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棵歪脖树,一件大红色的袄,我眼里最后看到的也就这些东西了,意识中已经变得模糊,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对死的那种恐惧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安乐死,我正要慢慢的闭上眼,眼前忽然映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搽脂抹粉,带着咯咯咯的笑,一双小虎牙儿尖利的很,那个小鬼婴,是他!紧接着一张俏生生的脸凑了过来,柳叶弯眉杏花眼,国色天成,端庄中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媚态,说不出的风姿绰约,这时候小花旦儿嘴角上居然带着一丝笑,看上去像是嘲笑,但这一瞬我看着这丝笑意,居然是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你怎么到这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花旦儿带着几分诧异的说了句,小鬼婴咯咯的笑,“爹,你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啊!”
我茫然的听着,感觉我在这居然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小花旦儿看着我木然的表情,脸上若有若无的闪过一丝失望,“你还是走吧……再不走……可就要被人给勾走了!”
小花旦儿侧身望了一眼,我随着目光望过去,不远处白光光的像是插着个招魂儿幡,而那后面,正是那个裂开嘴的女人,一双眼里血淋淋的看不见眼球,但我感觉的到,那直勾勾的眼神正望着我呢!
“走吧……赶紧回去吧,”
“孩儿……快去送你爹一程!”
小花旦儿说着,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轻,小鬼婴拉着我的手,肉嘟嘟的小手,拉着我往外走,我扭头望了一眼那个招魂儿幡和那个女人,她没有动,或许是因为这小花旦儿在这震着,她不敢动,走了一段,我感觉像是迈出了一个门槛儿一样。
“爹……我只能送到你这了,”小鬼婴忽然说了句。
我低头望了一眼小鬼婴,肉嘟嘟的小脸儿上两个小酒窝,带着咯咯的笑。
“以后,记得过来看我!”
小鬼婴翘着小嘴儿,眼巴巴的望了我一会,忽然吱扭扭的像是一扇大门要关了似的,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抬头一瞅,头顶上的牌匾正是写着“程府”两个大字。
“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火车汽笛声把我震醒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天儿刚蒙蒙亮,感觉不远处像是有火车启动的声音,一起身,我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我他娘的居然躺在了一个坟包儿上,我抬头扫了一眼,眼前一片儿都是新坟,我躺着的坟包上还插着个招魂儿幡,上面插着的招魂儿幡居然缠在了我脖子上,那架势就像是要把我勒死似的。
我恍然想起了昨晚的那颗歪脖树,那就是一个招魂儿幡,最后我感觉像是要被一根儿麻绳吊死了似的,居然是差点儿被这招魂儿幡给勒死。
这时候火车正要启动了,我一把扯断了那个招魂幡,赶紧着朝着火车跑了过去,昨晚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也不清楚为啥这火车在这乱葬岗子停了下来,但我知道,我他娘的昨晚差点儿就死在这了。
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的老家
急匆匆的算是上了火车,火车已经是吱吱纽纽的跑了起来,一上火车,我所在的那节车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把我也是吓了一跳,我跑到别的车厢里一看,连续四五个车厢里都没人,我心里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这时候忽然有人叫了我一声,“小伙子,你在这干嘛呢!”
我一回头,一个女乘务员正愣在那望着我,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我一看,正是老瘸子送我的那个包裹。
”小伙子,这车上的人已经都走了,你还在车上干嘛?“女乘务员一脸惊讶的望着我,我眼睛却是瞅着她手里的那个包裹,听着女乘务员说这车上的人都走了,我也是一愣,赶紧着说道,”大姐,你说这车上的人都走了,都走哪去了?“
女乘务员愣了下,看我的眼色有点儿奇怪,“你不会都知道吧,昨晚火车在后面的岗子上出了故障,大晚上的,乘务员带着车上的人都去了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停车站了,你怎么没走啊!”
“出了故障……”我惊了一下,“大姐,这火车什么时候停下的啊!”
