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司马无归点头，觉得司马傅翼说的有道理。当即，司马无归便去了书房，寻找那些孤本，挑选出来其中一本，开始摘抄起来。
……
次日。
上郡书院。
赵惊鸿站在院内活动着筋骨，听着书院内的朗朗读书声，不由得心旷神怡，仿若回到了孩童时期，上早习的时候，朗诵背诵课文的场景。
此时，门口护卫跑进来通报。
“先生，程阳回来了。”
赵惊鸿诧异，“倒是挺快。”
当即，赵惊鸿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赵惊鸿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麻衣，牵着缰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程阳。
马车之上，也悬挂着白布。
看到这一幕，赵惊鸿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赶忙快步走下台阶。
程阳看到赵惊鸿，立即跪下来，哭喊：“先生，我父去了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闻之者悲切，见之者陨泪。
赵惊鸿赶紧将其搀扶起来，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在家中留下足够多的粮食了吗？”
程阳一张嘴，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悲痛之下，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里面的人听到消息，纷纷赶了出来。
林瑾率先冲出来，紧跟其后的是程旭等人。
见众人过来，程阳又跪下来，给众人磕头。
林瑾赶紧再将程阳搀扶起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程阳擦了把眼泪，抑制住心中悲痛的情绪，缓缓道：“家中粮食，未动颗粒，我父，乃自缢于房梁之上！”
说完，程阳心中悲痛，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吾父，是怕我无食，自缢而亡，将粮食留于我啊！”程阳泣不成声。
赵惊鸿闻言，身子猛地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程阳。
这些事情，他只是在书中见过。
寥寥几字，简单勾勒，心中略有所知，但不甚了解。
因为他无法理解，人怎么会因为粮食，为了省下那几口粮食而自杀，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长辈死了，后辈没了庇护，又如何过活？
但现在，他明白了。
活一天，就是一口粮。
这个时代，多活一天，都是奢侈，都是奢望。
父母是爱孩子的。
但是，这个时代，他们是没能力的。
他们能给予最多的。
就是多给你一口粮。
多让你在这个世间活一天。
为此，他们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看着程阳，此刻他才算真正地明白，什么叫做人如草芥。
林瑾听到程阳的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此时，一旁有家丁抱着一个火炉，正在欢快地朝家里跑。
而这边。
一个父亲，为了几口吃食，就为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边，则是一个火炉几千钱，足够他们生活好几年。
一石粮食如今才三十钱左右。
一石等于四钧，一钧等于三十斤，所以一石粮食就是一百二十斤。
两千钱，就可以买六十六石有余，也就是可以购置8000斤粮食。
如此多的粮食，足够一家四口吃上一整年，如果节省一些，还有剩余。
如此对比，林瑾只觉得老百姓的命好不值钱。
程旭等人，纷纷低头。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多了。
他们在如此稚嫩的年纪里，在童年的记忆里，这样的事情，充斥着他们的童年。
程阳看向林瑾，“先生，我将阿父的尸体拉回来了，求您给我父亲一副棺材，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我父亲一生操劳，送走了我爷爷奶奶，送走了我妈妈弟弟，如今他去世，连一副薄棺都没有。”
“我虽不孝，无能救我阿父，但我愿意将我自己出售，为我阿父换取一副薄棺，望先生怜悯！”
说着，程阳对林瑾一同磕头。
“起来！”林瑾一把将程阳给提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些钱，塞给程阳，“去买棺材！”
这是林瑾的全部家当了。
程阳见状，深深地看了林瑾一眼，转身快速跑走，去找棺材铺去了。
赵惊鸿看着马车上的白布，不由得问程旭，“你们村中无人了吗？”
程旭低着头道：“村中土地，多数已被乡绅收买走了，大多人都是佃户，勉强温饱过活，若生病有灾，便与程阳一样。”
“村中死人，谁也没办法，能凑出来一些白布，已经算很好了。”
赵惊鸿听完不由得沉默了。
第258章
神鬼不灵，神像砸之这个时代，人们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价值，死去的人本就不应该再拖累活人。
礼崩乐坏，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
一切的礼乐，都是建立在温饱的前提上。
连温饱都达不到，谁又会去在乎这些呢？
没多久，程阳就跑回来了，后面不远处还有人拉着一架牛车，牛车上则是一副棺材。
赵惊鸿立即招呼人，“来几个人，将尸体抬到书院里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还有一名儒生道：“先生，尸体抬入书院，怕是不吉利啊。”
