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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他含笑抬眼看赵鲤:“赵千户下的帖子我收到了,后日一定到。”

    决定后天在食为天请客的赵鲤倾身,在沈晏脸颊重重亲了一下:“谢沈大人赏光。”

    第925章

    环

    隆庆帝不是个多事的皇帝,又有沈之行压着,宫中历来安定。

    相比起前朝,隆庆一朝的宫人内侍日子都算是好过的。

    既少克扣,也少苛待。

    清早天未亮,皇城之中各司宫人内侍起来干活。

    前几日秋千节疏浚宫中沟渠,这几日宫中又开始扎制席箔、凉棚,以备将来取凉用。

    一个年轻内侍坐在成扎的蒲草上。

    他生得一副老实模样,手上活计麻利编织不停,缩在一角干活是有名的踏实本分人。

    但他本分不找事,事却来找他。

    欺负弱小、欺负老实,这般恶人在哪都存在。

    三个油滑内侍结伴寻来。

    “阿忠,你手巧,便替我们编了吧!”

    编制草席是他们这些底层内侍得干的活,每人都有任务定额。

    这三个油滑鬼结伙躲懒,想要欺负这叫阿忠的内侍。

    阿忠停下手上的活,露出为难之色。

    “这太多了,我一个人编不完的。”

    他再是手巧熟练,也不能一个人干完四个人的活啊。

    阿忠态度绵软的回答,反倒让无赖得寸进尺。

    他们四个住在同一间太监房,三个结伙来欺负阿忠一个。

    不顾他推拒,三人嬉皮笑脸抱来蒲草:“就这么说定了。”

    阿忠身边蒲草摞了老高,他半站起身扯住一个人的袖子:“不行不行。”

    但那人将袖子从阿忠手中抽走,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得奈何,阿忠叹了口气认命地编。

    到了中午时,便是他关节生疼。

    看正是饭点放饭的时间,肚子饿得咕咕叫,便起身去寻饭食。

    进了专属内侍的小饭堂,闻到阵阵香味。

    长案上,一盆杂粮饭一盆青菜一盆切丝的咸菜。

    都清淡,无葱姜蒜等可能产生异味之物。

    阿忠眼神好,在青菜盆里看见了一些肥肉片。

    颤颤巍巍的肥肉过油一爆,是底层太监少见的大荤吃食。

    打饭老太监道是沈公补贴了给众人加荤腥,每人一片。

    饭厅里一片笑声。

    阿忠也笑,但当轮到他时,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原来跟他同住一屋的那三个牛马,在阿忠干活耽误的时间里,早以他的名义打了饭去。

    这午饭都有定例,断没有一人两份的道理。

    放饭的老太监一眼看出猫腻,可他不是个什么善心人,用马勺驱赶阿忠走开。

    阿忠捏拳,兜着火气出饭堂。

    一路询问之下,在一处宫墙下发现了那抱团的三人。

    三人腆肚晒太阳,身边摆着四个空碗。

    阿忠虽是没了根,虽是老实本分,但他不是泥捏的。

    被欺到如此地步哪还忍得了,箭步冲上去,揪住一个人的衣襟就打。

    开始还占些便宜,只是到后头那三人反应过来便开始还手。

    四人撕扯成一团,三个结伙围着阿忠一人打。

    正是干活的时候,此处动静不小引来管事。

    管事的老太监尾指留着长长的指甲。

    那小葱葱管似的指甲,挨个指点打得满脸是血的四人。

    阿忠垂头,听那三人将过错全推给他。

    他有心为自己辩解,可他一张嘴压根说不过三张嘴。

    最后,四人同受罚,那三人一人挨三棍,阿忠挨十棍。

    四人齐齐整整被按在条凳上剥了裤子。

    旁边一人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害我们,晚上有你好受!”

    阿忠将头埋在凳子上,既屈辱又委屈,咬牙准备挨棍子。

    就在第一杖将将要打下时,突然听人问道:“谁是阿忠啊?”