“就在昨晚午夜的时候,好像……好像是十二点多的时候吧!”乘务员说着指了指手里的东西,“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的……那包裹是我的!”我赶紧着说,“昨晚迷迷糊糊的跟着人走了,后来想起来包裹没拿,这不是跑回来拿包裹了吗?”
乘务员半信半疑,我也是好一顿的解释,把里面的东西都说了个遍,乘务员才把东西还给我。只不过当她看到我包裹里的小棺材给吓了一跳,偌大的火车上,也就几个列车员和司机,我跟着到了最前面,听着这些人说着昨晚的事儿,停车的地方正好有个乱葬岗子,路过的时候都看见绿油油的鬼火了。
一个年轻的女乘务员说着,“那哪是什么鬼火,其实就是磷火,人死后骨头里就出那玩意。”
我坐在旁边也没有插嘴,听着几个列车员说着昨晚的事,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女乘务员说道,“你们年岁还小,有些东西还别不信,我这火车上跟了二十多年的火车,也就昨晚火车坏在了路上,还正好碰上个乱葬岗子,这事儿挺邪乎的,没出了什么事儿还算好的!”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后面的不知谁来了句,“其实是你们不知道,那片地方一两年前出过事儿,据说有那么一次火车脱轨了,出事地方就在那乱葬岗子的位置,那次好像死了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死得挺惨的,有的尸首被领走了,没被领走的其实都被埋在了那片儿乱葬岗子上。
听着这么一段,后面的风言风语也就来了,我从里面也听了几句,说是那片地方其实出过不少事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个人管,总之,那一片的乱葬岗子邪乎的很。
我也怕言多有失,一直都是闭着嘴不说话,其实说起来,他们说的再邪乎也是听说的,我昨天晚上可是亲眼见的,亲身经历的,有些事儿,传来传去的其实都是传闻,听到耳朵里的不知道有几分真的,但真的是经历过的,往往都是把它埋在了肚子里,有些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为昨天晚上误了半宿的车,等到到了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空旷的火车,想怎么躺怎么躺,想怎么坐怎么坐,但是有一点儿,我还是不敢睡过去。
说起来,昨晚小花旦儿娘俩儿对我也算是有恩,她们要是真把我留下了,估计昨晚我就醒不过来了。想来要不是小花旦儿母子俩在那震着,我决计是逃不出那个女鬼的手段。
一下了火车,夜里十点多了,我也没个下脚的地方,说起来我应该早点联系家里,我现在可是招邪的命,在哪都是不安全的。
我找了个商店,用了个公用电话,拨过去我老爹的电话,没几秒钟那头就接了,“喂……请问你是……”
“爹……是我啊,我是九斤!”
我这一句话刚说出口,电话那头就急了,“九斤,快说,你现在在那,我在火车站等了你一天一夜了,现在你下火车了吗?”
听着老爹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一暖,“爹,放心吧,我已经下了火车了,现在就在火车站对面的商店里,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老爹没有应,非要我在原地里等着他,我刚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商店里就进来个人,我瞅过去,一米七的个头儿,脸上胡子拉碴的,头上戴着个猪耳朵帽子,这一瞬,我感觉眼前就湿了,我爹,陈延祖!
“爹……你……你来了!”
