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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太冲动了!

    赵鲤曾见过那少女两次。

    哪怕再冲动,今日在源雅信已打算息事宁人时,还要那般不管不顾请神降在隆庆帝面前争斗,实在不该。

    沈晏的手还盖在赵鲤的眼睛上,她看不见,只听得沈晏一声轻笑:“一些小把戏而已。”

    食物,熏香……或是故意高高在上挑事的官吏。

    乃至于一些个刻毒到蠢,故意露出鄙视的仆役。

    想将人火气挑起,让一个人心情躁郁冲动,并不难。

    赵鲤闻言轻笑两声:“要挑起斗争?”

    沈晏捏了捏她的耳垂:“阿鲤聪明。”

    李朝鲜目下确实温顺,但从前的历史告诉沈晏,一旦中原露出虚弱之像,那摇尾的狗儿就会露出獠牙。

    一匹饿狼,一条不忠的犬。

    要让自身安全,自然是先挑起二者纷争,再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打得越狠,撕咬得越狠,于我们越有利。”

    沈晏修长的手指,拂过赵鲤发丝,他柔声道:“先睡一会,今夜可有戏看。”

    话音落,赵鲤坏嘻嘻地笑了一声,一侧身子枕在他腿上闭上眼睛。

    ……

    初春第一场春雨,下得没完。

    隆庆帝柴衡坐在窗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雨幕。

    百无聊赖斗鸡眼,揪着自己下颌的胡须玩。

    突然,殿外一阵脚步声。

    他立时精神,期望地看去。

    只是进来的仅小顺子一人。

    隆庆帝伸长了脖子看小顺子身后,疑问道:“我家阿鲤呢?不是说也来了吗?”

    在沈晏门前就被撅回来的小顺子尴尬笑。

    隆庆帝立刻脸垮了下来。

    这时,供奉太祖金像的正殿忽传声响。

    隆庆帝忙不迭过去看。

    便见香案上白牛角磨的珓杯掉到地上,两反面朝上,为哭杯。

    隆庆帝小心觑了一眼供奉金像,便见太祖金像双嘴唇向下,一副十分不悦的表情。

    隆庆帝乖巧一撩龙袍,跪在案前:“太祖,您老何为不高兴?”

    话音未落,隆庆帝便知道太祖为何不高兴了。

    只听殿外有人通报道:大皇子柴珣求见。

    通报声音落,太祖面前供奉的瓜果香烛,便像是遭了谁一记扫堂腿,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隆庆帝被供果砸得不敢吱声,眼前几乎出现幻觉——一脸络腮胡子的老柴家太祖正坐在香案上骂街。

    一定是幻觉!

    他一缩脖子忙道:“不肖子孙这便去撵那玩意走。”

    他磕了个头,头也不敢回便出了殿去。

    正见柴珣一身雨水,黑着脸被小顺子拦在殿外。

    许是之前吃过亏,他未敢对小顺子不客气,只冷声道:“我要见父皇。”

    “方才我手下一方士观气,见海棠林中有秽物。”

    柴珣耳朵一动,听见了脚步声,提高音量道。

    “巡夜司未有作为,我担心父皇安危,特来护驾。”

    说完,柴珣假作这时才发现来到此的隆庆帝,回身拱手行礼:“父、父皇!”

    隆庆帝柴衡强忍飞踹他的冲动,不冷不热道:“好,朕知道了。”

    “此处有太祖庇护,再安全不过,你自去。”

    未能得到想象中的称赞,柴珣有些失落。

    又听隆庆帝道:“倒不如去看看你堂妹阿琼。”

    阿琼,自是指之前被抬走的成阳郡主柴琼。

    柴珣听得指派的任务,自觉父亲对他态度松动,忙道:“是,父皇。孩儿定保弟妹安全。”

    他激动地冒雨走了。

    隆庆帝遥望着他的背影,许久长叹一声,转身回了金殿。

    “不成器的蠢物。”

    第912章

    事端起

    深夜,被雨沁润过的回龙观卧在山间。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清脆而有节奏感的声音。

    回龙观靠近后山位置的厢房,平素风景格外秀丽清净。

    但在这雨夜,便显得有些安静过了头。

    墙壁在急雨的冲刷下,现出斑驳颜色,这孤僻的厢房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太医和巡夜司的人怎么还没来?”

    康王世子柴瑜负手,在屋中急得打转:“去向沈大人求助的人,为何也还没有回信?”

    屋中竹床帐子垂下,可听帐中胞妹柴琼急促的呼吸声。

    康王世子心中越发着急,忍不住对屋中服侍的人发了一通火。

    一侧,赵瑶光肩上披着不合时节的长毛大氅,宽慰道:“世子别急,雨夜路滑,许是耽误了。”

    康王世子算是个有品的人,未对赵瑶光发火。

    强压心中焦急,再唤来身边侍从,命他再去沈晏精舍一趟。

    赵瑶光说了两句话,便觉得胸口发闷难受。

    她并未在自己的屋中躺着,而是由两个贴身丫鬟搀扶着,来成阳郡主床边关心陪护。

    自从她身世曝光,赵家林娇娘所做之事曝光。

    瑞王冷漠至极,不见半点回护之意。

    从前的密友姐妹,皆对赵瑶光避而不见,生怕沾染上些,什么纷纷割席。

    才来盛京不算了解情况的成阳郡主,是赵瑶光唯一能拽住的绳索。

    她强撑着来卖个好。

    也恐自己呆在屋中,请来的太医巡夜司将她遗忘。

    纵自己也冷得手颤抖,但赵瑶光做足了姿态,抿着唇角为成阳郡主掖了掖被角。

    门外传来些脚步声于交谈之声,康王世子外出相迎。

    赵瑶光精神有些恍惚,倚靠在成阳郡主床边几乎睡去。

    突然听见脚步声。

    她惊醒一般张开眼睛,便看见康王世子领着浑身湿透的大皇子柴珣进来。

    见赵瑶光也在,柴珣惊讶了一瞬。

    自除夕前一见后诸事繁忙,柴珣被禁足,他们许久未见。

    如今见得灯下病弱美人,有些隔世之感。

    那双眸子水盈盈看过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救星,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心颤那么一瞬。

    柴珣赵瑶光,两人的视线只是一交错,赵瑶光便垂下眼睫去。

    一旁的康王世子正焦急胞妹身体,未发现这两人的动静,只一个劲催促道:“兄长,不是说带来了方士吗?”

