的眼神,冯钰冲萋萋使了个眼色。

    对这险些掐死她的人,萋萋十分畏惧。

    但她并不听冯钰的,而是转头看赵鲤,见赵鲤颔首,这才出了门去。

    待屋中无人,冯钰这才压低了声音:“近年,每年都有小皇子殇逝夭折。”

    赵鲤验看朱砂成色的手一顿,“每年?”

    隆庆帝修习抱阳法,轻易不会有孩子。

    他哪来那么多儿子可以死。

    见赵鲤疑问,冯钰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如何,压低了声音道:“七年前诸位皇子失踪。”

    “陛下自那便改了性情,格外留意子嗣之繁衍。”

    说到这时,冯钰微妙停顿了一瞬:“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宫中皇子皆夭折。”

    皆夭折,三个字在赵鲤唇舌间走了一遭。

    她总觉其中有大问题,却如身在迷雾,理不出个头绪。

    恐计划又生变故,赵鲤心中烦躁。

    问冯钰道:“中元厉祭,我要进宫。”

    冯钰呼吸一窒。

    他知道赵鲤费尽心力,必是要搞大事。

    现在听她终于说出目的,冯钰铁青得一张脸:“你究竟要干什么?”

    如今的冯钰虽半只脚踩进了王八蛋的范围。

    但他是个没烂透的文人,最基础底线还留着。

    赵鲤入宫绝不是进去游玩。

    冯钰脑中念头转了无数遭,后退半步。

    在他骂出什么乱臣贼子之类的话前,赵鲤竖指在脸前,嘴唇开合。

    冯钰只觉心口,一阵极致酥痒之疼,好像有虫啃咬心瓣。

    剧痛之下,脑中一阵迷糊,他听自己答道:“好的,姑娘。”

    第819章

    混入

    冯钰清醒着,但身体口舌全然不受控制。

    他像是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一个孤魂,眼睁睁看着自己谄媚对赵鲤笑。

    然后一松腰带,便要垮下肩头衣裳。

    困于身体中的冯钰目眦欲裂。

    于他来说,作这魅态坦露伤疤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他在心中绝望嘶吼,抗拒。

    在衣裳将将要垮下肩头时,他听见赵鲤一笑。

    随着这一声笑,冯钰重新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他浑身是汗,如从水中捞出一般,瘫坐在地。

    浑身颤抖抬头看。

    却见赵鲤端坐在凳上,居高望来的双眸像是某种猎食中的猫科动物。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步之外垂眼看着他的少女,在此刻展露出一些无情到非人类的特质。

    “抗拒,身败名裂死。”

    “还是配合我,悄无声息成事?”

    赵鲤给出的两个选择其实都糟糕透,但就像她所说,冯钰压根没得选。

    冯钰手背上青筋暴起,有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鱼死网破。

    可他终究还是垂头妥协:“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赵鲤见他妥协,并未觉得有半分成就感。

    以他人阴私创口胁迫,无论什么理由都无耻之极。

    赵鲤并不为自己此时,为达目的所作之事辩解半句。

    只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对不起后,她叹息一声,想将心中烦闷疲惫一并呼出。

    ……

    七月十四。

    盛京城笼罩一片雨幕之中。

    明日宫中有厉祭,但与百姓无关。

    照旧厉祭当有百官参加。

    不过隆庆帝有旨,宫中厉祭频繁,未免缛节,免了官员的陪祭伴丧。

    又有诡事横行后,中元不再允许设祭。

    中元节已名存实亡。

    因此虽已是七月十四,但官员和百姓都没察觉与平常有何不同。

    乌云压顶,暴雨如注。

    倾斜而下的雨水,形成一道雨水帘,淹没了街道。

    两个靖宁卫身披蓑衣,吊儿郎当立在拒马后,查验往来的行人车马。

    十年来,靖宁卫对抗诡事一直冲杀在第一线。

    诡事频发的前三年,伤亡太重。

    从前的老差人十不存一。

    为了填补人手,不得不降低了准入门槛,从京营挑选。

    谁都知道靖宁卫是当今天下有数的苦差,少有人愿意。

    这般情形下,泥沙俱下,精锐之外素质良莠不齐。

    旧时城市排水系统差,一遇大雨便水淹半城。

    这两个靖宁卫立在过膝盖的污水中,早已不耐。

    见一辆马车驶来,挂张臭脸上前询问。

    听得是太常寺卿冯钰的车驾,这才脸色缓和了些。

    “对不住了冯大人。”

    道着歉,左边生着两撇小胡须的靖宁卫拉开蓑衣。

    “您看见过这女子吗?”