老爹也没多说什么,过来帮我抹了把眼泪,拉着我就往外走,这么多年了,老爹的脾气其实我早就吃透了,没事嘻嘻哈哈的,有了事儿一开始绝对是沉默,这是他的习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当时老爹做点儿买卖,还算是有点儿积蓄,开着个小货车,我跟着老爹上了车,一扭头的工夫,我看见老爹的眼角上带着几点儿湿润。
“九斤啊,你……没事吧?”老爹一句话说出来,眼圈顿时就红了。
这一见了亲人,我感觉我这心顿时就软下来了,在父母身边儿,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一瞬间,我差点儿就大哭出来了。
我赶紧着摇头,说除了累点儿也没什么大事儿,这总算是回了家了,老爹嘘寒问暖的问了我半天,脸色一直是挺难看的,皱着眉头,非要听我把柳州的事儿跟他说说,我大概的跟他说了个边儿,跟自己亲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那些死里逃生的地方,我都给瞒下来了。
听我说着柳州的事儿,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只手紧抓着我的手,我感觉得出,那手心里全是冷汗。
听我说完了,老爹坐在车上愣了半天,一双眉头皱的老紧,我看得出老爹好像是有什么心事,这种表情像是在犹豫,很复杂,我捉摸不透。
老爹忽然叹了口气,“九斤儿,咱们今晚就别歇脚了,连夜就往老家里走吧!”
“回老家?”我听着一愣,“回老家干嘛,老爹,你不是说能借我身上的事儿吗,难道你的意思就是回老家!”
老爹抬头瞅着我,“这事儿……我其实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只不过半个月前,你爷爷忽然去了城里,非要找你,我就带着你爷爷去了你们学校,可是一去,才知道你早就不在学校了!”
“你爷爷当时就说坏事了,可是具体坏了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我这不就赶紧着联系你吗,谁知道你的呼机也没人回,你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要不是你爷爷拦着我,我差点儿就报警了!”
老爹说着,眼前居然有了一片朦胧,“你爷爷说了,等你回来了就带着你回老家,具体的事儿……我是真不清楚!”
老爹这话说的我有点儿懵,现在看来,很多不清不楚的事儿,都是被家里的老爷子蒙在了鼓里,说起来那个老家……我也是有些年头没回去了。
小时候我是出生在村子里的,可是到了四岁那年,我就跟着父母出了村子,说起来我已经近乎二十年没回过老家了,逢年过节的都是父母把老爷子和奶奶接到城里,寒暑假都是爷爷奶奶过来看我,我也曾经说过回村子看看他们,可是父母和老爷子那边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我,说起来我本来也没感觉出什么,但现在经老爹这么一说,我感觉村子里有些不对了。
当天晚上,我也没有回家,跟我妈回了个电话,报了句平安,我问老爹我的事告诉我妈了没有,老爹摇了摇头,说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天晚上,老爹开着车就往老家里赶,北京距离老家其实挺远的,我老家在一个叫唐平山的山沟子里,那地方穷,出来的人几乎没几个愿意再回去的,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家以前也算是依山傍水,可是交通不变,即便是有东西也运不出来,说起来那小山村里还是落户后的很。
当然了,我说的是我四五岁时的山村,至于现在的山村子,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老爹开着车,我坐在车上也几乎是昏昏欲睡,虽然我快到了家,但我知道我还是尽量不睡得好,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是塞牙的,我真怕到了这家门口再出个什么幺蛾子。
我梦里的事儿也没敢跟老爹多说什么,怕他担心,他一直说让我先睡会,我支支吾吾的应着,转头就车上摸出来一包烟,其实我本来是不抽烟,可是都说这玩意儿提神儿,我得先靠这东西顶顶。
第二十九章
老林子里
这深夜里开车其实也是很忌讳,尤其是在这山村子老林子里,我瞅着车里的时间大约是两点的时候,老爹开着货车就下了高速公路,回老家的一路几乎都是小路,夜里走这种路其实是很危险的,我本来说要先找个地方歇一宿,可是老爹说我的事儿着急,非要连夜里赶这山路,说这回家的路,一年他是要走个十几二十遭,绝对是没事。
要放在平时,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可是现在偏偏是多了我这么个招邪引鬼的玩意儿,说起来这一路上可就玄乎了。
回老家要穿过一片老林子,这片林子年代不少了,最起码老爹说他小时候就有了这片林子,其实半夜三更经过这种地方,我心里也瘆的慌,可是老爹走南闯北的二十多年,胆子大的确实是没的说。
火车两个大灯一直是照的老远,整片林子都是黑洞洞,也只有两个大灯照出了一片儿光,可老爹没开多一会,车速就渐渐地慢了许多,“娘的,这林子居然给起雾了!”