    高举刑杖的停下手,监刑的老太监见得来人急忙起身:“顺子公公,您怎么来了?”

    眼前的是大宦官沈之行徒弟,是陛下跟前行走听差的人,老太监并不觉自己谄媚哪里不对。

    被赵鲤使唤来跑腿的小顺子摆手,打断了无意义的客套,又问:“阿忠是哪个?我听说正要挨打呢?”

    等旁人将趴在条凳上,一脸迷茫的阿忠指给小顺子看后,他端详了一阵。

    “年纪对了,长相……”小顺子心里核对着赵鲤委托他时的描述。

    他一拍手,高兴道:“得,长相也对上了!”

    “你可叫我好找啊!”

    赵鲤描述另一个时间线掌司阿忠时没带大名,说的也是十一年后的长相,小顺子硬是在宫里找了两日。

    他虽是抱怨,但脸上尽是笑模样。

    宫中之人看脸色是本能,见状将阿忠拉起身来。

    老太监还用他留着尖指甲的手,亲自给阿忠提上裤子。

    小顺子本身是顶机灵的,眼睛扫一圈将事情猜得大差不差。

    他没有说教,也没为阿忠明着出头,只是笑着上前拉住阿忠的腕子。

    “有贵人叫我来寻你,请你赴宴报你的一饭之恩。”

    阿忠被这神来一笔砸得发懵,下意识啊了一声,压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跟哪路贵人打过交道。

    小顺子打量他是个老实的,笑道:“别啊了,明儿个收拾收拾去直殿监作掌司,这富贵你就好生接着吧。”

    闻言,左右诸人神情纷纷一变。

    羡慕有之,隐约妒恨有之,趴凳上那三个却是满脸灰败惧怕。

    方才还说晚上要阿忠好看呢,也不知以后是谁给谁好看。

    小顺子拽着还懵着,行尸似的阿忠走了。

    冲着他们背影谄媚笑的老太监,转身换了副嘴脸,一指条凳上三人:“方才判错了,该打的是你们!”

    红头杖一杖一杖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阿忠自打进了宫,就再也没出过宫门。

    直到被小顺子拉到一家名为食为天的馆子前,他都还迷糊着。

    “进去吧进去吧。”

    小顺子推攘着阿忠的背,他才机械地跨过门槛。

    叮铃铃——

    这时,藤编的小球滚了过来,球上小铃铛响个不停。

    一个蹒跚的小小身影爬来,仰头望见阿忠,这奶娃娃突然咧嘴笑。

    然后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阿忠的腿。

    孩子爹娘是城中嘉惠坊的百姓,莫名被带到这来局促至极,嘴里道着歉不敢上前。

    阿忠也不知怎么想的,弯腰去将这小孩抱起。

    “看来你们还是遇上了。”一个声音道。

    阿忠和臂弯中的小孩同时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极漂亮的大眼睛姑娘从楼上下来,脚边跟着一只特别肥硕的橘猫,正看着他们笑。

    第926章

    离宴

    地动之中,三山街受损严重。

    尤其那些个动辄三五层的豪华酒楼,几乎全部垮为废墟。

    赵鲤宴客,选的这家食为天是沈大黄极力混蛋!”