    柴珣移开视线,侧身让出一个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两个额头鼓起硕大的包,浑似两只小角。

    又生得硕大鼻孔,尖尖嘴,一副异人之相。

    这是柴珣自乌林村亲遇雪尸尸傀后,自民间寻找的能人。

    虽长得怪,但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只稍一号脉,便直言道:“成阳郡主是被晦气冲撞,只需拔除晦气,自然无恙。”

    赵瑶光垂首坐在一边,也不好提请此人为她号脉医治之事。

    幸而她身边丫鬟开口,向柴珣求助:“信王殿下,请帮帮我家小姐。”

    这丫鬟模样平凡,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家小姐也在林中被晦气冲撞。”

    赵瑶光几个丫鬟,在赵家破落后都遣散了,只留下两个。

    从前身边最张狂的环儿,被赵鲤几个嘴巴子抽得在床上躺了大半月。

    痊愈后许是意识到赵瑶光护不住她,收了从前的轻狂样,比鹌鹑还乖,此时缩着脖子在一边,压根不出头。

    这从粗使丫鬟提拔的,反倒护主。

    赵瑶光心中感慨,红了眼圈身形晃动数下,险从凳上摔下来。

    柴珣大步上前,将赵瑶光扶住。

    手握着赵瑶光那纸片般单薄的肩膀,柴珣不由皱眉问康王世子:“为何如此怠慢?要病人来床前守着。”

    他声音严厉,康王世子并不是个脑子多清楚明白的,被他这一责问,支吾道:“是赵小姐愿意来的。”

    他不说则罢,一说柴珣更怒:“无礼的东西。”

    康王世子憋得满脸红,不敢说什么,垂下头去。

    柴珣这才又叫那生得丑陋的方士,为赵瑶光把脉。

    一直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默默爬起来打算搀扶赵瑶光。

    不意柴珣自顾自让赵瑶光半靠在他怀中,倒叫丫鬟无处搀扶退到一边去。

    经方士诊脉,结论与成阳郡主差不多。

    都是被晦气冲撞,只是成阳郡主是体弱,赵瑶光是忧思过度费了心神。

    柴珣重金寻来的方士有几分能力,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针匣。

    几针下去,昏厥着的成阳郡主胸口剧烈起伏数下。

    突然像是极难受一般,被康王世子搀扶着猛探出床沿,呕出一口黑血。

    这番动作之下,她领口散开,衣上挂着的链子滑落出来。

    金晃晃,灿如黄金一般的鳞片在灯下晃了数下。

    沾染上了一些成阳郡主呕出的黑血。

    柴珣带来的方士,本在为赵瑶光施针,不意被这亮晃晃的光晃了一下眼睛。

    这方士不适地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去看这郡主娘娘是戴了什么珍贵首饰。

    只看一眼,这方士顿时勃然色变。

    手上劲道失了方寸,将半截银针折断在赵瑶光的手腕上。

    赵瑶光细声呼痛,柴珣一瞬间蹙眉,本欲呵斥却又顿住。

    只道:“先生,小心些。”

    但他带来的方士现在哪顾得上跟他玩礼贤下士那一套。

    失声问道:“那是什么?”

    成阳郡主吐出那一口黑血,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

    康王世子松了口气,听方士用近乎责问的语调,他蹙了蹙眉,不以为意道:“一片鱼鳞,女孩家带着玩的。”

    他答得轻松,方士却猛从凳上站起,带得凳子刺啦一声划出尖锐声响,嘭一声倒下。

    “蕴含如此浓的水族之怨,是女孩家带着玩的?”

    这方士被柴珣重金招揽,但他深知一件事,多大脚穿多大鞋。

    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

    见成阳郡主怀里掉出来的玩意,他再忍不住,对着康王世子大小声。

    这般冒犯自是无礼的,康王世子顿时冷下脸来。

    “一片养颜的金鳞罢了,算得了什么?”

    方士被他气笑,摇首顿足指着他们兄妹:“灵物腹下金鳞,是养颜的?”

    “上边如此重的怨念缠绕,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孽?”

    随着方士的喝问,本安静的窗外忽然轰隆一声炸雷。

    第913章

    犀照

    夜间一声炸雷,经山林的放大,将无数人从梦中惊醒。

    方士喝问之声随惊雷而落。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

    做了什么孽?

    康王世子愣怔一瞬,面色有些苍白。

    方才那声轰雷好似要把人魂惊飞出来,他心神震颤之际说了实话。

    “不过,不过是一条退潮时搁浅水边的怪鱼。”

    “阿琼见那鱼鳞生得好,便命人剥了来制衣裳首饰。”

    怪鱼活着时剐下的鳞金灿灿,比黄金还要美丽。

    柴琼以此将大大小小的鳞片制了一条长裙,最亮这一片挂在颈上。

    那条鱼鳞所制的绚丽长裙,在船只翻覆时随着行李沉入水底。

    只余这片金鳞。

    柴珣请来的方士见这些皇天贵胄的模样,仇富之心大起,冷笑道:“只是一条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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