雾刚开始很薄,不过也就看不清十米之外的东西,可是过了没多大会儿,那层雾罩的也就看得清十步之外的东西,这深山老林子里的路,走起来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老林子里起雾这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老爹说这东西像是瘴气,后半夜到天亮的时候,正是这东西来的时候,可是来来回回的回老家跑了十几年了,遇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一巴掌都数的过来,今天怎么就给碰上了呢!
说到这,老爹的眼色我感觉也有点儿不对了,我随着目光望了过去,不远处的地方好像是有两个人影,因为有雾,看上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眼瞅着前面的人影问了老爹一句,”老爹,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有两个人?“
老爹没有说话,我眼看着那两个人就站在了呢,看装扮穿得像是村子里的人,一个女的,穿着个深红色的袄,一边儿搀着一个老头儿,一只手好像还拿着一个小包袱,那老头一身黑布衣,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灯光照过去,那女的忽然停下来扭过了头,距离太远,又加上有雾,我看不清她的脸,但看她对着我们好像是招了招手,看那意思好像是要噌会顺风车,我本来想让老爹停一下带人家一段儿呢,可没想到老爹一踩油门,车速居然给提了起来,路过两个人的时候,直接就给开了过去。
我刚醒过神儿来,老爹开着货车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我一愣,”爹,刚才……刚才那两个人好像是招手了……”
“我知道……”
“可你为啥不……!”我刚问出一半,老爹回过个眼神瞪了我一眼,“这荒郊野外,又是深更半夜的,谁敢停车捎什么路人啊,指不定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记住了,这办好事儿我没的说,但也要分个时间地方儿,这老林子里……最好还是把那好心给收收,儿子,记住了!”
老爹这么一说,我恍然也是想到了什么,这荒郊野外,又是大晚上的,真不敢说会遇到什么东西,我心里念叨着老爹的话,老爹的车速也是越来越慢,因为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大,眼看着两个大灯也就照出两三米的距离,老爹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这条路走了没一百也有八十回了,这种鬼天气还是第一次见,这车还真不敢在走了。
忽然车子一顿,我往前也是一顿,差点儿没一头撞在了玻璃上。我扭头一望老爹,老爹的眉头皱的老紧,车停在路正中间,老爹一拍方向盘,“娘的,车居然给灭火了!”
老爹蹭蹭蹭的打着火儿,货车只是嗡嗡的响,居然一直是发动不了,我瞅着外面的雾越来越浓,不知道是不是经过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变得敏感了许多,总感觉这黑洞洞的老林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似的。
老爹蹭蹭的打了半天,货车居然发动不了了,我瞅着老爹的眼色多了几分不对劲儿,不像是恐惧,倒像是一种发自心底里的担忧。
“九斤,好好在车上待着,我下去看看!”
“娘的,什么邪门歪道的玩意,还他娘的不让我走了咋滴!”老爹嘴里骂骂咧咧的下了车,不知道从后备箱里摸出来几个什么东西,手里拎着个铁皮桶,紧接着就听见货车外面轰轰轰就是一通炮响,我知道那是二踢脚放在铁皮桶里的声音,老林子里静的很,这连着几声炮响,直接是震得整片林子里都是回音儿。
说来也怪,几通炮响过去了,眼瞅着不远处的雾好像是散开了点儿,老爹上了车,噌噌的发动了几下,没几下货车居然就给发动起来了。我瞅着老爹的脸色一直紧绷着,即便是上了车依旧是冷着个脸,我问了一句,“爹,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夜里赶路碰上个大雾、熄火啥的,不算什么,以前我跑车拉货的时候,也碰到过几次,弄出点儿响声就行,没多大事儿!”老爹说的很随意,但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严肃,我看得出,没老爹说的那么简单。
车开的很慢,开了一会,就连老爹嘴里也不由得叨念着,“早知道咱们就在外面歇一宿了,这他娘的遇到个大雾天儿,车开的还没王八跑的快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车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已经是没法回去了,老爹说这片林子也就二里路,过了这片林子就是一片村子,到时候就好走的多了。
我一双眼瞪得滚圆,不光是老爹,就连我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大灯照的也就三四米的距离,林子里的这条路也是坑坑洼洼的,说起来这条路本来就是为了通到外面去开出来的一条土路,走起来可谓是一路颠簸。
吱吱纽纽的大半个时辰,正前方出现了三棵老松树,看上去年头不少了,长得盘根错节的,树冠摆的张牙舞爪,我眼瞅着老爹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老爹说了句,“看见前面的三棵松树了没,过了这三棵老松树,差不多就算是出了林子了,后面的路就好走的多了!”