    沈晏默默坐在她身侧,闻言撸狗的手一顿,轻笑出声。

    赵鲤气不长久,骂了一句后,厨子送来一甑清风饭,一小匣渍的鲜菜还有一食盒精细点心,她便又忙着让小信使给谈莹送去。

    定要让现在还是小幼崽的谈骊、谈骏吃上这道清风饭。

    这般气氛下,便是一开始拘谨的太监阿忠和阿福爹娘都微松了口气,跟着放松了点。

    待到酒过三巡,尽管沈晏私下给她换了度数最低的蜜酒,赵鲤依然脸如红布。

    桌上趴了一堆醉鬼,便是沈大黄都挺着滚圆的肚子,和沈小花沈白团吧在一块睡去。

    沈晏这才起身善后,命人妥善将这些家伙护送回住处。

    自己则是抱扶着赵鲤上了马车,脚边跟着沈黑。

    沈黑未开启灵智,敢喂它喝酒会被沈晏当场命人叉出去。

    今天吃了个爽的小狗,马车都险些上不去。

    沈晏抱着赵鲤坐定,车帘外有暗子递来一纸急报。

    回龙观诡事,成阳郡主暴死当场,康王世子亦在次日呕血而死。

    沈晏急命人出京赶赴康王藩地,半道上就收到消息,康王也没能逃过一劫。

    沈晏唇畔一抹冷笑,将这一指宽的纸条递到灯下烧掉。

    他垂眼看赵鲤,拂开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同时,压低声音,对外候命之人下达了一串命令。

    这一小小的插曲并没影响赵鲤的睡眠质量。

    一夜沉睡,次日清早起来,赵鲤开始着手准备赴余无山中之行。

    第927章

    迷踪

    此前,赵鲤为了避免被慧光牵着鼻子走,一度暂停赴余无诡寺之行。

    只命卢照等,继续追查慧光在俗世留下的踪迹。

    从另一个时间线归来后,赵鲤获得了一样道具——狂人的忏悔印记。

    这印记的描述是:交叉于荆棘上的双首蛇,象征迟到的忏悔,可阻断占卜预知的窥看。

    这印记无形无质,附着缠绕在赵鲤身上,为她断绝占卜与预知窥看。

    回龙观中,李朝鲜巫女曾试图窥看赵鲤,当场被印记中的污秽污染,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那种精神层面的污染作用于身体,李氏巫女一直深陷于梦魇之中,至今昏迷未醒。

    亲眼看见这印记的作用,赵鲤思忖片刻后,决定前往余无。

    ……

    三月的盛京郊外,天还冷着。

    前些时日的地动,余无受灾最为严重,几乎地面都被犁了一层。

    骑行在道路上远眺,只见遍地沟壑和碎木碎石。

    翻起的黄土中探出一两个绿色芽头,才可见到些许生气。

    因地动官道塌陷被毁,赵鲤这一行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

    卢照一身便服手按马鞍上,对赵鲤道:“赵千户,再走半个时辰就可到达余无乡。”

    赵鲤手中松松拉着缰绳,应了一句。

    在他们这一群大宛良驹后,跟着一头身架极高的青骡。

    上面骑着个头极高,但脸上严严实实套着黑头罩,仿若现代悍匪的背夫原三——曾误入鬼寺的倒霉蛋。

    赵鲤暂缓余无之行,但手下对慧光和余无的追查一直没停过。

    前日传回消息,李庆在余无探查到了一些东西。

    换做旁人还好,偏生查这事的是李庆。

    一想到另一个时间线,李庆和鲁建兴都折在了余无,赵鲤总觉晦气,急叫停了李庆在余无乡的行动。

    回龙观事定后,赵鲤命鲁建兴留守盛京,自己带着卢照来了。

    果如卢照所说,半个时辰后,赵鲤便开始在山脊上看见了一些垮塌的民宅。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绕过一处山坳,映入眼帘的是大片清理过的废墟。

    余无乡正位于此次地动中心位置,受灾最重,死者无数。

    虽朝廷反应及时,但大景生产力和运力、人力有限,想在三月就恢复如常显然绝无可能。

    见骑行在队伍前方的赵鲤,立在桥头的李庆等人十分高兴。

    李庆还是那般白面皮,但他状态还不错。

    一抖缰绳上前迎了几步,在他身后是几个校尉和余无当地的巡检。

    赵鲤不欲在这桥上说事,招呼他们先去当地巡检的巡检衙门。

    余无乡的巡检衙门是简陋又破烂,负责此处的巡检是个面膛发红的中年人。

    他看赵鲤面前只有一盏乡民自己炒的粗茶,有点局促搓搓手。

    只是不等他道歉,赵鲤摆手道:“不必客气,喝什么都一样。”

    “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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