    他敞开的蓑衣里,贴身放着一张通缉文书。

    冯钰撩开车帘,不客气也不热络地答道:“不曾,请放行,本官要去准备厉祭事宜。”

    两个靖宁卫虽得了答案,但显然是不信的。

    告罪一声,个子稍矮的撩开青布帘便要上车查看。

    冯钰亲随和车夫,都露出些不悦之色。

    但靖宁卫跋扈不是一天两天,加之冯钰都未说什么,两人更不好发作。

    啪嗒。

    被水泡得沉甸甸的皂靴,踩上冯钰马车的车板。

    矮个靖宁卫仔细查看一番后,将视线放在脚下。

    他正欲抽刀插入车板缝隙时,后边突然传来骚乱。

    他用刀查验的动作,霎时停住。

    探头去看,便见一辆马车车轴断裂。

    里边一个穿薄衫的女郎,滚进了水中。

    姑娘嗓子嘶哑求救,身上春衫贴肉,露出好身段。

    这靖宁卫嘿了一声,跃下车去:“冯大人,打扰了。”

    他朝那坐在雨中的女郎走去:“我看此女说不得有嫌疑。”

    他自顾自说完,与同僚相视一笑,举步朝那走去。

    冯钰一双暗沉沉的眼,淡然看了看后边,放下车帘:“走吧。”

    过了此处查验,冯钰到了太常寺在宫门西南设置的官署。

    太常寺官署并不在此,后来随着频繁的厉祭,为了便利索性将官署搬到了这背靠宫门之处。

    冯钰官已不小,马车一路进去无人阻拦。

    淋得湿漉漉的车,停在马棚中。

    下车前,冯钰像是想到些什么,对车夫道:“你去买些点心,车便留在此处。”

    本该在马棚干草上睡大觉的车夫,再不乐意也得去。

    冯钰领着亲随离开。

    许久,马车底传来些细碎的声响。

    借着双指力量攀在车底的赵鲤松手,掉落在马棚干草上。

    她一身青布男装,青天白日没带什么遮脸的面具惹眼,腰后悬挂革囊。

    就地一滚,滚进草堆后,再从草堆里站起来的,便是一个青衫小厮。

    看着年岁小,皮肤发黄,一双粘连过的眯缝眼。

    摘去身上粘着的干草,她摸了摸后腰代表太常寺仆役的小木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太常寺中,恰逢畜牧院来送祭祀用的牲口。

    白马黑牛这般等级,暂是凑不齐了。

    但白羊黑猪还是有的,还有两只黑犬拴在一角。

    负责接收的小吏忙得晕头转向,方歇了一口气,冯钰亲随又来传话。

    “李管事,上次祭祀的黑猪竟有生病的,你究竟仔细验看没有?”

    这小吏嘴巴一苦,吃了黄莲心似的想喊冤。

    天可怜见,厉祭之事是镇抚司沈大人亲自下令,那尊活阎王在头上,他哪次敢疏忽。

    但位低小吏无口辩驳,赔笑道:“冯大人放心,我这就查看。”

    他提步欲走,却又被叫住:“冯大人说,需一盏黑狗血。”

    这话冯钰的亲随时压低了声音说的。

    李管事心中暗骂,王八蛋要东西就要东西,还先寻他错处是为甚?

    他心中骂骂咧咧,冲冯钰亲随背影啐了口唾沫。

    随后一指门前路过的小矮个仆役:“你,去两盏黑狗血!”

    亲自去落人话柄,他必是不愿的,自得指个替罪羊,还能扣下一盏。

    那路过的小矮个仆役,乖顺点头,用沙哑声音道:“好。”

    第820章

    混入2

    太常寺,大景初年太祖所置,后改司为分盛京太常寺与承京太常寺,负责礼仪以及宗庙祭祀事务。

    明日将行厉祭,恰逢畜牧院送来祭祀用的白羊黑猪,廬牲令天未亮便十分忙碌。

    这廬牲令是个矮个中年人,加之皮肤黑,穿着太常寺黑色官服远看像颗黑豆子。

    人黑个头矮,他却是个脾气不大好的。

    昨夜和他娘子生了口角。

    捧着个没夹馅的火烧,嗅着满院牲口粪便味,边吃边骂。

    正喷唾沫星子时,一个矮个的青衫仆役走来:“大人。”

    廬牲令在大景是太常寺低等的官,听见有人态度恭敬喊大人,他骂声一止。

    扭头便见这小小个仆役躬身行礼,态度尊敬得仿若见了大官。

    廬牲令顿时背都挺直了些,负手挺肚拿乔道:“什么事?”

    小仆役道:“李管事叫我来取两盏黑狗血。”

    “李管事?”廬牲令斜目挑眉,“可有文书?”

    他顿了顿侧头看仆役:“你看着有点眼生,似没见过你啊!”

    小仆役拘束捋了捋衣角:“小的前日新来的。”

    “李管事只叫我取血,并未给我什么文书。”

    说着这小仆役转身欲走:“打扰你了,我这就去问问李管事。”

    “等等!”

    廬牲令抚着下巴乱糟糟的黑须:“李管事取狗血做什么?”

    他和李管事关系近,那混蛋做事算是细致,不会没文书便使唤一个小仆来。

    更不会轻易动祭祀的牲口。

    果然,他听见仆役道:“似乎是冯大人要,我只路过具体的不知。”

    这廬牲令顿时茅塞顿开,哦了一声。

    想来是上面人要,但姓李的不愿亲来或是开具文书留下把柄。

    廬牲令顿时改口:“那你自去吧。”

    面前的仆役奇道:“不必文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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