老爹紧接着又说,“在这深山老林子也走夜路,其实最怕的就是起雾,一来是看不清路上的情况,这二来嘛,最怕在这老林子里迷了路!只要出了这林子,咱就不怕了!”
听老爹这么一说,我忽然间明白刚才为啥老爹的脸色一直不对了,走南闯北的走了二十多年,老爹也勉强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自己走过来得的东西,都是金贵的很。
老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愉悦,听得出,老爹在这片树林子里也是提心吊胆的,听老爹这么一说,我也松了口气,雾气看上去像是小了不少,车速渐渐加快,眼看着就要出了林子。
就在这时候,老爹忽然蹭的一下子刹住了车,我身子猛地一顿,老爹一只手赶紧是拉住了我,我望着前面,两个大灯照出去七八米远,朦朦胧胧雾气里面像是看到两个人影,定神儿一看,还真像是那一对父女,这一瞬间,老爹望了我一眼,我不由得咽了口吐沫,“爹……是……是不是刚才那对父女……他们……他们,怎么比咱爷俩还走得快啊!”
老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瞬间的工夫,我看得出老爹的脸色有点儿不对了,其实不管是不是那对父女,这荒郊野外,又是深更半夜的,遇见一回可能是巧合,这要是遇见了两次……可就没准儿见鬼了。
我看着老爹喉咙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吐沫,紧跟着一踩油门,“没事,管他什么父女呢,我一路开过去,出了林子咱们就找个人家投宿,今天咱爷俩儿有点儿背,晚上不宜走动啊!”
说着,老爹一脚油门,车直接就提起了速度,不远处那对父女好像是停下了脚步,眼看着转过身来望着我们,眼看着距离那一对父女不过是四五米的距离,这货车蹭的一下子一顿,我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娘的,这车不会又熄火了吧。
眼看着货车吱吱纽纽的停了下来,我和老爹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老爹的脸色变得铁青,我看得出老爹也感觉出来什么东西,但因为我在,老爹心里那股子怕一直在憋着,他知道,他这当爹的要是被吓住了,我这个当儿子可就更没救了。而我……我感觉这时候大腿都开始打颤了,这可真是倒霉了,到哪都能遇到个邪乎事儿啊。
车停了下来,那对父女一直站在那没有动,一双大灯照着白光,因为有雾,映的这一对父女脸色有些模糊,但看上去总感觉是两个白影儿似的,老爹赶紧滴滴滴的按着喇叭,那对父女好像有点儿反应,像是在朝着我们这边儿走过来似的,不过看上去怎么都感觉那么不对劲儿,那动作不像是走着……倒像是在飘着一样。
其实说白了,真要是看什么东西不顺眼了,怎么看他都是一身的毛病。
第三十章
车上有....人?