赵惊鸿立即瞪眼看过去，“谁说不吉利的？你家老祖宗告诉你不吉利吗？敬畏鬼神，周礼周乐，皆是人之所创，今日我说可行，便是可行！神鬼应为人所应，雨神保人间风调雨顺，若是不行，我便砸了神像，丢入火堆，不灵者，不可用之！鬼也亦然，若敢闹事者，可教其魂飞魄散！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不吉利？是鬼不吉利，还是神不吉利？”
那名儒生被赵惊鸿这番话震惊得无法言喻，张着嘴后退了好几步，硬是不能发出声音来。
林瑾见状，立即喊道：“林千幻！过来搭把手！”
说着，林瑾直接上前，准备搬尸体。
林千幻也出现在了尸体的脚头，伸手搬起来尸体。
跑过来的程阳看到这一幕，立即跪在了房门一侧，开始哭喊。
赵惊鸿看了一眼程阳。
程阳虽然小小年纪，但还是懂得规矩的，不知道是因为见得多了，还是经历的多了。
不过想到程阳如此年纪，便经历了送走爷爷奶奶，妈妈弟弟，如今还有送走父亲，经历这么多，这送葬的规矩，懂得也属于正常吧。
将尸体抬入书院后，赵惊鸿让人将棺材从后门运进去。
而后，赵惊鸿找到程阳。
“程阳，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家的亲朋好友也不在这里，所以咱们直接将你父亲装入棺材里，去城外寻个地方入葬，你觉得如何？”赵惊鸿问。
程阳擦了把眼泪，感激地看着赵惊鸿，“全听先生安排。”
赵惊鸿点头，带着程阳进入书院内。
林瑾和林千幻两个人将尸体放入棺材内，而后则再装在牛车上，让程阳扛着魂幡，朝城外走去。
城外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并不能随便入葬。
而且，赵惊鸿也不想将程阳父亲埋在乱葬岗里。
所以，赵惊鸿便让林千幻去跟刘春亭打声招呼，将程阳的父亲，埋葬在属于刘家的山脚下。
众人合力，给程阳挖了坑，将棺材放入土坑中，埋土以后，成了一个小土包。
这小土包内，埋葬着程阳的亲人。
程阳跪在坟前，嚎啕大哭。
众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等程阳哭完，对着赵惊鸿等人叩首。
随后，一众人便回到了城内。
书院里，赵惊鸿让程阳先去休息。
等程阳走后，赵惊鸿对张良道：“书院内有打杂的活计，给程阳安排一份吧。”
张良点头，“我观程阳，心性坚韧且有主见，有着这个年纪孩子不该有的成熟。而从浑怀障送来的那些胡人稚女，她们脾气性子都很暴躁，正好缺一人压一压她们。如此，我觉得程阳正为合适。”
赵惊鸿点头，“可以！”
赵惊鸿思索一番后，询问：“那火炉如今售卖多少了？”
张良拿起账目，看也没看，就说道：“算上今日，一共售出一千三百有余了。”
赵惊鸿道：“还不够！”
“林千幻！”赵惊鸿喊了一声。
门后就立即露出半拉脑袋。
“去将刘春亭喊来，说我有要事与之相商。”赵惊鸿道。
“是！”林千幻立即缩回脑袋。
张良看向赵惊鸿，询问：“大哥是想快速将火炉推广出去？”
赵惊鸿点头，“至少在上郡之中，要先普及出去。而且，现在大家已经认可火炉了，有了上郡城作为前提，在其他县镇出售，就容易许多。”
张良推算了一下，“若如此，一旬之内，应该就可以完成。”
在上郡之中，也就是两三日便将火炉卖开了。
去其他乡镇县城，消耗时间的并非销售过程，而是运输途中。
很快，刘春亭就来了。
一进来，刘春亭对着赵惊鸿就是一个滑跪，“每次看到先生，我都想匍匐于地，五体投地，以表达我对先生的敬仰之情！”
赵惊鸿：“……”
他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这刘春亭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
这不要脸的境界，他都望尘莫及了。
“起来说话！”赵惊鸿淡淡道。
刘春亭起身，看了看外面，笑吟吟道：“先生喜欢异域女子的话，春风阁内倒是有不少，不如我带先生去感受感受？”
赵惊鸿蹙眉瞪了刘春亭一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自然不是！”刘春亭道：“咱们只是去救助一些贫苦女子而已。”
赵惊鸿：“……”
逛青楼都被刘春亭说的这么文雅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解救一下她们？毕竟她们有重病的奶奶，好赌的爸，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全家人都靠她？”赵惊鸿问。
“啊对对对！”刘春亭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先生是个大善人啊！”
赵惊鸿翻了个白眼，“我不喜欢做这种善事，要去你自己去吧！”
“额……这……”刘春亭不明白，怎么就有男人不喜欢这口呢？
莫非……
刘春亭看了看一旁美艳若女子般的张良，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想法……
赵惊鸿看着刘春亭，不由得摇头叹息。
不是他不想。
是不能！
别看他之前自污的时候，嘴上哔哔咧咧的。
但真的让他去做，他可不敢。
这个时期，可能还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
但是，谁也无法保证没有。
更何况，这个时代，连个保护措施都没有。
他可不敢去冒这个险。
“周边县城乡镇也要售卖火炉，你可准备好了？”赵惊鸿问。
刘春亭一听讲正事儿，立即正色起来，“先生，可如今的火炉，连上郡城中都不够售卖的啊。”
第259章
给你机会了，把握吗？刘春亭的目光，还停留在上郡城中。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赵惊鸿每日给他提供的火炉就那么多，也激不起他开拓其他地区的想法。
赵惊鸿对刘春亭道：“火炉有很多，这个不用担心，需要多少就能给你运来多少。如今，有了上郡城打底子，其他县城和乡镇应该会好出售很多。”
“所以，我要求在一旬之内，将上郡内所有的县城和乡镇完全拿下！”
“你可以做到吗？”
赵惊鸿看着刘春亭。
刘春亭不由得一阵蹙眉。
大话谁都会说，他现在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做出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