看上去也就距离车头三米多的距离,雾气很重,三米远已经是看不清楚,但恍恍惚惚的看着两个人影站在那,父亲没敢开车门,直接开了半扇窗户,从车里面扔出去一些车上存的干粮,顺手又把口袋里的半包烟扔了出去。
“大妹子,大爷……咱们不是顺路的,你们就让我们爷俩走吧,这点儿东西就当是送你们了,大家没怨没仇的,别跟我们过路的计较什么!”老爹扯着嗓子对着两个人喊着,或许可以说是求着那两位,听着老爹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没把外面那对父女当成人,这意思就像是给点儿贡品,放我们似的。
外面那对父女一直也没说话,僵直的杵在那,老爹望着外面,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外面的雾气这时候忽然又重了许多,眼瞅着那层雾就朝着我们这边儿漫了过来,老爹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这时候,老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
这也就半分钟的工夫,一片浓雾直接遮了前面的路,真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连带着三米外的那对父女也紧跟着埋在了雾里,老爹紧捏着我的手,发动了几次车,一直也是发动不起来,等了大概有七八分钟的工夫,眼前的雾不像是有退下去的意思,车头两个大灯照在前面,就只剩下一片白雾,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爹瞅了我一眼,“九斤,你好好在车上带着,我下去看看!”老爹这么说,我哪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我说,“咱爷俩一块出去,放几个二踢脚,炸开了雾咱就走!”
老爹可是不答应,我当时也就急了,说了句,“爹,你下去要有个什么闪失,你觉得我在这车上能呆的下去吗,还不如一块儿有个照应呢!”
话说到这,老爹也是个明白人,也就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我这一说,老爹也就明白了,这时候两个人在一块儿总比一个人踏实得多,我们爷俩一人拎着一捆二踢脚,说起来这东西还是当初老爹跑车拉货的时候,老爷子让他随身带的,希望这时候能有点儿用处吧。
这林子里不敢直接放,怕引起了火灾,我跟老爹下了车,三米远的距离我们也没敢往前走,往车后面走了几步,把二踢脚扔进铁皮桶里砰砰的就来了几个,老人家都说过,这鬼东西怕响动,以前的时候,跑山路的人都是拉一通鞭炮,当兵鸣几声枪,这老人家传下来的东西,很多都是实用的很,还别说,我们这几声炮响下去,前面的雾眼看着就淡了下去,五六米的距离看的模糊,但感觉前面的一对父女已经没了人影。
老爹来了个大喘气,那一声喘气就像是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似的,我跟老爹上了车,上了车,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在外面给冻得,我总感觉背脊上都是冷飕飕的,感觉这车里的温度都是冷冰冰的。
车里面很暗,但迎着车里的光,我看着老爹额头上都是冷汗,老爹没再多说什么,赶紧着发动车,没几下就给发动起来了,还记得刚才离着三棵老松树已经不远了,老爹直接踩了油门,看样子像是一口气要闯过去似的。
嗡隆隆……车闷喘了两口粗气朝着那老林子的出口跑了过去,老爹一直是紧皱着眉头,一直到看到三棵老松树的时候,老爹的脸色才慢慢的好了几分,车吱扭扭过了老松树,老爹也不敢放松,一直开着车往前走了好一大段路程,一口粗气,好像是累的快要虚脱了似的,车慢悠悠的停了。
这一阵胆战心惊之后,老爹也需要定定神儿了,老爹伸手在身上摸着什么东西,摸了两下,问了我一句,“九……九斤……我那烟呢!”
“烟……”我愣了下,“你刚才不是扔下去了吗!”
老爹才醒过神儿来,从后面的车兜里摸出一盒新的,摸出一只塞进嘴里,我看得出,老爹这时候很紧张,因为他拿烟的手都是颤巍巍,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打不着,我赶紧着拿过打火机来,“爹,给我,我给你点!”
啪啪……两下,打火机着了,迎着一簇小火苗,我把火儿放到老爹嘴边儿上,老爹点烟的一瞬,刚吸了一小口,那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这一瞬来的很突然,老爹一双眼紧盯着外头的反光镜,嘴里的烟……啪的一下落到了膝盖上。
我心里冷不丁的有点儿发麻了,顺着老爹的眼光望了过去,迎着打火机的火光,我一瞅见那反光镜,整个人都是一个机灵,浑身的汗毛刷的一下子就给竖了起来。
娘的,那反光镜上面,正映着一张白惨惨的女人脸,看那大红色的袄领子,分明就是刚才路上搭车的那一对父女中那个女的。
那张脸很平静,静的都让人瘆的慌,瞪着一双死鱼眼,整个就是一张死人脸,我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刚要有点儿反应,老爹的手忽然就在我腿上按住了,我瞅了老爹一眼,老爹的脸色依旧是煞白,但眼神中那种惶恐却是淡了许多,毕竟是走南闯北多少年的人,这屁大点儿的工夫老爹就震住了神儿,瞅着老爹的眼神,那意思是不让我乱动,更别乱喊乱叫。
我强定住神儿,慢慢的坐回座位,这时候一颗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似的,虽然这种邪乎事儿我遇见的也不是一两次,但这次感觉却像是脱光了被扔在这似的,赤裸裸的恐惧,因为老宅子里起码有老瘸子,火车上我遇上贵人有东大爷,即便是乱葬岗子离里,我还有老瘸子和东大爷送我的东西震着,心里起码有点儿依靠,但这次我们爷俩在这老林子外面……可是无依无靠。
老爹赶紧着发动了车,战战兢兢地开着车,车里面很暗,再加上夜色,那反光镜里的女人脸几乎是看不见,但总觉得是被一张脸对着似的,那种感觉很诡异,很不舒服。
要说干坐着,我真是静不下心来,我从前面摸出根儿烟,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正要点烟,打火机光一亮,我下意识的朝着我这边儿的反光镜望了一眼,这一望……我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儿,因为我怕我真的喊出来了。
我这边儿的反光镜里,正对着我迎着一张老人脸,正是那个黑布衣的老头儿,可就在我望过去的一瞬,那张老人脸居然对着我笑了,他居然知道我瞅见了他。
我呆呆的愣了几秒,那张老人脸一直对着我微笑,嘴角漏出几颗满是牙垢的大黑牙,那种诡异得感觉让我浑身都发软了,再这样下去……我敢说,我迟早得疯了。
“爹……停车!”
吱扭一下……老爹猛的一个刹车。
“咋啦!”
“我出去撒泡尿……”我扭头望着老爹,老爹脸颊边儿上都是冷汗,我看得出,老爹心里的恐惧一点儿也不比我少。
“爹……跟我一块儿去吧,我怕黑!”我赶紧说了句,我相信老爹听得出我的意思,老爹紧跟我下了车,不知道是因为有雾,还是因为老爹心里正害怕着,本来以为是朝着村子里走的,可是一下车老爹就嘀咕了一句,“这路……咱们恐怕是走错了。”
我没敢多说什么,一手拉着老爹的袖子,一直就往前走,老爹能明白我的意思,这车是回不去了,我和老爹也都明白这舍财不舍命的道理,宁愿把这车扔在这,我俩也不敢跟两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坐一块儿了。
我扭头望了一眼后面的货车,因为雾还是很浓,走了七八米远货车已经是没了影儿,老爹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边儿张望着四周的路,要说老爹往老家的次数,两手两脚恐怕都数不过来了,可这样居然还能走错了路,不得不说……还真他娘的邪乎。
我心里知道我现在就是招邪的命,本来我老爹先走,没了我。老爹有很大的把握就走出去了,可我再一想,这话终究是没吐出去,老爹的脾气我是太了解了,这句话一说出口,我敢保证他老人家大耳光子得招呼上我,走,他是决计不走的,他当爹的心里总有那么骨子傲气。
一直向前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程,老爹看了一眼手机,三点四十,这时候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北方冬天的天儿亮的晚,七点多才是蒙蒙亮的天,这一路走过来,路过了一片的庄稼地,再往后走,居然上了一个小土山。
这时候的雾气已经是散了不少,老爹四周一望,脸上带着几分似懂非懂的疑惑,“这地方……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第三十一章
砖窑里的替身
“眼熟……”我四周望了一眼,眼瞅着西边不远处一片居然有蒙蒙的亮光,“老爹,你看那,那好像是有光!”
老爹望着西边儿,脸色依旧是一片疑云,不过深夜里看到了光,这总是一件好事,老爹一咬牙,“走,咱们过去看看!”
我跟着老爹上了土山,那地方不远,走了没几步路居然听到了有人说话和打水的声音,老爹脸上的差异更浓的,望着周围的环境,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似的。
一直向前走了几十米,那说话和打水的人咱们总算是见着了,不远处正好有个砖窑厂,这三四点钟的时候,居然有人在赶着烧砖窑,老远的看着人影憧憧的,人不多,好像也就三四个人。
老爹停在了砖窑门口,愣了会,“这土山上的砖窑厂什么时候又给开起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听老爹这么一说,我问了句,“老爹,这砖窑厂……以前开过!”
“开过……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在这砖窑里打过零工呢,不过后来这砖窑厂出了事儿,就给关了,谁知道现在居然有人又在这开起来!”老爹脸上带着几分诧异,不过还是拉着我往里走了进去。
进了这砖窑厂,老爹四周张望着,东西都是老式的,在外面听得到声音,可是进了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里面的灯光很昏暗,不像是很远的距离就能看得见的,老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儿,眼瞅着不远处的烧砖窑里的火苗子,昏昏沉沉的,不像是砖窑厂里的那种闷热,反倒是一股冷飕飕的感觉。
老爹拉着我,忽然就站住了脚,“九斤,咱们走……这地方不对,有古怪!”
说着,老爹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没敢多问什么,一扭头,正好望见窗户外面有人,这时候没了雾,眼神儿也是贼好使,我一眼就瞅见外面的那两个人影儿了,娘的,就是那一对父女。
“爹……他们……他们跟过来了!”我一说,老爹也正好瞅见了,这时候那一对父女正好是堵着我们,一张煞白的脸上……忽然勾出了一声阴惨惨的笑。
”九斤……咱们赶紧跑!“老爹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一迈腿,到底是经过风雨的人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心性都不是我这半大小子能比的,我几乎是被老爹给拽着往外跑的,可是刚到门口,忽然咔嚓一声,门上面的横梁不知为啥就给掉了下来。
老爹反应快,一把推到后面,正好是一块木头从上面落了下来,老爹侧着身子,那块儿木头擦着老爹的后背噌了过去。
“爹……”我赶紧过去扶住老爹,一瞅老爹后背,一条血印子渗出了一溜血色,老爹脸色惨白,摆了摆手,”没事儿,擦了点儿皮!“
“别管这个了……咱们赶紧走,我想起来了,当初这砖窑厂塌了一块儿,砸死了好几个人,这才关的,娘的……这砖窑厂根本就没人开……咱们是被迷了眼,找替身的!”
老爹一声吆喝,拉着我就往后退,我一抬头,那一对父女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进来了,两人都是阴惨惨的脸,嘴上的笑看上去阴沉沉的,那分明就是冷笑,分明是夺命勾魂儿的笑。
就在这时候,我耳朵边儿上忽然听到一阵乱哄哄的大笑声,还夹着着一股号子声,像是一群汉子们正在卖力的干着活,我一回头,望见烧窑的大烟筒忽然就给歪了,我心里当下就凉了,这要是砸下来,我们爷俩绝对是没命了。
我一拉老爹,手下居然摸了个空,一扭头,刚才还在身边的老爹居然没了影儿,我当下就给吓懵了,就在我愣神的那个空当,眼瞅着那个大烟筒正对着我倒了下来,我下意识的朝前扑了一下。